(穿书)掌教大人他情根深种 作者:三春   文案   母胎单身的姜宁,穿成了三岛方外宗掌教大人那逃跑的白月光。   刚落地异世界的姜宁,只能一无所知地紧抱着一把佩剑。   周遭或热心或不怀好意的围观群众,都在为她着急。   “已经好几年都没见过的含章神君佩剑,怎么会突然就在你这丫头身上了?”   “兄台,我看你的重点放错了位置。好几年前,含章神君就说过了,他的贴身佩剑赠给了他的未婚妻心上人了。”   “那姑娘你?”   “是怎么得到的佩剑?”   “还是说,你就是含章神君那从不露面的心上人呢?”   【小剧场】   沧浪海阁之下是瀛洲岛。瀛洲岛之外是天下。   姜宁醒后,发现自己被瀛寰搂在了怀里。   她抬眼望去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都开始下雪了。   于是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瀛寰见她醒了,心里依恋不过把头搁在了姜宁的肩上道,“是爱你的时候。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主角:姜宁 ┃ 配角:瀛寰 ┃ 其它: 第1章   明明在闭眼前,姜宁还是抱着自己的手机,在寝室的床上打算通宵鏖战一篇仙侠网文小说的,直到实在熬不住的地步,这才昏昏入睡去了。   可这一闭眼,再一睁眼。等姜宁醒来,就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世界中了。   她抬眼看了一下那个金碧辉煌的招牌,更是坚定了自己没来错地方的信心。别人穿越不说穿金戴银翻身做主人,怎么也是身份确定有口饭吃,有个床铺睡觉的配角或者路人甲。   怎么到了自己这里,不但连个身份都没有,甚至身上连一分银钱都没呢。只有一把看似华贵,却连剑鞘的都不能抽出的佩剑。   姜宁低头看着,手中这把通体琥珀色的宝剑,等同于是在看钱。   通鉴斋的伙计,既没有低看姜宁一身寒碜的打扮,那是因为她容貌长得好看,也没高看一眼姜宁去热心接待她,那是因为姜宁在伙计的眼中就是个凡俗之人。   普通百姓家中的人,沦落来到他们这里典当贱卖宝物的,哪还有什么值得攀附的理由。   可谁能想到,一楼大厅里的掌事只看了一眼姜宁怀里要贱卖的宝剑,连过手去端详的意思都没有,就下了定论,“姑娘,你这东西绝非凡物,还请您劳驾一趟,去二楼。”   这掌事连带伙计瞬间就对姜宁客气了许多。   伙计殷勤着引着姜宁来到二楼。如果说一楼的布置还在姜宁的认知里,与她在电视上见过的那些典当铺子差不多,那二楼的光景,就与印象中做买卖的铺子完全不一样了。   姜宁顺着楼梯步步而上,眼前所见的更像是某个大宅院里用来会客的前厅。与一楼金碧辉煌的世俗味道不同,这里的陈设是古意盎然里的高雅沉浸。   客人们都在圆椅上或低头喝茶,或附耳聊天,还有一两个把弄物件以及正襟危坐的。姜宁见此就不由得把怀里的佩剑,抱得更紧了一些。   因为她知道,如果一楼的管事说她的手里的剑不是凡品的话,那这些个坐在二楼无论样貌美丑,年纪大小的人,也不是凡人。   她穿越到了一本修仙小说中,自当也该有修仙之人。这些人连一个余光都吝啬给予姜宁,因为他们从姜宁上楼的步子中,就听出了她是普通人。在修者的眼中,这就是与他们之间存在着云泥之别。   这个店铺的二楼应该是专做修仙人的生意,而眼前这些只怕全都是修仙修道的人了,就是不知道在其中有没有厉害的人物。是自己在小说里听过的名字呢?   “姑娘你坐着,先喝茶。我去请掌事的来。”伙计招呼着姜宁坐下。   等姜宁一坐定在位置上后,双手自然有些放松,这一放松可就露出了这把琥珀佩剑的端倪了。   还是有好奇的人朝姜宁这看了一眼,就是想知道这个普通人为何能来二楼的,是不是跟她怀里紧揣着的东西有关呢?   那应该是一把剑。   已步入心动境的老道修随意瞅了一眼,这可不得了。   他看见了一只兽眼。   在剑柄护手轴心处,镶嵌了一颗金色的竖瞳兽眼。如果没有猜测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传说中上古异兽乘黄的眼睛。   那这把剑……   “姑娘!能否借你剑给老道看一看呢?”这名老者激动地一个踏步,就来到了姜宁面前了。   有人因此失声笑了起来,“都到了这个修为地步了,还如此失态。”   “你莫笑他,就是因为他这份心性。都一百多岁了还止步于心动期。”   这两人的一番打趣的取笑,引得在场除了姜宁和老道人以外,都笑了起来。   姜宁是因为警惕,不管心动不心动,可笑不可笑。都不是作为凡人的她,能够嬉笑的。   “你们笑我之前,能先把这位姑娘手里的宝剑给看清楚吗?”老道人一时有气,又转瞬给压了下来,“只怕,你们见过后,也坐不住的。”   “什么宝物嘛,值得你这样。”有人也跟着上前,来看姜宁手里的佩剑。   姜宁知道藏不住,干脆就用左右手呈现的方式,给在场所有人展示着这把她身上仅有的值钱东西。   “这莫非是?”这人有所怀疑,但更是不敢相信。甚至都到了不敢喊出关于这个宝剑的名字。   “乘黄剑?”跟着聚拢上来的人,替这个人呢喃出了这把剑的名字。   更有人接着惊愕着补充道,“乘黄剑,含章神君的佩剑……”   这就是含章神君的乘黄剑吗?姜宁也不经在心里惊诧着。   她是知道这把剑的。睡前她看的那本名叫《道魔可逆》的小说,讲得是一个名叫赢官儿的少年一路开挂的升级旅途。可无论主角如何开挂,每到遇见他的父亲之时,他的外挂不是自动熄灭了,也会被他的老爹给拍熄了。   而的老爹就是睥睨这个书中的存在,人称瀛神君的含章神君。   书中说他极其珍爱自己的佩剑,从不轻易出剑。貌似不单单因为这把剑,是他本命剑的缘故。   “已经好几年都没见过的含章神君佩剑,怎么会突然就在你这丫头身上了?”有人惊见此剑,不免感慨道。   应该说是以前佩剑从不离身的瀛神君,突然有一天从不佩剑了。   “兄台,我看你的重点放错了位置。好几年前,含章神君就说过了,他的贴身佩剑赠给了他的未婚妻心上人了。”   听闻是道门盛会时,有人借机一问瀛神君“怎么好久都不见你的乘黄剑。”   神君笑而一答,“已作定情信物,交托给未来的妻子了。”   当时听闻这个回答的道家一众先天长老们,第一句开口的不是恭喜与道贺。   有说他糊涂的,哪有把本命法器送人的道理。何况仅是个未过门的道侣。   有人直接开口指责他,是不是被精通摄魂的魔修给骗走了佩剑。   可没有人怀疑过这句话,会不会只是一句玩笑。因为瀛神君会笑,但从不会玩笑。   那现在再打量这位摆在众人面前,看似生活拮据的姑娘,竟然也可以瞧出有一些仙缘的涵养味道了。   有人心急,“那姑娘你?”   “是怎么得到的佩剑?”   有人更直接,“还是说,你就是含章神君那从不露面的心上人呢?”   所有的目光都锁在了姜宁的身上,注目着姜宁将要说出的答案。   姜宁只好讪讪而笑,很小心地说了一句,“你们怎么肯定这就是乘黄剑呢?”有没有复制品或是相似的可能呢?   第一个认出此剑的老道人,差点被姜宁这句话给气晕了,“乘黄兽眼俱在,天下间只有这一颗了!”这丫头果然是个凡夫俗子。   “书中所载这柄剑通体生温,就是不知道真假。”有人即是给出了解答,也是保有着疑惑。   一把剑而已,至于要写到书里面去吗?不过,这柄剑确实触之令人感到温暖。姜宁一边纳闷着,一边轻抚着剑身。怎么感觉越摸越暖和了?   “是真是假,一摸不就知道了吗!”   心念一动,说时已迟。张嘴说话的人,猛地一把从姜宁的手中夺走了乘黄剑。   “呀!”   又在一声惊呼中,自己放手丢掉了乘黄剑。   姜宁连忙想用手去接,却不想这把剑,并没如自己想象中一样,掉落在了地上。   而是剑尖置地,立在了众人面前。   果真神器,玄妙非常。   “确实是触之生温吗?”旁人皆因为这一瞬间的异动,不敢再轻易去碰这把乘黄剑了。只能去问,刚才已经摸过乘黄剑的人。   “何止是有温度……”那人惊魂未定,“我刚好像……看见了,那颗兽眼动了一下。”这个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这下子,没有人会怀疑这把剑的真伪了。   那就只剩下另一个问题了。   就在姜宁还一脸莫名其地盯着那护手处镶嵌的兽眼,这玩意有这么可怕,居然会动的吗?不知其解时。   人群已经把她围了起来。   “姑娘!你是遇见了什么困难吗?请由我天行道人送你回方外宗吧!”   “不不,姑娘。请来我们灵宝宫做客,我们奉您作上宾。”   这可是天赐良机,用来巴结方外宗甚至是含章神君的大好机会啊。如果谁能在含章神君那讨得一个人情,不说大道升仙有望,也将是后面仙途坦荡了。   从此高枕无忧啊。   姜宁看着这些个,前片刻还矜持到能装作仙风道骨的修仙人,怎么转瞬就变成如狼似虎了起来。   有人甚至,直接在姜宁还有乘黄剑的面前跪了下来,骤然一跪,双膝落地有声。   这个佩剑的道修就是刚才触碰过乘黄剑的人,他深信这把剑就是真的乘黄剑了,抱拳向姜宁恳求道:“在下余哲,我兄长前不久被魔门中人无辜残害。报仇无门,还请姑娘能为在下主持公道!”   姜宁哪见过这个阵仗,其他人也因这陡然生变的一幕而有霎时愣神。   却只见在措不及防的一刹那间,这位双膝跪地的剑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去了,就在他手边的乘黄剑。   “你!”   惊惶的声音还未落定,这夺剑之人已是破窗飞遁划光而去,想必也不是简单人物。   有人心中长恨,自己还是下手晚了一步,忍不住高声长喝,“大伙赶紧捉拿这个偷剑的小贼!”   立马所众人都如群蜂出巢般,拥挤到破损的窗户口,一跃而出飞身上空,朝着那个已化作黑点的人影直追而去。   连带着也把姜宁给挤到了窗户口,只可惜所有人都会飞,能飞走。剩下个她不会飞的,只能遵循自由落体,掉落了下去。   好在没有想象中的疼痛感,姜宁正好摔落在了一堆锦缎布匹的上面,一时铺天散落的绸缎丝锦都被打开了,如同余霞散成绮罗,一层层披盖在了姜宁的头顶。   姜宁心中气愤,有这种可以随便就被人夺走的宝物吗?还是什么神君的本命剑,真丢人。自己身上没了这最贵重的物件,叫她如何继续在这个世上生活呢?   想及此处,姜宁嘟嘴埋怨了一句,“真丢人。”   “姑娘?”却不想她的声音以及失态的模样,早已是某人看个彻彻底底,完完全全了。   眼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怀抱宝匣的文弱书生,身穿一袭天青色薄罗衫。   对她颔首含笑,“你弄乱了我的赔礼,你要打算如何赔我呢?”   这人五官平平无奇,却因额间点落了一点如黄豆大小的雪白印记,而有了不似尘俗之感。   【道魔可逆·下部】   “如果我转世成荆钗布裙的普通村妇,那你还能在万丈红尘中捞出我来吗?   如同月下,我在沧浪海中,捞到了一个檀郎的你。” 第2章   姜宁最喜欢的还是这人那嫣红的薄唇,如同玉李含朱般,莹润欲滴。   思索着,肯定很好吃。   文弱书生见这姑娘没个下文,只好先妥协了一步,“姑娘,你怎么偏偏就落在了我这儿了?”   姜宁委屈,“有人偷了我的剑,他们还把我给挤了下来。”对,就是我的剑,就是我要卖钱的剑。   “是什么样的剑呢?”   “一把很值钱的琥珀色佩剑。”姜宁觉得自己素描的很准确。   书生眉眼皆是笑意,“那不是好端端的,就在姑娘你的双膝之上吗?”   嗯?姜宁在不解中低头一看,自己跌坐的双膝上,真的确实横着一把琥珀色的长剑,剑柄护手上的兽眼,一如往昔般竖着瞳仁,好似在看着自己一般。   “这……”   这就很符合宝物的特性了,会自个儿物归原主。这把剑很值钱不说,还很有灵性啊!转念,姜宁又是欣喜又是很满意。   “抱歉,弄乱了你的东西。”等欣喜过后姜宁这才意识到现在自己造成的尴尬。一面不好意思地把披盖在头上的绸缎给取了下来,想要重新规整好,却怎么也还原不了。正在与几匹布结仇。   书生看着无奈,手指在不经意间带过了姜宁额发,正巧抚顺了,又叹息道:“姑娘还是交给我来清理吧……”   “不是,你买这么多绸缎做什么?”   “这些都是做赔罪用的礼物。”书生干脆把手中的木匣盒子放到了一旁,开始专心整理那些散落的布匹,好把姜宁从绸缎海里给捞出来。   姜宁前后看了看,“这满车的都是吗?”   青牛拖着的木车上,堆满了绫罗绸缎,以及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的华贵礼盒。   “你肯定很有钱。”这是姜宁对这人的第二个认知,“到底是有什么误会,需要这么多的赔礼呀。”   书生娓娓道来,“我脾气不好,惹得未婚妻一时不快。她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我想带着礼物,接她回家。”   这样的人居然脾气不好?姜宁满脸狐疑着看着书生。不对,肯定是他的未婚妻脾气更差。   “那真是抱歉了,弄乱了你这么要紧的东西。”姜宁有些难为情,她感觉她坐在这只会添乱,想从车上下来。   书生瞧懂了姜宁的心思,一面顺手把她扶下了牛车,一面说失落道:“没关系的。等我前去找她时,她连给我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走掉了。这些礼物算是白准备了……”   “那真是很可惜呀。”姜宁有些好奇,在站稳后又问道:“你都准备了些什么?”   “绫罗绸缎,华服美饰。店家说只要是姑娘家会喜欢的,我都给买了一些。”   这人可真有钱,姜宁又暗自感慨了一次。看着这些贵重的东西,姜宁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不经一念浮上心头来。   “你这些东西都很贵的吧……”姜宁露出了微笑。   书生不懂姜宁这个微笑,“应该……是值钱的。”只得准确的回复着。   值钱就好!   “既然你东西买了送不出去,你一个男儿身肯定也是用不着的。”姜宁弯着眉眼,笑得很开心,“不如你卖给我吧!”   “转手到了你的手上,也无非不可。”书生好似赞同了这个提议,却有了一个新的问题出现,“只是,卖给你的话。姑娘你……有钱吗?钱够吗?”   前一刻还是弄乱了自己礼品的人,下一刻就要说自己买下来。真是瞬息万变的性子。   姜宁就在这个问题上等着在呢,“我没钱不打紧啊。我有东西能抵给你!”说着就把乘黄剑拿给书生看。   “你看这镶嵌的兽眼,就知道我绝对没有诓骗你了。我跟你说,这把剑触之生温,很暖和的。还是仙家之物,佩之延年益寿,可青春永驻。你用来送给你未婚妻赔罪,最好不过了。”还帮这个书生想好了万般理由。   书生真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姑娘,那你哪来的这么好的剑呢?”   想来这人应该也不是书中什么要紧角色,也不识得乘黄剑。这就很好办了。姜宁越想越满意,故事简直就是张口就来,“我家祖上也是修仙的,祖传下来的。”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凡人一个的自己拿着这个不知真假的乘黄剑,在这个修道修魔的世界中,不但是麻烦,很有可能有杀生之祸。   而且像这种麻烦的贵重东西,肯定还很不好出手。还不如现在就用它与这个书生,换一些更为普通的值钱物件,既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也可以好好再为自己的未来去做打算。   无论这把剑以后还会不会自动回到自己的手中,现在用它来交易一些银钱,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是再合适不过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物尽其用,我也乐见其成。”书生话音一转,“就是不知道姑娘打算用这祖传的宝剑来与我交换这一车的货物,是有什么用途呢?”   “当然是卖了换钱啊!”姜宁也是直言不讳道。   说到底还是因为没钱,“那我先替姑娘将这些折成银两后,姑娘再把佩剑交给我吧。这么多东西,姑娘拿去卖也不方便。”   这人不但脾气好,心地也很好啊。“那能不能送我到远一点的地方,再去卖掉这些东西呢?”姜宁怕刚才那群人发现了乘黄剑消失后,会回头再来找自己。自己没有车马,要运走这么多的东西,确实不现实。   “姑娘上车吧。”书生不但心地好,也不怕麻烦。   姜宁觉得好开心,坐上了牛车,“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书生在前面驾着牛车,“我叫……檀越郎。”   “檀越郎?”姜宁觉得稀奇,跟着坐到了牛车的前面,去打量这个书生。有檀这个姓氏的吗?   “你可以唤我檀越,或者檀郎。”檀越郎接着说道,“那你呢,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姓姜,单名一个宁字。姜宁。”姜宁暗自嘀咕,檀郎不是应该是夫君或者情郎的代称吗,但她不想过多纠结这个问题,“你心眼真好。如果卖的钱很多的话。我只要够我路费的就好。”   檀越郎随口呢喃了一下姜宁的名字,“那姜宁姑娘需要路费,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穿越不白来,“嗯,我想去海外方外宗去看看。”   檀越郎笑了,“姑娘你也想入方外宗修仙问道吗?”   在沧浪海中的三岛方外宗不仅是道域的中流砥柱,更是如今天下的第一仙门。   “应该挺难入的吧。其实入不入都不打紧。如果能进去修仙问道走一遭也可,如果不能,就在沧浪海边开个书摊茶摊,卖卖画本凉茶什么的也挺好。”姜宁很随意道。   “那为什么就是离不开沧浪海呢?”   当然不能离开沧浪海啊。《道魔可逆》的男主赢官儿就是方外宗掌教大人的亲儿子,自小就在方外宗长大,也会经常到沧浪海的岸边城镇游玩。这样才有机会能默默关注男主,安心吃瓜。   “因为一个人。”姜宁的脸上因为对赢官儿的憧憬,产生了一脸向往的感觉。   “哦?”檀越郎回头看着姜宁,“能否告知在下,是何人呢?能让姜姑娘这么心生神驰。”   姜宁坏坏地一笑,“我不能告诉你。”我可不能剧透,在我们那剧透都是要火葬场的,更何况在这里,这有违天道。   “真希望姜姑娘能,心想事成呢。”檀越郎淡淡一笑,好似在祝福。   姜宁却直觉他反应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是话题有些尴尬吗?就在姜宁还在思量着这个问题的时候,牛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城郊不远的路边,站着三个人。一位普通的老翁,两位身穿华服的修真人士。   为何能一眼看出就是修真人士,那是因为这二人已经亮出了自己的法器,好像要随时都要动手杀人一样。   姜宁不懂什么威压境界,也知道这两个年轻的修道者肯定不好惹。   “莫怕,没事的。”檀越郎安慰着姜宁,也看着前面的三个人。   在眼光交错的一瞬间,这两个修者决定等檀越郎、姜宁二人走了再开始动手。   随即檀越郎举鞭,打算继续若无其事般赶自己的路。   而此时姜宁的目光也在看着这三个人,只不过与她四目相对的是那位老翁。老翁看着姜宁,并无什么表情。   姜宁却在这一眼之后,有了一些忐忑。她又瞧了瞧怀里,已被她掩藏仔细了的乘黄剑。   牛车正在道路上慢悠悠地晃荡着,姜宁开口问着檀越郎,也像是自问,“他们两个是坏人吗?”   檀越郎察觉到了姜宁的不对劲,“应该不是好人。”于是又把牛车给停了下来。   因为檀越郎停下了牛车,后面那两个想动手的修士,又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到了檀越郎与姜宁这边了。   “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是做不到。”姜宁见牛车停住了,径自就跳了下来。   檀越郎不懂,回望着姜宁。   “你走吧。你车上的东西我不买了。你走吧……”姜宁竟然有些想哭,眼眶开始微红了。   她在异世界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当时姜宁晕倒在城郊的一棵大树下,是被老者唤醒的,还好心地给了姜宁一碗水喝。   她着喝着水,茫然着看着眼前的老者还有不远处他的孙儿,更加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一切都是这么的不知所措又不可思议。   老人问姜宁的问题,姜宁都是呆呆的。   老人只好长叹着对姜宁嘱咐道:“这里是道域西陲地界,不是很安全。姑娘身怀神器又好似受过什么重伤。还望姑娘自己多加小心啊。”   “神器?”姜宁不明白老者在说什么。   “你怀里抱着的剑,一看就不简单。”   姜宁这才发现了自己的怀里有一把琥珀色的佩剑,“既然是神器,老人家为什么不偷偷拿走呢?”   “这把剑对姑娘肯定很重要。”老者见姜宁已醒,也无什么大碍,就拉起自己的孙子,打算要走,“这么重要的东西,小老儿我怎么能偷走呢?”   说罢便别离了姜宁。   现在姜宁亮出了怀里的乘黄剑,“这一碗水的恩情,我怎么也得还了呀。” 第3章   因为姜宁的意外举动,牵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最先是檀越郎走了过来,他对面着姜宁,背对着其他人,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有些无可奈何。   只得轻声劝慰着,“多大的事情,值得你这样伤感的吗。就像去要壮士断腕一样。”   看似埋怨的话,却被他说得好似温柔缱绻。   可惜姜宁听不明白。她一心都在想,何止是壮士断腕,说不准,我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但她明白,自己都拿不准的事情,不能再连累了旁人。   她说完便扒开了,在她前面的檀越郎。檀越郎愣了一下,怎么一下又气势十足了起来?   姜宁一步走到了前面,手里紧捏着乘黄剑,挺起了胸膛。   檀越郎只听得她极有魄力地开口说道——   “我乃十方福地,极东沧浪海,三岛方外宗掌教真人,含章神君,瀛寰的眷属。还望各位停战罢手,就此离去。”   眷属是极为亲近之人的称呼。   姜宁这里借用的这段话,是《道魔可逆》中男主赢官儿唯一一次打他爹的名号办事,所说的话语。不过原文里,用的是“瀛寰之子”。姜宁改了两个字。   一时在场所有人,就连檀越郎都被姜宁震慑住了。   因为方外宗瀛寰,是个世人皆知,却不敢说出口的名字。道家人笃信命理,相信真正成仙之人的名字,也可以成为一种符咒咒语。瀛寰之名,带着一种敬畏更像是一句禁忌。   天下间又有谁敢直呼其名呢?那两位修者还有白胡老翁,既是因为这个被冒然喊出的名字惊愕住了,也是被姜宁这样随口就说出的气势给威慑住了。   檀越郎就站在了姜宁侧身,像是她坚强的后盾。   她看众人一时无话,还以为是自己的可信度不高,又补充了一句,“乘黄剑就在我手,尔等还不信服吗?”   因为姜宁的话,那位紫衣的修者笑了一下,他老早就注意到了姜宁手中的佩剑,“真要是乘黄剑的话,怎么会在你这种孱弱女人的手中。”   本命法器这种东西与修者命魂相连,息息相关,简而言之就是相当于瀛神君的半身。一损俱损。   这么宝贵的东西,怎么可能在如蝼蚁的凡人手中。还无人保护,就这么被随意揣在了手里。   另一旁的赤衣修者则更简单了,他释放出金丹境界的威压,笑着说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姑娘要真是方外宗之人,还请见谅。现在不是我们要为难这个老头,是这个老头要为难我们,不让我们走。”   恰如和气公道的话里,全是威胁与利害关系。   这话里的主角白胡老者,接着直接点明了事情的真相,“姑娘不关你事情,不要惹麻烦,你们还是走吧。他们抓了我孙儿,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姜宁就知道这样仗着自己修为之人,不会是什么真的好人,像是逮住了什么关键点一样,“你抓别人孙子干什么!”喝声斥责道。   “那这就与姑娘没关了。”紫衣人干脆亮出了自己兵器,也是一把剑。   赤衣人也在下最后的通牒,“百玄府做事,闲人莫问。”   此话一说,姜宁就知道这两人确实不好惹,更不是什么好人。   因为百玄府是原书道域一脉里一股很庞大的势力,他们的门人行事极为霸道,是个可以只为一己之私,就把坏事干尽的反派宗门。他们的门派老大人称黯狱老祖的人,更是姜宁在书里很憎恶的一个反派。   却不想一直没有吭声的檀越郎,在此时站了出来,他说:“天道昭昭,人心察察。这里还是道域地界,难道就由你们胡作非为吗?”   “呸!”紫衣随口吐了一口唾沫,运气提剑就向檀越郎与姜宁二人攻来。   一时剑快,姜宁直感有一股烈阳灼热向自己铺面而来。原来这人是个修习火系剑术的修者。剑意澎湃中带着滔天巨焰。   多说无益,霎时风动,人亦动。   白胡老翁瞬光一闪,闪到了姜宁面前,抬手一掌破风而出,打消了烈焰。但比老者更快的是檀越郎,他伸手扶住了姜宁,早在出剑前就带姜宁离开了危险。   姜宁都来不及惊讶,只能在站稳后佩服道,“你这么厉害的吗?”   “保命的能力还是有的。”檀越郎淡然道。   姜宁却管不了这么多,她看着老人与紫衣人打得好像很吃亏一样,很急切,“那你快去帮帮那位老人家呀。”   “我知道……”檀越郎却不急,还在耐心嘱咐,“那你乖乖站这,明白?”   “我会的!我会的!”姜宁都想跳起来了,“你快去啊!”她看着眼前的战况就觉得很惊险。   然而就在檀越郎加入战团的那一刻,一直保持不动的赤衣修者开始了动作。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把符箓,随之又抛入了空中。   一时这十几张的符箓就四散开来,又在半空中消散不见,化作了一道道雷击,直劈着檀越郎与白胡老翁的天灵而来。   原来这个金丹修者是个符修。能一次用十几张雷符,修为确实不简单。   老者因这突降的雷符,瞬间变得左支右绌了。   檀越郎眼见这个情形,当机立断就来到了赤衣人的面前,打算先制服这个符修。   只见他在一念间凝气于指,蕴含法力的气劲就化作了一滴小水珠,朝着赤衣符修飞射而出了。   就在赤衣人以为自己已经闪避开了后,却万万没有料到这滴水珠在点滴落地的一瞬间,化水成霜,结霜成冰,刹那间就困住了自己的双脚。   赤衣人没见过这等功法,现在想来竟然有些后怕,自己一个金丹修为的人,能在轻易间就被控制。可见此人绝对不简单。是元婴境界的修者吗?   随即自报家门,开口道:“我乃百玄府黯狱老祖座下,柳未先。敢问道友姓名,师承何派。今日我们二人,是出门为老祖办事。还望道友行个方便。”   柳未先以为他搬出了黯狱老祖的名号,至少会让眼前之人考量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   让此人心存犹豫。   而檀越郎仍旧是一脸神色淡然的样子,像是根本没听到柳未先说过了什么,他也在表明自己的态度,“说出这个老者孙儿的下落,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道友未免狂妄了一些。”柳未先不服,“我们百玄府可是有仇必报的。”   话音刚落,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说无误一般,他用雷符也炸开了脚底冰霜,脱困而出了。   “狂妄?”檀越郎却在轻笑。有多少年没有听过这个词了?   只见檀越郎以指作剑,在好似轻描淡写地一划之后。   就有无形的罡风化作利刃,直面柳未先扫荡而来,柳未先只得赶紧捏符在手,又全数抛了出去。   这一次这十几张的护身符咒,转眼全部都排列成阵,挺身挡在了柳未先的面前,要去替他当掉这招。   而可笑的是。这根本起不了丝毫的防御作用,这用符咒组成的护身法阵,岂止是不堪一击。就在剑风触碰到了这些符咒,根本就像是一张纸遇见了火苗,顷刻就灰飞烟灭了。   剑风在焚毁了符咒之后,而且还锐利未减,再一个瞬间已是削去了柳未先的一臂。   眼前这个白面罗衫的修道人,简直是太可怕了。柳未先惊魂未定,都顾及不上自己那满是鲜血的右臂了。   他意识到了眼前之人的可怕,但他更怕的是任务失败回去后黯狱老祖的惩罚。   因为相比之下的死亡并不可怕。   他的师弟见他怎么突然落得如此田地了,也是大吼了一声,“师兄!”   正欲提剑攻过来。   当机立断,柳未先决定玉石俱焚!   不知他从怀里掏出了什么药粉一样的东西,一口吞而尽后,于自己体内紫府金丹,祭出了一把飞箭。这把紫黑色的箭矢,这是他的本命法器,用他的神魂练就而成。   一时狂风大作,柳未先甚至感觉到了他体内有了等同与元婴的力量。   “现在道友想罢手,都来不及了。”玄力充斥着柳未先的四肢百骸。   紫黑色的箭矢随着主人的意念一动,朝着檀越郎飞来。   檀越郎看着这只飞箭并未见惧色,正欲正面敌对之时,却惊见这把紫黑色的飞箭,化成一股烟尘,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再一抬眼,已是来到了很远之外的姜宁的面前了。   神魂练就的武器,果真玄妙非常。但这是在拿自己的魂魄在做牺牲,等同是在饮鸠止渴,不计后果。   檀越郎当下就要飞身前去,却被紫衣的剑修挡住了。   骤然,瞬息万变之刻。   离姜宁更近的白胡老翁,飞身赶到徒手抓住了这把飞箭。飞箭顿时又作为了烟尘,只是这一次,是化作烟尘侵蚀到了白胡老翁的体内去了。   这样快的变化姜宁都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是因为吸食了紫黑神魂箭的余烟,一时有些头晕站不住了。   所以她并没有看见,乘黄剑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然悬空立在姜宁的面前。好似在保护她一样。   但老翁看得很清楚,他看着这把悬于空中的琥珀色佩剑,心想自己一开始果然还是没看走眼的,这就是乘黄剑。   神魂腐蚀的速度很快,老翁知道这样快的速度,就是自己性命流逝的速度。在快死的时候,居然有些感慨,既然都知道这是乘黄剑了,那还为何还要自己出头来救这个丫头呢?   会不会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呢?   “姑娘,我的孙儿就拜托了你。”老翁来不及细想,性命留给他最后的时间,他只能选择把希望交托到面前这个,看起来就是个村野丫头的身上了。   老翁说完最后的遗言,他的整个遗体也随着消散的紫烟,一起倒落尘埃了。   赫然眼看着姜宁也要随着一起倒落下去了,就在这关键一刻,檀越郎却在不可思议的转瞬间,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   竟然来到了姜宁的身后,稳稳接住了她。   剩下的两位百玄府的修者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错愕在了原地。   却惊见,怀抱着姜宁的檀越郎,他的眼神变了。   听见了一声,“乘黄,起剑了。” 第4章   红日西沉,染就一片血色的天空。   城郊古道,老树昏鸦。   柳未先哪能想到就在自己任务将要完成的时刻,会遇见这么一个身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驾着青牛车,从自己身旁路过的时候。他明明感受不到一点,这个书生有什么修真者的气息。   那现在呢?   柳未先端详着这个一开始,就让自己看走了眼的书生。最普通不过的天青色罗衫,最平平无奇的容貌,只有额间那点白色印记,比较令人在意。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样一位元婴修为的高手,为什么会作这副打扮,还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名不经传的小地方。   其实更让柳未先介怀的是那位,姿容殊丽的姑娘。这么漂亮的女人,还紧张兮兮地紧抱着一把佩剑。更为神秘可疑。   所以他那玉石俱焚的一箭,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那位姑娘去的。   而功亏于溃的之后,他看见了这张最普通的面孔上,全是疏离人世的神情,不带任何温度。   与书中描绘乘黄剑一样外形的长剑,正悬于他的面前。剑柄护手处的异兽的瞳仁,还在闪烁不停,晃动不定。让人一见,就心生畏惧恐慌。   柳未先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踏入玄黄修道以来,从没有见过这等匪夷所思的异象。但还有比这个更可怕的。   比这颗兽眼更恐怖的是这个书生的双眼。柳未先在这淡漠的双眸中,想起了人们传颂的一句名言——   “含章有剑,不斩蝼蚁。”   昔年瀛寰刚寻到本命佩剑乘黄,从魔域归来。正好碰见当时百玄府倾尽百人之力,要围困紫薇观。逼紫薇观观主交出他们的镇派宝物。   黯狱老祖下令,非要观主亲手献上宝物。更连夜命人将江河改道,一夜之间水淹百里,紫薇观的山下全都变成了一片泽国。紫薇观上下一百多号人,只能困守孤岛。   而就在第二天的晌午,瀛寰带着紫薇观的人下山。无论是紫薇观还是百玄府的人,都在看他。面对山下百玄府上百位高手,还有一位出窍期长老坐镇的包围。   就在人们都以为他要出剑为紫薇观的人,杀出一条血路之时。   当时还名声未响的瀛寰,却只说了一句话。   “含章有剑,不斩蝼蚁。”   话毕,乘黄出鞘,一剑倾天,天地风雷色变,狂澜如暴的剑势,一剑就劈开了江面。剑气久久不散,硬生生分地将江水分成了两半。从此在江水中心的紫薇山,多了一条可直通岸边的道路。   在这之后,三岛方外宗瀛寰的名字,也刻在了道域所有修士的心中。   如今。柳未先亲耳听见了,有那么一句话。好像是在叫唤着什么。   猛然,有一道比红日还要鲜艳的红光,刹那惊鸿而出,像一根最轻柔的丝线,被一阵风带起,划过了柳未先与他师弟的脖颈。   又在下一须臾后,腥红的血浆犹如激流喷勃而出,争先恐后,四溅开来。   这一剑轻到,都不用举起。这一剑快到,柳未先还在一怔中都想不起,天下间乘黄剑主人的名字,就已经毙命了。   有一块大红色的绢帛,正巧从天而降,落到了姜宁的头顶,为她遮住了面额,遮挡了这阵血色红光的污染。绢帛上用金线绣着凤鸟如意祥纹,像极了嫁娶时新娘所用的红盖头。   檀越郎抱着姜宁,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昏迷的姜宁看起来格外的乖巧,还被红娟盖住了半身,让人忍不住想一窥绢帛之下的容颜。   檀越郎一时很满意眼前的所见所得。正欲亲手,揭开这个面纱之时。   不远处,来了三位身份非凡之人。   三人穿着统一的海天色儒衫,领头之人英俊非常,乍看之下谦逊温和,实则自有一股超脱一般人的优越之感,他看着檀越郎与他怀抱的姜宁,投来了审视的目光,“我乃三岛方外宗,蓬莱陆斐然。这些人,都是阁下所杀的吗?”   陆斐然这人作书生打扮,看起来毫无威胁。而他怀中的女子,半身都被红娟盖着,看不真切,着实令人好奇。   再看那两具年轻修者的尸体,剑气仍在撕裂着伤口,毙命的脖颈伤口处还在不断地往外冒血。就知道使这一剑的人,肯定剑术非常了得了。   那这样的剑伤,是谁下地手呢?是这个书生还是昏迷的女子?又或者是这个已经死去的老翁呢?   他示意身后另两位学弟,前去查看一下三具尸体。   檀越郎笑着开口,“偶遇友人遭难,拔剑相助之下,落得个两败俱伤而已。”   果真是眼前这个书生吗?陆斐然有些不信。   在仔细检查尸身过后,学弟来报,“学长,这二人确实都是百玄府的人,身上还有魇花碾成的药粉。这个被断去一臂的赤衣人,在死前服食了魇花。”   魇花是一种只生长在魔域最深处的花朵,有人说它是仙药闻之可以使人助性,在幻想中应有尽有,吃了可以在一瞬间让你实力大增。更有人说它是毒_药,魇花有瘾,闻之迷醉,产生依赖不得解脱。服用之,更会破坏人的紫府丹田,有损道心。   “看来我们顺着这条线索,是找对了。”另一位小学弟感慨道。   陆斐然见这名学弟说话如此冒失,很是不满,随即开口训_诫道:“允良,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   “是,斐然学长。”被训_诫了允良连忙低头认错。   陆斐然便再没做多计较,他还有任务在身,虽然眼前这个文弱书生一样的人物很是可疑,但当下也耽搁不得,“冒然打扰到了阁下,还望见谅。我们就此告辞了。”   说罢也不等檀越郎的回话,立马就带着两个学弟赶路去了。   就在檀越郎好不容易又等到了这三个人已经走远了之后,又一次提起了兴致,想要揭开红娟盖头时,仍有不认趣的想要打断檀越了。   刚才三名方外宗修者来到时,就已不见踪影的乘黄剑,此刻却偏偏要插足在檀越郎与姜宁的中间。   悬空立着,隔在了二人的中间,非要堵在檀越郎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它这样做,是要吸引檀越郎的注意力,还是为了打扰檀越郎的一睹芳颜。   有人说乘黄剑是上古洪荒的大能,抓住了天地间唯一的乘黄兽,将它炼制成了一柄可以斩天的神剑凶器。也有人说是乘黄兽偷食了道源之火的南明离火,怕被天道惩罚,自愿化作了一柄剑,来躲避天罚因果。   檀越郎是没兴趣知道哪一种说得对,但他知道乘黄剑的性子,就跟几岁的孩童差不多,还是特别在执拗的那一种。   “怎么,现在知道出来了。刚才蓬莱弟子在的时候,怎么不出来呢?”   听了檀越郎的数落,乘黄剑委屈极了,在那摇晃着身子赶紧伸冤。   “是,我知道她想把你卖了换钱。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她也没有错呀,她身上没钱了嘛。这次我们就原谅她,好吗?她现在身怀有孕,你男子汉不能大度一点吗?”   乘黄剑听了檀越郎敷衍的说辞很是不服气,晃动地更厉害了。   “你居然会说,等我哪天也被她卖了,就不会如此轻易原谅她了。这种话来……”檀越郎笑出了声,“我何止被她卖过。我自小就是她爹给她找来的童养夫。打小就是被她欺负的命,坑过,骗过,还打过,捶过。   你看我有什么怨言没?”   檀越郎特地停了一下,“有了这份心性。所以说,我才能是睥睨天下的掌教神君呀。”   乘黄剑明显不信,好似是在那冷哼,“我看你根本就是乐在其中!”   半晌,等姜宁悠悠转醒。   只见自己背靠着一棵大树,身下躺在一片临时用绸缎铺成的软垫之上。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一下子是顶级宗门里的天之骄女,一下子又成了什么都不记得的穿越女孩。天空已经变得昏暗了起来,那此刻的自己是仍在梦中呢?还是已经醒了呢?   偶然间的触碰,指边又一次传来了很舒适的温度。   姜宁循着看去,果然就见到了乘黄剑,好端端的就在自己的身旁。   这一次,姜宁觉得这把乘黄剑变得格外亲切了起来。   如果自己已经醒了,那白胡子老爹爹跟檀越郎呢?   “醒了吗?魇花的烟有迷醉沉沦的效果,你这一梦,作得也不算太长。”像是为了以防姜宁的不安,檀越郎很及时地出现在了姜宁的面前,笑眯眯的低头望着,看似还迷糊着的姜宁。   刚睡醒的样子,挺可爱的。   魇花?姜宁是知道这个比价比千金灵石的神奇之药。这种只产自魔域的圣花,被黯狱老祖利用贩卖,从而获得巨大的利益,还可以用来控制他手底下的修者。   “那,那两个人真的是黯狱老祖的手下吗?”道域所有的魇花都出自黯狱老祖的手笔。   “是的。”   “那老爷爷和那两个坏人呢?”姜宁心下焦急,因为她四目找寻,皆不见其他人的踪影。这里好像已经离刚才的地方,很远了。   檀越郎开始睁眼说瞎话,“碰巧了三岛方外宗的修者路过,黯狱老祖的手下被他们斩杀了。我得救了……但那位老者……已经身陨了……”   半真半假的话里,说到最后檀越郎有些不忍心告诉姜宁这个事实。   姜宁其实在清醒后,不见老者。就已经可以想到这个结果了。   于是换了另一个关键问题,“那……他孙儿的下落呢?” 第5章   檀越郎看着姜宁那水波盈盈的双眸里,透露着担忧的神情,只能说一声“抱歉。”   这一声抱歉,檀越郎说得十分真诚。不论什么原因,他确实都未能给姜宁解决这个问题,害她平白担忧。   “啊!”姜宁被檀越郎突如其来的认真态度,给吓了一跳。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呀,连忙解释道:“你能于危难中出手相助,已经是难得的君子行径了。”   “是吗?”檀越郎知道接下来她肯定会表扬自己,所以故意多此一问。   “当然啊!”果然姜宁见檀越郎还在保有怀疑,她就站起来,用很激动的声音说道:“我这辈子还没遇见过,你这么好的人。”   而檀越郎却因姜宁这样不加掩饰的直白赞扬,而有些愣神了。好似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他刚准备随口说一句,“你是不是又背着我,犯了什么错?”的时候。又豁然记起,眼前她已经不是她了。   但又只可能是她。   一时岁月流逝,百感交集,檀越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说了一句很轻的,“谢谢。”   这反而弄得姜宁搞不状况了。这人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很感动的样子?莫非这个檀越郎从小就生活艰难,一直没有受到过父母亲友的认可吗?   不等姜宁继续在那苦恼,檀越郎也有一个问题要问她,“姜姑娘,是否还记得老者在死前的遗言?”   “他好像提及了他的孙子?”当时因为事发突然又头晕目眩,姜宁只能记住了最关键的一个词语。   “是的。老人家临终前,希望姜姑娘能救他孙儿脱离险境。”檀越郎看着姜宁,“那姑娘你作何打算呢?”   “当然是尽我所能,行该行之事。”姜宁毫不犹豫道。   檀越郎笑了,他真的很喜欢姜宁这样义正言辞又理直气壮地样子,“那我有一个办法,不但能查到他孙儿的下落,还能把他的孙儿从百玄府手中解救出来。”   就在姜宁盼着檀越郎的说出他的办法之时。   “只是……”檀越郎话音一转,“就是不知道姜姑娘,是否愿意配合在下了。”   姜宁本想立刻就答应的,但是她怎么觉得檀越郎这最后的一句问话,为什么有些“不怀好意”的成分在里面呢?   但姜宁愿意相信檀越郎,于是说,“但凭君做主。”   道域边陲有一座城镇名唤荣城,因处在道魔两域之间的一个豁口上,所以是个繁华的城镇。   在这里常进行着道域里见不得光的交易,行使着更偏向魔域规矩的法则。是一个灰色地带。   这天,蓉城里的修士们和普通百姓一样,都在仰望着城楼顶的一处奇观。   从一大早上开始,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柄飞剑。这还不是最奇的。   更奇妙的是,这把剑掠空穿云,夺日而来,直到荣城大门的城楼前,才停了下来。然后它就一直悬空挂在了那里,好似在等它的主人一样。   此剑以琥珀色为主色,上刻水银纹路,以叠翠流金琉璃为饰。在剑柄护手处还镶嵌着一颗竖瞳兽眼。整柄剑看起来,就华贵非常,非同小可。   这么奇妙的剑,肯定绝非凡品。魔域的修者最为直接,贪念一起,就飞身而上,想要一把抢先夺走这个宝剑。   不想根本连这把宝剑的周身都靠近不了,就被一股凛冽的剑气给弹开了。还被弹到了很远处。   剑还未出鞘,剑气却已隐藏不住。可以让在场所有人都感知到,这不是一把简单的剑,它的主人只可能更不简单。   有见过世面的道修在讥笑这个魔修,“真是年轻后辈,没看出来这是乘黄剑吗?只怕含章神君法驾就要来到荣城了。”接着叹息道:“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何事。能让近年来,都未踏出过瀛洲岛的瀛神君,肯亲身至此呢?”   说罢,这个实力不俗的道修就摇头走掉了。在拥有了相当实力,与见过许多大场面后。人呀,就会明白一个道理。什么东西是可以拼命一夺的,又有什么东西是只是看看就好的。   这叫人贵有自知之明。   顿时人群就因为这个道修的一番说辞,而引发了躁动。   “什么!这就是乘黄剑?”   “含章神君要来了,魔域的兄弟们赶紧去避避风头啊!”   “是的,是的。赶紧让路,我要出城,我要出城。”   “别听这个人瞎咧咧。”有人表示不信,“我还听说含章神君的佩剑送给了他的未婚妻。早已不在他的手上了。现在到底怎么一回事,这是不是乘黄剑都不知道。就在这大放厥词的。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就是。你们道域的中流砥柱,居然会把自己的本命法器送人。我看你们说的这个含章神君,也不过是个傻子。”有魔修开始见机讽刺道域。   当下就有道修冷笑,“你这小子,知道乘黄剑原属哪里的吗?”   “乘黄剑本放在你们魔域,千万年来从没有听说过,有道魔两域哪个修者可以拨出此剑。更未听过此剑认主。”有人接着补充道,“是当年还是方外宗里最为普通不过的一名弟子的含章神君,仅凭他空手一人,就杀到了魔域最深处的魔殿内。随手就拔出了此剑……”   “听说当年你们魔修,也有跟你一样不服的人。认为魔域的东西怎么可以被一个道修拿走。”有另一个人接下了这个故事,“无数魔修都要向他挑战。甚至认为让他死在了魔域,也总比将乘黄剑带出了魔域更好。   只可惜……听说那年,你们魔域。是人口骤减啊。”   所以说含章神君瀛寰之名,在魔域比道域更早出名,更为震撼人心。   故事已经讲完,但人群还是不见散去。还有越聚越多的苗头来。其间甚至还有不肯死心的道魔两域的修者,都想试一试,看自己能不能碰到乘黄剑,或者干脆就如昔日的含章神君一样,随手将它拿走,异想天开来创下另一个神话。   就在某一个道修也被剑气弹飞到地上,很难起身之时。大家都在哄笑他。   城门口处,却有一位面戴紫色面纱的姑娘,步若流风之回雪,面向人群款款而来了。   只见她高髻云鬟,乌丝里插着一支金缕珠翠簪。身穿云霞绛绡衣,耳戴明月珰。   脸庞上能看见她,星眼如波,有两道细细的春山眉。真的是此等风情,千言万语难描绘,无限丹青画不成。   众人都自觉地给她让路。   只听得,她朱唇轻启一句,“乘黄。”   伸出一双柔荑,打算要去接住什么。   就看见那把悬空多时的宝剑,好像终于等到了自己的心仪的主人似得,乖乖回到了那位姑娘的手中。   在场所有修士只能在震惊与钦羡的目光中,目送这位姑娘离去。   这整个过程中,这位姑娘好像都对周遭所有人都是视若无睹,微不足道的对象。   只待片刻后,才有人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我没看错吧,这个女的喊了一句什么?乘黄?”   “是的,那把剑就是乘黄剑。那位姑娘能御使乘黄剑。”   更有明眼人指出,“你看她金钗上所点缀的翠羽,还有耳朵上戴的沧海明月珠。哪一件,不是只有沧浪海才能产出的至宝。”   “那她……”   有人盖棺定论总结道:“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从未露面过的。含章神君的未婚妻了。”   有人反驳着,“别瞎说。这女人美则美矣。却连半分法力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含章神君会看上的女人。”   另有一人极为不服气,“我看你这位道友,是真的需要多学多看,少出声。你没注意到她身后一直跟着一位家仆一样的人吗?别人一个家仆,我一个金丹后期的实力。都看不出他是个什么境界。你呢?道友?到了心动期没?”   众人又因此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刚才那两位进了城门的神秘人,又是谁呢?   没错,正是有所预谋的姜宁与檀越郎。   昨夜,姜宁看着檀越郎在自己身边忙前忙后。他把牛车上所有的大小箱子都打开了。   原来箱子里装的不是别的。就是檀越郎当日所说的,全是女人会喜欢的东西。大的物件有四季服饰,衣衫鞋袜罗裙。小的物件看起来更为绚丽夺目,是各色各样的首饰。居然还有一些女人用的上等脂粉。   “你看看,有你喜欢的吗?”檀越郎眉眼含笑,问着姜宁。   姜宁边走边看简直就是目不暇接,看不过来了,“我真的可以穿这些衣服,戴这些首饰吗?”   她其实更想用“能”这个字的。我的天,这种一看就很名贵的东西。我在以前,莫说穿在用在我身上了。我连摸都没有摸过,只得益于科技的发展,能在网上看过。   “这里怎么还有凤冠霞帔?”姜宁发现了其中最为精美绝伦到令人窒息的一箱东西,应该是婚嫁时所要用到的东西。   幸好这时的姜宁被眼前的流光溢彩吸去了全部的注意力,没让她去看檀越郎。   听闻姜宁这一问的檀越郎竟然破天荒的心潮浮起,脸色有了一丝可疑的绯红,“本来是想,我接着她一路穿着凤冠霞帔回去的……就是我,一时心起的一点臆想而已……”   檀越郎特想看她,身穿一身凤冠霞帔一副待嫁新娘的模样。因为姜宁的一句无心问话,以至于他现在紧盯着姜宁,就特想她此刻就穿上。给他看,只给他一个人看。   最好穿上了,就永远别脱下来了。   而姜宁的内心又免不了一番感慨。他对我这么好,险些都忘了他是有婚约之人了。还这么专情深爱着自己的未婚妻。也是,这么好还有钱的男人,无论在哪里,也轮不到自己来捡这个便宜。   姜宁顿感一阵失落。她看着凤冠霞帔,想着那我的如意郎君又在哪里呢? 第6章   《道魔可逆》书中有诗云:荣城千里暮云收,千金一掷琼宴楼。说的就是荣城傍晚的夕阳最是美丽,在琼宴楼里花钱,可以让你千金散尽。   现在姜宁与檀越郎就被拦在了琼宴楼的门口,酒楼里的伙计说客满了,请姜宁与檀越郎去别家看看。   这也是琼宴楼的底气,他们家做生意非有钱莫进来,非修士不招待,非显贵不上座。因为他们本就是荣城城主的自家产业,做的就是上层修真人士有钱人的生意。   那姜宁与檀越郎就会因此调头就走了吗?   真的调头就走岂非前面的戏,都白演了。   檀越郎非但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更是提出了一个过分的要求,“给我清出一间上等的单间,隔壁左右也要没人,最好整层楼也给我们空出来。我家小姐,喜欢清静。”   琼宴楼的伙计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也见过那些架子很大的道修魔修,但还没见过像檀越郎这样一张口,就让他们空出一整层楼的。这一男一女是不知道,我们琼宴楼幕后的老板是谁吗?   “您可知道我家老板是谁?也敢在这里闹事?”伙计我也不是被吓唬大的。   却不想这位头戴面纱的姑娘,更是不耐烦了,“檀越。”   她喊了一声,前面那位修士的名字。   “在。”檀越郎演戏,十分小心应和着姜宁,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何必这么麻烦。”姜宁端出了一副张扬跋扈的态度来,“直接把这里买下来不就得了吗。何必与这种人,多费唇舌。我站累了,要喝茶。”   “听见没。我家小姐要喝茶。”檀越郎先是呵斥了一下伙计,转而又对姜宁低声赔罪道:“小姐,把这里买下来。也没什么。只是这里的老板是荣城城主,与姑爷也是认识的。”   “哦,与瀛寰认识。那更简单了,改明儿,叫瀛寰把这个酒楼送给我吧。免得我花冤枉钱。”这一段是姜宁一时兴起加的台词。先前她与檀越郎对戏的时候,并没有这段话。   看着姜宁那盛气凌人又理所当然的样子,檀越郎是想笑又要忍着。我怎么没发现过她,如此有演戏的天分。还是说往日里在我面前都是憋着在,这份娇蛮才是她的本性?   姑爷?瀛寰?伙计是丈二长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姜宁唬地一愣一愣了。   琼宴楼前,渐渐有人围了过来,他们都听见了檀越郎与姜宁所说的话。都在那议论着。   “这姑娘不是就是刚在城楼口,取下乘黄剑的那位仙子吗?”因为出场过于深入人心,有人已经开始对姜宁用起了尊称。起了敬畏之心。   “你听见她刚才喊了什么没。我的无量道德天尊啊,她喊了含章神君的本名……”还喊得那么天经地义,随口就来。一点忌讳也没有。   越聚越多的人流,都在谛视着姜宁,好奇着她,打量着她。   就连琼宴楼的掌柜的都被惊动了出来,急忙把姜宁和檀越郎引进去。还把姜宁迎到了那间,只留给重要客人的雅间。   姜宁怡然自得极了,在坐稳后发话,“把你们这最好最贵的,全给我拿上来。”   “是,是。姑娘稍候。”掌柜的赶紧应承下来。   不一会就给姜宁上了满桌子的珍馐,桌上碗碟森列,真的是山珍海味,时令茶果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看得姜宁暗暗吞了一下口水。   “姑娘可还满意?”掌柜的对自家酒楼的吃食还是很有自信,他满脸笑着问道。   只可惜立于姜宁身侧的檀越郎不住地在偷偷给姜宁递着眼色,示意她要忍住。姜宁只好把头别了过去,用重重地语气道:“全撤了,给我重做!你这是在羞辱我吗?我家仆人的伙食都比这个好。”   檀越郎还得在一旁劝慰着,“小姐,出门在外。还得一切从简,多多体谅。”   “重做!就是要重做!赶紧把这些碍眼的给我端下去!”姜宁尽心尽责的扮演着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刁蛮小姐。   可怜她此刻的内心正在泪流不止。再不端走,我就要扑上去全吃了。形象就要破功了。   她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仆从们又鱼贯而入,很迅速地清理着桌面。生怕手脚慢了,会惹怒了这个刁蛮大小姐的不快。   掌柜的也是借机离开,不敢在姜宁的眼前多晃悠,怕触了霉头。   眼见四下无人了,檀越郎挑着眼角对姜宁问道:“开心吗?”   姜宁做出了一副苦瓜脸对面檀越郎,“不开心。”   伐开心,要抱抱,举高高,吃肉肉。   姜宁咬着下唇撇着嘴,向檀越郎控诉着刚才阻止她享受美食的委屈。   檀越郎笑了,“知道啦,姜姑娘深明大义。肯定不会因为一时的口腹之欲,而影响大局的。”   “那你说我们这样演,真的有用吗?”   这么大动作的夸张演戏,就是昨夜檀越郎所说的办法。   荣城处在魔域与道域的交通要道上,荣城城主孙山涛不仅拥有元婴后期的实力,更拥有道魔两域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说在他管辖范围内,百玄府的人无故抓走了一个孩童,这件事与他没关系。还可以将就信一信的话。那如果说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不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话。那就太可笑了。   他能坐镇荣城将这里治理的如此繁华,可见手段必定不一般。恰巧孙山涛还是一个喜欢审时度势,趋炎附势的十足小人。极爱依附权势,攀关系。   从这个弱点出发,那就很好拿捏这个人了。若是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攀附上三岛方外宗的掌教,含章神君。   他肯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想尽一切办法来搭上这条能让他获取巨大利益的线。   这条线,就是姜宁所假扮的含章神君的未婚妻。   一早上就在城门口闹那么大的动静,还在孙山涛家门口的酒楼故意大张旗鼓的找茬。就是为了引起孙山涛的注意。不怕不能,引蛇出洞,大鱼上钩。   果然,等姜宁过后再一次见到了琼宴楼掌柜的时候。他身后就跟着一队城主府的护卫。   掌柜的还满脸笑眯眯的对姜宁说道:“姑娘,我们城主听说您来了之后,特地‘请’您过府一叙。还望姑娘赏光。”   说是请,看这阵仗。姜宁能拒绝吗?   不过,她本就没打算拒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是吗?   只听得姜宁凛然站起说:“檀越,我们走。”   在路过琼宴楼掌柜身边时,还随口嘲讽了一句,“希望你们城主府的菜色,不会像琼宴楼一样,这么让我失望。”   哼,想给我姜宁下马威。你还嫩着呢。   自从姜宁被城主府的护卫请入了城主府,被安排在偏厅小歇。已有一盏茶的功夫了。下人们说是,城主事务繁忙,不刻前来。   姜宁却越坐越有些心神不宁了。与一开始的狐假虎威不同,这下子可能就是要真的见真章了。原书里的孙山涛是有出场的角色,姜宁记得他不光与男主赢官儿打过交道,还参加过男主他爹含章神君的继任掌教大典。   可见是个活久见的老人精了。绝对不好糊弄。   檀越郎看出了姜宁的紧张,他特地附耳低声宽慰着,“万事有我。待会儿,如果有什么你应付不来的,你就别说话。我来应对就好。”   而在角落里,那位本该事务繁忙的孙山涛城主,却是在一直暗自观察着姜宁与檀越郎两人。   按理说,他是听过含章神君将他的本命佩剑赠给过未婚妻,这一说法的。只是这个未婚妻,从来都没有露过面,更没听说过是哪家闺秀,哪个仙家门派的仙子。   怎么今个儿,就突然从天而降,到了自个儿的地界了。乘黄剑他也是见过的,这姑娘手上这把剑是不是乘黄剑还不好说。   但他怎么瞧就是觉得怎么怪异。一个毫无修为的姑娘,带着一把八成就是乘黄剑的佩剑,外加附带一个元婴初期境界的仆役。   还一路招摇过市。这是个很奇怪的组合啊。   况且,孙山涛怎么觉得这个相貌平平的仆役青年,怎么感觉很不寻常呢?但又让人看不出来,哪里不一般了。   孙山涛思前想后,决定先试上一试。   “哎呀。真的是俗事缠身,俗事缠身啊。”孙山涛大步疾行,装作一路繁忙过来的样子,一进门就在那鞠躬道歉,“小可,这厢赔罪了。”   “噗……”姜宁却没忍住笑出了声。   不为别的。实在是这人这模样动作,太好笑了。虽然姜宁心里是有所准备的。书中写孙山涛的外貌时,就说他长得五短身材,肥头大耳。偏爱学风流人士,平日里装作一副儒雅作派。   但这毕竟没有眼见时,来得效果强烈。姜宁看着一个身穿红线团花锦簇绿绸袍的大肥猪,在给自己说文绉绉的话作揖。真的是,红绿相配显眼又可笑的很,直接就噗嗤笑了出来。   孙山涛也不是简单人,他见姜宁当面笑他,也不恼。反而心下想,这姑娘胆敢随意讥笑一名元婴修士,毫无惧色。肯定出身非凡。   就是不知道因何缘故是无法修练法术,还是法力全失了呢?   “姑娘笑我,也是山涛的荣幸。”孙山涛进退自如,丝毫不见一点尴尬的神情。   “不知道是哪家仙山福地,能养育了姑娘你这样的妙人。得到了方外宗含章神君的青睐,有了这一份良缘呢?”接着孙山涛就顺着这句话,合理的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姜宁愣了一下,一方面是因为刚才自己的行为失礼。就算对方相貌如何,也不该如此当面失仪。另一方面,她确实也没想到,孙山涛这么就直面主题而来了。   “我家小姐出身沧浪海,具体家门不足外人道。非寻常仙门小宗派,能比拟的。”檀越郎及时为姜宁解围。   “哦?那先生是?”孙山涛转而开始问向檀越郎。   “小姐的奴仆而已。不足挂齿之辈。”   “元婴境界的修者,仅是小姐家家仆。看小姐这派头,来头比方外宗还大啊。”孙山涛笑着,“就是不知道小姐今日来访荣城,所为何事。是否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呢?”   “孙城主果真玲珑心思,实不相瞒。我家小姐亲临至此,是为了一位父辈朋友之孙。听说因为误会,被百玄府的人挟持到了荣城。我与小姐才一路追过来的。”檀越郎应答如流。   孙山涛听后,顿时有了不好之感。但并不显露,反而看着姜宁,问出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语,“不知道含章神君是否还记得。当年掌教继任大典时,鄙人所赠之礼。是为何物呢?”   这就是很明显的试探了。   孙山涛在等着姜宁的回答。只能是姜宁的回答。   姜宁此时笑了,孙山涛虽然看不见这面纱之下的笑容。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很美。   她含笑说道:“你送了一座屏风大小的魔晶。虽称不上什么独一无二,也可以说是稀世奇珍了。”   魔晶是一种比灵石更为真贵的修练能量来源,大多拇指大小,巴掌大的就已经是世间少有了。屏风大小的,真的是普通人闻所未闻。好在原书中,提过此事。姜宁还记得。   这下孙山涛该信服了吧。能知晓礼物内容这等私密事情的人,只可能是方外宗的重要人士,甚至是含章神君身边的亲密人士。   孙山涛顿时大喜,兴奋不已,“今日能认识含章神君的未来道侣,真可谓三生有幸。现下刚巧,就有方外宗的弟子就在府上。我即刻,就带他们过来拜见小姐。   相信小姐见了,也会高兴的很啊。” 第7章   什么?方外宗的人就在这里?还要来拜见我?   姜宁看着檀越郎脸,好像在那说要完蛋了。   “我家小姐还未用膳,就被你们请过来了。现在连休息都没有休息过片刻。如何有精力去迎接拜见呢?”檀越郎及时出声,说的也合情合理。   “是的,我累了,我需要歇息。”姜宁马上也附和着,用傲慢的语气说道:“最好要他们明天请早再来吧。”   是的,最好能拖到越晚越好。这样才有机会能趁机溜之大吉。三岛方外宗的弟子们,对道域其他人来说,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他们自视甚高,认为方外宗天生凌驾于道域众多宗门之上,是正道执牛耳的领导地位。在方外宗的弟子心中也唯有三岛瀛洲岛之上,那座沧浪海阁的主人,才是天下人该仰望的对象。   现在你一个不知从哪个乡野地方冒出来的丫头,还胆敢在方外宗的弟子面前,假冒他们仰望对象的未婚妻。这不是要往枪口上撞,一心找死吗?   “放心,耽误不了姑娘多少时间的。”人未至,声先至。姜宁现在是想逃已晚,拔剑自尽都迟了。   偏厅外三个方外宗的弟子已是高视阔步,不请自来了。   这个开口说话之人,正是檀越郎那天晚上在城郊所遇见的陆斐然。还是如那一晚一样,这一次陆斐然的身后也带着那位两小学弟。   姜宁听完这句话后,只看见了一片海天色的薄纱衣摆随着主人的脚步,被带了起来。她就不由自主地,已是正襟危坐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再动。   而姜宁与檀越郎都知道,她这是在紧张下最后的虚张声势,不敢妄动。   “陆道友安好,陆道友安好。”作为主人的孙山涛立马喜笑颜开,招呼着方外宗的三人,“不是说好了,晚上我一尽地主之谊,给各位办个接风宴的嘛。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陆斐然根本都没去看孙山涛,他自诩清流,最是瞧不上像孙山涛这种从不为苍生一心向道,去修己身,却只为自己富贵荣华而汲汲营营的凡夫俗子。   他一扫眼就开始打量着,正端坐着的姜宁,“酒宴我看可以免了,至于这位姑娘……”说着,陆斐然就走到了姜宁跟前,“这位姑娘真是好本事。”   姜宁被吓到,只有抓紧了座椅的扶手。   见此,檀越郎在顷刻间不动声色,护在姜宁面前,替她挡去了陆斐然想要探究的目光。   “是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陆斐然看到了檀越郎,“看来就是你们二位假借三岛方外宗之名,在此招摇撞骗?”   “什么招摇撞骗?难道说这位姑娘是假扮的神君未婚妻?”方才相信姜宁二人的孙山涛,始料未及这个结果。   “哼,我们掌教的未婚妻可是……”在一旁的允良正要给自家掌教未婚妻正名,就被陆斐然给打断了。   “允良。君子口德,看来你还修行的不够啊。”   “是……”允良只得又一次把头低了下去,不再作声。   “这也不怪孙城主。”陆斐然笑着解释道:“这位姑娘身上这一身云霞的绛绡衣,还有头上金钗所点缀的点翠,以及这副明月珰的耳环。确实都是。只有我们三岛方外宗才特有的生丝,点翠鸟的羽毛,还有沧浪海的沧海明月珠。   也难为姑娘为了行骗,也是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连孙城主都被骗了过去。只可惜,今日你遇见了我。”   莫说孙山涛这个城主了,这位姑娘的这身装扮。只怕连允良这等普通弟子,都可以骗过去。只可惜他陆斐然是普通弟子吗?他是蓬莱岛长老最为倚仗的得意弟子。自然了解一些宗门内的秘辛。比如掌教大人未婚妻的身份。   随着陆斐然一通说辞,姜宁的心里已是心虚到想立刻就遁地把自己埋起来。至少要变成鸵鸟那样,把头埋起来。   孙山涛左看看右看看,看着姜宁二人与陆斐然三人,不知该信谁的好,“可她还有乘黄剑在手啊。”   “在哪呢。给我看看。”陆斐然极为自负的说道。   孙山涛连忙从姜宁那里抢来了乘黄剑,姜宁已是呆立的状态,根本始料未及阻止不得。只能由着孙山涛抢了过去。心里已有了破罐子破摔,一心赴死的念头。   “你看看,我摸着真的是触手生温啊。跟我当年见着含章神君所佩戴的那一把,也是一模一样啊。”转手孙山涛又递给了陆斐然。   就连陆斐然此刻也在暗自心惊,真的是好像,像到简直一模一样了。他将乘黄剑拿在了手中细看,一时有了心绪不宁之感。   难道说……随即陆斐然想不过,想要试试看,看能不能抽出乘黄剑。   蹡地一声,乘黄剑就被陆斐然给抽了出来。   孙山涛的下巴都快要掉到了地上去了,“陆道友,你怎么也能抽出乘黄剑啊。难道说,你已经得到了含章神君的亲传衣钵?”   陆斐然刚才被自己吓到了,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就算我继承了掌教大人的衣钵,也不可能抽出乘黄剑。此剑认主,只认掌教一人。   我能抽出来,就说明这剑,根本不可能是乘黄剑。许是某些人有心之举,特地来找如此相像的,或打造成这个样子的。”   最后的话陆斐然都是盯着姜宁在说。你假扮我宗掌教大人的未婚妻在前,现在还仿造了一把掌教大人的本命佩剑。到底意欲何为!   “来人啊!给我拿下这两个欺世盗名之徒!”孙山涛见到了真相大白之一刻,也不含糊。当机立断要见风使舵,讨好陆斐然一行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眼见行事败露,姜宁一急,“我!”   她站了起来,一把扯掉了一直都戴不习惯,还影响她说话的面纱。   事到如今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也是为了行侠仗义,去解救一个无辜的孩童才出此下策的。并没其他的恶念。这全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一人所为。与旁边这位书生毫无半点瓜葛。你们要抓要打,要杀要剐,我都绝无二话!   求请你们高抬贵手,放这位书生离开!”   姜宁禁闭着双眼,拼尽全部勇气拿出了豁出去的架势,说了上述话语。   所以她未能看见,檀越郎的微笑。   还有那把乘黄剑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在那斜着那颗兽眼,表示受不了了。   但她听见了,陆斐然在那惊愕到失声——   “太玥学姐?”   然后就是一阵寂然。鸦雀无声。   嗯?怎么节奏不对。没人来抓我?也没人说话了?   姜宁睁开了双眼,得见到。   那个向来自视高人一等的陆斐然,猛然在自己眼前,向她双膝下跪做空首礼。   毕恭毕敬道:“拜见,太玥学姐。”   另两个方外宗的弟子,还是一脸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见陆学长都跪下了,肯定是有原因的。   赶紧也在陆斐然身后跟着跪下了,也呼了一声,“拜见,太玥学姐。”   嗯?他们这是在拜我吗?姜宁侧头疑惑着,在用眼神看着檀越郎寻求答案。但这人喊得是学姐,这房间里只有我一个是女的吧。还是说这个檀越郎是女扮男装?   因为这丝疑惑,姜宁看檀越郎的眼神里又带了几分琢磨的意思。   不等姜宁细想,陆斐然又开口了,他仍是跪着在,仰望着姜宁,小心问道:“太玥学姐,我能起来了么?”   陆斐然拿不准是不是自己得罪了太玥学姐,所以学姐这会故意让自己久跪。   “你是唤我吗?”姜宁指着自己问道。   陆斐然先是一惊,而后又自己站了起来,“太玥学姐不认得我了吗?我是陆斐然,以前常跟着蓬莱长老身边的那个陆斐然啊。”   姜宁思索着书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也算是方外宗里混的不错的人物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姜宁随口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陆斐然欣喜过望,“太好了,您想起我了。请您务必随我回去,掌教大人肯定会很欢喜的。”   却不知姜宁根本还在消化陆斐然以前所说的信息,“你说我叫太玥?”   “是啊,姜太玥,我们的太玥学姐。”方外宗讲究有教无类,无为自学。所有人都可以是身边人的老师,也可以是学生。大家都是互相学习的关系,所以没有师生一说。只有按资排辈,有学长学弟之类的称呼区别。   完了,我怎么可能是姜太玥。没穿越到书中男主赢官儿出生的时间点,已经很惨了。苦命的我,怎么还成了瀛寰那个冰脸无情男的妻子,还是生下男主赢官儿就要难产而死的炮灰。   此乃天亡我也啊。   陆斐然不懂姜宁脸色上的变化,只得又小心唤了一声,“学姐?学姐怎么一个人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了。”   “我是……”姜宁心里苦涩到,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檀越郎不由得拧眉担忧着,“你还好吗?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是谁?”陆斐然一脸敌意地看着檀越郎。刚才还好说,现在得知太玥学姐身边居然一直跟着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真的是怎么看,就是怎么都是心怀不轨又可疑的样子。   “跟在太玥学姐身边,到底有何目的。”陆斐然呵斥道。   檀越郎就连一个眼色都没给予过陆斐然,他很担忧姜宁的状况,“没事的,万事有我。”但又不知道这姑娘到底因了何事,怎么有了一股悲惨至极的表情了。只能先拍了拍姜宁的肩膀,安慰着。   陆斐然见此,登时觉得此人根本就是目中无人,放肆之极。就要出剑了教训了!   “我与她相识于偶遇,结识于危难之时。与她来到此处,也是为了调查一名被百玄府掳走的孩童下落。”檀越郎却是泰然自若,淡然道。   “学姐,也在调查百玄府近来掳走孩童的事件吗?”陆斐然问着姜宁。   姜宁缓和了一下情绪,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这才稳住了。问了陆斐然一句,“百玄府现在在四处抓小孩吗?”   “是的。最近有别派人士来蓬莱岛求诉,自家孩子被人无故掳走。也不见是被绑架要威胁什么。因为事态严重,牵连甚广,我等奉蓬莱千乐罗长老之令,出来调查此事。”   “那看来就是百玄府了。应该是时间就快到了……”姜宁随即呢喃着。 第8章   “学姐也调查到百玄府了吗?时间又是什么意思?”陆斐然问道。   在《道魔可逆》的书中有讲,魇花产自魔域魔山山脉底层。与世间其他的花都不同,此花不靠阳光生长,只靠吸食魔晶生长在不见天日的地脉中。   而在魔山那一条条极小的矿脉洞穴中,只有十岁左右的孩童能爬得进去。所以采摘魇花这项任务,只有十来岁又有灵力修为的孩童能做。   孩子终究也有体格长大的一天。到那时候,只有再换一批孩子了。   这就是百玄府为何会到处搜罗十来岁有灵力的孩子,将他们掠走的缘故了。   想到剧情还没进行到这里,姜宁知道的这些,都是书中男主赢官儿经过调查后,才得见光明的真相。   她只能含糊其答,“我也是在怀疑百玄府。他们作恶多端,越发猖狂了。”   陆斐然显然更关心另一件事情,他又一次蓦地在姜宁面前跪下了,恳请着,“请学姐,务必同我们回到三岛方外宗!”   “学姐,请务必同我们回到三岛方外宗!”陆斐然一跪,另外两个学弟必定也是要跟着下跪的,也齐声喊道。   姜宁哪经过这阵仗,这人怎么说跪就跪的,一时傻了眼。   “有话好说,你们先起来。”   陆斐然见姜宁还是一脸没搞清状况的神态,还有外人在场,真是有些事急在心口难以明言。只得先起身,把关键点,又转回了檀越郎身上。   “还请阁下务必与我们一道,前往三岛方外宗做客。我等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说是做客,但看陆斐然这坚硬的语气,以及傲人的态度。都不像是真心请人去做客的。   陆斐然寻思着,定要把檀越郎押回方外宗调查清楚,这段时间学姐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与这种人厮混在了一起,还来到了这么偏远的地界。   也好对掌教大人有个交代。   姜宁何尝没有听出陆斐然话里硬气的态度,她立刻就站出来给檀越郎“脱罪”。这个关卡,只有先牺牲自己了,“与他无关,他是被我强拉入伙的。让他离开吧,我同你们回三岛方外宗。”   “姜姑娘当真要回三岛方外宗吗?”檀越郎见姜宁挺身为他说话后,反没关心自己当下的处境。他眼神落在姜宁身上,因不知她的心思,起了疑问。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陆斐然看在了眼里。在心里计较着檀越郎这等狡诈之辈,先是窥视学姐的外貌,接近学姐。现在得知了学姐的身份。难不成还想痴心妄想不成?   陆斐然现在的想法,就像是有一只苍蝇飞进了他们掌教大人的寝殿,他不但要赶跑这只苍蝇,还要给这人予以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作,不施霹雳手段难显我道天恩慈悲。   “飞玉,允良!”   陆斐然容不得檀越郎在此造次。只听得他冷然一声令下,登时就有三道寒芒剑光已是如若白浪滔天,夺目而出。   剑出天地人三才,日月星三光。   正是三岛方外宗赫赫有名的三才剑阵。   三道剑芒都直锁檀越郎压境而来。   在此等惊险突袭之下,只见檀越郎还是安之若,不见丝毫慌神。他素双手负背而立,没有迎击的意思。抬脚起步间,脚踏阴阳变化,顷刻的虚实交替三步之后,就踏出了此阵。避开了剑势的困锁。   这等其中奥妙原理,正是应和了周易三画毕则成八卦,与天、地、人构成阴阳和合之理,不破自破罢了。   说白了就是檀越郎一眼就看出了三才剑阵的原理,以点破面,不破自解而已。   他人已是来到了门口。   “好个狂徒!”陆斐然心中愤然。   正欲提剑刺去。   “住手!”姜宁当即呵声斥止了,“我说让他离开,你没听见吗!”语气有些不悦。   乍然之下,陆斐然就被姜宁威赫住了,只得收剑罢手。   檀越郎见此却是在微微笑着,他见姜宁没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要回三岛方外宗去?”   姜宁不知道这个檀越郎是真傻,还是真的执着。不会看眼前形式的吗?我是不得不去啊。我要是当下就敢跑,莫说这三个方外宗的高门弟子了,孙山涛这人肯定也会倾尽全城之力来“捉拿”我的。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被五花大绑,一路绑着到方外宗去了。   “是的,我决议要回方外宗。那位老者孙儿之事我也会负责到底的。你就安心回家哄你的未婚妻去吧,别让她着急了。提前祝你一句,早日哄得佳人归,夫妻伉俪情深。   千山万水,我们有缘再见。”姜宁一字一顿,说得好似在诀别一样。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希望姜姑娘一路安好,我们有缘再见。”意料之外,檀越郎既没别的什么话了,也不见离别的伤感。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陆斐然赶紧喊了下来,“还未能有机会,请教阁下高姓大名。还望告知陆某。”我们三岛方外宗往后,必有后报。最后一句陆斐然没有说出来。   只要不是愚不可及的人,都会清楚陆斐然此话的真正用意。   那檀越郎愚蠢吗?   他没有回头,只见他离去的身影越走越远了,都以为他不会再作声时,又悠悠地传来了一句。   “鄙人,山中檀越郎。”   人说海上含章君,得天地宝华之貌美,濯濯若春月之柳。   姜宁此番见檀越郎离去时的气质背影,不经也想说一句。山中檀越郎,肃肃如松下之风,得见玉山将倾也。   就是不知道此刻若是他回头,再问一句自己,是否要跟他走。自己能否把持得住呢?又或者自己是在期望他回头呢?   也不用再问自己了。就算檀越郎回头再一次也是好的,毕竟有可能这一次作别后。将是相见无期了……   遗憾的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檀越郎都未能回头一顾。   再见了,我来到异世界里第一个朋友。   姜宁失落的心情低到了谷底。   “太玥学姐?”陆斐然还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姜宁。   “你闭嘴!”姜宁今天不想再听到这个陆斐然开口说话了,特别是对她说话。   陆斐然只好闭嘴了。   “孙山涛呢?”把陆斐然唬住后,姜宁又叫唤着刚才一直低调保持没存在感的孙山涛。   “姜仙子,我在呢。您有何吩咐?”孙山涛听见姜宁指名唤他,不由得受宠若惊。   “我、要、用、膳。你明白吗?”姜宁气势十足又振振有词道。马上就要做你家掌教子嗣传承的牺牲品了,还不赶快喂饱我?   “是是是,姜仙子这边请。”孙山涛拿起十二分喜笑颜开的脸色,迎着姜宁去了别处用膳的位置。   不见陆斐然跟去,只吩咐了身边学弟跟着,“飞玉,寸步不离太玥学姐。”   “是。”   是夜,月挂西楼。   姜宁在吃饱喝足后就被关在了房间,只能一个人在那闷闷不乐。   第一次就答应别人的事情,还是遗言。居然就这么难以办到。要和BOSS级别的百玄府作对。这难度很大啊。   现在自己还被那个陆斐然已强硬的态度“关”在了房间里,门外还有一个“门神”看护着自己。只怕明天就要被“押解”回沧浪海上那三岛方外宗。做了瀛寰那生了孩子就要死的便宜媳妇。   这根本就是承诺无望,生死都无望了。   “唉……悠悠苍天,何薄于我。”莫非自己穿越来的命,就是要代替原苦主,去生下这个未来的天道之子的吗?   就在姜宁自哀自叹不已之时,她怀里的乘黄剑却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诶,你要干嘛。”姜宁察觉到乘黄剑自己动着飞了起来,“就是你这个破剑,才害得我如今要去‘送’死。”   要是一开始没这把剑,也没了这后面许多事情来。   等姜宁想要再要数落这把佩剑之时,却不想乘黄剑飞地更远处去了。   它飞到了窗边,敲打着木窗边。好像在示意姜宁要去打开窗子。   “你干嘛?你是要飞走吗?”姜宁更加失落了,像是卸去了最后的力气,在那哀怨道:“现如今你都要离开我了吗?”   乘黄剑见姜宁怎么还蠢在原地没动,真的是又急又气,只得又飞回了姜宁跟前,不住地上下蹦跶。   “好啦,好啦。我给你开窗,放你自由。”   姜宁无奈走到窗边去,打开了一扇雕花窗,也没心思去看外面,“喏,窗户开了。你走吧……”   有些自暴自弃了起来。   这可把乘黄剑急得,都想拿自己的身体去撞姜宁的脑袋。我的大小姐,你看一看窗外楼下,好不好啊。   乘黄剑并没有飞走,而是在窗边闹出了更大的动静。   这动静都惊动了门外的飞玉。   “太玥学姐?”门外传来了飞玉的关切。   “没事发生,是我发出的声音。”姜宁也不傻,乘黄剑反应这么大,肯定是窗外有什么事情发生,要引自己前去。   她先回了飞玉。   “是,太玥学姐。您如有吩咐,我整晚都在门外。”   这样的步步紧逼,是真的怕自己跑了吗?   “好的呢。”姜宁赶紧用十分温柔的语气答道,稳住了飞玉。   然后欺身而上,如若一只小猫一般,踮起了脚来到了窗沿边。   就见着,一轮孤月,月光照见,一棵槐花树下,有人眉目温软,浅笑安然。   恰时一阵微风扬起,槐花缤纷散落成雨。花雨中,他正在望着她。   一时千山万水,天地浩大,尽在彼此眼中。 第9章   姜宁遥看着这位檀越郎公子,觉得此时带着浅浅笑意的他,比月华还要夺目,就仿若是从画卷里走来的山水人物一样。   她欣喜若狂,很想高声问一句,“你怎么在这的。”   却又要顾忌门外的飞玉。   只能一面笑着,张大了嘴巴,在那逐字逐句地做唇语。   言出无声,欢喜的心却丝毫没有掩藏。   不想檀越郎,居然也跟着在树下一字又一字地,慢慢回复着唇语。   乘黄剑看着这楼上月下的两个人,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回炉去重造,好再去找个本命主人,才能不负自己这千万年来神器的名号。   “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姜宁大概读懂了,檀越郎就是这么个意思。她望了望楼下,估摸了一下这个两层小楼的高度,只怕有四五米高了,就有些后怕。   她想了一下,诚心诚意的对着一旁的乘黄剑请教道:“你不是会飞吗?你能带我飞下去吗?”   乘黄剑听了姜宁这个提议,吓到霎时就如同死物一般掉到了地上,连回弹都没有回弹,一动也不会动了。   “我懂了……”姜宁对自己也很失望,“我知道,是我太胖了。这有些太为难你了。”   乘黄剑见姜宁也是个明白人,也就没多计较,再度蹦跶了起来。在姜宁身边催促着她,你赶紧跳下去,别耽误时间了啊。   姜宁还是有些畏惧,但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相信檀越郎。她人已是坐在窗沿边上,双脚在外了。对着檀越郎说了一句无声的,“我跳了啊。”   不见檀越郎有任何的惊讶,只在那微微点头。   姜宁就眼一闭,一把手抓住乘黄剑,直接往下跳去了。   就在姜宁还在叮嘱自己,千万可别因为惊恐而喊出声来。而那自己预料中跳楼的感觉却迟迟不来。没有倏忽而过的风,也没有坠落的速度,更像是在云层里跌落,一点也不快,也不用慌张。   可确实是倏忽而过的刹那,姜宁就稳稳落在了一个怀抱里了。   她睁开了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看了眼现在的自己与那小楼的距离,正疑惑着怎么自己一跳,就能跳到这么远呢?   她又向檀越郎看去,想确认他是否还在那颗槐花树下。不想,这一看。   就看见了,月光流转在他的鬓角,有槐花落在他的发间,他的双眸清澈无比,此时的他但笑不语。但还是那句话,姜宁最喜欢的是这朱红的薄唇。诱人犯罪啊。   有一种直击心脏的电流感染着姜宁。多想时光就在此刻停留,可以让我多贪恋一会儿,眼前这份不该属于我的缱绻。   檀越郎看着此时怀里的姜宁,唇角微微一勾问了句,“怎么了?”   霎时姜宁的脸庞就面色酡红了起来,像是被人当场逮住了什么,有了一丝小小的不自在。在察觉自己居然还在檀越郎怀里时,这份不好意思更为强烈了。   连忙跳了下来,对檀越郎致歉,“抱歉,我太重了……”   重到了神器乘黄剑,都要嫌弃我的地步了。   檀越郎笑着道:“没关系的。是乘黄剑比较重而已。”   乘黄剑都快要委屈哭了。   姜宁用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檀越郎。他是认真的吗?转瞬又想,这样檀越郎真的是没有一处不是好的。   “白天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要一走了之的。”姜宁努着嘴,嘟囔着。看似是在埋怨檀越郎,实则也是在埋怨他,害她白伤感了一场。   “咦?是我理解错了吗?不是姜姑娘叫我先走,避开锋芒。然后叫我再找准机会接你一起离开的吗?”檀越郎哪有看不出的道理,有意顺着姜宁。   “嗯哼,确实如此。”姜宁被顺舒坦了,心安理得极了。   檀越郎见姜宁得意又喜悦的样子,自己也跟着欢喜,“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嗯哼……那你有我们接下来要去的目标吗?”姜宁先一步,她想走在檀越郎的前面。   檀越郎只得跟着姜宁后面,亦步亦趋,还要细心陈述,“你不是说百玄府作恶多端,越发猖狂了。在怀疑百玄府吗?那我们就去百玄府。”   姜宁猛地一个转身,歪着一颗脑袋,“原来,你还是有好好听我说话的啊。”   檀越郎跨了一大步上前,手掌拂过姜宁头顶,在她头上碰了一下,“小姑娘,我有过没好好听你说话吗?”   “我们这样一走了之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吗?”姜宁也没感觉有什么不好的,开始与檀越郎一道并肩而行。   “你都跳下来,跟我走了。现在才思考这个问题不会太迟了吗?”   姜宁笑得眼似半月,“也对,那等以他们再‘逮住’我后,再说吧。   不妨今日且行歌,明日愁来明日忧。”   此时,满园落地的槐花被他俩抛之在后。安安静静的。   一路行去,月在眼前,人也在眼前。美好不过如此。   正午的日光透过树林子上的疏影,正打照偏远小路上行驶地一辆青牛车上。   檀越郎依旧如常般,在前面赶车。   姜宁正趴在牛车后面,用双手支着脑袋,对檀越郎说道:“你说这条路对吗?”   觉得惬意极了。   “不会错的。你说他们会把孩子带到魔域去,那这条路就是必经之路。”   “嗯,那我记得前面就有一家魔修和百玄府合开的黑店。想必那位老爷爷的孙儿,极有可能就在那。”姜宁随口就说出了,她本应该不知道的事情。   檀越郎好奇,回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嘿嘿。”眼见就快要露馅了,姜宁只能含糊敷衍着,“我以前来过,我以前来过。”她总不可能告诉檀越郎,我手握剧本,能预知未来吧。   却不想檀越郎更加好奇了,他干脆都把牛车停了下来,慎重又问一遍,“你何时来过?”   姜宁见檀越郎难得的态度认真了起来,只得坐起身来,用服输的语气说道:“好吧,好吧。被你拆穿了,我是道听途说来的。这下,你满意了吧。”打算忽悠这阵子过去。   檀越郎心里明白,却又不能在当下发作,只能又回身继续驾车,幽幽说了句,“你有事瞒着我。”   姜宁听出了檀越郎话里的冷淡,赶忙就想扯开话题换个气氛,“别老说我了。说说你未婚妻如何?”   姜宁还是对檀越郎的未婚妻,很感兴趣的。   “你想知道什么。”檀越郎的语调还是不见好转。   这是姜宁第一次,发现了檀越郎还是很小心眼的啊。不应该是君子端方,温良如玉,不与小女子一较长短的吗?   “就说说,你的未婚妻会不会,有一天移情别恋呢?”姜宁随意想到了一个问题。   哪能想到,檀越郎又一次停下了牛车,这一次比上一次还严重。   周围骤冷的气息变得有些让姜宁感到不自在,姜宁第一次得见。   檀越郎的眉眼一片冰凉,双眸里幽暗极了,“你是说移情别恋?”   “呃……”姜宁听出了檀越郎话里的冷然,有些不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天啊,这人有这么专情霸道的吗?看来檀越郎的未婚妻是他的禁区,触碰不得的吗。   又见檀越郎还在等她回复,只得讪讪地说出了后半句,“我就是好奇,问一下……呃,如果你和含章神君摆一起。你的未婚妻会选谁……”   姜宁说到后面更紧张了起来,在那手舞足蹈地,“我没别的意思,我没别的意思。我拿你和含章神君相比,是因为你足够优秀啊。足堪以与日月比肩啊。”   檀越郎又笑了。   姜宁一时搞不懂男人究竟是个什么种类的生物了,说老婆就不行,随便吹捧两句又会喜笑颜开。   “我也不知道她会选谁。”檀越郎又恢复到了往日里,那种清风朗月的声音。他看着姜宁,眼神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会选你的,会选你的。”姜宁看不懂此时的檀越郎,但依旧是赶紧趁热打铁,在那表着“忠心”,又吹捧了两句。   这一句后檀越郎的笑容又暖了几分。似宠溺,又似无可奈可,只能摇头叹息道:“你啊,你啊……”真的是毫无办法。   姜宁虽不明情况,但也知道。此刻还是不要打扰男人,陷入自我优越感的膨胀期比较好。唉,也不知道这种阴晴不定的小年轻心性,是怎么修仙问道的。   路还在继续,果然不多时就见着有数间草房,草房边挂着一块白布幌子,写着客栈二字。   这客栈就建在这荒野路旁,着实诡异的很。   檀越郎停下牛车,去车后面接姜宁,“这里应该就是你说的黑店了。”   姜宁被扶着下了地,“应该就是这了。”跟书里写得一模一样,应该没错,“就是不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在不在这里面。”   “探探不就知道了吗?”檀越郎询问着,“你确定要跟进去?”   “当然啊。”姜宁没有二话。   “那你还是把乘黄剑收起了,藏好了。”檀越郎叮嘱着姜宁。   “为什么?”姜宁不明白,有了乘黄剑的身份不是更好办事吗?   “这里已经十分靠近魔域地界了。魔修眼里看乘黄剑,与道修眼里看乘黄剑不一样。”   这里檀越郎的意思是,瀛寰当年是相当于一路尸山血海从魔域夺走的乘黄剑。当然魔修看这把剑的眼里,不会如道修一样有着敬畏,只有恨意与贪婪。   姜宁随即也想起了这把剑的由来,就寻了一块布把乘黄剑包裹的更加严实,密不透光了。   果真如檀越郎所说,也许比檀越郎说的还要夸张些。   等姜宁走近着黑店客栈前一看,大门前正立着一块木牌。   木牌上写着——   “方外宗与狗不得进入。” 第10章   姜宁进店一看,没想到这客栈里面可要比外面暗沉多了,要知道现在这天还在夏季日头正当,是最灼眼的时候。   泥砌成的墙面,茅草做的房顶。四处散落着几张粗木桌椅,冷冷清清的坐着四五个客人,有道修也有魔修,看外貌都不似善茬,很不好惹的样子。也不见有人说话,倒是安静的很。   梁柱边倚着一位约莫三十来岁擦脂抹粉的妇人,想必是个魔修。她一头鬓发并不梳拢,就斜斜着一支银钗环。上领的衣服开地很大,展露着她傲人的胸脯。倒也有些徐老半娘的流风体态来。   她对着刚进门的檀越郎调笑道:“哟,郎君。想在妹妹这,吃些什么。”根本没有去瞧一眼姜宁。   真的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姜宁没有半分修为,都能看出这妇人必定是个魔修。还是地地道道的。   檀越郎没有理会这个女魔修,更没有把她放眼里,他低声询问着身边的姜宁,“你想坐哪里?”   姜宁四顾看一下,指了指唯一靠窗的一张桌子。   那里也许是店里,唯一一处还算亮堂的位置。   店家老板见檀越郎不打正眼瞧她,倒也不怒,反而接着笑得更开怀了些,“原来是恩爱小夫妻,小娘子来主事。就是不知道小娘子,懂不懂我们这里的规矩。”   呵呵,我会不懂这里的规矩?姜宁在心中冷笑。你说檀越郎不懂也就罢了。我一个看过剧本剧情的,会不懂这里的基本规矩吗?   “我知道。你们这里做买卖,道修价格双倍,普通凡人价格再双倍。”姜宁终于有一次,能展现她的穿越价值了。   “哟,小娘子真是见多识广不简单啊。”魔修注重强者为尊,倒不太介意男女尊卑。喜欢谁的本事大就听谁的。本对毫无修为的姜宁,该是不屑一顾的老板娘,也不由得高看了姜宁一眼。   等姜宁二人坐定后,老板娘又跟上来问,“小娘子想吃些什么呀。姐姐我这,什么都有。”   这是一句黑话。   《道魔可逆》书中有写,开在靠近魔域地界荒郊的这家客栈,名叫阎罗店。魔域上流传着一句,“大树林子阎罗店,想要性命莫进来。”   老板娘毒三娘子,人如其名。是个擅长用毒的丹修,尤其擅长拿修真人士的内丹精元来炼丹药。   这段黑店对黑话的剧情书里有写,所以姜宁信心十足的说出了后面的话,“我要两碗混元汤,方方正正摆两边。一边搅动乾坤水,一边挑开道域天。”   “哟,原来还是道上的姑娘。毒三娘子真是看走了眼。”说罢,毒三娘子又扭着腰离开了。   檀越郎对姜宁的这份意外表现,更显得疑心更大,“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姜宁见自己彰显了本事,就有些骄傲的反驳了一句,“这还需要人教吗?”   难得嘚瑟了一回。   檀越郎见着姜宁这股子小骄傲,嘴噙着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说道:“看来你还有许多事,是我不知道的啊……”   也不知这笑意里,有什么深意没有。   姜宁听不出檀越郎的弦外之意,还在那一个劲的嘚瑟,“我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好不好。这阵仗就由我来吧。交给我妥妥的……”   就差在檀越郎面前拍着胸脯保证了。   他们二人正说着话,毒三娘子就端着两碗混元茶汤来了。混元汤,就是混元清茶。一种毒三娘子秘制的灵茶,非但没毒,还能调节灵力,令人神清气爽。   这清茶好香啊。姜宁只是看过书中的描写,知道书中所描绘的情节。毕竟没有亲身闻过此茶。所以这混元茶一被端上来还未喝,姜宁就直感香气扑鼻,回味无穷了。   姜宁直视着茶碗,等她正要一口饮尽时,都到了嘴边又放回去。   不是她疑心病重,只是这家店确实就是一家黑店啊。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只看过书中形容的混元茶是如何,那怎么保证这就是书中所写的混元茶,还是没被下毒过的混元茶呢?   “怎么了?”檀越郎见姜宁无故又放下了茶碗,自然要关心道。   姜宁皱了一下眉,“我还是不喝为妙。你也不要或喝或吃这里的东西了。我们应当小心为上,去……”   猝然姜宁这声“去”字刚蹦出来,她的人也就跟着在下一秒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显然就是晕了过去。   可怜的姜宁在晕厥之前,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被毒倒的。   眼见姜宁已是晕倒了过去,当场就有魔修夸赞着毒三娘子,“毒三娘子真是好本事!”   “过奖了,这不是还有一个人没倒下么。”毒三娘子谦虚着笑道。   其他座位上的人无论道修还是魔修,都纷纷站了起来,他们走到了姜宁这个桌边,把檀越郎还有姜宁二人围了起来。   “他元婴修为,是难倒下了一点。”有个山羊胡子的猥琐道修,摸着小胡子正在估摸着檀越郎的实力。   另有一大汉,在洋洋自得下说出了原委,“百玄府的兄弟已经通知过我们了。有方外宗的狗贼一路追踪了过来,叫我们小心应付着。你的牛车靠近这里不到二里时,我们就知道你们要来了。”   他们都虎视眈眈的凝视着姜宁和檀越郎二人,特别是檀越郎,想在下一秒就把他拿下。   檀越郎在此围攻之下,仍是面不改色。他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姜宁身边。关切了一下姜宁的情况,还轻轻地帮姜宁整理了一下因为意外而有些散乱的碎发。   真的是小心翼翼,又无微不至。   等确定姜宁情况并无大碍后,檀越郎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没人敢去打扰到他。都只是看着,谁也不敢做第一个动手的人。   等坐正了,檀越郎又把手放到了茶碗边,用指尖搓磨碗沿,像是在陈述事实般说道:“想看我倒下,还得拿出点别的本事来。”   气势内敛,却很不一般。   毒三娘子却笑道:“郎君莫要夸口。我毒三娘子最会下无毒之毒。你们坐的这张桌子,面前的这碗茶。本各自无毒,可两者相碰之下,就是十分奇妙的毒_药了。郎君你已是身中我的暗魂毒,而因为修为高强发作的比较慢而已。”   “哦?”檀越郎觉得有意思,“要是我喝了这碗茶水,还不离开这张桌子呢?”   “那你根本就是在找死!”毒三娘子立刻就出言讥讽道。她平生最讨厌,瞧不起她毒_药效果的人了。   然而檀越郎却就在这时,端起了茶碗,就在众人瞠目咋舌之下,缓缓饮了一口茶水。   还叹息了一下,“可惜了明明是一碗好茶,偏要用在偏门处。”   “这小子肯定是疯了,兄弟们我们一起拿下了他。让毒三娘子炼化了他的内丹,做成丹药给我们吃了。”   “这可是元婴境界的内丹啊!大补啊!”   这一众人都因为檀越郎的狂妄行径,认同他是在自毁前路。   还有人放肆地淫_笑了起来,“一进门我就看中了这小妞的皮肉,毒三娘子你要练药前,就先让我快活一下呗……哈……”   说时已迟,笑声已断。   乍然有寒意倏起,檀越郎猛地一拍桌面,那两碗茶水皆因这股力道,被震到了空中,化作无数颗黄豆大小的水珠。又因每一滴水珠之内,都有灵力注入,而并不见滴落,只是悬浮在了半空之上。   此刻的檀越郎气势外放,凛眉照眼后,一瞬这些水珠都如离弦之箭,直取刚才那名淫_笑之人而去。   一气化千,气发无形无相,看似毫无威势,却又根本不可阻挡。   登时水珠点落,寒意弥漫。顷刻间,此人就毙命于自己的惊愕之下,全身冻结成冰。只因一份色_欲就再也追悔莫及了。   冰晶过后,又在灵力的撕裂下,全部化成了霜花般的齑粉,消散于微尘之中,没了踪影。这样快的速度,快到连一滴血都没能流出来。   地面都是干净的,只有一些冰晶和霜花的痕迹。   这样齐纳海川的灵力泄出,就被檀越郎这样用最轻描淡写的方式表露出来了。   还活着的众人,顿时如临大敌。不是因为他在顷刻间能杀人,而是檀越郎这样杀人的方式实在太过震撼。真的是最简单又最强悍的方式——   直接操控灵力取敌于一瞬,这简直比魔修杀人都还要霸道。   檀越郎身未动,气自若,“我今日前来并无他意。刚才出手实属无奈。   我只想寻回一个前不久,被百玄府掠到此处的小孩。如果他还在这里,希望你能交出来。如果他人不在,还望告知下落。我必不为难各位。”   一时,气氛紧逼,到了剑拔弩张之刻。 第11章   毒三娘子痴痴地笑了一下,“郎君功法玄妙非常,我等自是自愧弗如的。如果只有郎君一人在此,我等还要胆寒一二……”她话音一转,瞟了一眼还在桌上昏倒的姜宁,“只是郎君的小娘子,未免成了你的累赘。   我要是郎君,就会当下把这个小娘子杀了。丢了这个包袱。”   毒三娘子最后,还给了檀越郎一个她认为很好的建议。   “自家的娘子自家疼,还不用外人来替我操心。”檀越郎依旧保持着正坐的姿态,并不见他有何杀气。   毒三娘子带着三分冷笑又带三分羡慕的语调说道,“好个痴情种子……那就多有得罪了!”   话音一落,魔氛四起。   连带毒三娘子在内的四人各展自家精要绝学,一起向檀越郎攻来。一时之间,雷霆紫电,毒气火光齐现,四种不同的招式被融合汇聚,如同猛兽张口,獠牙尽露,直扑檀越郎命门。   就在檀越郎举掌准备全力迎击之际。又有一道轰隆巨响,从桌子底下怦然爆炸开来。   这张桌子的背面,早已是被贴满了雷符。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这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檀越郎此时最好的选择就是用最快的身法,直接逃离此处。只要是个正常人,身体的第一反应就会是这个。   但正如毒三娘子前面所说的,此刻的檀越郎不仅只有他一个人。他还要顾及昏迷中的姜宁。   只见檀越郎在轰隆巨响的爆炸声中,并没有去闪躲,立刻起身的他一手直接吸纳天地玄气,掌落如流星,劈散了面前的杀招。另一支手环臂而抱,抱起了姜宁,将她护在了爆炸的烟尘之后。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那檀越郎呢?   硬吃了全部爆炸的伤害的檀越郎,额间上所点落的白雪印记因此开始变得暗淡了起来。   这样的异样,明眼人都明白他肯定内有损伤。   而这还没有完,就听见那个山羊胡子的道修正在一旁絮絮叨叨地默念着什么。   檀越郎的脚下就是一阵黑烟弥漫,他赶紧推开了怀里的姜宁,还用一阵掌风将她送到了一张椅子上。安稳地坐了下来。   随着山羊胡子道人咒语越念越快,这道黑烟开始慢慢爬上了檀越郎的双腿了。   原来这道人是个术修,还是个专修阴尸鬼气的术修,别小看了这门功法。虽无一击毙命的威力,但是一旦有足够的时间让这股阴尸鬼气腐蚀起来。只怕到了最后神仙难救,要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更何况这里本就是他的主场,在这个阎罗店客栈的地下,早就被他埋葬了十三具炼就好的尸体,组成了玄阴大阵。   此刻在玄阴阵中的他何止是功力倍增。金丹越级一杀元婴,也不在话下。   此等危机紧要的关头,只见檀越郎神色一冷,从容不迫间缓缓闭上了双目,他额间的那道印记也开始了忽闪忽暗。   “不好!他要硬破此阵!”山羊胡子道人随即冷汗直流,倍感压力。他的修为肯定是比不过檀越郎的,“众位魔友赶快助我一臂之力!”   道人开始呼叫其他人都来为灌注修为,加强阵法威力。   一时,檀越郎以一敌四,胜负不见明朗。   而灵力在这样剧烈地消耗之下,肯定是檀越郎会先支持不住。一直待在布团之内的乘黄剑,开始了焦急不已,担忧了起来。它不敢打扰到檀越郎,只好飞到了姜宁身边,想把姜宁唤醒。   虽说它也不知道此刻把一个现在毫无修为的人唤醒,究竟有何作用。但它就是想让姜宁醒来,看是否她有什么能一助檀越郎的办法没。   乘黄剑开始在这间客栈到处横冲直撞了起来,它击飞了无数碗碟,撞破了无数的桌椅。想发出巨大的声响,借此唤醒姜宁。   在场除了檀越郎之外的三位魔修一位道修,皆用不明所以的眼光,投向了这根用布包裹起来的木根。根本不明白乘黄剑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它在做什么,在发什么疯。   就在乘黄剑都快要力气用尽,砸烂了这家客栈的时候。姜宁终于有了转醒的迹象。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人将乘黄剑递给她。   还说,“此剑极阳,你常带身边可温你天生天阴之体。”看不清的脸,说着姜宁听不懂的话。   就在姜宁手里端着乘黄剑在那正发呆的时候,她又听得耳边一阵阵十分吵杂的声音。不绝于耳,还越演越烈。   忽地,睫毛轻微地颤动,姜宁缓缓地从梦中转醒,睁开了双眼。   神思还没有十分清醒的姜宁,看着眼前所及。我怎么在打砸拆迁办现场啊。我是又穿越了吗?   乘黄剑赶紧前来飞到了姜宁身边,在她的面前表露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根木棍怎么飞在空中七上八下的?   她还是没能搞清楚状况。   等等?这根会飞的木棍,不就是乘黄剑吗?姜宁脑子里一个激灵,当下就清醒个明明白白了。我不是没喝茶吗?怎么也着道了?还怎么坐到这个角落里来了。檀越郎呢?   一连好几个问题,其中最为关键的肯定是——   姜宁立马就起身环顾四周,找寻着檀越郎的身影。   万幸,檀越郎没有险招毒手。但看情形,也是很不容乐观。   身为门外汉的姜宁,也能看出来。当前境况下的檀越郎在以一敌四,可以说是十分凶险了。   姜宁再观,有一团一见就令人胆寒,异常诡谲阴森的黑气一直缠绕着檀越郎。好像是从地底里冒出来的,慢慢攀附着檀越郎,一路在向上爬。   现在已经爬到了他的腰身了。   等等。阎罗客栈,黑色的鬼气,一个山羊胡子的道修。   这是十三玄阴阵。   书中赢官儿当时调查此处的时候,也与朋友一道身中此阵过。不不,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当时赢官儿是怎么破解此阵来的呢?   姜宁用手敲击着自己的脑袋,强行命令自己在拼命的想。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想起来了。   “乘黄!”想到破解此阵办法的姜宁,欣喜之下叫唤了一声乘黄剑。   乘黄剑得令,摇摆了一下身子,表示它随时听候命令。   “这小妮子喊得什么?乘黄?”不是没人注意到姜宁醒来,只是一直没把她当做一回事,放在心上。但此时见她出口唤了一句乘黄,有的人心里就开始生出许多无端揣测来了。   勿怪这些人在对拼灵力时,还会分心这个。实在是乘黄二字所代表的意义,实在太过浩大。   山羊胡子不得不出声从旁提醒,“不要分心,专心对付眼前这个。后面这个又没有修为,到了最后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因为现在他们四人是一损俱损,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如果真叫檀越郎破了此阵,那他们四个人都要受到阵法反噬。   这话说的在情在理。其他人都表示认同。   再看姜宁这边,不晓得什么缘故她走到了梁柱边上,好似正在用脚丈量着什么。   “喂,胡子老道!你快看看!”有人提醒着此阵主人的山羊胡子道人。   就在道人看见那个凡俗女子,不知为何恰巧站到了他的阵法阵眼之上了。   还在想着,那这会是恰巧吗?   意料之外,就听得姜宁站立了,又唤了一句,“乘黄。”   陡然间,乘黄剑就如惊鸿贯日一般,仿若要直冲云霄,一举冲破了屋顶。   转眼,烈日正阳倾泻而入,在这道被乘黄剑撞破的破口处,灌入了一道碗口大的虹光。   乘黄剑也随之露出了本来的真面目。在阳光照耀的衬托下,显得熠熠生辉。   “不!不可能!”也不知此时的山羊胡子道人,到底是在惊愕乘黄剑的现身,还是他已经预料到了姜宁后面的行为。   只见姜宁猛地拔下来头顶的金钗,举臂重重扎下,正好扎到了这道阳光倾注的光圈之上了。   梦境提醒了姜宁,乘黄剑本就是这个天地中最极阳之物。   被乘黄剑加持过后的正阳之光,顺着真金灌入到了地底。姜宁巧用极阳正气,引火入金一破玄阴。   深藏地底的那些,被炼化困锁的阴尸厉鬼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正气天光刺疼到鬼哭狼嚎,挣扎地想要四处逃窜了。   大地都有些震动了起来。   “不好!阵法松动了!众人再助我!”现如今山羊胡子等人已到了,进退维亟,同与檀越郎搏命一刻的时候。   却不想,檀越郎睁开了他的双眼。   这双眼中闪动着一片寒光,衣袖翻飞间他清清冷冷的声音说道:“我心即道,万化冥合。破——”   在毫无感情的咒语下。   登时,十三玄阴阵,应声而破!   噗——与檀越郎对峙的四人,都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有一股浩然道气由檀越郎体内,冲霄而出,白光大作刺眼到无法用肉眼去看,光华中心的檀越郎。   “不可能!我的阵法!我的阵法!”老道人在惊恐之下,像是发了疯般在那大喊着。毒三娘子当机立断,强忍着阵法反噬的锥心之痛,放了一阵毒雾掩盖。   拖着这个山羊胡子道人,还有其余几个,赶紧逃走了。   这阵毒雾不消顷刻间,就自然而然地被这股清圣道气给消灭的一干二净了。   “姜姑娘你还好吗?”檀越郎转身,又恢复成了清风朗月的君子模样了,他凝视着姜宁全身上下,“怎么头发都散开,弄乱了呢?”   关心着姜宁。   “你好帅啊……”在眼见了这场震撼之下,姜宁不由得说出了现代的语言。   “嗯?”檀越郎表示不解。   “呃……我的意思是,你有受伤没?抱歉,我又着道晕过去了。”姜宁急切着上前,她直视着檀越郎的脸,想一问他是否哪里有伤,哪里不妥。   看着姜宁这样关切又急的样子,檀越郎眯起眸子,似在苦恼。在心底的一丝甜蜜之下,他起了坏心。偷偷地,他用拇指在手掌间,化了一道小口子。   自己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小伤口。   “喏……”然后伸出了这只“受了伤”的掌心,递给了姜宁看,“我受伤了……你看这就是我的伤口……” 第12章   姜宁伸出脖子来看这道一寸长的破皮伤口,拧了一下眉。虽然很想问檀越郎,是不是在开玩笑,但心里不敢拿大。   只能有些纳闷,在怀疑自己。难道说因为我是一介凡人,才无法看出这伤口的端倪来吗?   会是那种沾血之后就侵入骨髓,渗透到金丹的剧毒吗?   姜宁为了看地更清楚,干脆一把就抓住了檀越郎的手掌。   这一抓可不得了。瞬间就惊讶住了两人。   他俩相互对视了一眼。   檀越郎是因为姜宁这有些突如其来的“霸道”行径,让他始料不及。姜宁则是因为檀越郎手上的温度,冰冷到让她感觉自己是在触碰一件死物。他的体温冷到如同是一具活尸或者象是一具尸体。   姜宁当下就想说,你怎么冷得像一具尸体。却又被她吞了回去,她知道这样口无遮拦般,说一个朋友,还是个几次救你于危难中的朋友,这样不好。   只得专心,象是个算命先生在给檀越郎看手相一样,仔细凝视着伤口。在确定好后,姜宁才小心问出了第一句,“你这伤口,只有皮外伤吧……”   抱歉,这是她一个普通凡人最直观的判断。   “没错……姜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檀越郎不但肯定了姜宁的答案,还微笑着对这个答案赋予了一个“聪明”的夸赞。   哼,流氓。你这不是在玩我吗?这样好玩吗?气得姜宁,直接甩开了檀越郎的手,外加一道转身,选择拿背去回应檀越郎这个的微笑。   第一次,姜宁新发现。这个温润如玉的微笑,也可以是包藏祸心的。   檀越郎忍不住,继续笑着姜宁这股小女人娇羞态。   似有所感,拿背对人的姜宁敢说,此刻的檀越郎应该还在笑话她。   这么个局面不能以这样收场,这个阵仗我必不能输了过去。姜宁在心里暗自谋划着。   拿定主意的小女人,有意用那佯装怯怯地的声音道了一句,“其实……我也受伤了……”   檀越郎虽说十分肯定以及万分相信,在刚才的这场战斗中,姜宁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但就是由不得自己心下慌神,他以为她是有孕在身,身子出现了哪里的不适应。   连忙趋步而上,檀越郎在关心则乱下,一把搭上了姜宁的肩膀,把她的身子给端正了过来问着,“是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就见得姜宁眉眼带笑,是满脸一副小人得逞的笑容,还用无辜的眼神去看着檀越郎,撇着嘴说道:“我也受了伤……只不过是被某人伤到了心……”   简直就是开心极了。   她还接着为自己找理由,“是你先开始开我玩笑的……做朋友做到你这份上了,着实是伤了我的心。”   人说如果你能在患得患失的小心翼翼下,还能甘之如饴,感到甜蜜。那你就是活该认栽了。   檀越郎此刻就是认栽了,眉间心上,无计回避,只能长叹一声,“唉……你呀。”   姜宁得意的心情,满意到显露无疑。哼,跟我一个现代八点档肥皂剧的青春少女玩套路。还请书生,提防提防。   开心归开心。眼见着当下的气氛还不错,姜宁就用谨慎的语气,问出了她一直挂怀的问题,“刚才我察觉到,你的体温异于常人。是一直就是如此,还是有什么缘故呢?”   檀越郎垂下了眼睑,神色如常道:“我是天阴之体,体温是比平常人来得低些。”他又把眼睑抬了起来,看向了姜宁,“怎么了姜姑娘。刚才冷到了你吗?”   “没有啊!”姜宁说着就忽然揣住檀越郎那只“受伤”了的手,给捂到了自己的手心,“你说现在这样的温度,会不会是刚刚好呢?”   何止是刚刚好。借由姜宁手心传来的温暖,顺着血感染蔓延到了檀越郎的心脏。象是在触碰他冰冷的心房。   此刻,心脏跳动的声音居然清晰可闻,这样怦然的声响,每一响都是无关其他,只为姜宁而跳动的。   她接着说道:“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我还可以把乘黄剑借给你。它也很温暖……”   “不用了……这样刚刚好。”   “那,伤口呢?”   “已经抚愈,完好如初了……谢谢姜姑娘……”   是的,多谢我的姑娘。让他可以将这一片温暖纳入心扉。   得益于手握剧本,姜宁终于在幽暗的密室中,找到了一个还陷入昏迷中的小男孩。   檀越郎帮她举着烛光打亮,问道:“是他吗?”   姜宁有些不能确定。   这个孩子有着不失英气的美貌五官,可姜宁在意的,不是这个孩子的外貌。那天因为这个孩子离得也远,没能看清楚。   现在自己与他隔着不到来尺的距离,所以可以清晰得见。在这个男孩的右眼角下,有一颗水滴形的泪痣。   书中说,宇宙浩渺中有一处曜天大陆。这里的人们敬天礼地,各自修行,自有福报。以高胜丽川山为界,以西有一帮崇拜万有之母为母神的人,被称为魔修,他们崇拜力量,注重血统传承。称脚下这片土地为魔域。   既然有了魔域,那就有一群自诩顺应天道的道修,说高胜丽川山以东就是道域。他们更注重修己身,想要一窥天道,最后羽化登仙。   男主赢官儿就是出生于,在道域拥有无上尊崇地位的三岛方外宗之内。他是方外宗掌教的独生子,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仙二代。   在他金丹大圆满后,就背着父亲偷偷溜出了方外宗。熊孩子想离开父亲的羽翼,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决心为天下除害,铲除百玄府黯狱老祖这个大魔头。   书里上半部已经写到,赢官儿已是斩杀了黯狱老祖,还要与魔域大王子玄讹决战。就在他胜利的那一刻,赢官儿却开始黑化了。他吸食了玄讹剩余的魔体,由道入魔,开始要颠覆道魔两界,要颠覆他的父亲,那个站在道域顶端的男人——瀛寰。   是的。魔域以血统为尊,传说开天辟地一片混沌中,诞生了第一个灵智的生物。这个生物就是万有之母。是她创造了曜天这片土地,更是她教会了人们如何修行。可是由于她太过强大了,又不服天道。天道就将她泯灭于黑暗与黎明交替的第一缕晨曦之下,消散无踪了。   而由她左右双眼生出来的两个孩子,就是魔域世世代代的王者。如今这一代,大王子转世的名字叫玄讹,已经活了几千岁。   二王子转世名叫不咎,是在道域出生长大到几岁后,才回到魔域的。书里说不咎长了一颗水滴形的情人痣,能打动天下任何女性的芳心。   终于有一个能影响未来剧情的抉择,摆在了姜宁的面前。她可以一走了之,更可以当下就杀了这个还没觉醒魔脉的孩子。   未来赢官儿杀死他哥哥玄讹后,不咎撕毁了数千年的停战协议。率领着魔域大军踏出了丽川山,要血洗道域为他的哥哥报仇。从此曜天大陆生灵涂炭,没有一天能见到太阳。   姜宁此刻就能阻止这一切。   “怎么了?不是他吗?”檀越郎见姜宁迟迟没有出声,故有此一问。   就算檀越郎问她,姜宁还是没有出声。因为她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她的内心需要做出一个决定。   直到,有人拉住了她的衣摆。   “太好了,大姐姐。你没事!”醒过来的男孩,睁开大那双桃花眼。兴奋地看着姜宁,显得高兴极了,“还能见到你,我真是太开心了。”   “那你是叫不咎吗?”姜宁问了一个看似莫名其妙又合情合理的问题。   檀越郎本以为,姜宁不知道要找的男孩姓名。   “是啊。是爷爷告诉大姐姐的吗?大姐姐是来找我的吗?”不咎站了起来,用期待的眼神去望着姜宁。   他真是魔域二王子,未来杀入道域的魔王。不咎,不咎。名字应该寓意的是,没有罪过之人。那他真的没有罪过吗?   世间谁又敢说自己毫无罪过呢? 第13章   “不咎,你确定了要去魔域做魔域二王子吗?”牛车行驶在丽川山的山脚下,姜宁问着同在车上的不咎。未来的魔域二王子。   “大姐姐,听说所有魔域的魔晶矿产都是属于魔域王族的,是这样的吗?”不咎保持着同姜宁一样,趴在牛车上的姿势。   这样的姿势让他觉得很有趣,更有趣的是这样能更清楚地看见姜宁的脸庞。近在何止咫尺的距离。   “是的。”岂止是比灵石还值钱的魔晶晶矿,因为大王子玄讹是个真实的弟控,后来还把魔域最繁华的都城,销金城都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他的弟弟不咎。   “那我当了魔域二王子,就等于拥有了很多很多的钱。坐拥了天下瑰宝财富了吗?”   怎么一说起关于钱这个事情,这个未来魔王子就会这么兴奋呢?姜宁记得,书里不咎没有财迷这个设定的啊。   “你这么喜欢钱的吗?”姜宁疑惑着。   “我不喜欢钱。”不咎露出了他的小虎牙微笑,“但我喜欢你呀!”   檀越郎听不下去了,他在前面辛苦驾车,后面这个被他救来混小子居然胆大包天到,当面挖他的墙角。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姜宁愣了一下。不咎的意思是,喜欢邻家大姐姐的那种喜欢吗?“那这跟你做不做魔域二王子,以及有没有钱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有钱才能娶你啊。”不咎的小眼神骄傲极了,“我把我的魔晶矿脉作为娶你的聘礼。相信大姐姐是不会拒绝的!”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不咎的这番话,姜宁是不相信的。不是说,信不信不咎会拿魔晶矿脉来当作娶她的聘礼。她是不相信不咎会娶她。   或者说,她觉得不咎这个年纪能懂得什么是嫁娶。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喜欢,白首成约,终身之盟的意义。   “姐姐说我误会了什么呢?”别看不咎年纪小小,手段可不一般。   他发现檀越郎向他投来了,异常“和善”的目光。   不咎连忙装作惊讶般抢着说道:“哎呀宁姐姐,你的睫毛上好像有东西。”   “嗯?是吗?”姜宁根本没注意到檀越郎已经凝视了他俩很久了。   不咎本就与姜宁贴地很近,他喊着姜宁,“姐姐赶快把眼睛闭起来,我来帮你吹吹呀……”   只等姜宁一闭眼,他就可以贴地更近了,给她用嘴轻轻吹风。   “小友。”檀越郎保持着微笑,在姜宁真的要闭眼的一瞬间,用声音阻止了不咎的行动。   “檀叔叔,有什么事情吗?”不咎用孩童的天真无邪,回敬了这个微笑。   姜宁其实一直很奇怪,从一开始不咎就喊自己姐姐,却喊檀越郎作叔叔?重点是檀越郎也不显半分的老气呀?   “不咎,你为什么要喊檀越称作叔叔呢?”姜宁坐了起来,问出了这个疑问。   不咎表明一惊,“难道说,我应该喊他作爷爷吗?”   “怎么会是爷爷呢?我的意思是,你喊我姐姐,却喊他辈分更大的叔叔。”   不咎坐正了,还一脸认真地分析给姜宁听,“我爷爷年纪都那么大,都没有这位檀越郎叔叔厉害。可见檀越郎叔叔,肯定修练了比我爷爷更为长久几倍的岁月。所以,姜宁姐姐……”不咎就当着檀越郎的面,故意凑到了姜宁耳边,用确保檀越郎能听见的小声说道:“不要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只怕你我两人,喊他一声祖宗都不为过……”   “呵呵……”姜宁被不咎给逗乐了。   不咎因为姜宁“认可”的笑容,当即就对檀越郎挑眉,还以颜色。   起初檀越郎还有所怀疑。不明白姜宁,为何能毅然决然的肯定这个小屁孩,是魔域的二王子。现在檀越郎不得不承认姜宁的慧眼了。这等诡计多端的小鬼,只可能是天生魔胎。简直跟他哥哥一个德行。   “南无阿弥陀佛……”一声清亮的佛号,在恰当的关口打扰到了这场“男人之间”的纷争。   青牛因为前面有人,自己停了下来。   姜宁打眼去看这个车前的僧人,或者说是个佛修。穿了一身最为普通的褐色缦衣,脚下踏了一双木屐。   这个佛修脸上带了半张白色面具。姜宁知道这个面具其实是用最普通的白纸做的。但眼前这个质朴到了极点的佛修,却是一个拥有洞虚大后期实力的强者,人称半面法师的天下第一佛修。   高胜丽川山,全名高绝殊胜丽川神山,是万有之母悟道得圣之所在,更是曜天大陆上唯一一处有佛修修行的地方。   相传他们的佛祖与万有之母打赌,赌输了之后。佛祖与万有之母约定,天下魔修一日不绝,佛门弟子一日不出丽川山。   所以说约定害人,佛法没能走出丽川山在曜天大陆上广为流传。佛修们成天只能在丽川山里对来往赶路的路人,念叨着末法时代来了,末法时代来了,赶紧信佛,赶紧信佛。   姜宁倒是觉得,这哪里是佛修,不就是现代的传销现场吗?   像是为了印证姜宁所想似得,半面法师念完佛号后的第二句话就是——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   不咎可以肯定,这辈子他最讨厌的东西,就是光头了。似乎是源自他体内魔脉传来的厌恶之感,令不咎当下就忍不住嘴碎了一句,“秃驴。”   姜宁还知道,为什么半面法师会叫半面法师。不是因为他的半张面具。而是因为那半张面具下的半张脸——   那是一张没有人皮的半张脸。   姜宁觉得佛修喜欢打赌肯定是祖传的。应该是一千年前,还不叫半面法师的法师与魔域大王子打赌。没人知道赌的是什么。只知道法师提出的赌注是,要求大王子玄讹烧毁全魔域的魇花。玄讹的赌注要求则是,输了就要法师自己撕掉自己的半张脸皮。   这场赌注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法师输了,输掉了他的半张脸。从此被人称作半面法师,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前名,他真正的法号。   这种都敢为天下苍生输掉了自己半张脸皮的先天高人,会在意不咎这种小孩的嫌恶吗?半面法师连情绪波动都没有,他看向檀越郎,“道友,久见了。”   真的是惊喜天天有。能被洞虚大后期的强者,称呼一句道友。檀越郎连半面法师这种不世出的人物都认识的吗?好像,还是朋友来着。姜宁看向檀越郎,有一种看着自己所有物是件宝物的奇异自豪感。   檀越郎下车,果然就像是熟悉好友般,唤了一声,“法师。”   接着又问道:“法师今日有意拦路,不像是要与我叙旧的样子。”   檀越郎与半面法师之间的对话,真的不像是那种有着实力差距的前后辈。真的就像是,大家都是普通人之间的朋友关系。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形于外物。   “道友明_慧。”说着半面法师把目光转到了姜宁身上,“我是因为这位姑娘而前来的……我算到她与佛有缘,特地来……”   没等半面法师把话讲完,很意外的檀越郎就把法师的话给打断了。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照理来说,檀越郎没有理由会这样做。他也不会是这样的人。   可当下这个情景,檀越郎就是这样做了。   “她是不会跟你出家的。”檀越郎恶狠狠地冷言相告。   “噗嗤……”半面法师没忍住。   姜宁也搞不懂檀越郎在做什么。怎么好端端的,怎么就说到我要出家上面去了?   半面法师看着如今的姜宁,只能在那自己摇头。我话都没有说完呢,你瀛寰着急个什么。   “我是来送这位姑娘,一件东西的……”   另一处百玄府的重明大殿中。   刚逃出生天的毒三娘子正匍匐在地,四肢趴伏在了一个人的前面。   “你说他中了你的暗魂毒,喝了你的混元茶。还能一举破了十三玄阴阵?”高台之上的幕帘之后,传来一个十分阴冷的声音。   “是的,还请老祖为我做主。”毒三娘子都快把自己的头,按进了黑曜石做成的地砖里面去了。   “你还说他能只念最后两句神光咒语,就能使出神光咒?”这幕帘之后的人,就是百玄府的主人,人称黯狱老祖的老祖宗。   “是的,三娘绝无半点虚言。”   “世间有此能力者,我这五百年来,只见过一个……”   这样的说辞下,毒三娘子难免起了好奇之心,大胆一问,“那是?”   但黯狱老祖并未回答毒三娘子,他确认了另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你说他现在是元婴后期的实力?”   “是的……老祖。”   毒三娘子不明白老祖为何有如此一问,还用了“现在”这个词。正想抬眼去瞟一眼幕帘之后的老祖,就见着从幕帘后面爬出了一条,赤红血蟒,那幽暗幽冷的蛇眼正盯着三娘子。放着暗黑的光。   这一眼让她头皮发麻,四肢冰冷极了。   因为这血蟒是黯狱老祖的爱宠,专吃修士灵肉长大的灵宠。   血蟒慢慢悠悠地朝着毒三娘子爬了过来,眼见着就要贴近三娘子时。   “那真是好极了。”幕帘背后传来了黯狱老祖,似乎有些喜悦的声音。   毒三娘子因此得救了。   血蟒从她身边爬走了……   一个金丹期的修者,就这样瘫软在地,毫无形象可言。   这就是百玄府黯狱老祖的恐怖。 第14章   佛家讲究一个因果,半面法师会今日在丽川山下拦路。即是因前因而来,也是奔着后果而去。他看着这位容貌生得极其漂亮的姑娘,又不经转向了檀越郎说道:“我来确实是有一物,特来相赠与这位姑娘的……”   像是半面法师早已看透了这二人的身份,在与檀越郎解释说明着什么。   “不要。”却不想下一秒,檀越郎就直接替姜宁婉拒了。   实话,姜宁还有些好奇这个洞虚的大佛修,会送她什么的。是天才地宝还是功法神器?   “如果说,我送的这件东西。能救她一命呢?”半面法师不信,他都这样说了。檀越郎还会拒绝他。   “她不可能有性命之虞。”檀越郎这话是对半面法师说的,他却在看向姜宁,仿佛是在承诺什么又在保证什么。   “善哉……你就不问问我送的是什么吗?不问问这位姑娘的意见呢?”   姜宁听出了檀越郎语调不对,连忙抢在檀越郎前面回答,“大师,您要送我什么呢?”洞虚期的先天大能,会说自己将有生命危险。难道是这个佛修洞察了天机,知道了自己以后会因为生下男主而亡,特来替她消灾解难的吗?哎呀,这不是从炮灰母亲,走上了不死系背景板的逆袭之路吗?   法师没让姜宁失望,他伸手递出了一颗金刚菩提子,“是金刚菩提树的种子……”   还没有小拇指大小的菩提子,看起来干瘪又普通。   赢官儿由道入魔后,心性癫狂。正欲从魔域杀回沧浪海,去挑战他的父亲。然而在他刚飞到丽川山顶时,就被半面法师拦住了。法师问赢官儿放不放下手中的屠刀。赢官儿说不放。   一言不合,他俩就开始了一场至死方休的七日鏖战。这七日风云色变,丽川山被他二人毁去了一半。就在半面法师都快要赢的时候,天道却出面,救了赢官儿。天道降下了一道飞升大乘的天劫,要半面法师强行当场渡劫。   有人说法师渡劫失败了,因为他肉身消散,灰飞烟灭了。也有人说法师渡劫成圣了,因为从法师消散的肉身处,留下了一颗金刚菩提的种子。种子瞬间长成了一棵参天的金刚菩提树。   从混沌到鸿蒙,从鸿蒙自如今。只有佛祖坐化后,才留下了一颗金刚菩提子。都说这是佛祖无上功德的回向,菩提子里面孕育了一个新的世界,是一切新的希望。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姜宁由衷敬佩这种能心怀天下苍生的和尚。她知道这东西的意义,是不能,也是不敢。   半面法师手里的这颗,应该就是当年佛祖留下的那颗。这样的宝物,就连檀越郎也不经要问一下缘由,“这是你佛门至宝,你确定要给她?”   “贫僧确定要给。”半面法师颔首,“如同这位姑娘已决议要搭救这位魔王子一样。在因果未落之前,我也决议要搭救这位姑娘……”   原来不光是檀越郎与姜宁的身份,就连不咎的身份。与他们之前的因由还有后面要去干什么,半面法师早已是洞若观火,明了一切了。   人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半面法师确实可以做到这一点。如果说要牺牲他自己来拯救众生,法师可以毫无犹豫就牺牲了自己。但如果要法师去牺牲一个无辜的人,来拯救未来的众生。法师拿不定主意。   “姑娘明知此子是魔域二王子,为何还要相救呢?”这既是半面法师的问题,也是他的自问。   姜宁凝视着眼前这位相貌普通,却已是半步成圣的得道高僧。不知道他,是否也能同自己一样,知晓了不咎的未来。   她如实答了,“由他去吧。”   “善哉,善哉。”半面法师连说了两遍,“看来这金刚菩提子,非姑娘莫属啊。就是不知姑娘姓名,如何称呼。”   他是真不知道我的姓名,还是说他不知道现在我的姓名呢?姜宁心下一沉,还是说出了真实的情况,“大师客气了,我叫姜宁。”   不同于姜宁的心事沉浮,半面法师在一笑间就把菩提子递给了姜宁,他知道姜宁心中肯定还有疑问,最后说了一句禅语,“莫问祖师西来意,一轮孤月照眼明。”   姜宁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能保持着敬畏之心在心里吐槽。先天高人果真高山仰止,我辈自愧佛如,只可惜就是不会说人话。   夜晚,魔域边界的上空,星与月各有其一。   姜宁三人决定这野外先睡过一个晚上,等明天一大早乔装打扮一番再入魔域的城池。   一直没有歇息的檀越郎,听见了有人翻身的动静。   他跑到了姜宁跟前去瞧,就见到是不咎翻身过来,还把脸贴到了姜宁肩上,枕在了上面。   这混小子还不知做着哪国的春秋大梦,喃喃说着梦话,“姐姐跟我……别,跟那个老男人了……”   檀越郎看不过眼,伸出了一根食指来,把不咎的脸给用力抵了回去。可能因为用力过猛,还在不咎那白嫩嫩的小脸上,戳出了一道浅浅的月牙形指甲印。   “你这是在干什么?”恰巧被姜宁逮了个正着。   “你怎么醒了?”也不见檀越郎有心虚的姿态,他极其自然地收回了那只戳人的右手,在回来的路上还顺道帮姜宁拉了一下衾被。   整个过程都是面带微笑,一气呵成的。完美规避了姜宁的问题。   到这一秒为止,檀越郎都是自认为尽在掌握中的。   谁知到了下一秒,姜宁蓦地坐起身子,任由刚拉好的衾被滑落了下来,她还抓住了那只刚逃回檀越郎身边的右手。   她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没事,姜姑娘。”檀越郎回了一个最完美的微笑。   姜宁还不肯放手,反而抓地更紧了一些。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这无意识地一抓下,抓得有多么紧。姜宁只知道她在乎眼前这个朋友,在乎眼前这个檀越郎。为什么会有些反常。   檀越郎看了眼被姜宁紧抓的右手,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见檀越郎有要收回的意思。   “你是不是不开心?”姜宁换了一个问法。   “我没有不开心。”檀越郎做事向来如此,他只会把对姜宁好的,自己愿意告诉姜宁的,让她知晓。至于其他的事情,姜宁根本没必要知道。   但此刻,“姜姑娘,为何有如此一问呢?”檀越郎的心想知道这个答案。   “我观察你多时,自从不咎随我们上路后。特别是,半面法师送给了我那颗菩提子后。你虽没有说,神色也如常。但我怎么看,怎么就觉得你是在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姜宁转而想到,“是不是因为,我一意孤行要把不咎送回魔域王城。没与你商量,就让你担了这么大的风险。你不高兴了?”   她的眉眼上跟着也染上了一丝担忧。   檀越郎看在眼里,想轻抚她的眉角,却又不得不忍住了。左手已被他在无知无察中,握成了拳头。   “姜姑娘居然一直在暗地里观察我吗?”他只能微笑着,有意调侃着姜宁。想分散她的心情。   这次是姜宁被逮住了,还是自己坦白的“罪行”,她不好意思般低了一下头,嘀咕着,“那你是承认了,因为我而不开心的吗?”   “不是的。我是不开心,但是不是因为你……”   “那是?”姜宁好奇,又抬眼直视着檀越郎。   “皆是因为这个魔王子,成天霸占着你,还贴你贴地这么近。”   姜宁怎能想到,檀越郎也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他……他这是在吃醋吗?一时她忘记了自己是某人未婚妻的身份,只记得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姜宁。   她连忙心慌则乱地解释,“可我眼里本就没去看最近的那个人。一直在看离我比较远的你呀……”   他怎么就是不知道呢?   其实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就是想看她会不会说出来。 第15章   有那些不求上进,只求逍遥快活的散仙们,流传着一句至理名言:“不求修得合体成,惟愿老死销金城。”魔域的销金城,是天下第一的纸醉金迷,流连忘返之地。在这里,只有你没见过的,没有你想不到的。   一身男装打扮的姜宁,立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处处觉得新奇。   有身穿八卦道服手拿拂尘的道修,也有衣着暴露更甚毒三娘子的女魔修。还有的修士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包了起来,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嗯?”怒目圆瞪,突如其来的对视,还有这声凶神恶煞的冷哼。吓得姜宁直接倒吸一口气。   这个凶姜宁的修士裸露着一只胳膊,虬结的肌肉,看上去比姜宁的脸都还要大一些。   修士之间最忌讳别人的窥视。像姜宁这种没个顾忌的私自打量,肯定要惹人不快的。   好在檀越郎及时出面。他拉住了姜宁的手,表明这是我的人,还放出了元婴修为的实力。才让这个肌肉男,忍气吞声了下去。   知道姜宁是第一次来销金城,会有许多好奇。檀越郎就跟姜宁讲解着,“那个全身只能看到眼的家伙,是个法修,具体修练什么的倒是不清楚。   刚才瞪你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个体修。相信你也认出来了。”   何止是认出来了,姜宁以后会把所有体格彪悍的修士,都默认成体修的。   “销金城每天都有这么多修士的吗?”姜宁还没见过,满街几乎都是修真人士却不见凡人的城镇。   “是的……只是,今日好像格外的人多。”檀越郎这一拉,就不敢放手了。人头攒动里,生怕一个转眼就不见踪影了。   再看两边的建筑,诸市齐备。卖花卖药,卖南北物件小玩意的,还有些一看就装修气派豪华却不知道卖些什么的。各色铺子间,还林立着歌馆酒楼。更不用说,那些只在临街叫卖的小摊小贩。   真的是,楼阁参差十万家,繁华千日看不尽。   其中最入姜宁的眼的,却是一筐稀松平常没有的特点的柑橘。不知为何,竟然一时看得姜宁口舌生津了起来。   檀越郎直言,“喜欢就去买来吃几个吧……”姜宁的心思不难猜,都写在了脸色。   不咎恶狠狠地摸了下自己的口袋,一咬牙忍住了。没关系的,你是魔王子。未来整个橘子山都是你的!   姜宁蹦跶着来到了橘子摊贩前,正准备伸手比出个二字,又想到还有不咎这个孩子。就和老板要了三个。   姜宁在箩筐里挑了一个其中看上去最大,最圆润的橘子出来。想也没想,就弯腰递给了不咎。   不咎觉得自己是个得胜将军,露出了标准的小虎牙,微笑着拒绝了,“我不吃,都给姐姐吃。”最后还不忘挑衅着檀越郎。   “那我就要两个吧……”姜宁认为,既然小孩子不吃,自己一个人吃两个已经是多了。没有必要多浪费钱,更何况这还不是自己的钱。   “喜欢吃,也无妨多吃这一个。”说话的功夫,檀越郎这边已是连钱都帮姜宁付好了。还帮姜宁另外挑好了两个柑橘,拿在了手中。他知道姜宁肯定是要当面就要吃的,一手会拿不过来。   姜宁看檀越郎一路上都如此大方,不由得拍着胸脯,垮下了海口,“以后等我有钱了。我送给檀越郎一座金山来报答你。”   都说三岛方外宗富有沧浪海,瀛洲岛上的显定无思殿中拥有道藏三千,法宝无法,随便拿出去显摆一件,都可以做一宗一派的镇派之宝了。我身为他们掌教的未来妻子,随手送一座金山出去,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那我可就等着姑娘的金山了,姜姑娘可别忘了我……”   “自然,自然。”自己怎么会忘了檀越郎呢?   檀越郎颔首,不动声色间扳回了一局。   果然如檀越郎所料,姜宁忍不住当街就要把这橘子吃了去。边走着就开始边剥了。   不咎为了更胜一筹,看着檀越郎拿橘子的双手正不得空,就笑着对姜宁说道:“姐姐需要我帮忙吗?”   吃个橘子而已,姜宁怎么会还要借助一个小孩子的手,“不用哦,谢谢小不咎。”   不咎忍不住朝着檀越郎挑眉。看见没老男人,姜宁姐姐喊我小不咎来着。这是昵称。你呢?喊的是什么?檀越郎?好老气哦。   但等到姜宁剥开了这个金黄色的橘子皮,正准备掰开一半的果肉,一口气全吃下去的时候。她又想不过,怀着满心满意的笑脸盈盈,剥下了其中一瓣来。一举手,就如同要献宝似得,把这第一瓣橘子肉。送到了檀越郎的嘴边了。   檀越郎从善如流,还微微弯着腰来迁就姜宁的身高。不用说,此刻他的内心必定欢喜的很。   嫣红的舌尖一点都不敢造次,不急眨眼间就卷起了果肉,直往自己嘴里送去,生怕接触到了姑娘的手荑。那就是要犯下大错,一发不可收拾了。   见此,姜宁全程都是笑意。   这一瓣橘子肉,起初檀越郎还不舍不得吃。被他顶在了上颚。   他是看姜宁在喂完自己后,就一口气直接吃下了大半个橘子时,竟然露出了那种幸福到想要流泪的表情。   难免有些好奇,这东西有这么好吃吗?檀越郎不经心生疑惑,我这修练几百年来,到底吃过橘子没?   可是等他咬开这汁液四溢的果肉时,堂堂的元婴真人也忍不住眼眶湿润好似流泪一般了——   这橘子好酸啊。那一口那么大,她怎么吃得下去哦。   姜宁却不同。这橘子被她吃来,甘甜爽口极了。那种流水一样的酸甜,如甘泉一样浇灌着姜宁满足的内心。简直回味无穷。   她开始伸手找檀越郎要了第二个。   于是还没等走出这条街,三个特别酸的橘子居然都被姜宁消灭光了。   姜宁开始迈不开腿了……   她提议,“要不我们回头?”   这都不用檀越郎站出来再来表现自己。就连不咎这个小孩子,都看出了姜宁的心思,跟着在那没有明说,“那我们走回到那个橘子摊前吧,姜姐姐好么?”   姜宁高兴坏了。她实在太高兴这个小伙子这么小,就这么懂得善解人意,忍不住分析道:“不咎,你长大了。肯定很会讨女孩子欢心。”   “我长大了,只会更讨姐姐的欢心。”   “这样是不行的哦,小不咎。”看着年纪小小,就有未来情圣的架势。姜宁想到了书中不咎长大后,那种处处留情的风流范来。决定现在就口苦婆心一番,教育一下不咎,男人不要太花心的问题,“你长大了以后,只能一心一意讨未来妻子的欢心哦。”   不咎就在这段对话里的这一步等着姜宁呢,这样正好就可以说,姜姐姐就是我的未来妻子时。   却机关算尽了。   “唉哟!”骤然,有一颗不知从哪冒来的橘子,正中打在了不咎的脑门上。还刚好滚落到了他的手上。   绝好的机会,付之东流了。   姜宁寻眼望去,就见檀越郎抱回了一整筐的的柑橘。已是都站到了自己的不远处。   她不由得捂嘴失声笑了,“你这是作什么……买这么多橘子干嘛?”   “你不是要吃吗?”檀越郎把橘子抱到了姜宁的面前,任由她挑选。   “那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啊……”姜宁真是服了檀越郎。   而檀越郎却不在意,“慢慢吃,不够我再去买……”   不咎望着这两个大人,气鼓鼓地先离开一步了。   这一次再走到了这条街的街口,姜宁的步子就明显轻快多了。 第16章   摩肩接踵的路口前面,打西边来了一队比较显眼的队伍。至少对檀越郎来说,是一群他比较在意的人群。所以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凭借元婴的洞察力,檀越郎还能在十丈外就察觉到了他们。   说是他们,其实除了领头的一个成男修士外,其余的十来个人都是瘦骨嶙峋的孩童。蓬头垢面的孩子们,被人用铁环圈拘住了脖子,只能踉跄着跟着一路在拖行。   比起这群孩子,领头的这位修士,就看起来更似一个能决定生死的主人了。就算这个执鞭的领头人,只有堪堪融合期的修为。这在修真者的世界中,融合期也仅宛如一个开蒙学字的孩童,随意可以宰杀的弱者。   但就如同檀越郎能随手掐死这个融合期的修真者,这个修真者也可以随手掐死他队伍里,任意一个孩子。   这就是等级的碾压。   关于这个问题,在姜宁见识过檀越郎的实力后,姜宁问过他。   “如果人人都如同你这么厉害,那这个世间会不会更好呢?”   与姜宁本来的世界不同,现代社会里的人不会有这么大的实力差距。顶多就是爹妈有钱,长辈有实力,就可以混得风生水起,做一个实力碾压的现充了。   但到了书里。人的差距可以到达,强大到如瀛寰、赢官儿那种一剑分江,一式摧山。天崩地裂,乾坤倒转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也可以弱小到,你只能匍匐在地,生死万般不由自己。还不如草芥,能有一岁枯荣。   那为什么书中的造物主会创造出如此大的差距呢?这样的差距,是如此的令人窒息到痛苦。   檀越郎答曰:“不会。”   姜宁自是不信的,“你肯定是在骗我。如果人人都可以点石成金,腾云驾雾。岂不是人人都是神仙,处处都是仙境。”你们修士修千万年,不就是想图个飞升上仙,做一个白云堆里的神仙吗?   檀越郎说,“鸿蒙天地开,由一化万法。我可以是九,也可以是一万,乃至千千万,亿万万。但不可能是一。”他看姜宁听不明白,就另换了一个简单的说法,“你现在看着道魔兴盛,人人向往修真。可任由这个光阴往前走,你信不信。总会有一天,无人会再提修真事,皆做红尘百姓人。法会末,但如蝼蚁的普通的人还在欣欣向荣。”   姜宁想说不信,此时的她还不懂檀越郎的话。然而她又反驳不出来,因为她来自的地方确实是早就崇尚科学发展科技,不搞这些神魔修练了。没了这些修真者做庇护榜样,人类也照样发展地高速向前。   如果说繁荣是销金城美丽的一面,那这个繁荣的基石就是绝对的实力说话。这群毫无实力的孩童,就该被如此对待。这在弱者呼吸都是错误的魔域,太过理所应当了。   檀越郎不小心手一软,他怀中箩筐里的柑橘,就仿佛一颗颗金色的小皮球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开始滚落在地了。   他是故意这样做的,想分散姜宁的视线。   “啊!”姜宁好心疼,连忙在慌乱中蹲在地上捡。   不咎也赶紧跟着在帮忙。   只有檀越郎还抱着箩筐,立在那里。   引得不咎开始不满,“喂檀叔叔,有点自觉性好吗?”都这么大的人了,好意思自己一个大男人还干看着,让幼小妇孺忙活的吗?而且这筐东西,本就是檀越郎他自己弄翻的。到头来,却要自己帮他收拾。   姜宁笑着出面开始为檀越郎说话,“这么一大筐橘子,肯定很重。手抱酸了,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俩都没去帮别人分担这个重量,哪有资格数落一直在担当的人呢?”   不咎听见姜宁向着檀越郎的发言,简直都要呐喊了出来。元婴修士好吗。是谁在第一个晚上商议要把我怎么送回魔域,送到魔域大王子身边的办法时。有惊人的提议。   这个抱筐橘子就会手酸的元婴老男人怎么说的?   说,“姜姑娘,务须忧烦。我可以连夜提着这个小家伙,夜行九百里。赶在明早第一缕清晨的曙光,照射到大王子玄讹宫殿之前,就把他丢到玄讹的床上。好让他们俩,能在沐浴曙光中兄弟相认。绝不会有半点差错。   还能在中午之前,回来陪姜姑娘一起用个午膳。一点都不耽搁事儿。”   好在这个计划被姜姐姐已不安全为由拒绝了。谁知道这个麻茸包子黑芝麻馅的老男人,会不会拿自己手滑为由,不小心把自己滑落到魔域岩浆翻滚的血焰河中。   “是的,我的疏忽。”檀越郎见那队,押送幼童奴隶的队伍转角离开了视线,也跟着蹲了下来。   姜宁何等心思,虽然嘴巴上有意偏袒檀越郎。可不代表她没察觉出檀越郎的异状。   “是因为想吃橘子而苦于没有空闲的手,因此在发脾气。所以是在等着我的投喂吗?”姜宁此刻发觉,原来蹲起来她与檀越郎的身高就差不多了嘛。   “喏……我投喂了……”   递送东西的手,刚好就到了眼前。姜宁眯着眼,带有几分狡狯的笑容。让檀越郎心痒难耐了。   “是的没错,姜姑娘,我已嘴馋到心痒难耐的地步了……”檀越郎心口如一下,说着即真又假的真话。   这一次檀越郎的舌头连带牙齿一起,直接干脆就在姜宁的手上就咬破了果肉。果汁崩发开来,溢满了姜宁的整个手。   她不开心了。怎么搞的嘛,好心没个好报,这家伙是故意的吗?   姜宁想抽回自己的手,作为自己不开心的表露,来让他知道。   却哪里知道,他比她的反应更快,比她的懊恼更快。   容不得她后悔间——   这一次,檀越郎得逞到餍足了。   他的牙齿磕碰在如淡粉贝壳的指甲上,舌头触碰到了如玉笋芽般的指头前。   嗯,满筐的橘子唯独这个还是蛮甜的。   剩下的果肉,檀越郎咬都没有咬,就直接被他一口吞入进腹中了。随着喉结的滚动,欲望真实的告诉自己,他还想再要。   即是再要一次,更是百次千次,次次都由不得放过。即是不放过自己,定要也不能放过她。   微凉的湿意,让姜宁明白了檀越郎现下是在做了什么。这过度的逾越,是又惊诧又是羞愧,姜宁只能一刻都不敢停留也不敢去多想,立马就起身站起,还拉着不咎先往前走去了。   檀越郎看了这个转身。顿时觉得刚才这个餍足,定是个错觉。这哪里谈得上满足,根本就是远远不够,饿的很啊。   檀越郎想,如果这个故事就此打住了。他把人今天就绑到了沧浪海阁的寝殿中,那以后他们两个,是不是就会过着只有她,我,还有孩子的三人生活呢?   不,把孩子丢到沧浪海阁的下面去吧。就过只有她跟我两人的生活就够了。 第17章   姜宁想用袖口擦拭着指尖的粘腻,这股子粘腻的果汁留痕,却怎么也都擦不干净。真是恼人啊。同样擦不掉,也挥之不去的,还有脑海里檀越郎给与的触碰之感。这刹那间微凉所带来的触电感觉,惊扰了姜宁的心。   他又是修者又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怎么会有如此放浪行径呢?檀越郎怎么还有脸,再去面对至圣先师,用圣人流传的仙法呢?   细思如此再埋怨下去,扰乱着姜宁的心池,荡漾起些许涟漪。   刚才好似分明感受到了凉意,到底是因为魔域的风,还是本来就是有一片霜花亲吻了她的指尖。   姜宁开始看着自己的食指发呆。就在发呆中,她把这些旖旎,想象成了一个美妙的吻。神魂不由得微微一颤。   如果方才的这一切,是发生在我的双唇上,那真是羞死人了!   我肯定会攀附在他的身上,引诱这片霜花来沾染亲吻自己。   不咎还小,看不出也看不懂。刚才是发生了怎样惊心动魄又天雷勾地火的一幕。他只是不懂,姜姐姐要在羞愧中去极力掩盖着什么。   当下又在盯着自己的手指发呆,一脸春心荡漾个什么。   不过不咎明白,这一切肯定和檀越郎这个芝麻老男人有关。   而此刻正是一个与姜宁单独相处的绝佳机会,“姐姐……”不咎拉扯着姜宁的衣袖,想引起姜宁的注意,把她拉回现实来。   姜宁瞬间找回了矜持,就在她决定恢复微笑来面对,这个刚刚还被她当作挡箭牌而拉走的小朋友时。姜宁却看见了一个意外的身影。   说是意外,但姜宁也在脑子里预想过这个场景。   下意识地,这一眼撇过后,姜宁就直接拉起不咎开始在这拥挤的人流中,四面搜索着檀越郎的下落。   怎么看不见檀越郎了?他是不见了,还是走了?   她开始责怪自己的小女孩性子。那个海天蓝服饰的背影,应该就是三岛方外宗的人。她不能肯定是方外宗的谁,但无论是谁都是要捉拿檀越郎,不会给他好颜色看的。   高傲自负如方外宗的天纵英才们,岂会坐视让一个外人拐走了他们掌教大人的未婚妻。就算是个全身都充满可疑,还是个穿越而来顶包作替死鬼的未婚妻。   那也是三岛方外宗掌教大人的未婚妻,该由掌教来裁决。   檀越郎在此等罪名下的下场,姜宁可想而知了。   “姐姐?”不咎不明白姜宁在干嘛,前一秒还在发呆的人,下一秒就变成癔症了。像是后面有仇家在追赶着他们。   “看见檀越郎了吗?”姜宁又急又慌张地问。   “没看见!”不咎气不打一处来,没个好言语。他正一肚子莫名其妙呢,姐姐怎么张口第一句还是那个老男人。这才分开了几秒,那种心黑假面的老男人有什么好值得惦记的。   姜宁这会子是真的在人群里,被急到六神无主了。她又不敢扯着脖子到处张望,怕引人注意。不知道此处三岛方外宗的人,有多少人来到了销金城。   到了这个地步,姜宁只能又开始诘责了。自己真是又坏又傻气。自己心思坏,就坏在不该把自己想做的事情,牵扯到别人。现在还要连累别人被沿途追拿。傻就傻在,总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心情起伏巨大,耽误了正事。   姜宁都要被急哭了,会不会此时此刻,就在她走开的几秒钟后,其实檀越郎就被人抓走了。所以三岛方外宗的人,此时才会在附近。   想到这里,姜宁越是想忍着,就越是想流泪。书里写,方外宗三岛之中方寸岛长老九春师,执掌法度,为人严格不说,手段也十分厉害。能让邪魔皈依,能让圣贤入癫。   干脆我也被一起抓回去,一同去受刑。好过自己一个人留在魔域,去为他担忧。   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姜宁的肩膀。她被逮住了。   姜宁在认命中,绝望转身了,“请把这个孩子送回家……然后,然后把我抓回去吧……”在帮檀越郎洗脱罪名后,我会乖乖结婚生孩子的……   他还有心爱的未婚妻在等他,我呢……我就是个被天道拖来,要给他们的冰山先天掌教男去诞下天道之子的容器。   檀越郎实在没有想到,姜宁会以一副双眼紧闭,要大义赴死的神情来面对他。在他没看住她的一会儿间,他的好姑娘,到底怎么了。   他管不住自己的手,借着微风徐来,抚上了她的眉间。愿天下间,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事能纷扰到你的心。   不,就连我也不能……   姜宁在正感诧异中,睁开了她的眼。   就见着眼前极近的人,正在朝着她温柔一笑,温润如玉的笑意,能打动任何少女的芳心。   “哼!”姜宁强忍住委屈,眼眶里打着咕噜的泪花,开始倒流回去了,只是眼角有些微微泛红。   檀越郎瞧着心疼不已,只能保持着柔情一份,低声又小心地询问着,“怎么了嘛,怎么了嘛……”   “我!”姜宁想将檀越郎数落一顿,害她担惊受怕一场,但又找不出很好的理由,只能,“都怪你!”先把罪过推倒他的身上去,才好。   “我又怎么啦。”聪慧如檀越郎,能过目不忘且驾轻就熟任何修练法术的他,也一时料不准姜宁的心思,只得先赔罪,“千错万错全都在我,姜姑娘大人有大量说出来。小生改还不行吗?”   “哼,你怎么不见人影的!”   我不是看你不好意思,想避开我一会子的嘛。再说,身为男人的我,也要去冷静冷静的啊。但檀越郎哪能照实了说,“是是,是我的不对。我不该对姜宁一走了之又不告而别的。”   “那你是去哪儿了,害我担心的。你知不知道,刚才……刚才……”姜宁紧张急切到,都想打嗝。   “好啦好啦,先顺顺气。”檀越郎一边帮姜宁拍背消气,一面将她带到了一处甜水铺子前。点了一碗糖水,给姜宁润润嗓子。   也不忘给一路跟着的不咎要了一碗凉到透心凉的井水。不咎看了一眼这井水,极有骨气的一口也没有喝。   姜宁坐定,小口一口口地喝着,撒着桂花粉末的糖水,所有的委屈与置气,都消失大半了。   “姜姑娘听我说,我是刚才听见有人在议论着说,玄讹不久就会来到销金城。来观看今年的百战武决。”   百战武决本叫百强武决,是因为二百多年前的瀛寰因而改的名字。   这是销金城每年的传统节目,原来的规则是每年夏末七月流火的时候,销金城最厉害的一百名修者,互相决斗,输者淘汰。最后只剩下那个一直保持胜利的修士,就成为那一年里销金城最厉害的勇者称号。而这个人将享有这一整年销金城内,所有的花销全都免费的特权。   魔域崇拜勇猛,这样的殊荣即是享受,更是荣耀。   本来规则是这样的没错。可那年瀛寰得了乘黄剑从魔宫一路回道域,遇到了当年的百强武决,就起了试剑的念头。   规则是一对一的单挑,败者淘汰。可到了瀛寰这里就成了——   “你们其余的九十九个,一起上吧。”   瀛寰剑出乘黄,在太阳落山前就结束了战斗。   这可苦了销金城的全体百姓,他们原本可以狂欢余月的盛会,被瀛寰一句“乘黄起剑。”四个字,在一天之内就熄灭了。   所以自此之后的百强武决,被改成作了百战武决。规矩也改成了,能在擂台上能连赢一百位销金城强者的人,就是这一年的胜利者。   姜宁也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她明白了檀越郎的意思,但不清楚他到底想怎么做。   “玄讹会亲自会见今年的胜利者,到时候可以当面把不咎小友的事情说清楚。”其实檀越郎觉得,他可以直接把不咎丢到玄讹行宫的床上,还能在姜宁察觉之前就办妥。   姜宁蹙了一下眉,她想起了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不得不跟檀越郎提及,“我刚才好像看见了方外宗的人了……他们很有可能是来找你的……”   其实姜宁更想用捉拿一词。   “没事的。”檀越郎压根不在乎这个,他哪会不懂姜宁,“姜姑娘,我不怕他们。”   姜宁以为檀越郎是在说大话,“你是很厉害。但是三岛方外宗里,还有更厉害的人物啊。你怎么不知道,这样厉害的人,有没有一起来到销金城呢?”   她真是会被这个人活活气死。读书人怎么不懂得变通一下呢。总以为自己厉害,就天下无敌了。   “姜姑娘,我知道你很担心我。”这声呼唤,被檀越郎说的犹如清风入耳,“但请相信我,我檀越郎谁来了都不怕。”   说到最后,檀越郎已是在不知不觉中把手搭在了姜宁的手背上了,给足了姜宁,一个安定的微笑。 第18章   百战武决分为表演赛和对决赛,以金丹修为作为分水岭。金丹以下的参加表演赛,意旨切磋修为重在参与。金丹大圆满修为以后的修士,才能参加百战武决对决赛,去争夺真正的勇者称呼。做那百中唯一,销金城这一整年里最风光的人物。   本来姜宁与檀越郎都以为,凭借着檀越郎元婴后期的修为实力,不说秒杀所有强者,也不会止步于第一战。   可现在,莫说第一场比试了。现在的他们,连名都报不了……   “你们销金城不是倡导,道魔同宗,一脉本源的吗?你现在是在歧视道修咯。”姜宁很难得的显露出了凶悍的一面,在为檀越郎据理力争。   报名登记官是个魔修,他看着姜宁这个比女魔修还明艳的外貌,就觉得这小子肯定是道门里什么密宗的弟子,练就了一幅男生女态,娇艳动人不输那些魔域里修练摄魂术的。   登记官出于畏惧檀越郎的实力,只得强提了一下精神,没去再看姜宁而正色道:“请看好规则再来同我讲理。规则上写的很清楚,不是销金城的常驻道修,得在销金城内找到一位元婴修者作为担保,才能参加比赛。”   “为什么会对道修另做这个要求呢?”姜宁还是不服气。   排在姜宁他们身后的魔修看不过去了,“还不是因为前些年,有道修的老弟喜欢在赛场上死磕,把自己磕死了。他的宗门跑到方外宗去哭诉,说是我们魔修害死的人。神弓千乐罗那个暴力女,二话不说,什么解释也不听。就杀到了我们销金城,闹了一个人仰马翻。”   千乐罗是含元箭与浑天弓这两把并天神器之主,更是三岛方外宗蓬莱岛的掌事长老。当年听说有道修惨死在了百战武决现场的千乐罗,就带着自己岛上的五十名弟子,齐刷刷地往魔域赶。就在魔域众人如临大敌,随时都准备备战之刻。   千乐罗站上了丽川山山顶,弓开浑天神弓,飞逝的箭镞一夺金乌之耀,飞到了销金城内的百战武决会场,箭矢带来的烈阳真焰,烧了三天三夜。从此这个梁子就结下了。千乐罗之名,就是销金城百姓最恨的名字。三岛方外宗就是他们最恨的宗门。   “所以为了保证会场秩序,还有避免身后事的麻烦。你必须找一位销金城内的元婴修士,给你做担保才能参加比赛。”其实这个登记官还有一句话没有讲,就是方外宗的人禁止参加这个比赛。但他不认为这眼前这个修习秘法的弟子,会是自允天道传承的方外宗之人。   “画魔正在找能入他画中之人,我看这个小公子长得如此貌美。你们去找他做担保,也不失为一个可行办法。”魔域中也有古道热肠的好心人,指点着姜宁一条出路。   姜宁并不认识什么画魔,檀越郎倒是认识此人。   画魔葛仙客是个很特别的人,他以画入道,又以画入痴。在渡劫金丹修成之后,干脆就由痴成狂入了魔道了。比起他的修为厉害,真正能让此人名满天下的是他的画作。   曾有人以无数天材地宝作为礼金,想买他的画,都被他拒绝了。如今的他,因魔域大王子玄讹的庇护,正生活在销金城中。   姜宁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个醉的如一滩烂泥的人,会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元婴尊者葛仙客。   如果不是檀越郎的断言,姜宁肯定以为眼前这个,倒落在酒馆门口不修边幅的醉汉,只是个普通的酒鬼。   “现在还是大白天,怎么会有修士把自己喝到如此地步的?”莫说元婴修士了,在姜宁眼里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这样做。她信不过此人。   “他就是如此。姜姑娘就在这里站一会吧,我去试着同他说一下。”檀越郎柔声道,“不会太久的……”   自从“柑橘事件”以后,檀越郎对姜宁是越发的温柔了。   檀越郎也是非常人,能在一阵恶臭中,扶起葛仙客还同他好好说话,“你是醒的吗?”   “我又何时醉过?”葛仙客被檀越郎扶起了,又因为醉的实在厉害,根本无力站起,只能依靠在酒馆的木门上。   他醉眼茫茫地看着檀越郎,又道了一句,“我又何时醒过……你还是走吧,我不想理你。”   檀越郎也未因葛仙客失礼的话,有何恼怒。其实檀越郎并不是很喜欢画魔这个人。画魔这个人很喜欢画画,尤其喜欢画美人。   因为姜宁就是个美人。檀越郎不悦有人会对姜宁痴心妄想。   一如他对姜宁所说的,很快他就又回到了姜宁的身边了。   “怎么样,他没同意是吗?”姜宁见檀越郎果真这么快就回来了,料定了是葛仙客拒绝了他。   檀越郎答了一句,“差不多吧。”说完,就想拉着姜宁走了算了。   这倒是让姜宁摸不着头脑了,这话的意思是,还能争取一下葛仙客的吗?想着姜宁就想为檀越郎去争取一下葛仙客。   “那我去说说吧……”姜宁这回很妙,就着檀越郎拉她的手,反手把檀越郎拉了过来。   檀越郎还能怎么办,只能依着她呗。   “葛真人。”姜宁规规矩矩的很是客气,“我有事相托……”   葛仙客再一次睁开了那双,他自己都不想睁开的眼皮,这一次,“非比寻常啊,姑娘……”   这一次,他惊呆了。彻底清醒了过来。   葛仙客不仅一语道破了姜宁的女扮男装,他还跟着站了起来,并大声呼喊着,“掌柜的,掌柜的给我出来!给我掌灯出来!”   姜宁就在一脸莫名其妙中,看着这家店的老板,竟然真的听了着葛仙客的使唤。就在大白天里,提了一盏白纸灯笼出来,鞠躬问着葛仙客,“爷,照哪里?”   葛仙客一把抢过了灯笼,还不满意,“这种灯笼,这种光火哪行!简直就是糟蹋了这位姑娘的容颜!”   一面说着,就打着灯笼来看姜宁。   吓得姜宁一愣,被檀越郎直接护到身后去了。   只这一眼,葛仙客又开始叹息道“人间难见,红尘难遇。姑娘你神魂不全,体魄有损。才会法力全失,修为全没。”他想再凑上前去再瞧瞧姜宁,却一直被檀越郎挡着,“若是姑娘你,愿意入我画中来,陪我三年。我可以保你痊愈不说,还能让你忆起前尘,恢复法力。”   “免了。”檀越郎当下就然冷回绝了。   姜宁听檀越郎的声音沉沉的,不由得就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其实这人看似说的疯话里,倒是把姜宁的实情全猜对了。   我本就不是姜太玥,哪会有姜太玥的前尘记忆呢?我也是穿越而来的人,神魂不全也是有的。   姜宁因为不安,又扯了一下檀越郎的衣袖。   檀越郎见着姜宁的脸,有一阵颤颤泛白,有意用打趣调笑的方式来宽慰,“平日里不怕三岛方外宗,也不畏惧百玄府的女英雄。今个儿怎么啦……”   接着还故意弯腰,在姜宁耳边轻拂低语着,“难道是你故意对我使坏,又想叫我去买橘子,来哄你吗?”   姜宁一下子就想起了早些时候发生的羞人事情,登时羞窘难言到无地自容的地步,一跺脚,转身就走了。   檀越郎笑着跟了上去。   只留下已经十分清醒的葛仙客在原地大喊道:“姑娘要是后悔了,就到春花楼来找我!葛仙客我随时恭候姑娘的大驾!”   檀越郎本没把葛仙客放肆的话当做一回事。他在为自己“调笑”了姜宁一番,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直到了傍晚,姜宁才有了愿意缓和的迹象,给了檀越郎一个台阶下——   “我还想吃白天里那个桂花糖水,你要是给我买来了。我就能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姜宁用十足的小女人神态,看起来明艳极了。   真是让檀越郎爱惨了。   可等檀越郎买回了那剂能让他求得原谅的糖水,在雀跃中推开了姜宁的房门,见到的是空无一人后。   瓷碗摔碎的声音,还不能反映出檀越郎此刻抑郁的心情。   “乘黄,你的女主人呢。”   檀越郎看似孤冷淡然的声音,却让乘黄剑的剑身开始发抖了,畏缩着不敢上前回答。乘黄剑想了想,决定只能是变换出了自己的真身来。   一只才巴掌大小,头上还长角的红尾狐狸。   它跳到了檀越郎的脚边,贴着檀越郎的衣摆,讨好着啾啾了两声。   檀越郎就冷笑着,“春花楼是吗?” 第19章   姜宁夜幸春花楼,本以为能见识一下修真_世界里的秦楼楚馆,开开眼界。为此她还特偷来了檀越郎的钱袋,做足了要千金散尽一长见识的准备。   也活该自己是个现代城里人,思想太过污秽,一听名字叫_春花楼就想到了那种地方。姜宁愧对前面为她一边引路,一边解释春花楼名字的姐姐。   前面有一身着大袖衫的女子,举着明角灯款款而行为姜宁引路,“有道是,春花秋月消磨,一岁相看又过。虚名微利如何,识破方知恁么。姑娘没听过吗?”   姜宁汗颜,“我以为是春花烟色暮,燕子落花度,明镜昼无光,红帐徒自香。”本以为是说春闱寂寞,没想到别人高尚多了。这个春花说的是光阴飞逝,一切都是浮世虚名,不值得一提。   一俗一雅,高下立判了。   这女子也是真有涵养学识,当下就顺着姜宁的话还夸了姜宁一句,“画魔老爷很早就交代了下来,说是会有一位月作容貌的小公子来找他。我本来不信,现在看来。公子不但容貌出尘,学问也很是不一般。懂的可真多。”   本是称许的话,可到了姜宁心里,这就是挖苦她了。她一个连朋友都没谈过的单身姑娘家,哪能懂什么男女情爱,红帐徒自香的。   她是红帐亦无香,睡到天光光。   “惭愧,惭愧的很……”姜宁羞地只能一路眼盯着地面走。   “呵……”女子见此掩面轻笑了一下,“画魔老爷就在里面,公子直接推门进去吧……”   说罢,就牵着姜宁的手,搭在姜宁的手背上帮她推开了门扉。此番动作,就是为了有机会摸一摸姜宁的小手,吃一吃姜宁的豆腐。   可惜姜宁被屋内的情形给吸引住了全部目光,要不然让她看见这位姐姐玩味的笑容,她是会害羞的。   屋内华灯初上,在一片比白天还要明亮的灯烛辉煌下,里面的全数物件都显得那么流光溢彩,又煌煌不可直视。   说是有全部的物件,可放眼望去,只有挂满墙壁的画作,以及一抹白轻纱做帘幕。这白纱帘横隔开了整个屋子。莫说见不着任何装饰用的东西,就连葛仙客的人影,姜宁也寻不着。   “葛真人?葛真人?”姜宁这才察觉到那位引路姐姐,早已是不见踪影了。为了避嫌,姜宁没有关上门,只是在屋内探着身子问道。   “姑娘莫怕,能否将门关上,帮我执起那盏灯呢?”   明明声音近在耳前,姜宁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搞得人神神秘秘的。   “哦哦,好的。”有求于人的姜宁只能按吩咐行事,她在关门之后顺手拿起了一旁摆放的烛台。   说是烛台,可是不见烛光更不见红烛。一盏香檀木烛台座上,本该插着红烛的地方,被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给占去了位置。   “这是只产于极东沧浪海海底的明月珍珠。这等稀世珍宝,拳头大小的明月珠,姑娘还没见过吧……”葛仙客的语调里,全是得意的意味。   “是没见过……”姜宁实话实说,她也不懂这个东西是有多珍贵,书上说是至宝,那就是至宝咯。檀越郎那里看起来,还有挺多的。   “姑娘能否举着这盏明月灯,贴着纱幕,陪我走一走呢?”葛仙客接着现身说道。   “你……”姜宁惊见本来四寻不见的人,如今就在眼前与自己只隔着一道纱帘,正欲举着明月灯看个更清楚。   却被葛仙客制止了,“这灯不是照我的……”   葛仙客并没有把他的意图直明出来。   “抱歉。”姜宁以为她这样拿灯直接去照人,是不礼貌的。   “你举着就行,陪我走到屋底。”   因为理亏,现在的姜宁只能乖巧的听吩咐行事,“这样可以吗?”她把明月灯举在了与自己脸齐高的地方。   “我需要做到什么,才能把你引诱到我这边来,离开白天那个书生。”   葛仙客很直接,引诱是个很直白又带有想入非非的词语。   姜宁笑着踏出了第一步,她走得不急,甚至可以说很缓慢,毕竟她觉得这间一眼就能丈量出长度的屋子,并不需要走多少步,“那你得先戒了酒,你能保证再也不喝酒吗?”   她的回答很巧妙,挑明了一个葛仙客根本做不到的事情。因为世人皆知葛仙客酒画双绝,不会喝酒的葛仙客也就不会作画,也就不是画魔葛仙客了。   “他不喝酒的吗?”真的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丽。隔着一层轻纱的脸庞,在灯火阑珊里,影影绰绰,一娉一动都是这么的妖娆动人,扣人心弦。这是葛仙客找到的,最满意的一张脸。   姜宁想了一下,又笑了,与刚才的笑容不同,这一次是打心里溢出的笑容,“没见过他喝酒,更没见过他喝醉过。但应该不会像你这么失态。”   这个笑意是因为姜宁在脑子里想象,檀越郎如果醉了,那将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是可爱多一点呢?还是妩媚多一点呢?   这话一说完,姜宁已是走了十几步,屋子的尽头眼看就在眼前了,“你不想听听我的来意吗?”姜宁不得不自己主动提出自己的目的。   这回轮到葛仙客先笑了,“你要我保举早上那个书生,让他能去参加百战武决的对决赛。”   “你怎么知道!”姜宁见葛仙客居然知道事情的缘由,显得很激动,“这是很重要的事情。”   这关乎魔域的二王子能否顺利与兄长相认,书中的剧情是否能顺利发展。剧情的发展也就是天道的运转。   “销金城内本无秘密可言。姑娘你既然这么在乎那位书生,是否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呢?”与姜宁的激动不同,葛仙客的反应就平和多了。   “他是个好人。”姜宁想也没想,就答了出来。这是檀越郎给姜宁最直接的印象,“还是个君子。”后又补充了一句,完善了檀越郎的形象。   突然,在帘幕另一头的葛仙客猛地一下子,掀开了纱帘,正视着姜宁说道,“我修识人之术,已入化境。我分明瞧见他丹道元神上,有黑气弥漫,盘旋不去。他离入魔,根本就是一线之隔。”他瞧着姜宁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接着说道,“我敢打赌,这样的人一旦入魔。肯定会心性大变,嗜杀之心顿起。”   “是吗?”推门之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一声是吗,是意料中熟悉的声音。让姜宁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后,不由得蓦然回头,更是意料之外,熟悉的身影,“你怎么来了。”   其实姜宁更想问的是,你怎么来的这么快。这还差几步路,就能走到屋子底呢。   “你不是要喝,早上中意的那碗桂花糖水的吗?我给你送过来了。”檀越郎果真提着一个食盒,来到了姜宁的身边。   其实他的脚程还可以更快的,可是等到檀越郎都快到春花楼了,他却又掉头而行了。不为别的,他只是为了再去重新买一碗新的桂花糖水去了。   谁叫这是她的交代,这是她想要的东西。   檀越郎哪敢怠慢了。   姜宁心里甜丝儿了似的,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食盒,食盒内除了那碗摆在正中心的糖水之外,周四还围绕摆放着几蝶松黄饼、枣儿糕、万寿糕之类的小点心。   见檀越郎对自己这样的好,姜宁更是美得没了个边际,揣着一片柔情蜜意低低地细问了一句,“好像都很好吃的样子……就是不知道这桂花糖水,可有洒出来过没?”   “我哪敢呀。”檀越郎本来都快要真如葛仙客所言,当下就要入魔去了。心魔在买桂花糖水时,压下去了一半。在门外听葛仙客所言,又被浮上来了这一半。   现在见姜宁美滋滋地瞅着自己的神态,又给烟消云散了。   葛仙客确实是个懂得享乐也会享受美人的人。他有一个观点,真的没有错。   到了檀越郎这里,就是成了真的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姜宁用极小蚊子似的声音,偷偷地嘀咕着。都敢直接追了过来,还有什么不敢的。   “嗯?姜姑娘在说什么?”檀越郎何等耳力,分明就是要明知故问。   “咳咳!”葛仙客看得又是尴尬又是羡慕,只能用咳嗽来阻止这份没完没了的甜蜜。   “人我可以带走了吗?”檀越郎对着葛仙客笑了笑,看似守礼节制极了。   就连葛仙客在心里都想数落自己的不是了。看见没,你把别人的姑娘骗了过来,这位君子一样的书生,还能一直对你保持着礼貌。你是不是太失礼过分了。   可令葛仙客无法忽视的是,眼前之人的元神,明明已经被黑暗萦绕到已是漆黑一片的地步了。为何他就是没有堕魔呢?   不等葛仙客的回答,檀越郎就自顾自地拥簇着姜宁出去了。   姜宁今夜算是做了错事,还被逮了个正着。所以只能双手乖乖滴捧着食盒,跟在檀越郎的身旁卖乖。   檀越郎觉得这种不告而别的事情,只许有这一次,想要问一句姜宁,是否知道错了,可话到了嘴边,看着姜宁白皙的小脸就变成了,“天色晚了,你冷吗?”   姜宁直感奇怪,夏天喂,怎么可能冷呢。又想到今晚算是一事无成,既没有长到见识,也没拿到葛仙客的担保书,“葛仙客那……”   “那回去吧……”檀越郎不想此时还要听及姜宁的口中谈起别的男人名字,就打断了姜宁的话。这算是檀越郎鲜有的失态举动。   姜宁哪有心里不明白的,当下就改成单手提着食盒,一把握住了檀越郎的右手,“你看,我的手很暖和不是吗?还有,姜宁知道错啦。”   她说这话时,并没有转脸去看檀越郎的表情。只用自己的拇指去蹭了蹭檀越郎的手心,讨好的意味很是明显了。   檀越郎柔声道,“我哪有怪你的意思……” 第20章   第二日一大清早,就有人把檀越郎的推荐担保书,给送到了姜宁的手上了。   真想不到葛仙客是如此心口不一的有趣人,姜宁拆信而看,满心欢喜的想要表示感谢,“我想亲自登门致谢,葛真人什么时候有空,方便呢?”   送信的小厮回答,“画魔老爷今天一大早交代好,要给姑娘这封担保书后,就闭关作画了。姑娘要是有心,可以等到百战武决结束后,再登门致谢。想必那会子,老爷应该也闭关完了。”   姜宁觉得有理,还亲自送了这个小厮出门。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次葛仙客闭关作画,一画就画了大半年。翌年春华正盛的时候,葛仙客闭关而出,逢人就说自己完成了一副旷世奇作,今生已了无憾事了。众人皆问他,是什么大作,叫什么名字。   葛仙客笑着说,“是美人图。姑且叫作灯下美人图吧……”   大家顿时都很感兴趣,想参详一下巨作。葛仙客又笑着拒绝了,“抱歉。这幅画是葛某私藏,只能留给我一个人欣赏。”   也活该葛仙客这个人喜欢嘚瑟。就在葛仙客洋洋得意,每日都要抱着这副作画入睡的时候。这副画在一丈来长白纱上的人物画,却不翼而飞了。   等后来,姜宁在沧浪海阁的某个宝箱里,发现了一幅被藏起来的画白纱画卷。因为好奇心就打开来看。惊觉,画卷上的美人居然可以随着流光轻风,在那里自动地或笑或嗔,或喜或忧,看来去娇柔婉转,美艳不可方物。   更发现了,这个画上的美人,可不就是她自己嘛。   实在是不知道自己的夫君还有这样恶趣,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都被当作了意淫对象,姜宁被气得火冒三丈,骂了瀛寰一句,“老不修!”   百战武决的比赛场所在地下,准确来说是在销金城的地底下。   销金城的城民们有钱,也舍得花钱。他们找来了能工巧匠,以萤石为穹顶,以玄武石作地面,以纯金浇灌而成的柱子做支撑。成就了这个看似朴实无常,又处处透露着有钱气息的决斗演武场。奢华到简直都堪称一座宫殿了。   姜宁在后场帮檀越郎戴着面具。这是她替檀越郎精心准备的伪装,姜宁是怕看台的看客中有百玄府的人,更怕里面还有三岛方外宗的人。生怕檀越郎被人认了出来。   在买面具的时候,姜宁存着私心,还特地帮檀越郎挑了其中一个最丑最滑稽的老头面具。这个傩戏木头面具,既不好看,也不恐怖。给檀越郎这样的清俊书生戴上去后,更显得滑稽古怪了。   姜宁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有这么好笑的吗?”檀越郎不懂得笑点在哪里,但是能惹得姜宁这么开心的事情,就多问了一句。   姜宁一听,以为是檀越郎在意他的男子气概,连忙强忍住笑意,在那谎称,“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这面具你戴着,显得英武极了。”   “姜姑娘,你能在诓骗我时,能认真对待吗?”檀越郎无奈道。   姜宁见此,转了一下自己那黑溜溜的眼珠,跟着狡黠笑道,“我可没有诓骗檀越呀。面具是很可笑,可是檀越也很英武呀。”   她说的可是有理有据极了。这个面具还有一份姜宁的私心,她的私心就在于,她想借这份可笑,遮盖一下檀越郎的优秀。   但是遮盖住了,掩藏住了,又有什么用呢。自己与他都早已是名花有主的人了。   姜宁看着眼前带着傩戏木头面具的青年,很想问一句。你是只对我这一个人这么的好呢,好到了心坎了,让我忐忐忑忑,又欣又喜。   还是也对你的未婚妻这样的好呢?或是对全天下的女孩子都这么好的呢?   唉,自己是在痴心妄想,还是在异想天开做自己的美梦呢?   本来很好的气氛,姜宁一时萎靡了下去,没了个声息。檀越郎不由得心下一沉,拧眉问关怀道,“怎么了?”   他实在拿她没个办法,上一秒还开开心心的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呢。也不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在那黯然神伤的,更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对我说。   姜宁深吸了一口,忽然正色,打算把心底的心事袒露给檀越郎听。她也不知道谈不谈得上,算喜欢。就是现在很中意这个眼前之人。本可保持这样大家都很安逸美好的关系,直到结束的。但姜宁有些不甘心,亦是有些怕自己以后会后悔。   所以她想借着这个当下的机会,给说出来。   下一个瞬间,姜宁揪着自己的衣角,咬着下唇说道,“因为我在苦恼一件事呀……诗里说,恨不相逢未嫁时。我恨了,君可有恨之?”   这是句看似很隐晦的问句,他如果想装糊涂,就可以装糊涂。又是一句这么明显的告白,他想深情,亦可以与她一同深情。   檀越郎本该欣喜若狂的当下,又被自己挖了自己墙角的异样感,冲击地有些知该如何自处了,再看姜宁用那满脸委屈难受的小表情,在等着自己的答复。   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檀越郎一把将姜宁抱进怀里安抚,轻轻摸着她的乌发,用极其温柔语调在那说着,“傻丫头,这种事还需要烦心的吗?你想回沧浪海,我就陪你回沧浪海。你若不想回去,想去别的地方,我都陪着你,只有我们两个人。”   然后他把姜宁的掰正了过来,取下了面具,一脸认真的直视道,“你看这样,行不行呢?”   姜宁是想哭又想笑,只能吸了吸鼻子,埋怨了一句檀越郎,“那你可真是个渣男……”接着又埋怨了一句自己,“我也可真是渣女……居然对这样的你,你刚才所说的话。还心动不已……”   檀越郎听不懂渣男渣女的说辞,但也知道姜宁这是在数落他还有姜宁自己。这一次檀越郎把姜宁抱得更深了一些,没了面具的阻隔,他能把脸贴在了姜宁的颈窝边,贪恋着她发丝里的香气,“你可以数落我,万万不可数落了你自己。   因为你要是受了委屈,我可是要心疼坏了的。我一旦心疼了起来,姜姑娘你又要从何补偿起呢?”   姜宁由哭转笑,“那我也给你买一碗桂花糖水,前来赔罪不就好了。保准你心里甜到忘了疼。”   檀越郎听了这个建议,凑到了姜宁的耳边,一字一句地告诫着,声音不知何故有些暗哑,“那我可要姜姑娘,亲自喂我来赔罪……”   这个“喂”的含义,等姜宁过了几秒后才回过神来,登时就挣扎着推开了檀越郎的怀抱,还抢下了木头面具,敲打了一下檀越郎的脑袋,嗔怒了一句,“下流!”   檀越郎受了挨打,却乐在心里,反问了一句,“说说而已,这也算下流吗?要是我,现在就想做呢?”   今天百战武决的看座上几乎都坐满了人,本来这才开始的比赛,不会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在这么早的时候就上场的。   可也许是听说了魔王子玄讹的到来,魔域的魔修们都跃跃欲试了起来。昨天有一位魔宫里的高级魔修已是连赢了十人,他是拥有王族血脉的贵族。现在势头正盛,观众们都是来看他的。   姜宁望着前面用水幕法术做成的转播屏幕,问着正在一旁的不咎,“不咎,你说檀越郎胜算大吗?”   然而此话问出口后,姜宁又后悔了。不咎现在是个小孩子,哪里又看懂实力什么的呢。   不咎心里想着,哼最好这个魔修把老男人打到残废,但他知道这样说姜宁姐姐肯定不高兴,就笑着道,“檀叔叔很厉害的,姐姐尽可以放心。”   赛场上双手持一把巨斧的魔修伽罗直视着檀越郎,傲然道,“道修,我乃杰达之第三子伽罗。你是哪门哪派的何方人物,敢在魔域挑战我!”   天生的魔修都注重血脉的传承,他们自认为是开天万有之母的子孙。所以在慎重的场合,都会如此自报家门,说明自己父母的身份,来证实自己的血统。   檀越郎淡然道,“我本无名之辈。”   伽罗认为檀越郎这是在羞辱他,再看檀越郎还戴着面具出场比赛,就更瞧不起檀越郎,“哼,藏头掩面之辈。”   说罢,伽罗的那柄巨斧就被他抛上了天空。   比赛也由此划开了战端。   伽罗的人也朝着檀越郎直袭而来,力求先发制人,轻取檀越郎。   但见檀越郎身却不动,欲以不变应万变。   随着伽罗本人扑到檀越郎面前,还在天空的那一柄巨斧也随着降落,携带风雷紫电,一击同要砸中檀越郎了。   在撼天动地的杀气中,檀越郎身形一稳一退三步,以指作剑,在一个错身中与伽罗穿身而过,不但避开了落雷。   伽罗在接住巨斧的那一刹那间,只感自己眼前一花,在还不明所以的一瞬间,已是胸口有了一阵剧痛。   檀越郎手中本无剑,却让伽罗感到,“好快的剑!”   这个已到了他背后的面具男,有一股子剑意,有一股慑人的剑意。 第21章   鲜血已经染红了伽罗的衣襟,伤势随着他灵脉的流转还在不断地恶化。只因这书生,看似的轻描淡写的一击,却早已经将剑气侵蚀进入了伽罗的身体内。   剧烈的刺痛与血腥味,蚕食着伽罗的意识,脑子里属于修真者本能告诉他,你是战胜不了眼前这个道修的。   那伽罗就此放弃了吗?魔域王族岂可轻易言败。   只听闻伽罗一声提气长喝,就徒手伸进了自己的伤口中,竟然自己把伤口拉扯地更大了一些。血肉淋漓的突兀景象呈现在了观众的眼前。   因为画面过于真实,姜宁扭头不敢去看。   他大声呼喊道:“万有之母在上,杰达之子在此献祭,请求您赐予我最原始的力量!”   说罢,就把满是鲜血的双手涂抹在了斧刃上,王族魔脉加成的血液,有着与生俱来的戾气与灵力。此刻被附着在了巨斧上,伽罗本人也到了狂化的地步了。   惊见此等惊愕局势的销金城百姓,都在周遭窃窃私语着。   “也难为他如此拼命了。”   “听闻他喜欢上了一个女道修,为了求娶此女。他必须得到玄讹王子的特赦,允许他与外族女性婚配。所以他有了不能输的理由。”   魔域王族为了保证血脉的纯净,是不允许结婚对象有王族以外的人选的。更何况伽罗想娶的是一个需要外求的道域修士。   “就算他得了第一,玄讹王子也不会应允他的。”有人信誓旦旦的发表着言论。   正所谓说着无意,听着有心。不咎就把这一段对话给听进了心里去了,他趁着姜宁没注意的时候,低声向一旁的老人问道,“老爷爷,我也很好奇王族内的事情。”   在魔域里谁又不好奇王族那些贵族的事情呢?   “我想问一下,如果是魔族的王子要娶道域的女人为妻呢?”不咎小心又轻声地问着。   “天方夜谭。”老人回了不咎四个字,“身为万有之母的儿子,只可能与王族内血脉最纯正的少女结合。这样魔修的血脉,才能得以繁盛。”   不咎看着就坐在自己身旁的姜宁,他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心已是有了抉择。   再回到赛场之上,在狂化下的伽罗,怒目圆瞪,满脸通红,目中好似有火焰要喷发出来,想夺取眼前之人——   檀越郎的的性命神魂。   “无知的道修,你现在可以说出,你的墓碑上该刻什么名字了。”   话音落,伽罗并不等檀越郎回答,更不给机会他去反应。顿时周身燃起的狂浪巨焰,就如同一团火球一般夺命而来。   檀越郎以柔水化炎阳,铺开了一层以冰晶做成的幕帘。   伽罗毫无畏惧,冰层在触碰到他周身的一瞬间,就被炙焰灼烧到四散炸开开来,顷刻之下已是又被蒸腾成水雾,消散无踪了。   在势不可挡的下一秒,自持魔威赫赫的巨斧迎面朝着檀越郎砍来,这一斧魔焰嚣狂,尘埃震荡,地裂三分,无所不催。   而檀越郎呢?烈阳仅是灼伤了他的面具。   全场的所以人都在惊叹着檀越郎的实力。观众席中传来了不断地尖叫声。   檀越郎不闻不语,好似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毫无相关一样。他只是在那轻摸着面具上被烧焦掉的一角。谁也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在思索什么。   这时现场又开始鸦雀无声,安静极了。包括伽罗在内,都在等待着檀越郎。静待他的下一秒。甚至有人的还在大胆的猜测,或许这场比赛的胜利,整场比赛的胜利,对于这个场上的道修来说,都是不甚重要的。或者说,还没有这张木头面具来得重要。   他的衣诀轻轻落下,有一片雪花落在了伽罗的眼眸前。观众们眼眸前,也跟着坠落着这同一片雪花。   他踮足而起,在一阵飘飞旋舞中,天地骤然袭来的一场风雪,白色的雪席卷着一道更白色的人影,在倏忽绝逸绝尘中,与伽罗一照眼过后。   伽罗得见了,秋水凌波一剑之下的剑意阑珊。他只能单膝跪下,双手将巨斧举过头顶,来抵挡这一眼的剑意。   之前那片还在眼前的雪花,于此时落定了。落在了伽罗的脖颈上,这一片并没有什么,伽罗只是觉得有一丁点的凉意。都不像是伤害,更像是一个最轻柔的女人给予的一个吻。   然而还有一片雪花,落到了伽罗的脚下。   伽罗含恨佩服道,“尊驾武决超凡,剑意超凡,伽罗甘拜下风。”   然后他就被人抬下了场外。这样丢脸的事情,不是伽罗想要的。但那一片雪花冰封住了他下半身灵脉武息,让他只能拥有如此丢人的退场方式。   在寂静事后。是山呼海啸般欢呼声,好似都要掀破了这萤石做的穹顶。   这都是属于檀越郎,此刻荣耀属于檀越郎。   姜宁就如同自己获胜一样,皆是满脸的欣喜,迫不及待的想去拥抱檀越郎。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悦。   不过此时,已有不少的女魔修开始纷纷议论起了檀越郎。   “这个小郎君,驭水术修习的如此出神入化,定是哪家沿海宗门的少主。若是我将他掠来,关在魔域享用几年。也不知道他的家人,会不会来找他。”这女魔修声音本就柔媚,此话说出来更显得令人遐想无限了。   姜宁寻声望去,瞪视着一双眼,记住了这个女人的长相。   可这还没有完。   “姐姐也真是喜欢说笑。我看这个剑修,都是元婴真人了。姐姐在心动境界,怎么配得上如此人物。”   这两个女魔修当下就为檀越郎的“归属权”问题给争吵了起来。谁也不服谁。   姜宁也是心大,一下子就当起了看客,还看得津津有味了起来。   这可苦了还在决斗场上的檀越郎,眼巴巴地在等着姜宁这个丫头扑过来找他,夸他呢。为何都过了这么久,都还没个动静。分明一开始,姜宁就有了要起身的意思,怎么又坐在了原处在那笑呢?   没办法,山过不来,只有自己去迁就山了。   “快看!元婴剑修朝我们这边过来了!大人肯定是看上我,要来找我了!”那个柔媚的女魔修话语中,透露着无以言表的激动与兴奋。   “小妖精,没准这个剑修是来找我的呢?”另一个女魔修也当仁不让,不甘示弱。   “老妖婆要点脸不,也不看看自己多少岁了。”要不是檀越郎已是走近了这处看台,只怕这两个女魔修立马就要打了起来。   姜宁一边听着八卦,也看到了檀越郎朝这边走过来了。她能不知道他,他是来找谁的吗?怎么可能呢。   姜宁笑着,是脸上也在笑,心也在笑。她把姿势坐得更端正了一些,非得在这群妖艳贱货中超群绝伦起来,让她们觉得没得比。   只可惜姜宁忘了,自己现在还是男装打扮。   所以真的等待檀越郎来到了姜宁的身前时。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女魔修,都忍不住在心里暗骂道——哼,有眼不识金镶玉。道域尽出断袖狗男男!   可姜宁不知道这些,等檀越郎笑着问她,“可是在怪罪我,弄坏你送的面具?”时。   她就只顾着眨着眼睛说道,“没有啊。”   “那怎么不下去找我……”   “刚想去找你,你不就来了嘛。咱俩心有灵犀不是吗?”   什么时候她这么伶牙俐齿了起来,真是在她嘴上讨不了半点便宜。   檀越郎只能换了一种方式,“可是我很心疼。这是你送我的面具。”说罢就要从脸上,将面具给摘下来。   却被姜宁阻止了。   姜宁把手轻轻搭在了已被烧毁的面具那一角上,“这是你胜利的见证,没什么不好的。我很喜欢。”   其实这话里面,更多的是姜宁的私心。她不想檀越郎的面貌,此时被别的女人看了去。   “好……就依你。”   有侍者跑了过来,催促着檀越郎准备上场比赛,说是有参赛者在赛场上在等他了。   姜宁以为,照檀越郎表现的实力来看,应该今日是没人敢再来挑战的,怎么这么快就有挑战者出现了。   她与檀越郎一起回头望去,赛场上果然已站立了一位身形峻拔的男子,正在负手而立等候着檀越郎。   也不知是不是有缘,还是一样的情非得已。   姜宁笑着道,“他怎么样跟你一样戴着面具。”   黑衣华服的魔修,也戴着一张白玉面具。遮住了整张脸。   檀越郎看姜宁这神态,有些吃味地长叹了一声,“是啊……”   这一声听来,就像檀越郎是在埋怨,自己已在姜宁这里不特殊了起来。   姜宁哪有听不出来的,似笑非笑地摸着檀越郎面具,安慰着说,“姜宁心里,只有檀越郎……”这一回,姜宁摸在了面具的眉眼上,顺着鼻梁,停在了面具的嘴唇上。   檀越郎真想这具面具,当即就消失不见了…… 第22章   黑耀玄武石上,百丈方圆。中心对角处,各有一人头戴面具,信手而立。   一身金线华服,戴白玉面具的青年人先开口了,“一百年没见,你怎么修出个天阴之体。还将境界跌落至了元婴?”   天阴之体是传说中灵脉中拥有太阴_精_魄的人。上古仙录记载,这种人天生拥有强大的水系法术能力,却不能长寿。太阴为坤,这种体质仅可能出现在女性修真者身上。   青年人以前见过檀越郎知道他并非这种体质,就是不知道究竟在檀越郎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接着问道,“你的佩剑呢?”   这个问题檀越郎可以回答他,“送人了。”   “看来传言也有所言非虚的时候。我倒是有些好奇,想见一下这位能让你把本命佩剑,都增出去的姑娘。”青年人打趣道。   檀越郎根本不给对方一丝的机会,“不给见。”   “哦?那我可就更好奇了。”青年人的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的意思。   檀越郎不欲与他多做计较,直面主题道,“你来了正好,省的我麻烦。我把你弟弟带过来了,就在观众席上。你自己把他领走吧。”   青年人显然不信,“你会这么好心?”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还是说,你来销金城参加百战武决,只是是为了来见我一面的?不是来做什么试剑?一证剑道的?”   这简直无法令人相信啊。独步天下的含章神君要见一个人,还会用这么迂回的方式吗?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我、喜、欢。”一字一顿下后,檀越郎仅用三个字,就完全封杀掉了青年人的一切猜想。   “我算是服了你了。先让我认认这个亲弟弟可以吗?”说着,青年人就在观众席中四处找寻了起来,“他在哪呢?”   檀越郎随即也回头望向姜宁那边,却发现岂止是不咎不见了踪影,姜宁原本该待着的位置上,已是空无一人。   青年人四寻无果,看着檀越郎只顾自己盯着赛场边的某个方向,就问了一句,“你说的我弟弟人呢?”   却听闻了檀越郎说了一声,“不见了……”紧接着,刚刚还在自己前面的檀越郎。就在赛场上,自己的面前,凭空消失了。   只独留青年人一人在原地无奈道,“怎么搞得像是你亲弟弟不见了一样,这么紧张?”   青年人不知道,檀越郎是老婆不见了,跟亲弟弟比起来更重要的存在。你说能不紧张吗?   那姜宁究竟是去了哪里呢?   原来是不咎将姜宁拉出了百战武决的比赛场所,他有话对姜宁说。   外头的天空上,恰好是到了日暮西斜的时候。   傍晚的风,不热也不冷。姜宁不明白不咎所为何事,还需要特地把自己拉出来说的,“好了。现在你的重要事情,可以跟我说了吗?”   不咎一把将两双小手都抓住了姜宁,这是生怕姜宁会听了他的话后就跑了去,然后抬头用他的双眼桃花眼,盯着姜宁认真道,“姜宁姐姐,我不做魔域的王子了。我跟你一起走,不行吗?”   姜宁当下就惊呆了。这是在说什么呢,你怎么不按剧情走,跟一匹脱缰的野马似得。她怕不咎只是小孩子心性,惧怕陌生的环境,一时不能接受魔王子的身份,还有一个从未蒙面的亲生哥哥。   姜宁蹲了下来,她反过来把不咎的小手都包住,给他安慰还有信心,“不咎,你听我说。你的哥哥会对你很好。你在魔域也会生活的很好的。你是魔域的王子,你无须惧怕什么。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也会来看你的呀。现在,你又不是要与我生离死别。”   “不!”不咎在哭喊中,挣脱了姜宁的双手,他扑进了姜宁的怀里,“我并非害怕什么。我听他们说,如果我做了魔王子就不能娶姐姐为妻了。我不愿意这样!”   这……这算是告白吗?   这可难住了姜宁。原来脱离轨道的不是剧情,而是自己。书里应该没有这段情节,也许当初自己没有多管闲事,小不咎也会有自己的造化安然到达魔域,与自己的哥哥相认。他毕竟是很重要的配角,未来要与赢官儿决战的人。天道是不会对他,置之不理的。   多此一举的自己,倒是如今生出了这段麻烦来。姜宁对不咎,并无半点的情爱。   “那小不咎知道我是谁吗?”姜宁将不咎从怀里拉了出来,替他擦了擦眼泪。   “你是姜宁姐姐。”小不咎很认真地吸了吸鼻子道。   姜宁摇了摇头,她打算在穿越过来后,第三次借出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名号来。   说来也巧,这三次借名号,统统都是为了不咎的事情。才在不得已下,搬出了那个男人。   她说,“不,姜宁只是我的化名。我还有个定了亲的未婚夫。   我本名叫做姜太玥,生在极东沧浪海的瀛洲岛上。父亲是三岛方外宗的前任掌教,打小我就定了亲。我与他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块修行一块长大的。他接任掌教后,就用本命佩剑与我换了定情信物。   所以我未来的夫君是,三岛方外宗的现任掌教真人,人称含章神君的道域第一先天剑修。   不咎,我与你是不可能的。”   不咎哭得更厉害了,泪珠子一个接着一个在他脸上滚落,“你诓骗我!你与那个檀越郎相处时,分明就是有情意的。到了我这里,你就成了含章神君的未婚妻!”   修真界的孩子都这么早熟的吗?姜宁不得已将这个谎话说的更彻底一点,一口咬牙道,“没错!被你发现了。其实,檀越郎其实就是我的未婚夫,瀛寰!”   却不想这句话被另外三个有心人,一同听了去。   堪堪赶过来的檀越郎与玄讹二人都没来得及,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   玄讹就打趣道,“尊夫人还是不错的。”对我弟弟不错不说,还蛮识大体的。   而听闻姜宁说话的檀越郎。心内却是一时百感千绪涌上心头,如五味杂陈般在翻江倒海。他想即刻就把人带回沧浪海,什么都告诉她。又想就这样一辈子做个山野檀越郎,与她简简单单的在一起。   前者是怕她以后伤心,后者是怕她现在伤心。掌教真人的心,真的是万般无奈,不知该如何是好。   骤然,倏忽一瞬,有一道白光,如白练飞逝,追之不及。眼看着就要在眨眼之前,飞射至姜宁的面前来了!   檀越郎不由得心下悚然一紧,大叫了出来,“姜宁!” 第23章   姜宁是只闻其声,并不知自己危险已经临近眼前,她寻声望去,正觉得奇怪。为何明明听见了檀越郎叫唤自己的声音,却不见人影。   而就在须臾之刻,姜宁只感眼前一片锐芒夺目,刺地令人不敢直视。她仅来得及在闭眸前,将不咎抱在了怀里,护住了他。   再一睁眼,却惊见不知何时,乘黄剑与檀越郎都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只璀璨的银色箭矢的箭簇,正好止在了乘黄剑的剑身之上。或者说,是姜宁背后的乘黄剑,出来帮她挡住了这一箭。   可就在檀越郎正欲毁掉这只箭矢之时,又是一声砰然炸响。   一道比刚才炙亮的光线,如火花四射,星火夺日,从箭矢中迸射而出。接着,有无数细如尘埃的光点粉尘,开始如烟似雾地在周围扩散开来。   姜宁以为这粉尘会有毒,连忙将怀中的不咎推开,玄讹飞身前来救人,适逢刚好接住了被推开危险圈的不咎。   同一时间,某一高楼的暗处。有心倾听姜宁的讲话的第三人,终于肯定了姜宁与檀越郎的身份。   黑袍加身的黯狱老祖,有了十足的把握,“乘黄剑护住而出。看来含章神君闭关不出的真正原因。被我逮住了。就是境界跌落到了,只剩下元婴能苟延残喘一下了。”   黯狱老祖在鹰眸冷厉之下,又幻化出了一箭,“刚才只是前菜。那这一箭呢?”   老祖看着这与其说是箭,更像是一道流光的东西,顿感有些可惜。这东西是用魔晶辅佐无数天材地宝,在元婴真人的阳神之中炼化而成的。用来专灭元婴的箭矢。数百年来就只炼成了一支。   这样的宝物一支过后又或要几百年后,花费多少心血,才能再成功炼成一支呢?老祖自己都无法断言。   但黯狱老祖清楚,能绝杀含章神君的机会,又岂是花个几百年就能换来的呢?   老祖不再犹豫,已是凝虚如神,弓如满月,一箭绝式不得不发。   铮铮一声弓弦回弹的声音过后。   这一箭无声无息,无静无动。如银河飞泄,恰如一缕琼光,在电光火石的速度下,于迷雾的遮掩中,不偏不倚射向了檀越郎的眉心。木制的傩戏面具,从中间裂开,哐当落地摔成了两半。   那一道神来之光,钻进了檀越郎额间点落的白色印记中去了。   这一切是这样的快,又是这样的无从追寻。   烟尘还未散去,檀越郎的瞳孔当即就骤然一缩,整张脸更是痛苦到狰狞了起来。   除了檀越郎与玄讹,姜宁与不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宁只听到有东西摔落的声音,心下就跟着有了不详之感。   “檀越……”姜宁神色慌张地在烟尘中,来到了檀越郎的面前,想去看他的情况,确认他的安好。   却怎么也想不到——   “别过来!”   她会被他一臂挥开了。   这本该是在费解之后会是生气的事情,然而此刻的姜宁无心不在乎这种小事。她的一颗心都悬系在檀越郎身上,见他有如此反常的举动,料定了他肯定是出了很大的状况。   但姜宁只能静静等待着,等待着烟尘散去,檀越郎能够平复心情。   咒法施咒成功,烟雾功成身退,就在诡异的同一秒钟之内全都消散无踪了。   视野恢复,姜宁与乘黄剑没能等来檀越郎的情况好转。   在惊愕之下,只能更加清楚地见到了檀越郎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姜宁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檀越郎,或者说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景象。   眼前之人,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有一抹格外冶艳的红唇。邪眼深邃中,幽暗的不见一丝清明。本是羽衣儒衫的书生打扮,被他穿来,竟感煞气盎然。   那点白雪印记,变成了一点妖异殷红。   檀越郎的周身透着一股有如实质的血腥冷酷,如同极致压抑的魔气,随时都可以肆意澎湃。   此情此景,直令人想退避三舍,避之不及。唯恐避让开来。   姜宁的心脏不知道被什么狠狠地一直揪着在,她颤声问道,“他这是入魔了吗?”姜宁本不想说出这句话的。   玄讹的回答给了姜宁一丝希望的可能,“没有。”   可下一秒又让姜宁的心,如坠深渊。   “比这个更糟糕。他的元婴就快消亡了。”玄讹接着道,“如果我没料错的话,刚才那一箭应该是黯狱那个老家伙手中的灭婴箭。箭如其名,被炼化过后的外道元婴,正在啃噬他体内自身的元婴。他撑不了多久了。”   而玄讹没说的是,檀越郎的道心开始跟着松动了,在自愿入魔与被侵蚀入魔的双重夹击下。最好的结果就是他自己当断则断,把道心元婴灭去,重生一颗彻底的魔心来。反过来吞噬了这颗外来元婴。   “我有办法能救他。”玄讹有意不说出这个,就是为了此刻。   “那代价呢?玄讹魔王子?”姜宁的双眸直视着玄讹。   她也不是小孩子。此人能一眼看出檀越郎此时的状况,还说出檀越郎所中的招式来历。又在前一刻,只身就下不咎。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   魔王子玄讹帮忙,会不计回报吗?姜宁想在心中冷笑。   玄讹也不意外破姜宁识破了身份,他指了指姜宁手上握住的东西,“我要你手中的乘黄剑。”   “这并非是我的东西。”乘黄剑所代表意义,不仅仅是一把剑。更何况,这并非是姜宁自己的佩剑。她很想用它来救檀越郎,但她做不到。   玄讹看了一眼应该是神志不清的檀越郎,他又笑了,“但此刻,剑就在姑娘的手上。姑娘,完全可以做主。”   然而姜宁居然断然拒绝了玄讹,“你的好意,你自个儿留着吧。我跟他就不用了。”   “哦?你要不管他吗?”玄讹觉得有意思了起来。   今日种种,皆因我而起。他会有如此因果,都是因为我。我怎么会不去管他,我怎能不去救他!   决心已下,姜宁心中倒是只剩下了然一片了。   谁都没有想到。姜宁的眼眶里泛着微红,就在其余两人惊愕的眼神中——   她踮起了脚尖,牢牢抱住了檀越郎的双肩。   闭上了双眼,吻了上去。 第24章   她的脸庞慢慢靠近,将柔软的樱唇贴向了他冰冷的薄唇,翕翕一动,吐出一点舌尖来,轻轻地辗转反侧,想叩开齿间。   姜宁希望这是有用的。   这是姜宁的第一次接吻,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她闭上了双眼。闭目后的黑暗,一切都在不安中微微颤抖着,是意料之中的沾湿浸润,也是意料之外的冰凉寒冷。惊得她想退却。现在的她,还有心思在想。嗯,他的身体这样的冷,肯定是身体很不好。   又不得不再进。   因为这不是一个吻,这是要救他的命。   方才被她一直偷偷压在舌根下掖着的那一粒金刚菩提子,终于被姜宁勾了出来,又推了出去。   佛门圣物就伴随着呼吸,被檀越郎吞服了下去。   眼看目的达成,姜宁就想赶紧退出来。   然而就在她微微睁眼后所得见是,四目相对下的震撼。   惊得姜宁下意识地就想逃。檀越郎那应该恢复神采的眼眸,开始变得更加晦暗不明了,瞳孔内欲望与戾气交织,正在暗潮汹涌。   这下可是真的退不开了。   他锁住了想要逃跑的人,如同猛兽攫住猎物一般得寸进尺。   温柔不复存在,姜宁想去舌头去抵挡,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救人的想法功亏于溃了,只剩下情绪波动下的呼吸交缠。   慢慢地那颗菩提子流转到了檀越郎的紫府之中,种子破壳而出。结出的须弥芥子,流淌着清圣之气,灌溉着檀越郎的四肢百骸乃至每一寸经脉。   心魔徐徐将熄,被正主的元婴吞噬殆尽。而找回神智的檀越郎终归看清了眼前的一切。他满意极了。   戾气褪去,檀越郎开始放慢节奏,将那片娇嫩如花的唇瓣压向自己更深一些,享受着早该属于他的旖旎缱绻。   直到姜宁都快不能呼吸的时候,檀越郎才放开她让她呼呼喘气。   姜宁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脸颊定是通红到有如火烧的地步了。她把头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开始极为不好意思了起来。   这时候偏偏,檀越郎还要厚颜无耻极了,“多谢,姜姑娘的救命之恩。”   还想不错过姜宁的羞态。还嫌不够似得,更像是有意赔罪。非得低头在在姜宁的眼帘上,落下了最后结束的一吻。   不咎是又惊又羡。玄讹则是在原地连连称奇,“这姑娘真是活神仙。一个吻而已,不光把你救活了过来。还把你变成了一个佛修。满身的佛门腌臜气息。”   檀越郎噙着笑意,“多谢。”现下的他心情大好。   致谢后檀越郎还对着玄讹眨了下眼睛,把这个笑容深化了一下。   这就是赶客的意思了。玄讹只好抱起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便宜弟弟,回魔宫验一验货。   不咎当然不干,“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我应该是你兄长,你得跟我走。”兄弟俩没必要在这里争执这个问题,容易让外人看笑话。   谁知不咎并非在意血统亲生问题,“如果你是我哥的话。那你的帮我把姜宁姐姐抢过来!我要和姜宁姐姐一起回魔宫!”   姜宁已经是很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了,哪知此时还会被人点名。   可惜身为大王子的玄讹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直接把不咎这个小萝卜头给扛了起来。不咎自是不肯老实的。玄讹直接把不咎拍晕了,还对他教导道,“我修几千年的都还没说这个话。你自己先修个几百年后,自己去试试吧。”   然后兄弟俩就头也不回的强行走掉了。   等二人走远,兔起乌沉,朦胧的月在天边有了一层淡淡的轮廓。   檀越郎摸着姜宁的发梢,以为她还在害羞在,就贴心的宽慰着说,“他们走啦。”   岂知姜宁的心思,早就与羞愧二字毫无瓜葛了。她从檀越郎身上下来。他都没来得及看清她的脸色。   陡然声音传来,从姜宁口中说出的是一句凶巴巴的,“乘黄,起剑了!”   乘黄剑得令,它听从指令悬于姜宁面前一侧,但并没能出剑。乘黄无奈于姜宁没有灵力修为,那自己又怎么能起剑呢?   能听见乘黄剑心声的檀越郎,想笑却又不敢笑。   姜宁见乘黄剑只是悬于自己面前一直没个动静,还以为是自己的指令下达的不够清楚。   遂指明了攻击对象,“乘黄,别愣着。给我打这个男人!”   什么?我去打檀越郎?乘黄剑转过身来,用那单眼的兽瞳来盯着姜宁,好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   乘黄剑进退两难,只好扑到了姜宁的身上,趁趁姜宁,讨好她。   “他刚才那样欺负我,你都不帮我的吗?”姜宁心里有委屈,指责着乘黄剑。   檀越郎只好把她搂在了怀里,“好啦,好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过失。你何必跟一把剑置气呢?”   姜宁还不习惯这样,只能低着头一面却却着,一面埋怨,“你老实交代,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姜宁不敢把后面的话问出来,怕这一问就又要被檀越郎得了便宜。   她想问他,是不是借着入魔来多占她便宜的。   檀越郎哪敢交代,这一交代下来,事情发展不就没了好结果嘛。他把姜宁的小脸,端正来看,两人面面相觑下。   他没去接姜宁的话,反过来一问,“姜姑娘把这以后保命的东西,如今都给了我。那你以后怎么办呢?”檀越郎心里知道,他的姑娘怎可能会有差池。   但今天的他就是有点坏心眼,想问一问自家的姑娘。看她是个什么态度来。   果然就见姜宁眸子里漾开一丝得意,嘴角笑着说道,“你不是在半面法师面前下了保证吗?”   “下了什么保证?”他继续坏了心。   她也接着笑,“你不是保证我会性命无虞的嘛。我姜宁,信你。”   檀越郎转而牵住了姜宁的手,他的手冷冷的却很有力量。   “那以后姜姑娘来讨这颗金刚菩提子时,得小心了。”   “我还讨得回来吗?”姜宁不解,这都吞下消失的东西。怎么还能在檀越郎的肚子里,再长出一棵能结果的菩提树来么?   “姜姑娘要是想要,那必须讨得回来呀。”   “哦?”她要看他到底玩什么花招。姜宁仰头凝视着檀越郎。   姜宁只怕要失望了,檀越郎根本就是有备而来的,“我把姑娘送的这颗种子,留在心房里藏了起来了。   下次姑娘要是想要。我直接把心送给姑娘就行了。”   “哼。”说多了原来都是套路来着,姜宁想直接走开,却忘了自己的手还在檀越郎那里,“我跟你讲,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又被留在原地。   对,我们现代人,怎么可能吃这样庸俗的套路。   “是是,姜姑娘不吃我这一套的。”檀越郎勾着笑意,看了看二人牵在一起的手“那?我们能走了吗?”   “走啊。”姜宁不明白不走还要干嘛?   檀越郎寻思着意见,“是去吃东西吗?”   “嗯哼。”   二人牵手走在了一起。   “想吃什么呢?”   “我想吃……”   他真的就想这样,一路牵着她的手,把自己的姑娘牵回家。 第25章   修整一夜之后的早上,阳光穿过整扇菱花窗的格心一道道地透进屋子里来。温暖了一室。   檀越郎瞧着眼前的这一碗黑水,开始犯难。   姜宁不明白这有何好为难的,“吃药而已,难道你怕苦吗?”她一个现代人都喝过中药的,难道檀越郎一个古代的修真者还会怕这个吗?   檀越郎如实相告,“我从吃过汤药……”他出生就是天生的玄脉灵修,可以靠吸纳灵力成长。玄修几百年更谈不上有过生病这种体验了。难得的几次受伤,要么是自己挺过去,要么也是丹药伺候。   再说,“这味道实在难闻……”   “这可是魔王子玄讹特地送来,感谢我们的药材。里面肯定都是好东西,你要趁热了喝了。”趁热喝中药是常识,姜宁不信檀越郎的说辞。哪有从没吃过汤药的人,定是他怕苦,退缩了。   她也想过这个问题,“你要是怕苦的话,你看我还为你准备了粽子糖。”说着姜宁就把早就买好了的粽子糖给贡献了出来。   还放到了檀越郎的眼前。真诚的表示,只要你把药喝了,这一袋糖都是你的。   但檀越郎的重点并不在苦不苦,有没有糖上面。   “玄讹送来的东西,你就这样放心给我喝吗?”难怪这东西气味怪异,魔域第一大魔修的馈赠,不是剧毒也是耐人寻味的。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呀。姜宁分析给檀越郎听,“他说这是我们送回了他的王弟的赠礼。像玄讹这样的人物,要做什么。肯定不会用他弟弟的名头。”更不会拿自己亲弟弟的名义去做阴谋坏事。   魔域第一的修真者还手握王权,用什么手段不行呢?   “你还挺了解他的嘛。”檀越郎的笑里意味不明。   “我更了解你!”姜宁起身撑在了桌子上,手往前够,去点了一下檀越郎的额头,“这是我第一次给人熬药,你就这么不给面子的吗?”这也好吃醋的吗?   “是,姜姑娘。檀越郎甘之如饴。”   檀越郎正身正色,端起了白瓷碗,管它怪异诡谲,有毒没毒,都一饮而尽了。   嗯,还能忍受。   姜宁看檀越郎神色如常,就问候了一句,“需要糖吗?”   “不用了,姜姑娘。我不吃糖,也不吃甜食。”   这话姜宁可不信,“你说谎!”她立马给他指正了过来,“上次你盯我喝那桂花糖水的眼神,我可瞧见了。虎视眈眈好吗。”   那是我对你虎视眈眈好吗……   “那我就是只对姜姑娘手里吃的东西,虎视眈眈。”   “你小孩子吗?”喜欢吃着碗里,还馋着锅里的?   “这糖你不吃我可拿走了。”姜宁多心询问着。   檀越郎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说,“我不吃。”你喜欢都是你的,你能惦着记我给我熬药,还怕我苦费心买来这个。这对我来说,就是最甜的糖了。   姜宁欢喜极了,这真是意外收获啊。本来是给檀越郎预备的,这下子全都便宜了自己。姜宁当即就取了一颗粽子糖出来,丢到了口中。自己享受了起来。   “好吃吗?”檀越郎瞧着姜宁眯着眼,那满足又幸福的样子,就想问一问。   姜宁没有开口,就在那点头。为什么一个修真_世界的地方,做吃的。特别是这些点心甜食,会这么好吃……   檀越郎得承认,自己要收回刚才的话了。这世上最甜的糖,哪是刚才那个。根本就是眼前的姜宁好吗。   对自己来说,这个姑娘才是最甜的存在呀。   “有这么好吃吗?”檀越郎坐到了姜宁的身边来,蹙着眉,好似在那苦恼着,“那我也想尝一尝,怎么办呢?”   “喏……给你呀。”姜宁很大方地分享给了檀越郎,其中最大的一颗。   可檀越郎没有去接。   姜宁歪了一下脑袋,表示不能理解。他又要干什么?是一颗不够吗?   檀越郎跟着也学姜宁,在那也歪了一下脑袋,“如果说……我想要姑娘嘴里那一颗呢?”   这样急转而下的剧情,让姜宁的小心脏噗噗跳动了起来。她直视着檀越郎,下定决心表露着自己,并不怕他的这种“招式”。   一使劲,就把糖全咬碎了。咬碎了还不过瘾,她还咬得咯吱在响,凶狠极了。   “抱歉。刚刚被本姑娘咬碎了,全都没有了。”这下子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姜宁的内心,为自己的反守反击成功在那一个劲儿的得意。   可她的得意还没显形,就被檀越郎这个男人的唇给堵住了。   这一次檀越郎不敢造次,这一吻仅轻轻落在了唇角,浅尝即止了一下。   得到了一丝甜头,他就罢手了。   还有脸在那笑着品评,“嗯,确实很甜。”   姜宁连忙站起来与檀越郎拉开了距离,还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嘴巴,瞪着一双眼睛控诉着檀越郎。   檀越郎依旧端着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在那明知故犯,“姜姑娘是不满意吗?我可以再来一次的。熟能生巧,我们合该多练习一下。以后你就会都是满意了。”   真的是慈悲多祸害,方便出下流。风流最是读书人!姜宁一时心潮起伏,有理有据的质问了一句檀越郎,“你对你未婚妻也是这样的吗?”   你对她也会做这样让人又羞又恼,事后回想起来又觉得甜蜜的事吗?   檀越郎沉默了。   他眼波里深邃一片,姜宁猜不透,也不敢往下去猜。眼前的这份安静是如此的难堪,她开始心虚了。心里暗暗责怪着自己既不会说话,还是个软弱的性子。偏偏没有小三的自觉性,想挑战白月光的地位。   只能哽咽着选择了逃避,她说,“我,我先出去了……”   此时檀越郎蓦地伸出了手,抓住了想走的姜宁。   他冰冷的手带住了她的手腕,带地很轻。姜宁可以不管不顾挣脱出来,继续往前走,这对她不是什么难事。   而她却停了下来,停在了原地。姜宁想听檀越郎接下来会说什么,她不甘心,不想放弃。   “你去见见她就知道了。”檀越郎如是说道。   姜宁惊了,转身回过来坐到了檀越郎的身旁,“真的吗?”她反过来扣住了檀越郎那只刚才带着她的手背,还抓紧了一些。猜测着他是不是想跟他的未婚妻,把如今自己与他的情况说清楚。   这算是小三上位成功吗?   “你真的愿意让她和我见面吗?”姜宁似是不确定,又问了一遍。   相比姜宁的激烈的情绪,檀越郎在提及未婚妻后的反应则是冷淡多了,“你们合该见一面的……”   “你的伤势还要紧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启程呢?你未婚妻的家在哪里?”姜宁一连丢出了三个题文。   檀越郎最后还是回归到了往日的温柔,他摸着姜宁的头,“我无碍的,看你的意思。”   “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如何?”魔域的事情已经结束了,终于走自己想走的路线了,“她的家在哪里呢?”曜天大陆上还有好多地方,自己都没去过呢。   “她的家在很远的东面……” 第26章   姜宁不怕远,多远的路都可以一路走过去,当作人生阅历。   她就可惜了这些销金城的特产。书里写三岛方外宗方寸长老九春师那里,有一件宝物名叫上善回笼囊。此宝贝可以隔开空间,收纳世间万事万物。要是这等好东西,自己也也有一件的话。也就不用苦恼,该买那些东西带着走,要割舍留下什么东西了。   她左右手各抱着好几大包的各色点心小吃,堆积成山到前面的路都快看不清楚了。早知道如此辛苦,自己就不该打发檀越郎与自己分开,去别处准备其他的东西了。也是自己心切,准备明日就走,一下子就多了很多事情来。   “抱歉……”姜宁透过缝隙顶看去,前面好像是有人挡住了自己,或者是自己没看清路,我挡了别人?她决定自己先道歉。   “没关系的……”   此人声音如柔声细雨,洋洋盈耳,真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姜宁觉得好听。   可叫姜宁感到意外奇怪的是,这人非但没有与自己避开冲突,反倒是一把夺过了姜宁怀中抱着的东西,给抱到了自己怀里去了。   得益于遮挡的消失,姜宁看清了这个无礼之人的全貌了。   眼前之人,头戴高冠,着一身白纱叠云柳绿春衫衣,姿容既好,雅量高致。看得姜宁目不转睛下,想起了一句词——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他微微一笑,“没关系的,太玥学妹。”   咚——心下一怵。姜宁就兜不住怀中抱着的东西了,只能任由坠落了下去。   然而东西却没能落到地上去,连同眼前人刚才从姜宁那夺来的东西一起,在一阵波光粼动下,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涟漪波澜的微光,以此人为中心,荡漾开来。在一阵轻微的震颤之下,姜宁就听不见任何的吵杂声音了。   眼前置身的这条街道,景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可是姜宁心中明白,此时的这条街道,哪里还是原来的那条街道了。世间有一个男子将空间幻术,修练至了妙至毫巅。   打眼再看面前和善的人,姜宁看见他的背后背着一个古木盒,她心里想那里面应该躺着一把琴。   男人继续笑着,姜宁却笑不出来了。   才惦记过一个叫上善回笼囊的宝物,现在宝物的主人就主动早上门来了。真的是肖想不得。   她试着点明男人的身份,小心试探着,“九春师长老?”   “咦?太玥学妹不是一直喊我学长的吗?多日不见,怎么这么生疏了起来。”九春师和风般的微笑,并没有能让姜宁觉得舒心,反倒是更紧张了起来。   三岛方外宗方寸长老,自古执掌内务法度,在宗内说一不二,连掌教真人都要给几分颜面。这一代的方寸长老九春师,不说他自己是个合体期的先天大能。他更是个活了几千年,与上代掌教同为一期的同修老怪物了。   他身后背着的这一把琴,全名唤作九霄无弦引商刻羽。是一把无弦之琴,一件很了不得的神器。   “长老有可能认错人吗?”姜宁不愿意死心,硬着头皮强问了一句。   九春师觉得学妹果真是多日不见,越发有意思了起来,“我不过是个白活了千年的世俗之人,也许会走眼。但学妹腰里既挂着乘黄剑,再开这种玩笑。岂不是把学长,想成了一个蠢物了吗?”   “那九春师学长今日拨冗前来,所谓何事呢?”姜宁立刻就换了称呼,想拉近她与九春师的距离。希望这位她从未见过的先天真人,能如他的温柔面目一般,好讲话。   “学妹未免太不自觉了。”九春师先是轻声怪罪了一句,“多日前,宗内就收到了蓬莱弟子陆斐然的鸿信来报。但是掌教大人一直闭关未出,我是昨日才得了法旨,特来接学妹回去的。”   这段不轻不重的话,听在姜宁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了。   分明是在说,你逃跑的事情已被陆斐然详细上报了上去。我九春师今日是领了命令,定要抓你回去的。   “这也不能怪我。当时事发突然,而且,我……我失去了许多以前的记忆。”姜宁亮出了她最后的底牌,她不敢说自己穿越的事情。怕被人误会成夺舍之类的,那样自己的下场只怕会更惨。有一个姜太玥的身份,至少不会是坏事。但需要用失忆做个包装。   “这个我也料想过了。陆斐然在奏报中,有提及你的异常。学妹难道忘了学长的水弦了吗?”九春师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和蔼极了,“放心,学长会治好太玥学妹的。”   引商刻羽琴是无弦之琴,所以九春师收集了天下间所有能为之匹配的琴弦。其中最有名的琴弦之一,就是有一道流水做成的琴弦。司春和景明,能愈万物复苏。   她能说不要吗?   “我可以不回去吗?”姜宁细细的声音,做了最后的抗争。   “唉……”九春师叹了一口气,“学妹果真忘了很多事情。连你未来的夫君,含章神君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记得了吗?”   九春师收起了一直以来保有的微笑,正色道,“掌教说要接你回去,你就只能被接回去。”   既然敌人露出了真面目,姜宁也不客气,也跟着大声了起来,“我和他还没成婚吧。如果我不回去呢?他都是先天真人了,难道还会强抢民女,难为一个已经失忆的普通人吗?我跟他没感情!我不想回去!”   姜宁言因为有了不回去的理由,辞凿凿很有气势。   “那学妹是跟谁有了感情呢?是跟那个,陆斐然信里说的书生吗?”九春师眯起了眼,声音冷冷的。   人说在方外宗里除了掌教真人以外,还有两件事最为可怕。   第一件事就是千乐罗开弓。神弓一出绝无回旋余地。   第二件事就是九春师眯眼。你不会想知道,九春师眯眼之后要对付你的手段的。   姜宁拿出了全部的勇气,“是又怎样!”   我姜宁又不欠你们三岛方外宗什么东西,我都换了一个人,难道还要困死在你们掌教在那么小的时候定下的娃娃亲里?   “乘黄剑我可以交给你带回去!我是不会回去的!有胆子,你叫瀛寰来抓我!”姜宁说着就把腰间的乘黄剑给取了下来,这等神物也没有丝毫的不舍得。   当断则断,姜宁明白这个道理。   九春师果真非凡人也,惊闻姜宁白口说出了瀛寰的真名,也没变色。他只是在那摇头,叹然着,“学妹啊,看来你忘记的事情不止一件两件啊。   你有胆子身怀有孕逃跑。   难道还以为,掌教大人真会放过你吗?” 第27章   “你是说?我有了身孕了?”我初吻交出去还没过两天呢!天道,你今天就告诉我孩子都有了?   你说这算是我在一无所知下绿了含章神君,在外面偷了情夫。还是算含章神君强取豪夺在前,占了我天大的便宜,给我盖章定戳了呢?   姜宁惊讶之下随口而出的话,却让九春师眼神狐疑了起来。   他偷偷凑过来的悄悄话,越发的让姜宁不能相信了,“你怎么能睡过了就忘了。这可是你做了三天三夜的事情啊。”   还三天三夜,要不要这么刺激!   姜宁也跟着狐疑了起来,“你确定,你说的事情。是我脑子里想的那种事情?”   “嗯哼。”九春师微笑着点头。   “你确定是我?是我……”姜宁不好意思说出后面的话。   “这个我九春师可以保证,确实是太玥学妹。嗯?”九春师想了一下说辞,“‘强人锁男’之下,春风几度,花开花落后得了这个风流果。”   要不要说的这么文雅……无非就是我强上了,吃饱了喝足了,自己给自己种下了风流债。但问题是,这都不是我啊!我才刚学会接吻,什么都没体验过呢。   “我不信!”姜宁是扭头呵斥而出的此言,她是不愿相信也不想接受这个设定。这都是姜太玥的言行,不是我姜宁的。我姜宁根本不可能如此……如此的“急功近利”外加“贪得无厌”!   自己的际遇怎么会如此倒霉,先是穿到了男主还未出生的时间点,还要穿成一个会死的十八线背景板女炮灰。   天道,你现在还要让我认下肚子怀着一块宝贝肉,做那爆黄言情小说里,仙宗豪门掌教大人的怀孕逃跑小娇妻?   “信与不信皆在学妹。”九春师的神色又恢复自如了,他以为姜宁纠结的问题在于,她怀孕的事实,“太玥学妹,现在关键在于你得回去养胎。你要是不信,大可随意找个医者诊脉。也可以不愿随我回去。但学长在这里,有几句好言相劝要赠给学妹。   第一,我九春师不是千乐罗,更非是掌教亲临。”   这话的意思是,如果有这么必要。千乐罗可以来,搞不好瀛寰也会亲自来,到时候局面就会很不好看。我九春师是这三个人里面,最好说话的人了。   “第二,学妹也不愿牵累他人吧。”   他这是在说檀越郎,拿檀越郎威胁自己。   “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九春师低下头,来到了姜宁的耳边,“学妹别让学长我,难得领了一次法旨出门,就这样无功而返呀。”   所谓执掌内务法度,在三岛方外宗里也是手握惩戒刑罚之人。姜宁心下一惊,想起了这个人,是个连含章神君的独子,未来的男主赢官儿都敢吊起来责打的人啊。   九春师瞧出了姜宁坚定的神色里,开始有了一丝的松动。便没有继续咄咄逼人了,“学妹需要我把东西,帮你搬到哪里去吗?”   一声响指过后,虚幻的影揭开了现实。姜宁的耳边又响起了吵杂的人声。   她好似又回到了人间,而这个眼前好似温和貌美的儒者,根本就是个狡诈黑到骨子里的大腹黑。   姜宁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地狱门前,没得选。她闭上了双眼,心里百转千回都打过去了,此刻人声鼎沸的街道,听起来竟然想让人流泪。   “九春师学长就把东西放这儿吧,无碍的。”她这是认命了,“最迟我们什么时候走呢?”   九春师想起了掌教大人的交代,“明早吧。到时候我再来找学妹,可以吗?”   这算是九春师给姜宁最后最大的宽容了。   “那我还得多谢九春师学长咯。”姜宁心下觉得讽刺。   九春师哪会听不出来,但他不介意,“太玥学妹无须客气,学长本该照拂学妹的。”   “既然学长说了‘照拂’二字,太玥斗胆向春师学长提个要求。”姜宁突然语态强硬道。   九春师从善如流,“学妹但说无妨。”   “学长既然懂医术,那可知一个人睡的最沉的时候,是什么时辰。”姜宁有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大约是丑时?”九春师没有研究过这个问题,只能凭借推测回答。   “好!那我们就改在丑时出发。就是不知道,学长有不惊动任何人,能带走我的本事吗?”姜宁正视着九春师。   九春师因此楞了一下神,后又联想到了什么,一切都了然于心了,“我懂学妹的意思了。学长保准太玥学妹可以悄然无息地离开,不会惊扰到任何人。”   说着九春师还好心的帮姜宁把东西,全都放在了一旁的点心铺子边。   离开前,他满意的微笑着,“太玥学妹还是跟以前一样,既温柔又善解人意呀。现在学妹就坐在店里,喝着茶吃着点心。等你想要等的人吧。”   九春师是很愉快的走掉了。   可一时人去,姜宁像是没了最后的力气,木讷地坐在了点心铺的门口石阶上。   有冷冷的风,吹向了她的脸颊。路上的行人纷纷疾步疾行了起来,周围的小摊贩也都在忙碌的收拾。   有人说,“要下雨了。”   老天也就真的开始下雨了。   暗沉的云滴落着豆大的雨,雨水打在石板路上,溅成一朵朵铜钱大小的雨花。   起先姜宁还能看清地面上有几朵雨花,可是在一声雷声轰鸣后。   天赐的雨也开始急忙分赴人间,争先恐后的铺开了一地。   “小公子,进来坐吧。看样子要下暴雨的。”点心铺子的老板在门外支起了雨棚,好心的关怀着姜宁,让她进店避雨。   可是姜宁充耳未闻。   风刮的更厉害了。吹落了行人的毡帽,吹翻了面摊老板的油布雨伞。   她要等的人还没来,也许她就不该留下来等他。她应该不告而别就同九春师离去,或者干脆现在就逃到不咎的魔宫那里去。何苦还要留在这里,等谁呢?   点心老板摇着头进店铺里避雨去了。看样子是有大雨要来,今日也该没了生意,无人会上门了。   姜宁好似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无知又无感。她埋进了自己的双膝里,就在这一半淋雨的石阶上,缩成了一团。   就连檀越郎何时打伞前来,也毫无察觉。他不知这丫头对自己的感情,到了如此难舍难分的地步了。本有些窃喜的心思,在看到姜宁如今的模样,又跟着拧着难受,心在抽抽的疼。   “不要淋雨了。”檀越郎心疼极了,雨伞滑落了下去。   他双手抱住了姜宁,将她搂在了怀里,柔情温软到了极致,“我的好姑娘呀。是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糟蹋自己的。檀越郎就在这里呀。”   “我……”姜宁这才从恍惚里被拉扯到了现实,她想说一句没事,却被自己哑掉的嗓子给意外到了。   一直哽塞的情绪,压在了她喉咙里,无法开口倾诉。   “别说了,我帮你把身上弄干。可仔细着别着凉。”檀越郎哪有不明白的。边说着,就把姜宁抱到了自己的身上来,他拆开了姜宁的发髻,用灵力的热度捂干着她一寸寸湿润的发梢。   姜宁心里滋味不同,万般感怀下又是别的心思。他这样的好,又有什么用的。   “不,我偏要说!”猛地她的情绪,又很激动了起来。姜宁挣扎着翻身,与檀越郎面对着面。   她抬着头,“这都怪你。怎么来的这么晚,怎么不早点来。”如果檀越郎能早来一步,或说与自己从未分开。那自己是不是就有了,拉着他就跑的勇气呢?   “是,都怨我,怪我。”檀越郎是真心认错的,他知道错了,“我错了。你就别跟自己置气了。”   “我没有怪你,也没有跟自己置气。”姜宁想自己不该这样对他,抬手不自觉间就抚到了檀越郎的眉间。触碰着,那点白雪印记。   “伤势真的已无大碍了吗?”她又跟着蹙眉关怀道。   檀越郎抱着怀里的姑娘,把她的手给扳过来,又用灵力给她暖手,“你看我手心里这样的暖,佛门圣物的灵力很充沛呢。”   “是啊。”姜宁反手将手掌搭在了檀越郎的手背上,细细地磨搓着他的手背,免不了低头一笑,“第一次觉得,你的手暖起来。居然比乘黄剑温暖如玉的手感,来得都要好。”   “姜姑娘是在调戏我吗?”就着这很好的气氛,檀越郎接着打趣道。   “这样就算是调戏了吗?”姜宁装着看似苦恼着,一直低着头,突然她将方才还搭在他手背上那只“不老实”的手,放到了更不老实的地方去了。   她将手,贴到了檀越郎的胸口上。   有力的心脏脉搏,震震跳动着。姜宁的心也跟着一起跳动,好似同步了频率。   檀越郎把她压入了自己的胸膛,抱地更紧了一些,二人几乎是贴在了一起。姜宁的手臂被他压得有些难受,但此刻这手掌下的心脏跃动,强而有力到太快了,仿佛就要一跃而出了。   她又笑了一句,“你这儿怎么跳的如此之快。好像就要蹦出来似得。”   “唉,你怎么明知故问呢。”檀越郎低低地叹息着,她这是故意撩拨的?还是真的天真到没个自觉性?   檀越郎生怕自己一时冲动有了逾越之举,又把姜宁的身子给摆正了,“还是不因为姜姑娘招惹的……”开始用几根手指给姜宁捋顺着头发,给她重新用丝带绑上了发髻。   姜宁受用着这一切,整个人都很舒坦。外面还在下着大雨,她与他就坐在了这方石阶上,已是腻歪了多时。   “刚才是去了哪里?”姜宁看着近在眼前的一筐柑橘,其实不用问这些的。但她就是想无话找话,在这雨天的一方屋檐下与他说说话。   “正在排队买松黄饼,看见天像是要下雨了。就连忙赶过来给你送伞了。”   可姜宁不管这些,嘀咕了一句,“那你来得可真晚……”   “是,我应该下雨前就把伞给姜姑娘送来。”檀越郎替姜宁拢着额边的碎发,瞧着她的好模样。心下依恋不过,忍不住又摸着她的眉,心里怅然道,“我应该能呼风唤雨,让它们全听姜宁姑娘的调遣。”   姜宁觉得有意思,起身笑脸盈盈地反问着,“难道我的檀越郎不能吗?”   她一边说着便把自己的手,递给了还坐在原地的他,意思是拉他起来。   两人的掌心又给握到了一起去了,檀越郎好喜欢这种感觉,是她的檀越郎呢,“姜姑娘的祈愿,檀越郎莫敢不从啊。”   他顺势站起来,就着姜宁的这只手却没有放开。   就在姜宁直感一阵疑惑中,他又掰开了姜宁的食指,引着她在空中一比一道地在那画符,嘴里还煞有其事的念着咒语——   他说,“尔时云篆太虚,冥冥其无……”停下来,看了姜宁一眼,“你不跟着念的吗?”   有雨水点落在了姜宁的食指上,令她不由得一凉。   姜宁也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只能喃喃地听从檀越郎的意思,“尔时云篆太虚,冥冥其无……”   “乾坤交彻,四象调服。   任我接洽,听吾号令,任意行持至今——雨停。”   雷声轰鸣,乍响在了姜宁的耳边。像是要威压姜宁,声音盖过她刚才的细语。   因为身后的胸膛,她并不畏惧,嘴里说,“乾坤交彻,四象调服。   任我接洽,听吾号令,任意行持至今——”   最后用力大喊着,“雨停!”   霎时雷鸣中,天空被一股清圣力量给击破了。   云层正在被打开。有天光顺落到了地面,五彩的光芒环罩在了他们二人的身上。有如给他们二人镀上了一层实质的光辉。   有人惊呼着,“看,雨停了。”雷声也停了。   姜宁得见她的食指上,正接着一缕琼光。光线正在她的指尖跳跃着,缤纷着五色斑斓的光点。她惊喜到兴奋,“檀越,你看彩虹就在我的手上……”   这真是她做到的吗?还是檀越郎办到的?   “是的,彩虹就在你的手中。”檀越郎柔声道,肯定了姜宁的说法。   就是遗憾这种奇迹,在一蹴而就中刹那就消失了。   大雨说停就停,街面上的人又开始多了起来,附近的摊贩们也开始了忙碌。姜宁踩着一洼浅浅的水洼,来到了房檐外面。   “我们走吧……”   她抬头望了望天,此时云层散开,碧空一显蔚蓝。真是个好光景。   “那这些呢?”檀越郎抱着一筐柑橘问姜宁,那其他的东西呢?   姜宁笑着回来,替檀越郎将怀里的柑橘放下,尔后又一把紧紧抱住了檀越郎,扑在了他的怀里,埋在了胸口上,像是在同他撒娇一般说道,“这些姜宁全都不要了。都不要了。”   再一抬眼,笑靥如花卖乖道,“姜宁只要一个檀越郎。”极其依恋他。   檀越郎笑了笑,扶着她的头顶,无可奈何道,“你呀,你呀。”万般欢喜之下,竟是什么也说出来了。   “这伞总要拿着吧。要是再下雨了呢?”   “好,我拿着。要是再下雨,姜宁替檀越打伞……”姜宁抱着蓝白相间的纸扇,拉着檀越郎走到了街道上。   檀越郎就任由姜宁拽着他的衣袖,好似牵着他一般,“傻丫头,哪有你帮我撑伞的道理。”   “我喜欢不行吗?”姜宁嘟囔着嘴。   “行……依你。檀越郎什么都依你……”   “嗯。”姜宁默默地吭了一声。极大的欢喜掩盖着,无法逃避的事实。她真的好想真的什么也不要了,只要一个这样的山中檀越郎。   每天只感肃肃如松下之风,睁眼就得见玉山将倾。在温柔缱绻的沉溺里,一辈子老死其间。   可惜啊,她姜宁拥有不了。   ……   上玄月,月照沉寂。   姜宁抱着早间那把蓝白纸伞,呆立在了房门之外。身边与她一同站着的是抱琴而来的九春师。   九春师言而有信,说是丑时就是丑时。   姜宁整夜未眠,自然随时恭候着他的大驾。其实她有奢望过,也许九春师找不到她的行踪了呢?明天她就会离开这里,远走高飞了。他们更加抓不到她。   但奢望是可笑的。你如何在合体真人面前,掩藏自己,还妄想逃走呢?   “学妹不去告一个别吗?”九春师的微笑里,透露着好意,“毕竟是相间再无期的事情。”   姜宁释然一笑,故作轻松道,“不用啦。他肯定睡的很沉,我没有必要打扰他。春师学长,我们走吧……”   她嘴上说的这样干脆,小手却一直紧捏着檀越郎送给她的纸伞。   九春师看在眼里,明白在心,但也拿不出其他的办法来。   只见九春师拇指捻起了一根琴弦,却是没有声音发出来。而自他的脚下,骤起了一阵水光逦迤,如湖面上荡漾起的涟漪。这时姜宁才听见了一声,极为细小的叮咚声。   自九春师的脚下,光线都被折射扭曲了开来,他伸手向姜宁致意,“太玥学妹,需要牵着学长的手吗?”   “不需要,谢谢。”姜宁直接婉拒了。   九春师也不在意,就踏着一尺见方的水波往前踏了一步。这一步之后,他的人已是消失无踪了。   这就是三岛方外宗方寸长老,九春师的本事。有在顷刻间就划开空间,任他取舍的能为。   “学妹?快一点吧……”虽不见人影,却有声音传来催促着姜宁。   姜宁最后看了眼一直紧闭着的房门,在不舍中甘愿踏上了这一步。心里怅然的是,明早要是檀越郎发现自己不告而别了,是会担忧多一些呢,还是埋怨我多一些呢?这个答案,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叮咚,第二声响起。之后的一切又归于无声无息,好似刚才站在门外的两个人,皆是一场幻觉一样。   然而一门之隔的里面,本该在姜宁的预想中熟睡的檀越郎。此刻却是一个人坐于桌前,他环顾着屋内堆积着,柑橘、四样点心、一袋袋精致糕点甜食,那些白天了姜宁说着不要,打算要丢掉的东西。他都又全部给偷偷拿了回来。   檀越郎沉默着,谁也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情。这本该满屋子都是能让她欢喜的东西,却又变成了毫无作用一样,只是徒增碍眼罢了。心里膈应。   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个什么。   ……   一步跨出后,姜宁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是以为自己,被九春师传送到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心下当时就一凛,握紧了腰间的乘黄剑。   山洞内伸手不见五指,九春师会图谋不轨,贪图这把乘黄剑吗?   姜宁小心地询问着,“这里是哪里?”   九春师答,“丽川山。”   丽川山?合体修者的能为,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能把自己传送到了这里。难道说,这是在丽川山某处的山洞之内?“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九春师反倒是不解了,“登船呀。”   登船?姜宁看了一眼脚下,这满是泥泞的山洞里,哪来的船只可以行使的,更没流水的声音。丽川山附近也没河流海洋,你这堂堂合体真人诓骗起我来,完全不考虑智商的吗?   与姜宁不同,九春师凭借修为完全不受光线的影响,在这漆黑一片中也能做到了若指掌。他既看到了“船只”,也看到了姜宁的动作。   “太玥学妹,船在天上……”九春师好心提醒着姜宁。   姜宁抬头望去,只见黑漆压压的山顶,没有星星与月亮。如果不是还有徐徐而来的晚风,姜宁都可以认为她自己,是被九春师拐到了一处地下密室里了。   “唉,突然忘了学妹现在毫无半点修为了。”只听得九春师又打了一声响指,还在有些讨好求饶道,“还望学妹回去后,别在掌教面前编排我的不是……”   就在姜宁还在诧异这个九春师是发哪门子疯的时候,随着这一声响指落下——   华光点亮了满天的华彩,照见灯火辉煌下的一尾首昂艉高的滔天巨物。   原来并非此处无星月,而是星月天空尽数被此物挡住。   书里写,三岛方外宗有一件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至宝,名唤鲲鹏宝楼。它名唤宝楼实则是一艘船,你说它是船,它又并非行使在任何的江河湖海上。宝楼是一艘翱翔于天空的飞舸艨艟。   传说上古时期,有一位仙人好游山玩水,便找来了凶兽鲲鹏的骨架做了一艘会飞的船,驾着它遨游四海八荒。因行至沧浪海时,端看海面无波静如明镜,觉得甚无意思。于是就驾着自己的宝船从遥远的世界尽头,拖来了三座大山。   根据星象方位布局,分别摆放在了上北、右东、下南三处。依次命名为蓬莱、瀛洲、方寸。这个仙人也就自此在这里安定了下来。这也就是三岛方外宗的前身了。   姜宁此时才惊觉,书中的修真_世界是如此的震撼人心,“这就是鲲鹏宝楼?”书里是写过此物,但并没有提及谁用过此物,这艘船也没得以能出场过。说是这飞船需要消耗大量的魔晶催作动力,非等闲奢华浪费地起的。   “看来学妹也不是什么都忘了……”   “我们是要去攻打魔域吗?”姜宁想不出第二个可能,能用到此等宝贝的理由了。   九春师直感头疼,“我们怎么会去攻打魔域。太玥学妹,这是接你回家去的……”   姜宁当然不信,转身看向九春师,又确认了一遍,“春师学长莫不是,在拿我取笑?”   九春师无奈之下,只得道出了实情,“学妹坐过鲲鹏宝楼没?”   “没有。”姜宁敢肯定,就连未来的男主赢官儿都没能开出此宝物拿出去显摆,就是怕他爹瀛寰会抽死他。   九春师满意着姜宁的答案,又有一问了,“那坐这个,学妹会开心吗?”   姜宁思索了一下,这等际遇待遇千载难逢啊,果断点头道,“开心!”   “那不就得了。”九春师走到了姜宁的前面,“那还等什么呢?我们登船吧……”   随着九春师话音刚落,在这宛如巨鲸肚子的青绿色船身底部,就投来了一圈莹莹流光,恰如一道能接人上去的悬梯,正在等待着登船者。   “且慢!”乍然在这肃静的深夜,有人在这荒野之外高喊了一声。   阻止了姜宁与九春师的脚步。   来人姜宁居然认得,也是在这丽川山山脚下认识的人物——   佛修,半面法师。   九春师一面笑着一面又戒备了起来,“法师,道魔早有心照不宣的规矩。鲲鹏宝楼还停在丽川山道域的这一面。不算是坏了规矩吧。”   半面法师穿着一双木屐在山野里走夜路,很是气喘吁吁,“不算……不算……”   他弯着腰扶着膝盖在喘气,哪里还像个先天大能,与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那您尊驾到此?”洞虚压着合体一重天的境界,九春师不敢轻易得罪此人。况且此人为佛门高僧,所作所为也是俯仰无愧于天地值得尊敬的人。   “我来此,只为了有一言相赠于姜姑娘的。”   这神棍高深莫测的,姜宁拿不准他的意图。上次随便一出手就是佛门至宝,此刻又在如此紧要的关头,有一言相赠。她竟然有些期待了起来。   但期待过后,姜宁又免不了怀疑。法师要是问起我,或者是找我追讨,他前几日才赠予我保命的佛门至宝——那颗金刚菩提子呢?   她辜负了圣人的一片苦心。姜宁想,我能用沧海明月珠还给他吗。呃……这也是方外宗至宝来着。   “法师……”这一开口,姜宁就有些心虚了。毕竟是个等同外挂一样的东西,就这样被自己随便用来救人了。她怕这种至圣高人的怪罪。   不,檀越郎才是随便的人呢。姜宁转而又否定了这个。   九春师察觉到了姜宁的不对劲,于是说道,“夜深露重,太玥学妹还是快点登船歇息吧。法师要是真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也是一样的。实在不方便告诉我的,写信至三岛方外宗,我们一样收。”   九春师料定了半面法师不会追到船上来。宝船悬于丽川山上方,实则是出了丽川山范围。法师不可能破誓言。   “苦海无边啊,我就一句话。”半面法师又说起了他做佛修的那套说辞。   姜宁无意让两边为难,“没事的春师学长。正好,我也有话要对法师说。”   说着姜宁就走到了半面法师面前。   九春师虽是沉默,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但他有意没有跟上姜宁同去,就是想留给他们二人私密的空间。算是默认了此举。   “法师,我……”来到了这位高僧圣人的面前,姜宁没有再说谎言的理由。她当下就要道歉。   却被半面法师打断了,“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法师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姜宁好奇,不光是菩提子的事情,就连自己都没想过的问题。半面法师都能预知到吗?   “如果我不知道,也就不会半夜里从被窝中爬起来,还一路跑着拦下你。只为跟你说一句话了。”   在这等先天圣人的面前,姜宁犹豫不决,她又燃起了一丝妄想,“那法师开口前,姜宁也有一个问题想问法师。”   “阿弥陀佛,施主但说无妨。”心怀慈悲的出家人,总是会敞开方便大门。   “法师来,是来带姜宁走的吗?”姜宁诺诺地问着。   半面法师摇着头,“非也。”   “唉……”姜宁顿时就叹息了一声,失望极了,卸下了妄想。   半面法师心善,看出了姜宁的苦恼,“姜姑娘是在怕什么吗?”   “我没什么好怕的。”姜宁这话与其说是对法师的回答,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确实没有好怕的。”半面法师微笑着,“贫僧特来的一言相赠。就是来给姜姑娘宽心的,姑娘伸手过来……”   “哦?”为什么不是附耳过来?姜宁心有疑惑,但还是听从法师所言,伸出了手掌。   就见半面法师在姜宁掌心轻轻一点,并不多做停留,又极为高深莫测道,“你可以拿捏他的心,又有何好惧怕的呢?遇事不决时,看看你的掌心吧。”   姜宁望着半面法师潇洒而去的身影,在困惑中被九春师拥簇着登上了鲲鹏宝楼。不等她能仔细思量半面的用意。倏忽一瞬,再抬眼,人已是来到了宝船夹板之上了。   眼前的惊天景象,让姜宁遗忘了所有的惆怅。在无数高挂的红色宫灯点照下,恍若白日。眼之所见,皆是飞檐列栋,雕梁画栋的高耸阁楼,顶灿黄黄,高不可见。在丹垩粉黛的装点下精美若宫殿。   姜宁的衣袖被夜风吹的呼呼作响,叹然佩服道,“高不见顶啊。”   书中说鲲鹏宝楼船身上有三层阁楼,总共高三十三丈,意取三十三重天,十重为一层,隐去三丈来敬天。看来所言绝非虚言。   “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面吗?”姜宁的心思就像小孩子一样,指着三十三重天问道。   九春师点点头,“里面各色内室寝室不下三千,学妹最好要求不要太高。以免挑到明早,到了三岛方外宗,都还未选好要休息的地方。”   好在九春师先给姜宁打了一个腹案,姜宁随意开打了一间内室就很满意,也就不再多看下去了。顶着一直强压着的困意,她直径走入卧房内倒头就睡了。   九春师见学妹睡着后,自己并未也跟着休息去。他感叹着,也是为难了太玥学妹。为了不惊动某人的睡觉而熬到这么晚。   而没让九春师等待多时,他要等的人已是来到了他的眼前。   来人正是卸下了伪装的乘黄剑之主——含章神君。   “恭迎掌教。”   九春师向他揖礼,瀛寰也没做任何的回应,也没任何的表情。苍白的脸上,全是冰冷的神色。   他不开心。九春师暗自揣测着。   瀛寰来到了姜宁的床前,发现姜宁睡的并不安稳。他想用指尖细细描绘一下自己姑娘的五官,却又在抬手前又停住了。   他怕的手太过冰冷,更怕扰了她本就不好的睡眠。   九春师在一旁小心道,“掌教您这又是何苦呢?您应该在一开始,就把这一切都告诉他的。”   檀越郎一身气息内敛,不带任何温度的说道,“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是让她怕,还是让她再一次从我身边逃跑呢?”   九春师不敢妄言,只能换了一个话题,“您决定与太玥学妹回到三岛方外宗是对的。您不能再拖着病体化身到处游荡了。孩子一日日在长大,学妹的封印也快破除了。”   瀛寰还是忍不住。他凑近了一些,温柔地摸着她的鬓发,“就算自食恶果。我也不会让她离开我的……”   此刻烛火晃动下的微弱光火,远远无法点亮深夜里的黑暗无际。   鲲鹏宝楼起航,目的地——   三岛方外宗。   ……   十万里之遥一西一东。不过星月换日,鲲鹏宝楼用一觉的功夫就可以达到。   第二日下船。九春师带着姜宁,踏上了瀛洲岛。   曜天大陆的最东面,只有一望无际的大海。先贤有云,俗世浮沉,沧浪无忌。所以这大海,名曰沧浪海。海水蓝蓝静静,平静无波上托着三座岛屿。其中一座,名曰瀛洲。   它是曜天大陆最东方的十方福泽灵地。   它是天下道修人心所敬之地。   它也是睥睨天下的含章神君修行悟道所在。   早上九春师特地让姜宁换回了女装不说,还差遣仆役为她精心打扮了一番。   姜宁心想,果真是要被卖出个好价钱了么。   眼见着四海净练澄空,周身环绕着奇花异树,姜宁身处人间仙境也没什么高兴的心情。   “我们这就要去见……”姜宁想要直接说出瀛寰的大名,但又因九春师在,而又不得不罢言了。因为她知道,含章神君的尊名,无人可以叫唤。   九春师懂姜宁的意思,“是的,掌教在等太玥学妹。”   姜宁心中嘀咕,他居然还在等我,我有什么好等的。   眼前并无围墙篱笆,却有一道靑木门,独立其中。两扇门板上,各刻画着一副或海月流光或瑞雪琼枝的墨彩画。想必是年代久远,色彩掉落到已是斑驳不清了。   九春师特地带自己来到这门前,想必就是通往要见瀛寰的地方。   姜宁正推门而去,却诧异九春师没有一同跟来,“你不是要带我去见他吗?”   九春师极有耐性,“我是说掌教大人一个人,正在等学妹一个人,去见他。”说的十分详细明白。   姜宁不死心,“你不方便来么?”   九春师摇了摇头,“三岛方外宗内,只有长老能无召踏上瀛洲岛。只有掌教和他特许之人,才能踏上沧浪海阁。”   姜宁心下感觉不好,“你说这一门之后……”   就是瀛洲岛上方的沧浪海阁么?话还没说完,九春师的人影已是没了踪影,肯定又是划破空间而去了。徒留姜宁一人站在了靑木门前。   此世界有一座悬空的岛屿楼阁,本没有名字,因在沧浪海之上。所以人们唤作沧浪海阁。   是姑射神女报答某位前任方外宗掌教,救命之恩的谢礼。现在是含章神君的寝殿。   它没任何途径可以攀爬上去,亦没任何修真者可以飞到那里去。它是世间最高之所在,藐视大地皆在脚下,仰天而望手可摘星。   除非掌教真人瀛寰以外,没有任何生灵能够来到这里。   靑木门后,姜宁身处在一片稀薄的雾气环绕中,窥见了阁楼前的一块金色匾额——   上书,配天坐镇。好不嚣狂威严。   姜太玥这个角色并未在书中真正出场过。有关她的记事,书中首先提及的是她的身份,一个不能忽视的身份。她是前任掌教的女儿,含章神君的妻子,赢官儿从未谋面的母亲。   有关她的记载,皆用于衬托男主的父亲瀛寰,对爱人的痴情。   一说,瀛寰从未让他的妻子下葬。整日在沧浪海阁中守着他妻子的尸体,从不涉足尘世。   二说,瀛寰因何缘由会取乘黄剑,并用乘黄剑在世人面前立威。他本掌剑双修的道修,取乘黄剑皆为延缓妻子病痛。他想拥有一把本命佩剑,让世人皆知这是他的佩剑,以后携带这把佩剑的人,自然也是他含章神君瀛寰,心尖上的人。   正因想着书中描述,踌躇知不如何前行的姜宁,腰间的乘黄剑却莫名兴奋了起来。好像要挣脱一直约束的束缚,一个劲地在那摇晃。   “你这是怎么了?”姜宁不明所以下,还是给乘黄剑解开了。   一离开束缚的乘黄剑好比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四处蹦跶着跳跃。它又拍拍姜宁的手臂,在姜宁面前寻找着存在感,希望姜宁能与它一同雀跃欢喜。   姜宁煞是不解,只能依着乘黄剑的意思。   “好啦,我跟着你就是。”   是乘黄剑替姜宁打开了匾额下的大门。拾阶而上,姜宁因殿内无故刮来的一阵风,吹乱了发丝,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人没。这阵寂静莫名之感,好似尘封已久的东西,刚被它的主人给打开了一样。   里面暗暗的静谧幽幽,不似有人的样子。燃着不知名的熏香很是好闻,无数垂落的白色纱幔,因风而动。整个宫室内华丽而空旷。   乘黄剑在一瞬之间,也不见了影子。风带起了一张花笺,吹落到了姜宁的脚下。   姜宁不经好奇,弯腰捡了起来,看着上面行云流水下写着一句小诗——   “鸳鸯衾里逢春雨,我与柔奴不出门。”   我的天呐,这样的淫诗艳词,吓到姜宁只看了一眼,就赶忙丢掉了这纸花笺。丢掉之后,又按着自己的小心脏,暗暗地猜度。这瀛寰莫不是个大淫棍,包养了一个小情妇柔奴。整天与这个柔奴厮混到什么地步了,才能将此事写到诗里去……   只怕书里的姜太玥,就是被这样的渣男在怀孕后,给活活气死的啊……   还没等姜宁的心情平复下来。紧接着,咣咣一声响,身后的大门却不知什么缘故被关闭紧锁了。   姜宁心里不由得惊怕,就在慌神中回头去看——   诧然间,她的腰身猛地被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手臂,给紧紧环住了,被锁进了一处怀抱中。   她在惊惶失措下,掉落了檀越郎送给她的那把纸伞。   身后之人的下颌,抵着姜宁的发顶上,声音暗哑,“我的柔奴,可算是逮到你了……” 第28章   他还抬手拨开了姜宁垂落的发丝,将脸放肆地贴在了姜宁的脖子上,呢喃着,“为夫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姜宁顿感脸颊一阵燥热难堪,想要挣脱开来,却想不到这个人捁得好紧,根本不留给姜宁一丝的余地。她只得大声呼喊着救兵——   “乘黄!乘黄!起剑了!赶紧起剑!”也顾不上此时的自己其实压根就没有灵力,无法让乘黄剑出剑。   她只想离开这个让人脸红心跳的怀抱。   却不想,瀛寰被姜宁的样子直接给逗乐,“呵呵……”   轻轻地依恋在姜宁的颈边,在那低笑。   让她脖颈很痒,心也很乱。   可瀛寰更想不到,姜宁听到了他的笑声,当机立断下,就着他笑的机会,干脆手肘一个猛击,一肘子就击中了瀛寰的胃部。   这个力道,姜宁是当作打色狼的力道。若无例外,在毫无防备下应该会很疼。掌教真人自然也不会套着护身气罩来抱小未婚妻。   所以瀛寰忍不住痛,下意识的松开了禁锢着姜宁的怀抱,弯腰捂着自己的肚子。   姜宁转身看去,如临大敌般戒备着。心里暗自揣度,这沧浪海阁上是有淫贼了,还是说其实传说中的含章神君,本来就是个大淫贼呢?   几个呼吸之后,瀛寰终是能直起身子了。   他笑道,“不过是为夫闲暇时,写的几句戏言。就值得你这么气的吗?以前那些,你不是都看过,你也与我探讨过的呀。怎么刚一回来,就对这样我暗加报复的?”   此时姜宁才得以看清了,刚才偷袭调戏她之人的全貌。她根本没听见瀛寰在那说些什么。她心里想的是,不做第二个人想了,这个男人只可能是含章神君——瀛寰。   否则天下间,还有谁能像他一样俊美呢?人们说他得天地宝华之貌美,静观如濯濯若春月之柳。姜宁觉得这简直就是没仔细瞧过他,把他以一概全,说轻巧了。   一张白玉如脂的脸上,映着一双眉目清冷。他如绸的鸦发垂落的模样,又透露着如霜似雪的气息。实在是月波清霁人,一身烟容明淡。   姜宁一时被看呆了。   瀛寰太熟悉姜宁此时的表情了,如同六百年前他在瀛洲岛的岸边,少女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   日月俱在,这一辈子还没完。沧海桑田未变,吾心亦是未变。   六百年前——   瀛寰本不叫瀛寰。他生来无父无母,独自一个人长在沧浪海的海底深处,是在一群海洋精灵的陪伴服侍下长大的,自然也就没有姓名。精灵们都说他是沧浪海的儿子,是他们的少主。   他天生不懂什么是玄修道学、魔脉魔功,却也能在自然而然中吸收灵力,充足修为。   一日他丹田有了阵痛之感。精灵们告诉他,这是他紫府内灵力已经饱满,需要突破这层障碍,再上一层的修为境界。他还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照着精灵们的指点去做。   精灵们说,从这里往西有一座瀛洲岛。岛上有一只鸾鸣鸟是一头凶兽,你可以通过挑战它来突破自己的修为。   沧浪海的少主于是趁着夜色,从海底游了上来,他游到了瀛洲岛的岸边。   满月明亮一片,照耀了他的全身,也照见了眼前的一切。   而第一次登上陆地的少年,竟然发现了比月色还要耀眼的存在。   鸾鸣鸟的边上站着一位少女,因这一眼所见,少年的呼吸就因此而放慢了。   在少年眼中,她比熹光更美。有一双清澈明晰的眼睛,比任何一颗海底的瑰宝都要惹人心动。她是纯洁无瑕的,与其说是月映照到了她的身上,还不如说是她辉光了整个夜晚。   点亮了少年的双眸与内心。   他不由自主地趋步走上前去。   感知到岸边的动静,少女也发现了他,也惊呆了眼前这个陌生少年的样貌。   一身湿气的少年,仿佛就是她只在电影中见过的大海人鱼王子。披星戴月之下,唇红齿白的面容,耀眼而俊美,简直可以颠倒众生。   “你是谁啊……”   少年没有名字答不出来,呆立在了少女面前。他因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而举足无措起来。只能呆呆的凝视着少女。   少女因此而笑了。   她见少年没有回答,就先说出了自己的姓名。   她说,“我叫姜太玥。”   少年的心弦在不住地跳动,他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他不懂什么叫一见钟情,只能用几乎从未开口的嘴,沙哑的表露出了内心最直白的期望——   “你能随我,一起回到海底吗?”   他想与她一起同睡在一片海藻里朝夕得见,把少女珍藏进大海的最深处。做他最珍贵的珍宝。   姜太玥心想,这人看来真的是海底的人鱼王子呀。能遇见这么美的人鱼王子,她接着笑得更开心了,“不行哦。我得待在瀛洲岛,等我要等的人。”   不过几瞬的时间,少年平生第一次尝遍了怦然心动与心如死灰。   “哦……”少年在极度失落中独自转身离去了,他忘记了来时的目的,沉寂到了大海中。这一次大海并未能给予他慰藉,反而更加重了他的孤独与与沮丧。   因为他没有把心,一同带回大海。少年把那一颗真心,遗落到了瀛洲岛上,那个名叫姜太玥少女的脚边。只愿她能拾起,小心对待。   精灵们看着他们的少主,自从踏上陆地回来后,整个人都变得无声无息了起来。就连丹田里持续的疼痛,也未能让他从沉浸的失落中走出来。   精灵们开始给他出主意,说人类的少女只有在交_配过后,才会随着雄性的一方,去他的巢穴里与他过只有二人的世界。而在少女答应交_配之前,雄性一方得先求爱。   精灵们又说,求爱就得送礼,送珍贵的礼物,来讨她的欢心。   少年又燃起了莫名的希望与动力,他依照精灵们的意见,开始在瀛洲岛的岸边堆积他的战利品。   他献上了他最喜欢吃的鱼肉,是只飞翔于日月同天而现的文鳐鱼。味道是酸甜的,一如他的心思,希望她能喜欢。也找来了大海里最大的砗磲,可以给她做最华美舒适的卧榻。在她入睡时,砗磲会唱大海里最美的摇篮曲哄她进梦乡。   更有无数珊瑚珍珠,数量多到瀛洲岛的岸边,都没办法下脚走路了。   他还偷偷地把,自己以前斩杀过的一条腾蛇的牙齿,做成了项链,给放到了最显眼的位置。希望她能看见,并喜欢。   少女看着这一夜之间多出来的东西,有些哭笑不得了。又一次在鸾鸣鸟的陪伴下,在岸边满是珍珠与珊瑚的小山丘上,她乖巧地坐着,与少年开始说话了。   “这些都是你的东西吗?”姜太玥问着少年。   “嗯……”无故脸红的少年,声若细蚊。怕她不喜欢,更怕她会讨厌自己。   姜太玥用手支着下颌道,“你这样很让我苦恼啊!”   少女的声音,听不出是欢喜还是生气。   他不懂什么是苦恼。但就只看少女的神情,就能让少年就更加腼腆了起来,他站在珍珠珊瑚珍宝堆砌的山下面,支支吾吾道,“你是不是不喜欢……”   却不想,“哎呀,你站着下面做什么!”姜太玥自行跳了下来,“隔得这么远,你说话我都听不清了……”   还来不及少年做出应有的反应。少女就一跃而跳了下来,接着就是一把拉住了少年的手,还不肯松开。给他一起拉到了这种价值连城的小山堆上,一起拉着坐下。   “现在你再说吧,我会好好听的。”姜太玥支着脑袋,双眼注目着少男。   “我……”因少女的注目,少年一时激动的有些结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把这些都给你,在我的海底还有更多,更多。我只想你能跟我一起,回到海底……”与我交_配,与我天长地久的耳鬓厮磨,消磨光阴。少年不太懂什么是交_配,却也不知为何在少女的面前,羞于出口这个词。而没能讲出后面最心底的话。最深的祈盼与妄想。   “这些已经就够让我困恼了,你居然说还有更多。”姜太玥笑着道,“这几天是我爹爹没有下来,要是我爹爹下来看见了。你这个小人鱼,可就活不了多久咯……”   她半是玩笑半是威胁着少年,在那调笑着。   “我不是人鱼。”少年极为不好意思,他如果是鲛人的话,又怎么会喜欢身为人类的她呢?如果他是鲛人的话,岂非他俩就不能交_配了,一辈子都不能在一起了。   姜太玥不信,还有什么像人的物种是生活在海洋里,而她不知道的吗?   “那你是?”   “我跟你一样,是个人……”少年指证了自己的出生。   “天呐!”姜太玥惊讶到站了起来,“还有年纪这么小的少年,能一直生活在海里的吗?”   突然因为一个脚下不稳,有一颗珍珠的连带滚落,让姜太玥的脚下一滑。就要重心不稳,给一同跌落下去了。   少年在刹那间拉住了她,却没想到会被姜太玥一同给带落了下去。   少年下意识地紧紧怀抱住了少女,他怕她受伤。   珍珠珊瑚堆积成的小山丘本身就不高,少年给她做了肉垫。姜太玥的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少年的身上,在那咯咯的笑。   少年又一次的看呆了。   他发誓,她眼中闪烁的神采,是他以前没有见过,将来也不会再遇见的最为令人欣喜的瑰宝。   姜太玥借着压在少年身上这么近的距离下,好好欣赏着眼前的美色,还煞有其事道,“你真的没有名字吗?”   “是的……”没有名字是很丢脸的事情吗?少年不明白。但少女几次都问了他这个问题,名字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东西的吧,“但,大海的精灵们,都叫我少主。你也可以这样叫我……”为了挽回颜面,少年硬是搬出了一个他唯一知道的称呼。   姜太玥偷偷调戏着眼皮底下的绝色少年,勾着他一缕的鬓发,不怀好意道,“少主可不是名字。要不我给你起一个,如何?”   她这是要送东西给我吗?少年的心又开始不受他的控制,在胡乱跳动。精灵们说,人类都是因为爱慕喜欢,而开始相互赠送东西的。   “我很喜欢。”少年省去了同意,省去意见,直接下意识的说出了喜欢。   “呃……”这倒弄的姜太玥有了一丝尴尬,“你的名字,本来确实是早就想好了的……”   在得见少年的第一次,姜太玥的心里就在想,也许只有这样的容貌,才配得上古书里写的那种神仙人物,魏晋美男子吧。   “第一次见你,我就想叫你檀郎了……”姜太玥也跟着脸颊泛红,难得的不好意思了起来。   芙蓉花下两鸳鸯,低头佯不顾檀郎。   李煜的一斛珠词中说,檀郎就是夫君的意思。她这是在用少年,幻想着自己未来的夫婿。那个在她穿越前读过那本小说里,人称含章神君的男人。   少年见姜太玥这样娇羞的模样,在自己也一阵脸红中,心里更是莫名欢喜不过,不能自持,恨不得想做点什么好。   但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只能,“那我就是檀郎了……我只想你一个人唤我檀郎……”   少年檀郎根本还不懂得,檀郎这个称呼的意思,只是在少女的神态下,下意识的有了妄想。我只准你一个人,用刚才的表情,一辈子都唤我檀郎。   “那……抱歉了檀郎。”姜太玥觉得自己交了一个朋友,瀛洲岛整座岛屿只有她与父亲两个人居住,而父亲总是待在沧浪海阁上不下来,故而她总是一个人只有鸾鸣鸟陪伴。   可鸾鸣鸟哪比得了能说会道,还能解心意的人,来得好。   她有了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朋友,“是不是压疼了你……”   姜太玥在不好意思中倏然起身了,顺便把檀郎给一块拉了起来。   笑盈盈地看着这个自己给起了名的少年郎。   但是小檀郎不敢说,其实他想跟她一直压在一块。他不怕疼的,姜太玥压他也不太重,他可以一直承受住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贪恋着这种与她依偎在一起的感觉。   “我是你一个人的檀郎……”他又重复了一遍。   姜太玥不懂少年心思下的深情,只是因为交到了一个朋友而在那愉悦,“嗯,等会爹爹问起了,就说是我把你捞上来的。你是我在海边捡到的。”   “那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一起回大海生活了吗?”少年万分期待着。   “我应该不能在海底里生活吧……”姜太玥仅思考了一瞬,又跟着兴奋雀跃了起来,“但是你可以跟我一起在瀛洲岛上生活啊。我爹是三岛方外宗的掌教真人,我可以叫他让你拜入方外宗门下。你自此可以修真,一窥天道了。”   他不懂什么是修真与天道,“这样做有什么用呢?可以和你一直待在一起了吗?是你会开心吗?”   姜太玥掰着手指算了算,她算了算未来男主赢官儿的出生时间,“你要是努力的话,修为有成。应该可以与我相处很长很长一段的时间……”   “那时间是有多长呢?”实话,他连时间的概念都不很清楚,对年月日更无感觉。   “几辈子的时间吧……”姜太玥无心脱口而出了。按她在现代的生活,一百年为一个人的一辈子。那几百年确实是一个人的几辈子时间了。   “太好了!”小檀郎的心扉里,住进了一只小小鸟,正在带着他的整颗心,一起在飞翔。   精灵们只说交_配后,他俩就能相处一辈子了。现在他换来了几辈子的时间,简直再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够比得上的了。   自此瀛寰就作为檀越在瀛洲岛,与姜太玥一同长大了。   如今——   他早已不是那个不通人事的深海少主了。几百年的岁月成就了一个生人莫近的掌教真人,含章神君。世人皆知神君瀛寰是轻易不会笑的,这样的谪仙也本该拒人千里。   但他偏在姜太玥面前常有笑容。   此刻的瀛寰,看着呆呆模样的姜宁,就微微翘起那弧度优美的嘴唇,又双眸含情道,“柔奴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我呢。”喜欢自己貌美,也就是喜欢自己。掌教真人强行给自己解读着。   姜宁正才从自己的惊讶中回神过来,又听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语,这人怎么都是柔奴,柔奴的。   她正要朝瀛寰发难,质问他柔奴是谁。   然而就在此刻,姜宁整个人却都被瀛寰一把抱了起来。   “喂!放我下来!”她又开始紧张了起来,连带柔奴的事情也跟着忘了。急忙在瀛寰的身上反抗了起来。这个掌教真人都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吗……   可是似乎并没什么作用。   瀛寰还满怀好心的对姜宁叮嘱道,“我可是要飞出去的,你要抱紧我哦。沧浪海阁可是很高的,为夫不一定能来得及能救到,不小心掉下去的柔奴呢。”   这是威胁吗?姜宁不信,在瀛寰的怀里冷哼了两声,表示她不在乎,她不会受这等禽兽的威胁。   瀛寰低眼就可瞧见她的神态,他太熟悉姜宁的那些小眼神了,只是在那笑着。   骤然,风起。   海阁的大门又被打开了,含章神君抱着怀中的姜宁,点足一跃而起——   下一转瞬间,人已是好似来到了云层之中,与天齐高。万丈光芒的太阳,成了他俩的背景。瀛洲岛在他们的下面,看起来就如同巴掌大小,更远处的蓬莱与方寸二岛,更如棋盘落子一样,只是点落在海面上。   “我的天啊!”姜宁在不自觉中环住了瀛寰的颈项,紧紧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姜宁不经想问,他们这是要去云层里采摘云朵吗?   “为夫是要带你去治病养胎……”瀛寰好似看穿了姜宁的想法。   “什么!”   什么养胎需要这样去的?还有,我姜宁为什么要治病,我何病之有呢? 第29章   云海上翻卷着鹅黄色的金光,一时万里碧空如洗中。有黑袍仙人模样的男子,怀抱少女,如惊鸿一瞥般,点落凡尘。   他停在了一棵参天大树的冠顶树枝上,含笑而立,逗着怀中的姜宁,“好了,可以松开手,并且睁眼了。如果你想多抱一会,为夫也是不会介意的。”   鬼会想抱多一下。姜宁一边嘟囔着,一边松开了手臂并睁开了双眸。   “这是?”姜宁没想到,瀛寰说是带她来治病,怎么会来到了这种地方。   她在震惊中,险些都要站不稳而踉跄下去了。   瀛寰及时地扶住了她,并把姜宁带向了自己的怀抱里。   他看着这片火红说,“有树,以八千年为一春,以八千年为一秋。”然后停了一下,特意贴到了姜宁耳边,喃喃道,“从天地鸿蒙开始,春秋复春秋,难以度相思。”   姜宁好像并没有听懂情人的爱语呢喃,她惊奇于眼前的花海一片。   触目皆是的红,迷乱了她满眼的视线。叶是绯红的,花也是绯红的。层层叠叠,拥簇绽放。此花此叶不像是花叶,更像是开在树枝上的一簇簇火焰。   缤纷散落的红色花瓣,红了姜宁满眼,她不忍不住用手去接了一瓣,居然还是温暖的。她问道,“我们现在是在树上吗……”有什么树,可以花叶都是火红的。   “是的,我们现在在大椿树的树冠之上。”瀛寰扶着她的肩膀,怕她摔了下去。   与这个世界同在一片混沌中出生的有一棵神树,在它的枝丫上孕育出了太阳与月亮。它以褐色的玉做枝干,以翡翠的玉做叶。不开花时,枝叶如寒月般冰冷。开花时花和叶均红如丹脂,如旭日般温暖。以八千年为一春,八千年为秋,一春秋红一次,红三个春秋后结一果,果如滴血宝石的精粹,服之可让人飞升上神,与天同寿。   姜宁手中的花瓣,确实如火花一样,顷刻就在温热中被燃烧殆尽了。这真的是昙花一现的美丽。可是她还是不明白,“我还是不懂,我们来这里干嘛?”   这花能治病吗?   他想让她多开心一点,“这是你最喜欢的大椿树。你以前喜欢躲在上面的火焰丛中睡觉,让我一阵好找。也喜欢故意与我置气,然后藏在大椿树的树冠里。再躲着偷偷看我,非要见到,我因遍寻不见你人影,而焦急慌神寻找的模样后。   那时候你才肯笑嘻嘻地跳下来,跳到我的背后。等我回头发现你,你好再做一个鬼脸来惊吓我。与我调皮嬉闹。”   瀛寰娓娓道来的声音里,温柔极了。就连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姜宁,都不免沉溺其中。   她不敢再在这里多待下去了。   大椿树高十丈,宽十丈。只是这十丈又十丈的枝繁叶茂里,开得哪里是如火焰般的花朵啊,这里盛开的根本就是含章神君几百年如一日的柔情。结满了,充斥着,他与那个名叫姜太玥少女爱的甜蜜回忆。   “我们还是下去吧……”姜宁喏喏的开口着。她怕她再多呆一刻,就会因为自己占据了姜太玥的身体,而全是负罪感。   瀛寰也不知道,怎么她又不高兴了。难道自从她回来以后,只带回了生气与不开心这两种情绪吗?   “好,我带你下去……”一面是想让她立刻恢复记忆的冲动,一面又是怕她记起一切后再一次的逃离。含章神君在步步为营中,不知道该走哪一步是好了。   瀛寰又扣住了姜宁的身子,这一次姜宁没有拒绝。十丈高的距离,只需他终纵身一跃。扬起的大椿树花瓣,就做了纷披的火焰花雨,在给他开道。   大椿神树下,是一处碧绿的湖泊。瀛寰就带着姜宁,停在了湖泊边。   很难得,落地后还是姜宁先开口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医治的么?”她在心中揣测,是不是瀛寰想恢复姜太玥的记忆。   但自己根本就不是姜太玥啊,何来恢复记忆一说。   她不由得紧张心慌了起来,生怕自己不是姜太玥的事实,会被瀛寰给揭穿了,连忙继续说道,“回来之前九春师学长就说过,他会帮我的。其实也不用,急于这一时。”   瀛寰猜出了她的烦忧,舍不得见她心忧的神情,“傻丫头,不是恢复记忆的事情。是帮你恢复灵力修为的……”   “那,九春师学长就不行吗?”九霄无弦引商刻羽琴的水弦,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令万物重获生机。如果可以,姜宁更想九春师来帮助她。   与檀越郎对她的好不同。   檀越郎把她当姜宁看。眼前的含章神君,把她当成他的未婚妻,那个同他一起青梅竹马长大又情深意笃的姜太玥。   就算我能有了姜太玥的记忆,可我终究不是原来的那个姜太玥。   我,姜宁,是个替身,只可能是个冒牌货。   “你知道九春师的水弦,从何而来吗?”瀛寰轻轻拉着姜宁的手,问了一个问题。   姜宁摇着头,无法拒绝他。书里没写的东西,她怎么会知道。   瀛寰就这样拉着姜宁,边走边说道,“整个曜天大陆灵气最盛的地方,就是沧浪海阁。精纯的灵气在大椿树上结成的露珠,汇聚而成的水,就是能抚育一切伤痛的良药。九春师的水弦,就是这大椿树上的露水罢了。”   他牵着她来到了湖水的边缘处。   “而眼前,你所见的这一片湖水。就是经过数万年的积累,由大椿树的露水积攒汇聚而成的湖泊。   九春师的水弦,不过是向我求取过一瓢的湖水罢了。”   碧绿的湖水,泛着冷冷的水光。瀛寰已是站在了湖水中,他手牵着的另一头的姑娘,却不肯下水来。   瀛寰不急,他在等姜宁。   这样厉害而又珍贵的水,会让她原形毕露吗。还是说她姜宁,会糟蹋了这种神水灵药呢?   她在不安与疑惑中问道,“姜太玥……我是说,我。我以前爱过你吗?有多爱呢?那为什么,我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书中也没记载过姜太玥对含章神君的感情。在含章神君那这样的深情以对下,他们两个又是否真的两情相悦呢?又或者是相爱的,那到底爱到何总地步呢?   姜宁看着瀛寰那能令人脸红心跳的面容,有了如此疑问。   瀛寰微微笑了,他很喜欢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让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你当然很喜欢我呀……还是你主动在你父亲面前表示,此生非我不嫁的。”   彼时——   千乐罗还没有成为蓬莱岛的长老,那时候是她刚来三岛方外宗的日子。姜太玥的父亲,却因为千乐罗的到来,而引起的另一件事情开始发愁了。   因为千乐罗是神弓千家的大小姐,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浑天神弓的继承者。浑天神弓也是千家代代相传的至宝。   现在千乐罗做了三岛方外宗的弟子,就代表着神弓浑天也归属于了方外宗。   千家人不愿意这样等了几百年的利益,白白便宜给了三岛方外宗。   所以千家人表示,他们要方外宗拿出等价的宝物,来补偿他们。   世人与方外宗的人,皆以为这个宝物。应该是瀛洲岛上显定无思殿里,无数三千至宝中的一件。也许是很贵重的一件。   但他们方外宗有这个本钱,给的起。   连前掌教大人都没想到,千家人开口讨要的宝贝。竟然是他的掌上明珠——姜太玥。   痴心妄想好吗。   不过掌教大人,还是问了问自己的闺女,对于这件事的意见。   小姜太玥直接义正言辞回了三个字——   “不可能!”   掌教大人看气氛有些尴尬,就换了一个话题,“瀛寰呢?今天怎么不见他陪着你?”成天形影不离的人,不见了身影。肯定是有事情。   “不知道!”小姜太玥因为自己的父亲,要买卖她的婚姻问题而不高兴。大声宣泄后,也没能平复她的气愤,一出口就没个好言语,“我说过想吃文鳐鱼的,他可能是去帮我抓文鳐鱼去了。”然后就气鼓鼓的走掉了。   文鳐鱼栖息于沧浪海极东处的深海里,只在日月同现的一瞬间飞出水面。这样贵重而又难抓的东西,大概只有自己的闺女会仅把这种鱼,给当做了一道普通而又可口的菜肴了。   掌教大人正在摇头无奈之际,没想到姜太玥还在继续生气。   她似觉得不够消气似得,继续回头不平道,“就连瀛寰对我,都比爹爹对我来的好!他会给我抓鱼,爹爹只会拿女儿出去抵债!”   这可真是冤枉了掌教大人啊,他也不想这样的好吗。   等姜太玥真的走后。   “你都听见了?”其实掌教大人早就发现了,躲在暗处的瀛寰。他是故意在此时此地与姜太玥说这些的,也是故意隐瞒了瀛寰在暗处的情况。   “嗯。”提着一尾文鳐鱼的少年瀛寰低声回应着掌教大人。他因为刚才偶然偷听到的话而心烦意乱。   这些年的学习,让他明白了什么嫁娶与婚配。更坚定了他要与姜太玥过一辈子的决心。此刻,却听到她要嫁给别人的消息。   瀛寰不得不大胆站出来了,“掌教,我要娶太玥。太玥只可能嫁给我。”   此时他都想好了,如果掌教回绝了他,他就带太玥逃走。如果太玥不走,他就把她带回深海里,一辈子也不让她再见到其他人。   掌教大人听了瀛寰的表态后,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   掌教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很严肃道,“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你明白要娶我的女儿,将意味着什么吗?”   “我明白,我是真心喜欢她。我什么都可以做到。”瀛寰慎重的承诺着。   生怕父亲会不计情面当面就回驳了瀛寰,去而又返的姜太玥赶忙现身了,她小跑过来,抢着说,“爹爹,我此生非檀郎不嫁!”   一边说着就把因为刚听见姜太玥表白的话,而陷入呆立状态的瀛寰给拉走了。   最后还不忘威胁着自己的父亲,“爹,你就看着办吧。”   少年还是呆呆的,简直就是在一路被姜太玥是拖着走。   瀛寰沉浸在自己的一遍遍狂喜中。   太玥是想嫁给我的。真好。   她还说非我不嫁呢。真好。   她还那么大声,在我还有她的父亲面前说这样的话。真好。   看来自己不能把太玥藏到大海深处了,虽然有一点可惜。可是,她喜欢我的心,比一切的一切,都要来得令自己心满意足。   姜太玥把瀛寰拉到了殿外,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她才又开始不好意思了起来。这才发觉自己刚才干了一件,对于这个世界里的女性来说,多么大胆的事情。   “我本来很怕生孩子的。”因为生下未来的男主,我就得死掉了,“但是如果是为了檀郎的话。我又觉得是甘愿的……”   姜太玥小声的对着瀛寰说着最里面的心里话。   盼了片刻,可她没等到瀛寰的反应,。一时懊恼气愤,以为自己的心意尽付给了一个傻子。正预备着咬牙切齿教训时,又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转而对着瀛寰低声问了问,“你是不是,不懂甘愿是什么意思。”   瀛寰刚与自己在瀛洲岛上生活时,成天围着自己求着要与自己交_配。气到姜太玥每天都拿法术变得冰雹去砸他。直到偶然的机会下,才得知了少年并不懂人类世界的许多常识与词语。然后在一面叮嘱他要努力学习下,一面又好心的原谅了他。   瀛寰哪里是不懂甘愿的意思,他说,“我懂的。”   他什么都懂的,他学习的很快。   他只是在鼓起勇气,要准备做什么。   他丢掉了那条,牺牲了他整夜睡眠时间才捉到的珍贵文鳐鱼。文鳐鱼一得脱离了束缚,即刻就张着一双翅膀给飞走了。   姜太玥望着飞鱼,在诧异中脱口,“我的晚餐!”   却不想,被蓄势待发的少年。逮住了一直在蠢蠢欲动的机会——   瀛寰攫住了姜太玥,这还不够,这只是开始。   他趁着少女还在惊诧中,他吻了上去。   寒意如冰的唇,让他眷恋,也让他流泪。   在无意识的泪水中,他开始摩挲这份冰冷,轻轻地啄了那么一下。   第一次,瀛寰尝出了一种味道。   他笑了,“你看,我什么都懂。我学的很快。”   姜太玥只是觉得一开始有柔软又温暖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而后自己脑子,就只剩空白一片了。   等回神过来,见着眼前明明是自己才选中的夫婿,却在刚才“将了”自己一个军后,还在那得意的笑。   好无耻哦。   姜太玥恶狠狠地道,“你完了。你弄丢了我的文鳐鱼后,还欺负我。檀郎,我要惩罚你!”   瀛寰笑着,“太玥,我甘愿的。”   此时——   姜宁还在感慨,想不到姜太玥居然也是个,敢站出来表露自己心生的现代女性啊。   瀛寰却忽然猛地一把,将她拉到了湖水中。   “啊——”   湖水溅湿他俩一脸,打湿了他俩的衣衫。   姜宁好气,她本就不想下水的。现在竟然还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拉下了水。   惊呼下,她就想上岸去。   可那只一直被瀛寰牵着的手,此刻不容她走掉了。   她挣脱不开,还被越抓越紧了。   “你要干嘛!”姜宁还以颜色,恶狠狠的道。有这样欺负人的吗,她不怕他!   瀛寰将他那俊美的脸,慢慢靠近姜宁,离的她极近。   姜宁都可以看见他那如扇睫毛上,都被湿润一片了。   就这一眼,她就心慌不敢再去多看了,连忙把头撇了过去。   瀛寰好似因为姜宁说的话,也因为她的撇开,而有了不高兴。   他捏着她的下颌,沉声道,“自你回来后,在我面前不是不开心,就是在生气。   是因为你在心里面,一直惦记着某个别的男人吗?   太玥,你是想要我惩罚你吗?” 第30章   小姜太玥的心里起了别样的心思,她说,“檀郎,我要惩罚你!”少女的表情,不是说着玩笑的。   小瀛寰听着,一片心都是柔软的,所以从心里开出的花,是这样的芬芳美丽,而又情愿。   他表示自己明白,愿意接受少女的一切。   于是如同,情不自禁地想要承接晨曦露水的花蕊一样,他说,“太玥,我甘愿的。”   他怎会不懂这个词的意思呢。早在那个海边月下一见倾心之后的怦然心动,他就甘愿了。   名唤姜太玥的少女,却并不受眼前少年的温柔乖巧所动容。她有自己的目的与坚持。   少女将冰冷的小手掌捂住了瀛寰的双眼。   她叮嘱道,“不许动。”   “嗯。”他果真就顺从极了,如同他所宣誓的深情般,在被姜太玥蒙住双眼的整个过程中,保持着纹丝不动。   然后就是等待。   他甚至闭上了双眼,期待着在黑暗中,即将承诺会给与他的“惩罚”。也许是一顿好打,也许是个捉弄,也许……什么也没有。   少女那千奇百怪的心思他猜不透,但他都甘之如饴,愿意用整个真心来怀揣。   姜太玥的用意,她自己打算做什么,其实早有了主意。   她要一报还一报,她要让这个以后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可一世的含章神君,知道什么叫做一山还有一山高,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要趁着他此时年纪还小,尽可能的多欺负他。   因此姜太玥就盯准了瀛寰那嫣红的薄唇,动了想要欺负的心思。   她自己先想入非非一下了,然后踮起脚,俯身贴了上去。这一次在她自己握有主动权的情况下,享受着唇肉上所感受到的熟悉温度。   此时一切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姜太玥识破了少年无动于衷的假象。她自己的手掌心触知着,他睫毛在颤动的事实。   这下子,她就知道自己得逞了。   然后她拿下了手掌解放了少年的双眼。脸却还贴着他,就在这样依恋的唇齿厮磨下,姜太玥有了新的问题。   她说,“檀郎,你把头低下来一点。我踮脚好累的。”   就算脱离了遮挡,可瀛寰依旧还是不敢睁开自己的双眼。   但是他很听话。   少年迁就着姜太玥的身高,他低下了自己的头颅。犹如给心中圣域里的神明献祭一般,他恭谦着献上了自己的朱唇。   希望她会喜欢,能博得她的青睐与流连。   或许是嫌弃瀛寰的速度,也或许是自己的迫不及待。姜太玥在到了恰好的距离时,就自己主动的迎了过去。   这一次,她揽上了少年净白的脖颈,将唇瓣再一次凑了上去——   应该心领神会到了什么,两片冰与热的柔软开始有了交融。   她感受到了瀛寰炙热的呼吸,正在扑洒在她的鼻边。姜太玥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此时海上生明月,浪花儿被拍打席卷而来。她整个人都在旋涡里随着海浪沉浮荡漾,她是喜悦的。   就在姜太玥快要不能自已之前,她决定要有始有终,于是私欲下咬破了瀛寰的下唇,然后又猛地把他推开了。   瀛寰睁开了眼,却还是没有动,甚至也没开口说什么。就算是唇上不知为何传来了疼痛,他还是保持着神色未变,身形未动。血色从皮下溢出了丹红,潋滟了他红润的薄唇。   姜宁盯着这自己刚刚完成的杰作,就很满意。她得意着道,“你这么老实,是喜欢上了我惩罚你了吗?”   听闻此话后,瀛寰才下意识的舔了舔唇上的血迹,但还是没有作声。   就在姜太玥都以为这小子,肯定被自己优秀的操作给惊呆了,不会再吭声的时候,她都要决定转身走掉了——   蓦然!瀛寰于一瞬间之间,做出了他的回应。他用双手横抱起了姜太玥。   “喂……你要干嘛。”姜太玥没有反抗,但她不明白瀛寰是要干什么。   可那个向来对她千依百顺的瀛寰,这一次没有回答姜太玥的问题。他只是在一刻也不肯停留中,抱着姜太玥飞到了大椿树的树冠丛中。   姜太玥还是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把自己带到了这里来。   瀛寰依靠着大椿树的树干,顺其自然地坐了下来。在坐定后,他反而把姜太玥抱得更紧了一些。他压着她,靠向了自己的胸膛。好似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   此时,瀛寰终于开口了,所有的隐忍于这一刻爆发。他沙哑着喉咙,几乎祈求道,“太玥,唤我的名字。唤我檀郎吧……”   这样我才能够归息,为你强忍下这个快要狂躁的自己,这颗已经悸动的心。   ……   大椿神树的花雨自顾洋溢,碧绿的湖水恬静安和。   而那个目空四海的含章神君,捏着姜宁的下颌,凝视道,“太玥,你是想要我惩罚你吗?”   姜宁不明白瀛寰此时眼中的晦暗所代表的含义,心下自然就更加想要摆脱这个桎梏的牢笼。   一时挣扎下,瀛寰低头咬住了她的唇,强吻了上去。   有着应该构建的抵御,于这一秒轰然倒塌。   容不得她拒绝。他的力道猛然又大的可怕,在贪婪地攻城略地中,丝毫不留意姜宁能喘息的余地。   是清冽的雪花盖在了她的双唇上,亦是天地骤卷的风雪想要将她带起,想要夺回自己的新娘,重新合二为一。   她在被迫强受这个冰冷的吻中,浮现出了不应该有的思绪。   是的,在被迫强吻的羞愧中。姜宁脑子里涌现的居然也是另一个吻。是当初,她在檀越郎快入魔时的那个吻。   一样的冰冷却又让人窒息。   就在姜宁直感意外之际。   他暗暗的低沉着说,“太玥,唤我的名字。唤我檀郎吧……”   檀郎?檀越郎?   这实在是无法忽视的称呼。不怪她此时在心惊之下,思绪连番起伏,好像就要联想到了什么,冲破了什么一样。就在这时,姜宁又惊眼见到了瀛寰额头上的那抹黑色抹额。   我怎么一开始就没注意到呢?为什么檀越郎的额头上,会有一点白雪印记。为什么含章神君的额头上,会佩戴一个抹额呢?   是单纯的装饰,亦或是为了掩盖什么。   有了疑惑就要去揭开,有了想法就要去履行。姜宁在瀛寰的怀抱中,忽然抬手,就在瀛寰毫无防备中,撤掉了他的那条缎带抹额。   平静的湖水,被激起了一阵水花。   在相互惊愕中,他俩之间因此反而寂静了。   陡然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的瀛寰,放开了姜宁。瞳孔不由得收缩了一下,他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说,“太玥,不要看这个丑陋的东西。”   姜宁在渺茫中呆呆的看着这样失态的含章神君。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啊,抹额下所有的也只不过是一点印记。   只不过与檀越郎的那点白色印记不同。此点落的印文,是黑如墨色的圆点。   也许身为天上人的含章神君,自身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还是自己太过过分胡来了。   “抱歉,是我逾越了。”姜宁真诚的看着这样的瀛寰道歉着。   瀛寰却诧异于姜宁的反应,柔声问道,“你不讨厌它吗?”   姜宁不明白,这跟讨厌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不同的印记而已,等同于女子点缀的不同额妆装饰,各有不同罢了。   “并不讨厌。”她如实诉说着。   看着此刻姜宁真挚的眼神,瀛寰一时万般心事纠结复杂了起来,但又不得不于此刻压下,淡然道,“那太玥能否,帮我重新系上呢?”   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当然可以。”姜宁当即爽快的就答应了瀛寰。   瀛寰还是站在湖水里。姜宁则回到了岸边,撩起了他的乌发,给他系上了抹额。   他俩都好似忘记了刚才的那一个吻,忘记了刚才姜宁强取抹额下,含章神君复杂的神色。   并不是需要花多少时间就能完成的事情,姜宁故意做的很慢。   在她有意的缓慢轻柔下,让瀛寰感受到了他正被她爱着的错觉。心窝里一暖,那颗妄想恣狂的心,在呼吸中又恢复到了表面上应有的从容。   她故意的缓慢,是有原因的。   借着还算好的气氛,她有个要求要对他说,“呃,我有事想问你。”   “太玥说吧。”看着湖水的倒影,瀛寰可以看见姜宁的倩影,影影绰绰地和自己的影儿,叠加了一起。好似融合成了一个整体。   “你说的柔奴,是指的是我吗?”就是指的是姜太玥吗?   “嗯。”瀛寰低低的应和着。   看来自己还不算太笨,“姜太玥这个名字,我都才刚刚适应。像柔奴这种昵称……”这种这么亲昵的说法,“能否先别这样唤我呢?”   瀛寰的心又因这一句话给消沉了下去。柔奴这个昵称,还是姜太玥当年特地告诉瀛寰,叫他这样唤自己的。   彼时,瀛寰除了对姜太玥的喜爱之外,其他任何的事情都喜怒不形于色,甚至漠不关心。   姜太玥很苦恼,怕瀛寰会自个儿憋在心里独自承受,就对他说道,“你这样不行的啊。”   小瀛寰表示,“以后,我有什么会跟你说的。”   这根本就是谎话,姜太玥给想了一个办法,“要不这样吧。我的小字叫柔奴,以后你只要有了不适或是不喜欢的时候。你就唤我的小字,这样我就会一切都懂啦。”   小瀛寰应承了下来。却把这个昵称,当做了自己一个人的爱语,只在欢喜与情不自禁时,呼唤着爱人。诉说着只有自己懂得的深情,在有意的言语里,代替了我爱你的深意。   现在她不许自己这样唤她了,瀛寰也只能答应,“可以。”   这算得上自作自受吗?   “那我想约法三章。”姜宁帮瀛寰系好了抹额,立在了瀛寰的身后。她觉得这样高的先天高人,应该通情达理。   “嗯,你说。”瀛寰伸手,把姜宁拉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姜宁的手和心都因此轻颤了一下,然后安抚着自己要冷静,也就乖乖地坐了下来,最后任由瀛寰握住了她的手。   “这些的身份,不光是姜太玥的,还是你未婚妻的身份。对我来说,都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我想这应该是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姜宁徐徐道出了自己想法与打算。   瀛寰看了眼身边的姑娘,眨了下眼睛,“太玥说得有理。”   见神君能同意自己的想法,姜宁先高兴不过,笑着说道,“那首先第一点……”而后又扭捏了一下,“你对再也不能对我……酱酱酿酿的。”   “酱酱酿酿?”瀛寰不懂这个词的意思,直视着姜宁“唉哟!就是君子要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瀛寰迭口而出,“我又不是君子。”   “诶?”姜宁觉得奇怪,“三岛方外宗不是儒道双修的吗?堂堂掌教真人,连圣人的话都不听的吗?”   瀛寰憋了一下嘴,“我听太玥的。”   “那我已经说了!”姜宁随即理直气壮了起来。   “是……为夫谨遵法旨。”瀛寰拖了一个长音,有一点小小的不乐意。   “那为夫什么的也要去掉,统统去掉!我们还没有成婚呢。”姜宁进一步说道。   “这个不行,你不嫁我,还想嫁谁?”对于这个问题,瀛寰不打算让步。 第31章   姜宁理直气壮的气焰被烟熄火息了下去,嘟囔着,“那也不能人前叫。私下……私下的话。也就允了你吧……”   瀛寰反问,“那何为人前?何为私下呢?”   其实瀛寰想说的是,普天之下除了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人前”,不看茫茫人海与你执手之时,皆只剩“私下”。   那人前与私下的区别,还不在你姜宁的一句话语中,一个意思里么?   姜宁却觉得瀛寰肯定是故意戏弄她的,堂堂一个能一剑立威于天下的一宗掌教真人,会听不懂这么直白的话语?   “只有咱俩的时候,就是私下。有第三者在,就是人前。”但姜宁还是得忍着气,又解释了一遍。   谁叫现在,我为鱼肉他为刀俎呢?   “哦……为夫知道了。”瀛寰的回应平淡极了,听不出有任何满意或不满意的情绪。好似如同认了命一般,在那应承着。   姜宁还是听不惯这个为夫,为夫的。可当下又不找瀛寰的什么毛病来,毕竟现在确实是自己所说的私下两个人的情形,她反驳不了他。   她只得暂时掀开这一页,“那第二点,你想帮我回复灵力修为,是真心的吗?”   谁想得到,“不是真心的。”瀛寰会如此回答。他觉得姜宁只有他就够了。   “你!”姜宁气到都忘了后面该说的话,自己打好的腹稿了。只能是抽掉了那只被攥着的手,站起身来破罐子破摔道,“那我要恢复灵力,重修修为。你答不答应!”   瀛寰盯着湖水,好似不为所动,依然很认命般,“为夫,答应。”   只可惜掌教收回了那只刚握着姜宁的手,还偷偷拢回了自己的袖子里,继续贪恋着姜宁手掌余温的小动作,着实出卖了他。   也只可惜,姜宁没能细心瞧见给逮个正着。   “那好,那约法三章第三章有了。”姜宁打算乘胜追击,“我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吃什么,以及我今晚,睡,哪里。”其实最关键的问题是,她睡哪里,哪个房间哪张床上的问题。吃的东西,姜宁相信瀛寰不可能饿着她。   可是你叫她跟瀛寰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甚至是同一张床上。这种进展飞速的事情,她是办不到的。   “唉……”瀛寰终归还是站了起来,他得承认一个事实,“不是你睡哪的问题。应该是今晚为夫睡哪的问题……”   今天的掌教真人不在状态,很是挫败。   就在姜宁搞不懂瀛寰话里的含义之际,只听得瀛寰呼唤了一声,“乘黄……”   那个弃主逃跑,关键时刻保准不灵的神器,就又现身了。   只不过,这一次现身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直红尾长角的小狐狸。   “这是?”姜宁没见过这种形态的乘黄剑,难免有些疑惑。又见小狐狸灵动可爱,免不了心生欢喜。   乘黄剑也是很聪明的老狐狸了,知道自个儿前一脚在女主人面前偷偷溜走了,现在得好好表现自己。连忙撒着欢跑到了姜宁的脚边。   围着她转圈圈,在那啾啾地叫,落实了它实则是一个只萌宠的事实。   姜宁越看越喜欢,干脆蹲下来逗着小狐狸,“不是说沧浪海阁之上,不孕万物的吗?怎么还有这种奇异的小狐狸。”好像特别的与自己亲近而且通人性。   见姜宁能开心,自然瀛寰也有了好颜色,“这是乘黄剑。”   “是么,没想到挺可爱的。”书里都没写过乘黄剑还有动物的形态,只说过它的真身确实是一只上古的异兽乘黄,没想到真能变身啊。   “不过,它的真身不是应该是几乎无物不吃,身形巨大的凶兽吗?”书里写乘黄兽都贪吃到,连道源之火的南明离火都偷吃了。妥妥的吃货一枚呀。   “它是可以。”瀛寰解释道,“只不过我不允许罢了。”   “诶?”蹲下来的姜宁,抬头看着瀛寰,没想到这人还是蛮霸道的啊。   瀛寰见姜宁正在看着自己,就轻笑了一下,“乘黄剑会带你去你的寝殿的。”   “那你呢。”其实姜宁可以不问的,但下意识的就不由自主的出口了。   瀛寰抿着笑意,也跟着蹲了下来,和她一起逗着乘黄兽,“为夫还有事情,晚一点来看太玥。”   乘黄兽觉得舒服极了,在那翻着滚露出了自己的肚皮,想要索要更多。   姜宁一面手不能停,一面觉得诧异,为何这种情形她自己会感到这么自然呢?   “那不帮我恢复灵力了吗?”姜宁怕瀛寰反悔。   瀛寰哪有看不出姜宁心思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明天开始吧,今天好像有些不适合。”   姜宁不懂瀛寰话里的玄机,“那你去吧……”表示自己并不在乎含章神君的离去,在这个当下瀛寰还不如乘黄兽来,能讨得她的欢心。   含章神君无法,只能起身叹然了一句,“你啊……”就认败离去了。   姜宁故意不去看他是否真的走了,也拧着自己不去在意他是否走远了。   等到有了片刻,才忍不住偷偷问着乘黄兽,“乘黄剑,你还认得我不。”   “啾啾……”乘黄兽应了两声。然而这两声里代表了千言万语个吐槽,拜托我是上古凶兽上古神器好吗,只有我装糊涂的时候,可没有我糊涂的时候。   但为了一尽萌宠的职责,它只能傻傻的去啾啾。   看来灵兽果然通灵呀,姜宁得了响应,就问出自己真正想问的问题,“那我问你,你帮我偷偷看看。瀛寰走了没,走远了没?”   唉,看来姜太玥病得不轻啊。   “啾……”乘黄兽点了头,引姜宁自己去看,示意瀛寰已早就不见踪影的事实。   “哦。”顿时姜宁就失去了玩乐的兴致,“那我们走吧……”   少女在红尾狐狸的带领下,沿湖边而走。湖面碧水如镜,风光绮丽如画,姜宁也没有心思再去欣赏。   直到乘黄兽带她来到了一间寝殿外,姜宁推门而入,殿内所有的内灯火都因感应着有人的到来,而一应自动点亮了。   姜宁得见了这间进深两间的寝殿内,摆满了当初她在魔域销金城内,所购买的东西。只有比她当时买的更多,没有缺少的。   “这是?”虽说她明知乘黄兽不可能告诉她答案,但仍忍不住开口有了这么一问。难道说是九春师在事后又给自己保管了下来吗?   乘黄兽自然不能回答她,告诉她详情。因为它是知道详情也描述不出来,就算它能言语人语,它也不能告诉她呀。   姜宁走近仔细来看,心里又觉得不会是九春师。竟然可笑到,觉得这一切会不会檀越郎的手笔。   乘黄兽容不得姜宁多做思考,它早就心痒难耐了。它用着牙齿拉着姜宁的裙摆,把思绪不宁的姜宁拉到了一处桌边,桌上摆满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它早就想吃了。   它跳到了桌子上,用头拱着姜宁的衣袖,来求她帮它打开这些果品盒子。姜宁在茫然无感中,依次打开了木盒,全都打开了。   姜宁就看着乘黄兽吃的很开心的样子,弄得满桌都是糕点的碎屑。可现在的她,对着眼前的美食,倒是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因为她还是弄不明白某一点,好像自己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似得。她想等瀛寰回来,问一问瀛寰。   而这一等就是一整天,她对着乘黄兽埋怨着道,“这个晚一点,确实有一点晚呀。”直到姜宁困到昏昏入睡去了,她也没能等来瀛寰。   是夜,云护胧月。   姜宁却做起了一个怪异的梦,梦境中的自己回到了少女时代的豆蔻年华。可好像并不是在现代的社会里,是身处在古代的时空中。   自己坐在了一处石栏杆上,晃荡着双腿。身旁还有个少年护着她,生怕她会从栏杆上摔落了下去。   还是少年先开的口,“你爹说有这个就能陪你一辈子了。”   她倒是挺优哉游哉的一面看着远方的海天一色,一面调笑着少年,“我爹说有了这个你就是下一任掌教了。”   他们在说什么?是什么有了?   少年没有接过少女的话,反轻声问了一句,“那你开心吗”   少女嘻嘻笑了一下,突然猛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扑到了少年怀中,弯着一双眉目笑道,“我当然开心呀。”   因为少女视线的转移,梦中的姜宁终于得见了少年的面孔。   可是——   为何上一秒还是少年的人,怎么转眼就长大成人了,还变成了瀛寰的模样。   自己也跟着转眼长大了,还依偎在了瀛寰的怀抱里。   这是?这是自己的什么神展开啊?   就在姜宁惊讶不已时,梦境中的她却惊见了更为不可思议的一幕——   瀛寰的脸,怎么又变成檀越郎的了?   此时变身的檀越郎在问着自己,“柔奴,喜欢吗?”   我的天啊。这是自己意_淫过度了什么吗?姜宁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罢了,拼命挣扎着想要从梦境中醒来。却好像于事无补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与檀越郎依偎在一起的画面。   直到,有一阵凉意惊醒了梦中的自己。   姜宁蓦地下意识地抓住了,额头这阵凉意的源头,她抓地紧紧不放,起身怒视着这个凶手。   这沧浪海阁上,居然除了她与瀛寰外,还有第三人吗?   “你是谁?”姜宁赫然问道。 第32章   沧浪海阁之上,怎么可能还有第三人,而且还是个孩子?   眼前这个偷袭的凶手,居然是个貌似只有十二三岁总角之年的孩童,生得面目雪白,朱唇皓齿。一双春山眉下,眸若水含波,任他无情也动人。   等等,怎么这么与瀛寰的神色有几分相似?而且也头戴抹额?难道说?他是就是瀛寰本人,或是他偷藏起来的私生子,半夜爬过来看我这个未来后妈的?   俊美的少年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是为夫……”   好了,不用姜宁自个儿胡乱猜测了。你堂堂掌教真人,这是玩的哪一出戏?她不解。   “你把为夫抓疼了……”少年顿时委屈极了,看上去怪可怜的。   姜宁哪还舍得如此貌美的少年受了委屈,连忙就把手给松开了。但转念一想,这节奏有些不对啊。他不是应该活了几百岁吗?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还能做一宗掌教,言行威赫天下的。   “你是瀛寰?”但为了保险起见,姜宁在松开手之时,还是多问了一句。   小家伙自顾自地坐上了姜宁的跋步床边,替姜宁擦拭着额头上因惊起的冷汗,又说了一遍,“是为夫。”   “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瀛寰说着半真半假的话,“我修为衰退了,就成了这副模样。”他记得太玥一开始就是喜欢自己的好样貌,才会把他捡上瀛洲岛的。特钟意他少年时的姿态,说他是月下白鹤,雪中红梅,出尘的小仙童。   想来她会喜欢自己的姿色,这也算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要紧吗?是哪受伤了吗?”姜宁忍不住关心了起来。白天看着还好好的人,怎么晚上就修为倒退成孩童了。   瀛寰撑着双手,把身子倾靠在姜宁跟前,还眨着他那双纯良的水漉漉双眸,嘴上却说着,“为夫还不是因为太玥。”   姜宁受不得如此双重夹击,在美色与可爱的侵略下,她只能自己在床上后退了一步,抵到了床头前,手里紧紧捏着被角,防备了起来,“因为我?”   她退一步,瀛寰就跟着进一步,总之就得贴的特别近,“还不是因为太玥全无反应。为夫求而不得,就心魔入体,神魂生欲之下,不得不强行变成孩童的模样。”   明明看着就是毫无威胁性可言的孩童容貌,怎么比白天的含章神君来得更让人心下惴惴不安了起来?   姜宁打死不信这种胡扯。把衾被都给拉到了自己的脖下来,整个人都密不透风,“你别诓我不懂修真。入魔不入魔,神魂不神魂的。怎么跟变成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眼见姜宁丝毫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瀛寰也不恼,“怎么会没关系。其中因果,皆系因为太玥……”   怎么会又怪到我的头上?   “为夫因你,生了欲孽七情,求而不得下,心魔骤起。无法平息,只有先回到孩童身体里,了断此欲了。”   自认为口才了得,兼具撩人技术的姜宁接不下这个话了,“呃……你晚上打算睡哪。”于是换了一个类似于今天天气很好的话题。姜宁以为瀛寰是才回到沧浪海阁看她的。   “我不睡,我看着太玥就好。”   她没想到瀛寰会如此回答,“我睡觉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回房睡觉的吗?”   “这就是我的寝殿,我跟你的寝殿……”   这算什么理由,“海阁这么大,就只有这一间寝殿?”   “我们又何时分开过。所以,沧浪海阁上也只需要一座有你我的寝殿。”瀛寰知道姜宁不信,特别强调了这一句。沧浪海阁再大再小,又有何关系?我们又何需分开。   “那你打算如何?就这样坐在房内整夜不睡觉?”姜宁无可奈何下,又问了一句。   瀛寰下了床榻,拉了一个圆凳过来,靠在了床边坐下。端正了姿势,纠正了姜宁的话语,“错。不是整夜不睡觉,是要整夜看着太玥……不需要睡觉。”   这下姜宁就拿她的这个未来小夫君毫无办法了,身上的衾被也因自己的松手而滑落了下去。   瀛寰见着了连忙起身,“可仔细了别着凉。”帮姜宁又拉了起来,还准备扶着她睡下。   看来是真打算整夜都要坐在自己的床头前,守着自己一夜了。这可叫姜宁还如何睡得下去。她能虐待瀛寰,但她能虐待孩子吗?   姜宁打断了瀛寰的动作,作势就要下床来。   瀛寰不解姜宁要干什么。难道说她连与我同在一个房间内,都接受不了,无法安睡的吗?就算我变成了如此讨喜的少年模样,也不行吗?   少年眸色一沉。   姜宁见了心下一软,坐在了床边拉着瀛寰安抚解释道,“我起来是准备再去多拿一床衾被过来,好让你一起睡的。”   刚才本是黯淡无光的双眸,又因这一句给重新燃起了希望,眼底满是喜悦,“你是说让我和你睡一起?”   “是……”姜宁无奈叹了一声,正欲起身去拿外衣给自己披上。好去找一床衾被出来。虽说明白他是个几百年身的含章神君,心下有点膈应不过。但这跋步床这么大,各自盖各自的被子,也与昔日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情况差不了多少。   并且瀛寰现在还是个孩童身,若说占便宜。岂不是我这个大姐姐老阿姨,占了他许多?   见姜宁能对此对待自己,瀛寰欢喜不过,连忙不肯让姜宁起身了,“你快躺下,躺下。衾被寝具什么的,我去拿就好。”   说罢也不等姜宁回话,瀛寰就伴随着喜悦之情,欣然去取东西了。   姜宁只得一面摇头一面在床上,收拾出一半的空位来,好能铺下等会会多出一床的被子。   瀛寰不过片刻就回来了,也难为他如今的身材要去抱那么大一床的锦衾。   走起路来都很吃力的样子。   姜宁下床走到了瀛寰身边迎了上去,“还是我来吧。”想接手这个看起来就又大又重的锦衾。   瀛寰很倔强,“为夫可以的。”   姜宁怕触及了他的男子气概,只好回到了床边坐好,“快点吧,我都帮你把位置空出来,铺好了。”   见姜宁坐在床边乖巧着等待自己的模样,瀛寰心里痒痒的。实在是想丢下怀里这笨重的东西的,然后一个飞身过去,把自己的柔奴扑倒在床榻上。   实话,他盖不盖被子都无所谓的。自己生活在海里时,哪有什么锦衾可以裹。只是现在他还非得要这个东西了,这样他才能和柔奴躺在一张床上。   瀛寰坚持自己铺床,不肯让姜宁累着。   姜宁看着他这缩小了一号的小胳膊小腿,看着是又想笑又无奈。只得偷偷在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帮忙。   瀛寰还要坚持让姜宁先进被子里躺下,非要自己照顾她,给她捏被角盖被子,怕她着凉。   姜宁真的是哭笑不得,只好依着这个少年的掌教大人先躺去下了,由得他把自己“包裹”了起来。   实话,看起来是挺像模像样,蛮会照顾人的样子。   等都弄好了,瀛寰再自个儿爬进了被子了,乖乖躺好了,还要说道一句,“为夫睡了。”   姜宁哪里不明白,这是等着讨赏要自己夸他呢。   “是……辛苦了。太玥也睡了。”   瀛寰在闭眼中装睡,忍着强烈想去怀抱姜宁的欲望。他本以为这一晚,就会如此过下去。   谁知仅是想在她在自己身边的事实,就能让他安然入梦了。   满殿的灯火,于瞬间收敛了光芒。不敢打搅了他们。   惟愿此夜长眠,巫山神女入得襄王梦中来。朝云暮雨,从此不离。   ……   第二日晨。海雾轻悄悄地在整个沧浪海阁,流转盈动。在一片朦胧里,眼前的一切不是仙境,更似仙境。   瀛寰比姜宁醒的早,早过太多太多。他于晨曦露水刚落之时,醒来。腻歪在床榻上,一边瞅着自己媳妇看,一边又心痒不过捻着顺了顺姜宁散落的发丝。   怎么看怎么都是欢喜不过,又心痒难耐。恍惚一过,就是花去了一个多时辰。   所以姜宁在醒之前,对瀛寰的所作所为,一无所察。   本来挺正常的早晨,只是到了要穿衣梳妆之时。掌教大人又有了新的提议。   “你确定要帮我梳头吗?”姜宁虽说自己不会古代的那些盘发,可身为姑娘家一些简单的发饰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然而瀛寰却在这个时候,自告奋勇的表示他要帮姜宁梳头了。   “是的。以前都是为夫帮你画眉梳头的,太玥肯定是忘了。”瀛寰活六百年,唯一的兴趣爱好也只有这个了。帮他的柔奴打扮的美美,只给他一个人欣赏。   请不要剥夺了我这个爱好。   姜宁在妆奁镜台前,坐了下来。她觉得瀛寰这种小大人的模样又意思,也想看瀛寰说的是不是真的,也就由着他来摆弄自己了。   梳头的第一步瀛寰就遇到了挫折。姜宁坐直了的身高差距,让瀛寰有了挫败感。   姜宁借镜子看到了瀛寰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在那偷笑。   “莫笑,为夫要先画眉。”瀛寰退而求次了。   “哦哦。”姜宁心里嘀咕,刚才我在心里偷笑他,应该不会被他发现才是呀。   可刚走到姜宁身前,执起青黛正欲描眉的瀛寰,却又把青黛放了回去。   “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难道说是我还是打击到了他吗?   “这样太玥太漂亮了,为夫不喜欢。”瀛寰心里想的是,等会子姜太玥就要出去了。没必要打扮的这么漂亮。   变回小孩模样的瀛寰,简直比大人时他都还要难以斥候。姜宁也很随性,柔声道,“都依你,我画不画都无所谓的。”   瀛寰听见此语,一时情不能自已,但又谨记着姜宁的约法三章,便扯着她的衣袖,有些哀求道,“太玥,让我唤你一声柔奴吧……就一声……”   “嗯,你唤吧。”姜宁此时觉得,让他一下没有什么。也就一声而已。   谁知,惊喜之下的瀛寰。   猛地就怀住了姜宁的腰身,在她面前依偎着呢喃,“柔奴,吾爱。”   他近聊抑制着,疯狂想要更多的欲望,又更贪恋此刻难得的着柔软流连。久久都不愿意松开。   “好了没有。”这一抱有些太久了,久到让姜宁都心生缠绵,无可奈何了。不得不厉声,制止了一下。   “哦……”   瀛寰低沉着,搬来了一个脚凳过来,让自己能站上去。开始老老实实地给姜宁梳头了。   梳完后姜宁很满意,一方面是真的夸耀,一方面也是为了哄瀛寰开心。   她特地站起来,摸着瀛寰的头发,奉承着说着,“柔奴很喜欢,谢谢小瀛寰。”   瀛寰的眼眸里亮了亮,随即又消沉了下去。本就是食髓知味的事情,贪心已起,人欲无穷。此时真讨厌这个碍事的矮小身材。让有些事情做不来,无法一逞私欲。真的是顾此失彼,难得两全其美。 第33章   此时红尾白脸的乘黄兽一路从殿门口处跑来了过来,嘴里还叼着一个东西。见着了瀛寰后,就一咕溜地跑到了瀛寰脚边,递去了嘴里咬着的木牌。   等办妥了事情,它就又撒着欢,来到了姜宁脚边,去蹭她的裙摆。它懂得此时谁是更需要讨好的人,更明白姜宁好说话,会给它许多好吃的。正在使劲想方设法巴结姜宁。   姜宁果真很喜欢,就把乘黄兽顺势抱在了腿上。还拿起了梳子,给这个小家伙顺了顺毛发。   瀛寰看在眼里,计较在心。却又想起了,姜宁前不久才说过的,自己的手暖和起来后,比乘黄剑的手感要好的话。记忆里姜宁那面带含春的柔情,让此刻微敛眉山的瀛寰,又舒展了开来。   心里半是埋怨,半是夸耀的嘀咕了一句,柔奴真好,对谁都这么温柔呢。   转而又软语温存询问着,他的柔奴,“你确定要化名为姜宁,去学堂上学吗?”   姜宁坚持要重获修为,重修道法,更坚持要同三岛方外宗的普通弟子一样修行。不需瀛寰私相授受,给她当导师。   姜宁还搬出了书里写过的,三岛方外宗的至高理念——   道率万物之性,无成则载道。   既然是率性而为,自然为成。自当君子不器,以万法自然为师。是既自然人人皆可为我师,我又不需何人必须为我师,之理。   瀛寰不是说不过姜宁,也不是没有手段去强迫她。可他就是没有办法不去依着她,惯着她。   姜宁不解,不明白此刻瀛寰还在别扭什么,“嗯是的。不是说好了,让我与普通弟子一起修真学习的吗?”   “哦。”瀛寰垂了下眼帘,有些意志消沉。   不高兴归不高兴,但也不能不听姜宁的。瀛寰伸手把木牌给姜宁递过去之时,木牌上赫然就多姜宁的姓名,刻在了上面。   姜宁接过来,翻过了正反两面都瞧了瞧,笑着道,“那我现在就可以上学去啦?”   说罢就要站起身来,与瀛寰道别。   能见她开心,瀛寰心里也跟着忻悦,却又免不了要多替她操心的,“好好看看自己,鞋都没穿,还想去哪里?”   明明是叮嘱相告的话,在姜宁眼中看着瀛寰这个小大人如今说来,却有了别样的滋味。心里说不出的宽心又柔软。   察觉自己不该如此的姜宁,连忙扭过头去,随口说道,“是说有什么不对的。原来是没穿鞋呀。”   只可惜这等小女人含羞的娇态,瀛寰全没有落下,一概被他瞧在了眼里。掌教大人心思了得,明面上亦是不显,他走到了一处柜门前,打开给姜宁看,“喜欢哪双,为夫帮你穿上。”   姜宁寻声看去,一人多高的大柜里,竟然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鞋履。除了那些她能叫出名字的绣鞋、云履、丝履外,还有些她都不认得。   欣喜下,她指着一双她最想穿的鞋子来。也许不是里面最华贵最漂亮的,但却是姜宁现在最想穿的。   那是一双枣红色仙鹤含枝绣金翘头履。姜宁觉得它,跟自己以前在画上,还有电视里,见过那些仙人穿的鞋子一样。现在自己也算是要修仙问道了,自然也要学仙人的穿衣打扮,这样才能有修真者的气势来。   谁知瀛寰会拒绝她,“这双不行,再换一双吧。”   “诶?”姜宁不能理解,“这双怎么不行了?是很是贵重,不能轻易穿出去的鞋子吗?”   瀛寰肯定不是因为这个,而不让姜宁穿这双鞋的。他还特地拿过来给姜宁看,“你以前就穿不惯这鞋,今天还有走许多路。还是换一双吧。”   姜宁不能理解了,上学而已能走多少路?于是就用了一双期盼的眼神去看瀛寰,准确来说,是看着瀛寰手里的那双仙鹤履,小声哀求道,“我今天第一天上学,很想穿它……”   第一天去修真,就不能让她穿一双她想穿的新鞋吗?   瀛寰这辈子就没同姜太玥争过什么,几百年都千依百顺的过来了,现在还会为难一双鞋吗?   随即就要帮姜宁穿上去。   姜宁眼睛这小孩子要帮自己穿鞋,哪有还能坐下去的道理。   “我自己来!”   瀛寰认为这是自己的福利,“为夫来!”   两人竟然为了一个穿鞋的小事,而一时僵持不下了。   姜宁觉得这样不是个事儿啊,我怎么跟一个孩子忸怩起来了。顿时心里有了一个想法,浮上心头来。   想来就做,姜宁忽然起身,把自己面前的瀛寰一把就抱了起来。嗯,还是有点沉的。一把抱起之后,眼见瀛寰是意料中的惊愕表情,就很满意。   就将他放在了自己刚刚才坐过的圆凳上。   按着他坐稳了以后。再从他手里抢过那双仙鹤履,自个儿弯腰就穿上了。很简单,很轻松嘛,姜宁心里想。   再看看新鞋,真的是越看越满意。   最后再去看着瀛寰,居然还一脸茫然不知所谓的表情。   她就觉得很开心,继而调皮了一句,“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自觉性。掌教大人你说是不?”   真的是一点没变。太玥只有在戏弄他时,才会唤他掌教大人这种称呼。瀛寰从圆凳上站了起来,难得在姜宁面前端起了架子,严厉正声了一次,“为夫不是小孩子。下次不可再捉弄为夫了……”   姜宁见瀛寰在那装腔作势的样子,还是蛮像模像样的,但就是觉得特别好笑不过。为了不让她的掌教大人伤心过度,只得连忙转身去,不让他见着自己已经乐开了花的神情,“是是,我知道了。我走啦……”   与瀛寰告别着。   乘黄兽小跑跟着姜宁前面给她引路。   这一次她终于有好心情,去见一见沧浪海阁的景致了。   沧浪海阁推门即景,远处可见大椿神树,红如披霞带火。近处是一处汉白玉石台,云海茫茫,仙气缭绕中,顺石台而下,连着一处回廊。   回廊上满是沥粉金琢的彩画。或绘莲草和玺,或绘花鸟云海,各色仙兽山水,看着十分别致有趣。   这里样的精巧别致下来,倒不像是道家先天掌教的威严宫殿,更像是一处红尘中山水人家的住所而已。   穿回廊而过就是那扇靑木门了。推门后的瀛洲岛,也算得上叫人流连忘返而称奇。   四处可见,满山春色中琼枝玉树,凉亭水榭不似人间。   乘黄兽引着姜宁来到一处岸边的竹筏上。竹筏上挂着一盏鲸油灯,等姜宁与乘黄兽踏上竹筏后。这筏子就无风自动了起来,迎着熙和晨光,在波澜不兴中向着三岛之一的蓬莱岛驶去。   与瀛洲岛大不相同,蓬莱岛是三岛之中人间烟火味最重的岛屿。岛上遍植桃树,岸边皆是小舟竹筏停靠,其中来往的方外宗弟子们比比皆是。   这里都是三岛方外宗内低级的弟子,倒也无人能认出姜宁的身份来。   只不过凭借着姜宁的好面貌,她一靠岸停下竹筏,就有人向她拢来,要与姜宁打着招呼。   “不知是学妹还是学姐,我此番怕是唐突了。”俊秀书生打扮的宗内弟子,凑到了姜宁面前,“只不过还不知道佳人姓名,可否告知在下呢?”   姜宁错楞着看着这位青年,既想低调,更不想引人注目,“我应该是学妹吧,我叫姜宁。”   方外宗规矩,在入显定无思殿找到自己的本命法器之前,按入门时间定长幼。得到本命法器之后,则按得到法器的先后顺序定资历排位。   姜宁昨天才来方外宗,自然是学妹中的学妹了。   “姜宁学妹好,在下是北寒陆家之子陆泉溪。”   能在一开始这么明说自家出身之人,肯定就是很了不得的世家子弟了。姜宁想了一下问道,“陆斐然是你?”   “姜宁学妹也认识陆斐然吗?他是我堂兄。”陆泉溪很激动。想与姜宁拉近关系。   谁人不知道陆斐然是蓬莱长老千乐罗的得力弟子,更是方外宗榜内有名的美男子,各家学姐学妹未来夫婿道侣的热门人选。   姜宁不由得多看了这个陆泉溪一眼,觉得他和陆斐然全然不像啊。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陆斐然是高傲的道修,他仅是个纨绔的世家子弟罢了。   应该是修道修的还不够到位吧。   姜宁淡淡的哦了一声,也就不愿意多搭理他了。一边自顾随着人流走向一处宫阙前去,一边问着已然站到了自己肩膀上的乘黄兽,“往这里走,就是去学堂的路吗?”   “啾……”乘黄兽肯定着。   一旁一直没有走开的陆泉溪还以为是问他来着,“是啊姜宁学妹,我也是正要听课去。今日是允良学长讲课,我与你一同前去吧。”   姜宁默不作声,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只在心里想,允良?怎么今日修仙的第一天。听得到尽是熟悉的名字。   倒是乘黄兽看不过眼,对着陆泉溪呲牙咧嘴了起来。   陆泉溪脸皮真是够厚,在如此招待下,他还能一脸笑着说道,“学妹喜欢灵兽啊。这样长角的狐狸灵兽,学长也是第一次见呢。改明姜宁学妹要是喜欢,学长我送你一只三尾的雪狐好了。”   三尾的雪狐也算是很难得的灵宠了,只生长在北寒之地的深山里。拿它讨女修士的欢心,再合适也再显贵不过了。   姜宁不觉得有什么,根本把这人当空气看。   乘黄兽则心里气不打一处来。我?狐狸?姜宁是我女主人,说我是红尾白脸的狐狸也就罢了,还能忍忍。你事哪里出来的一百年道行都没有的小毛孩,居然说我是长角的狐狸。看瀛寰等下来了,怎么收拾你。   蓬莱岛的学堂,需要盘山而上。姜宁于此刻就开始后悔,出门前非要穿的这双鞋了。走平路还好,一旦走起坑洼不平的山路来。从后脚跟到脚底,每走一步都是疼痛。   姜宁走得很慢。陆泉溪看出了异样来,还在那劝慰着姜宁,“于理不合,学长不能背学妹上山了。”   我的天啊。乘黄兽用看你已经是个将死之人的表情,去看这个陆斐然。你还想背姜太玥,小伙子,本神器收回刚才瞧不起你的话。你不是个毛头小子,你是个千年难得一遇,胆大妄为的毛头小子。   你要背姜太玥上山,还是在瀛寰自家的地盘上?你是不是买好了棺材在家里了,才敢这样敢说敢做。   姜宁也觉得这人有些过分了。我身体不适,痛不痛,怎么算也轮不起你来背啊。第一次见面而已,你居然还拿圣人于理不合的话,来给自己找说辞。   这个陆泉溪还要接着说方外宗的不是,“这也都怪宗内的规矩。要不然我可以让学妹,搭乘我最新买的法器,游山玩水般上山而去了。”   三岛方外宗乃至整个沧浪海,都是仙家福地。宗内严令禁止使用法术法器飞行,只有长老可以驾车,只有掌教真人的眷属可以乘轿。其余人任你是谁,都只有步行。唯有掌教一人,可以在天上飞行。   姜宁实在受不了这种张口闭口,都要彰显自己能为财力的纨绔子弟,就算忍着脚痛,她也要快步离开此人。   好不容易看见山腰处的学堂了,姜宁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   那个陆泉溪却还不放弃,最后还对姜宁嘱咐道,“姜宁学妹记得下课后别走了,学长要亲自送学妹回去的。”   乘黄兽心想,你还有命活到下课吗?   姜宁知道学堂里陆泉溪不敢乱来,更知道她不会与这个人坐在一起。顿时心里就舒服多了。   因为学堂里的座位,早就按每个人的名字给定好了。   姜宁顺着座位一排排找下去,却惊见——   “你怎么在这!”瀛寰怎么坐在学堂里了!   少年模样的瀛寰支着脑袋,一副已是久等的姿态。让姜宁真的是又惊又可憎。   瀛寰谨记约法三章里,公共场合不能说为夫,于是自然而然道,“我也是来上课的。”简直就是厚颜无耻极了。   名响道域第一的修真真人,来上如何巩固筑基这门课。你叫姜宁怎么能信他。   姜宁惊呼着,“这是你自家的学堂啊!”这满堂坐着的弟子,都要跪下来喊你一声掌教大人的啊。   “自家的就不能学了吗?”瀛寰不为所动,反问道。   怎么这人变成孩童后,就越发喜欢无赖耍性子了起来。姜宁懒得管他了,正欲接着去找自己的座位。   却发现,“这是我的座位。”瀛寰根本就是,坐在了姜宁自己的位置上了。   “这里肯定是你的座位。”瀛寰点头,加以肯定了这个事实。说罢,他就腾出了一半的空位来,让给姜宁坐下。这里如果不是太玥的位置,自己才不会一直坐在这里呢。   春凳很长,同坐两个人倒也是不会拥挤。这就是要二人合坐的意思了。   姜宁却不乐意,作势要离去找一个没人的空位去。   瀛寰哪里肯依,就在姜宁正擦肩而过时,他拽住了姜宁的胳膊,上一秒还是厉声着,“你不坐这,还想坐哪?”   可到了下一秒,瀛寰则又变成了睁着那双水波汪汪,温润无辜的杏眼来,好似撒娇一般,“太玥坐哪里,我就坐哪里……”   这一旦被他拽住了,瀛寰可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他吃定姜宁了。 第34章   姜宁是脚也疼,心也累。刚才先是被陆泉溪那等纨绔子弟在路上膈应了一路,现在瀛寰还要“强占”她的座位,摆明就是要拿捏她。   自己真是好欺负啊,都当自己是包子啦。脑子里气不过,姜宁也就当作是置气一般。当即一屁股就坐了下去,险些没把瀛寰那来不及收回的小手给坐到。   不同于姜宁的气恼,瀛寰则是从身后拿出一件包裹来,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姜宁问道。   瀛寰好言好语道,“为……”因为承诺不得已换口,“是我,给太玥带的鞋子。快换上吧。”   姜宁惊奇不已,“你……”   她想问瀛寰是如何得知自己脚上不适的现况的,却又心思百转说不出口。转眼去瞅乘黄兽,是它告密的吗?   这可真是冤枉了乘黄兽。瀛寰本就料到了这一切,他见姜宁话里没有下文,就轻笑着催促道,“你不打开看看吗?还是说,是在等我替你打开,好让我帮你换上吗?”   姜宁瞧他,装模作样的还挺有男朋友的架势来着,就回笑道,“学堂当众换鞋,这成何体统。我还是等下学后,大家都走了以后再说吧。”   说罢,姜宁就把装有新鞋的锦盒包裹,给拿到了自己这边来收好了。   瀛寰见她收下了自己的心意,心里熨帖但故意强忍着,也不去再看姜宁,只是轻描淡写的带了一句,“那太玥的脚,还要紧吗?”   “坐着就不要紧的。”只是走路就很疼,后面的话姜宁没说。   可瀛寰就是听出这话里,还有未完的意思来,下意识的就又看向姜宁,关切着皱眉问道,“那不坐时,是否很难受呢?”   姜宁心知他此时的情真意切,却怕自己承受不起,有意不想再提及此事。   她便假装抱怨着瀛寰,开玩笑道,“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明知道要走这样的山路,出门前还不阻止我的?现在鞋都准备好了,摆明了是要看我笑话来着。”   想把这事情,就此揭过去。   可本来就是普通玩笑的话,在瀛寰的耳里心里听来,却意义大不一样。因为以前的姜太玥,总有在瀛寰面前,不分是非黑白,不辨前因后果。偏偏都要怪罪他,把结果赖到他头上来的本事。   瀛寰这种冤枉委屈,几百年都包容过来了,早把这种习惯当作是种宠爱了。   他便眼神柔和又认真道,“确实是我的不是……”   听上去好似十分的诚恳,这反倒令姜宁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姜宁没想到致歉之后接着的话,会更令她不好意思了——   “是我欺负了太玥,那太玥还愿意一辈子都被我欺负么?”他把玩笑的怪罪,当成了情趣。   姜宁电视小说没少看,哪会不懂这话里的意趣深意,她脸上浮现了一层可疑的水红,在那咳嗽了一声,有意端坐装正经了起来,严肃着,“圣人在上,好好学习吧你,掌教大人。”   瀛寰觉得有趣,存心不放过她,还在那懂也装不懂,“那太玥,是不怪罪我刚才的欺负了?”   姜宁听了此话后,侧过身去看瀛寰,一见他脸才惊觉明白一个道理。他现在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童来,我怎能白让他占了便宜,不讨回来的。   想通这个道理后,姜宁就浅浅笑道,“那太玥不知。此刻瀛寰想向太玥讨问的是哪一个欺负罪责。是今早出门的呢,还是刚刚的呢?”   姜宁心想,哼,谁又怕过谁。   “如果我说,我都要一一讨来呢。”瀛寰更不简单,也回看着太玥,居然顾盼生情了起来。   这一眼,眼波流转的顾盼生情可多看不得,好在姜宁及时把自己拉回来了,没有陷进去。   当机立断下,她用食指弹了一下瀛寰的脑门,“还贫嘴。你看你现在最需要讨的是要讨打!”   瀛寰连忙配合着她,拿手轻按着被弹了一下的脑门,在那假装,“好疼的……”   姜宁知道他是装的,也就不同情他,还继续恶狠狠的道,“知道疼就好,看你以后还这样耍嘴皮子不。”   瀛寰见这一招不管用了,就支起了脑袋撑在了课桌上,去瞅着姜宁笑道,“那以后我要是想‘讨打’了呢?”   姜宁脸上不动声色,却拧起了一直窝在她肩头的乘黄兽,甩给了瀛寰义正言辞道,“那我就乘黄起剑。当仁不让。”   瀛寰也不去接被抛来的乘黄兽,可怜乘黄兽用爪子在他身上够了好久,才没有滑落下去。   他正准备接着开张口之际,却被姜宁又打了一下。   姜宁提醒着瀛寰,“老实点,讲课的学长来了。”   原来是今日到学堂讲巩固筑基这门课程的允良,终于是姗姗来迟了。   说来也巧,允良一进殿内就看见了坐在位置中排的姜宁。他先还不信,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后,就不不由自主地已是走到了姜宁的座位边。   整个学堂里的弟子们,都在看姜宁这边。   “太……哎哟!”允良刚一站定,方开口就被姜宁踩了一脚。   允良就是再傻也明白了,这是要他帮太玥学姐隐瞒身份的意思。   但他还是好奇,太玥学姐怎么会在这里的。看了眼姜宁座位上的名字,允良开口问道,“姜宁学姐为何会在这里?”又去看一眼同姜宁同坐的瀛寰,好像明白了什么,“学姐是陪族中弟子来上课的吗?”不过也没听说过太玥学姐有什么亲戚弟弟呀,是朋友的孩子或弟弟吗?   瀛寰根本没心思去瞧允良,也不介意他误会了自己的身份。只在近处盯着自己的准媳妇看。   众人皆因为允良对姜宁的称呼,更对姜宁感到好奇了。能被允良学长喊学姐的人,跑来这里学筑基,你说奇不奇怪。   最感奇怪的还是陆泉溪,他顾不上规矩礼数,仗着自己堂哥的身份也凑到了姜宁这边来了。抢着问道,“允良学长也认识姜宁学妹?”   乘黄兽借机趴在瀛寰的耳边,在那偷偷告状。   陆泉溪的话吓得允良脸色当即就是一白,出口教训着陆泉溪,“休得胡言,这是学姐。”   陆泉溪弄不明白允良在说什么,还在那辩解着,“可是姜宁学妹,说她自己是学妹来着呀。”   瀛寰于此时终于开口了,只见他在听了乘黄兽的告状后,依旧是在那单手托着下颌,懒洋洋的道,“她说是学妹,你就唤她学妹了?”   好不讲道理。   这一块是瀛寰的心病,姜太玥本身就是在瀛洲岛出生的,天生就是方外宗的弟子,入门自然比瀛寰早。就连本命法器拿到手的时间,也比瀛寰要早得多。   所以论规矩,早年太玥唤瀛寰唤的是学弟,瀛寰还得尊称太玥一声太玥学姐。不过他俩,自小只有彼此二人一块长大,也没人管束他们。便没把学姐学弟的备份称呼,很当一回事。   只有姜太玥有心要算计什么时,才会仗着学姐的身份,拿这个在瀛寰面前说事。   辈分是可以不在乎。可这也并不表达瀛寰能接受,别人占了姜宁的便宜。   陆泉溪看着这个长相也同样不一般的小孩来,登时就觉得此子很是狂妄,正准备教训呵斥,“你这个……”却又想到这孩子肯定与姜宁学妹关系不一般,也就强忍了下来。   姜宁瞪了瀛寰一眼,本就是我自己说我自己是学妹的,别人唤的又没错。你在这瞎威赫什么。   瀛寰很无辜,很委屈的噘了一下嘴。   允良见这三人之间,又如此诡异的气氛,终究是聪明了一回。他厉声道,“泉溪学弟,她既然是我的学姐,自然也是你的学姐。这点不会错的。”   “可是……”陆泉溪还想狡辩什么。   “你有什么问题,就去请教你的堂哥陆斐然学长吧。”允良接着转身又高声道了一句,“这堂课自己温书吧。”   说罢,就要打算自己溜之大吉。   但姜宁有事正好想要找允良,“等等,允良。”她连弟子之间的称谓也顾不上了,连忙留住了人。生怕允良走了。   “学姐请说。”允良听到自己被叫了名字,还向姜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弄得姜宁怪不好意思的,“我有事找你,但这里不方便说话。能否密谈?”   一句密谈搞得允良好紧张,他居然觉得姜宁学姐这个朋友的族弟怎么眼神不对了。看上去,这孩子的眼底漆黑一片泛着冷意。   再等允良回过神来时,他都被姜宁拉到了一处殿内的小隔间内,还被姜宁抵在里面,无法出去。   隔间很小,应该是平日存放杂物用的。所以两个人都在里面,有些拥挤。   允良的心更为害怕了,他不明白太玥学姐到底要做什么,小心问道,“太玥学姐?您找我何事?”   姜宁自登上鲲鹏宝楼回到三岛方外宗后,心中其实一直记挂着一个人一件事,本一直压抑着,想刻意不去想他来着。   今日此时见了允良,就像是见了希望一样,一时抑制不住内心极为的渴望。就想问一问,“我有件事,想问你。还望允良学弟能告知。”   她用上了方外宗里的身份。   允良当下连声应着,“学姐请问,允良自然知无不言。”   姜宁很高兴,“你还记得当初跟我一起在荣城的那个书生吗?他叫檀越郎。”   “记得!”允良怎么可能忘记,羞辱了三岛方外宗,还拐走了他们掌教未婚妻的人。   记得就好,姜宁更开心了,“你们是不是,后来追着我去了魔域销金城?”   “是的。”在得知太玥学姐不见后,陆斐然学长就在上报此事后,一路追踪了过去。最后还是方寸长老九春师亲自来到了销金城内,将他与陆斐然学长三人传送回方外宗的。   “你那可有那个檀越郎的消息?在我走之后的消息?”姜宁不由得急忙问道。   “这个没有。我们比学姐还有九春师长老,早些时候回到方外宗的。”九春师是先将他们几个传送回方外宗后,才去找的姜宁。   看来是毫无消息了,姜宁失落下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可有别的什么檀越郎的消息没?比如说,他是哪个门派的弟子,家住何处?”   允良接着摇头,“这个说来也怪。自从学姐被他拐走后,陆斐然学长就拜托荣城城主,彻底调查过此人。然而此人身世来历,却皆是一片空白。”他接着想了一下,“不过陆斐然学长说过,此人能一眼识破三岛方外宗三才剑阵的弊端,一定很了解方外宗,是很不是简单人物。”   一宗的精妙法术剑阵,怎可能轻易就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在几步之内就破解了。里面肯定大有玄机。   因为允良说了陆斐然的推断,这让姜宁陷入了沉思之中。   “学姐?”允良唤着她,“还有事情吗?”   看了允良应该也没别的信息能给她了,“没事了,你走吧。”   “是,学弟告退了。”   允良走了,姜宁却仍旧呆立在此处。   隔间外的瀛寰已是守了她多时了,心里不是个滋味,不禁终究忍不住是上前开口了,“现在脚就不疼了吗?”   太玥天生喜爱柔顺乖巧的少年,瀛寰这是把允良也当作一个威胁。有些吃味了。   姜宁惊觉瀛寰的到来,再看他额头上抹额仍在,有一件事她太想知道了,“现在鞋的问题不重要了。”   瀛寰以为她还在记挂着刚走的允良,垂下的眼睑掩盖着眸子里面的幽暗,轻声问道,“那什么事情重要呢?”   “关于那个之前在魔域一直陪着我的书生,檀越郎的事情,此刻就很重要。”姜宁盯着瀛寰。   “太玥想说什么呢?说你喜欢上他了?”瀛寰低沉的声音,令人感到窒息。   就像是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可姜宁并不畏惧,她还走到了瀛寰面前,去低头直视着还是孩童的他,大胆道,“是又如何?” 第35章   她说,“姜宁是喜欢檀越郎。但檀越郎是有未婚妻的,所以姜太玥会留在瀛寰身边。”   姜宁见瀛寰仍旧不为所动,更下定决心要步步紧逼,迭口问道,“我心如此,那檀郎的心呢?”   这是她第一次以姜宁的身份唤他檀郎。   她记得,有人说过,“我叫檀越郎,你可以唤我檀越,或者檀郎。”   此时正是姜宁的一语双关。   在如此要紧的关头,瀛寰却沉默不语了,他在放下了手里的锦盒后,于默不作声中转身离去了。   徒留了一个,不知结果的姜宁。   眼见瀛寰这样不告而别后,姜宁的心又开始了心绪不宁,揣揣不安了起来。她想自己这样直言,是否是过于放肆?是不是说错话了?才会让他这样的不告而别?   如果含章神君与檀越郎本就毫无关联的话,那听闻此话过后的瀛寰,又会作何想法,是如何煎熬呢?   毕竟,他当我是自小就是那个被他呵护在心尖尖上的太玥、柔奴。并非是那个穿越而来的姜宁。   姜宁想与瀛寰再面对面的交谈一次,如果可以她也会为自己的失言而道歉的。她并非有意如此,当面逼问嘲弄他的。她只是想把这些日子以来存在心里的疑问,给弄清楚罢了。   可瀛寰没有给姜宁一个能面对面的机会。自学堂别分后,瀛寰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姜宁的面前了。   月上树梢头,今天的姜宁真的很乏,早早就上床去了。一天不见瀛寰人影的她,在床上忍着最后的睡意,逗着乘黄兽,“你说瀛寰是不是生我气了?”   乘黄兽啾啾了两下,姜宁也不懂这个啾啾是“没有”的意思,还是“确实”的意思。   于是又问道,“那你说瀛寰是跑哪去了?怎么一天都不见人影?”   乘黄兽转动着它的兽瞳,还是啾啾地回应着姜宁。因为它认准了姜宁,听不懂它说的是什么。   果然姜宁只有自己脑补解读,“是啊,你整天和我在一起。问了你也是白问,难为你了。我还是睡觉去吧……”   在叹息与失望中,姜宁很快就安然睡去了。   可是到了深夜睡梦中,本该熟睡的姜宁却意外的感到,有人坐上了她的床榻边。   自己这是在做梦吗?姜宁问着自己。   过了良久,姜宁的眼前还是黑暗沉闷的一切,她告诉自己这分明就不是现实。姜宁觉得刚才的感知,不但是梦而且还是个错觉。   可就在这时,她惊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覆上了她的眼帘。轻轻的,在那辗转反侧。   她极力想睁开双眼却根本无法办到,这肯定是在做梦,所以我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姜宁这样安慰着自己。   然而这份冰凉在辗转之后,非但没有选择离去。它更过分了——   迷迷糊糊间,姜宁在她的眼帘眼睫上,感到了更为湿软的冰冷。   那应该是一个吻。亲完了姜宁左眼,还亲了一下姜宁的右眼。   这是怎么一回事?姜宁想掀开自己眼皮,可怎么都无法做到,就在她正纠结这个问题之时,又传来一声再熟悉不过的呢喃——   “姜姑娘……”   会是檀越郎吗!姜宁在惊愕与奋力中,终于强迫自己睁开了双眼。   殿内的乘黄兽与灯火,都感知到了姜宁的动静。   一者跑到床榻下去看她的安好。   一者点亮了整个屋内。   灯火照见,空空荡荡的寝殿。除了姜宁与乘黄兽一人一兽外,根本再无第三人。   姜宁摸上了自己的眼帘,明明是那样的清晰而震撼的感觉,名分自己的皮肤告诉自己,这还是上一秒才发生过的事情。可为什么在睁眼后,却又悄然无息了呢。   姜宁不信那是自己遐想的梦,她问着床下的乘黄兽,“刚刚有人来过没?”   这一次乘黄兽直接摇头告诉姜宁,没有人来过。   姜宁还不死心,又问了一句,“那瀛寰呢?瀛寰来过了没?”   乘黄兽还是在那摇头,表示没有来过。   “是吗,原来他一直没有回来啊……”这里是他的寝殿,也不知还是孩童身材的他,今晚会去哪里去休息。姜宁心里不安,之后的一夜都没有睡好。   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整个人更是懒懒的没有一点精神,而且肠胃里翻滚着恶心,极为难受。姜宁依偎在床上,蜷缩成了一团不想动了。   她想自己肯定是生病了,于是在决定修真的第二天,就做好了逃学的打算。   乘黄兽不明白姜宁这是怎么了,它在床下守了好久,还啾啾叫了几声,就是不见姜宁有起身的意思。一直窝在床榻内侧,没个动静。   可乘黄兽知道今天的日子很重要。不能让姜宁,就这样躺在床上糊弄了过去。于是它跳到了床上去,凑到了姜宁的脑袋后面,拿头去拱姜宁的颈窝。   好让姜宁知道,现在已经时候不早了,该起床了。   姜宁拿乘黄兽没办法,“好,好。我知道逃学不对,第二天就逃学更不对。乘黄剑神器大人,小女子姜宁这就起来……”   嗯,乘黄兽很满意姜宁的说辞与态度。   然而姜宁在说完这话后,还是没有动。乘黄兽耐心等了片刻,恼不过就用牙齿咬着衾被,把姜宁的被子给掀落了到了床底下。   姜宁总算是不得不起身坐起来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气,“让我缓缓……”   乘黄兽不明白姜宁是要缓什么?瞪着眼睛在看着她,可是怎么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又过了片刻,姜宁才起身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这猛地一站可不得了,她竟敢有一阵头晕目眩之感,在晕眩中,胃部的作呕的感觉,更加不舒服了。   倏忽,姜宁根本就是没能站稳,又给坐到了床上去,还用手撑在床沿边,不让自己的身子,倒了下去。   这下,乘黄兽也察觉出姜宁身体的不适了。   真是奇了怪了,我也没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怎么胃会想吐呢?   乘黄兽在姜宁边上啾啾了半天,也不见姜宁理自己,它就更着急了。它是个凶兽神器,就没病过,也没见瀛寰病过。现在姜宁这样的异样,是病了吗?   乘黄兽想着就打算去找瀛寰,还是人比较能了解人。   姜宁见乘黄兽那急忙跳下去的样子,就知道它肯定是要去找人了,找谁还用说吗?   “回来吧,我没什么。就是头晕而已。”姜宁把乘黄兽又唤了回来,“我们还是上课去吧……”   说着便站了起来,头晕恶心的感觉也许是身体得到了休息,也大感好多了。   姜宁就自己一人伴着乘黄兽下了瀛洲岛,她抬眼看了眼在天上的沧浪海阁,心里还在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到底是自己梦里的遐想呢,还是说真有人来过呢?   可惜无人可以给她答案,她自己也捉摸不透。   ……   蓬莱岛上清风徐来,一片山花烂漫。   姜宁见着昨天都一同上山学习的同学,今天怎么反而绕山而行了?   难道说是今天,改了学堂上课的地点吗?   姜宁不好意思,只得快步上前,打扰了一位看似比较好说话的女弟子,柔声轻言问道,“学姐莫怪,是不是今日改了上课地点。大家怎么都往这边走了?”   那名女弟子以及她身旁的朋友,一起嘻嘻笑了起来,“妹妹你是才来的吧,那你算是赶巧了。”   旁边的朋友接着抢着说,“今天呀,是九春师长老在瑶台弹琴的日子。我们还上什么学啊。”   “是啊,大家都抢着要坐船去看,长老弹琴去咧。”   “是方寸九春师长老弹琴吗?”姜宁不明白,这是九春师要开堂授课教大家弹琴吗?   “是呀,是呀。妹妹还是与我们一起乘船去吧。路上好有一个伴。”   姜宁心里想,我又不学琴,去了不等于白去吗?可惜她架不过两位学姐的拉扯,就这样一路被她们拉上了船去。   九春师以琴入道,更以琴艺冠绝天下。人们说如果你听了九春师琴音,他可以在这一曲中,完全掌控你的喜怒哀乐乃至生死。   当年瀛寰取刚取乘黄剑归来,姜太玥的父亲定了他为下一任掌教的继承人。与今天不同,当时的三岛方外宗没有一人信服瀛寰。   瀛寰虽在魔域道域上都名声大显,可是在宗内却籍籍无名。当时的弟子们更拥护是,与掌教同期同修的方寸长老九春师。   九春师有能力,有人望,是众望所归。可前掌教偏要一意孤行,认定了瀛寰。   是以某天,九春师喝了一个伶仃大醉后,去挑战了瀛寰。他从没有醉过,这一次他是故意喝醉的。醉后方显真性情,才能忘乎所以尽展自己的琴艺。   从这点上就能看出九春师是真的想赢。   那天碧海蓝天下的沧浪海,他与瀛寰各站在了一张竹筏上。他性起,先弹了一个音。   霎时终年平静如镜的沧浪海,竟如龙吟般,卷起波涛汹涌,狂澜之势一波不平一波又起。   这才是九春师的第一个音。   呼啸而至的海水,朝着瀛寰扑面而来。他着眼瞧见了一个水滴,刹那间乘黄剑脱鞘而出。   众人皆以为他是要砍,要刺。   瀛寰却是一击。剑身一击拍打在了那滴海水上,那滴海水穿破了惊涛骇浪,烟波浩渺。   在轻微的的剑声鸣颤之后,周遭骤然歇声,天地俱静下,沧浪海上下了一场大雨。雨水浇醒了大醉的九春师。   从此瀛寰就是下一任掌教真人的不二人选了,无人再有异议。   后来,每到特定的日子。九春师就会在方寸岛最靠海边的瑶台弹琴,来感悟自己的琴道。   瑶台也就成了九春师长老专属弹琴的地方,平日里无人敢擅动。   姜宁听完故事,疑惑道,“学姐们都是修琴道的吗?”   两位学姐见姜宁这么傻,还不上道,就调笑着说,“傻学妹,我们哪是修琴艺。”   “我们哪是去听琴的……我们是去看人的啊。”   其实在曜天大陆的女修士眼里,九春师不止琴艺出绝,根本就应该是琴色双绝啊。只是苦于他是方寸岛的长老,常年无法得见罢了。   今日是他到瑶台弹琴的日子,自然是难得一窥美色的好机会啊。   方寸岛边,瑶台是一座凉亭,凉亭沿海而建一半坐落在岛上,另一半则坐落在沧浪海上。   登亭而望,确实可以将沧浪海一览无余,是个风光极好的地方。   只不过现在,人多了一点。等姜宁她们来到瑶台之时,已有琴音传来。瑶台附近已是人满为患了,更多的人只能将小舟木筏停在不远处,在海上来观望。   可今日,琴音铮铮如裂帛,又如湍湍流水急切。倒不像平日里,九春师那种如沐春风的人会弹出的曲音。   姜宁不懂琴音,所以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学姐却听出了不对,“这瑶台里弹琴的好像不是九春师长老啊。”   “我看着也不像。”   那能在平日里九春师专属的奏琴地,弹琴的人,还会是谁呢?姜宁难免好奇不过,也跟在那踮起脚,仰着脖子在那观望。   瑶台亭四面挂着白纱幕帘,姜宁一时看不真切。只能瞧见是一名身形俊秀的男子在那弹琴,面目五官却看不清了。   刹那,海风扬起了四边的纱幕帘。   姜宁与众人一起得以窥见了弹琴人的真面目——   那是!那是檀越郎啊! 第36章   那一瞬间姜宁认出了檀越郎的脸庞。   而一直奏琴的某人好似也注意到了姜宁的视线,隔着沧浪海在四目相对中,他颔首一笑。   “哇……”这一笑,小舟上的学姐就受不了了。   “君子如风啊。”另一位学姐也如此评价道。   “这位公子能在瑶台弹奏,定是九春师长老的朋友。就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世家公子了。”   白纱帘曼妙随风而舞,接着再弹下去,七弦琴音明显的转入柔和。   吟猱往来摇动,如山上皑皑白雪,天上皎皎明月,清冷入心头。   一曲刚毕,檀越郎就连古琴都忘了拿,直接纵身而下跃到了姜宁所在的小舟上,跃到了姜宁的眼跟前。   姜宁眼看他着一身纯白青罗衫,映着清秀面目,就这样如同天上明月般,直接落到了自己面前来,顿时便把什么也都忘了。   情如海水深,相思不可量,今日得见君,明月入我怀。   只能呆呆的立在原地。   一时方寸岛上沧浪海边,方才还在余音绕梁的听琴众人,都把目光汇聚到了姜宁与檀越郎这二者身上去了。   还是蓬莱岛的学姐善观察,且知情识趣,“公子原来是来找这位学妹的呀,我等还是速速离去吧。”   三岛方外宗并不反对宗内弟子的恋爱,也不反对宗内弟子与别的派门弟子恋爱。   “是啊,是啊。我们还是去乘另一条船去吧。免得耽误了这位学妹的好事。”说着她们二人就掩面而笑跳到了另一条小船上,还与旁人分享着姜宁与檀越郎的八卦。   反观姜宁与檀越郎,却好像对这一切都充耳未闻一样。自从他来到了姜宁的眼前之后,檀越郎的视线就再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来,而姜宁也是同样。   直到过了半晌,还是姜宁先开口了,“你怎么来了……”   人到了自己眼前,却千言万语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问话里面既有疑问,也有担忧。   他微微一笑,“姜姑娘不告而别后,我也没有办法。所以,我今日特地前来向姑娘讨要,昔日许诺给我的那座金山了。”   昔日销金城内,柑橘甜如心头蜜。她是曾允诺过,我姜宁会送给檀越郎一座金山来报答你。   难为他还记得。她不由得脸颊一热。   可惜现在哪是什么金山的问题,姜宁瞧了一下四周,生怕有人认出她或檀越郎来,心里一急,连忙拉着他的手道,“你不该来的,趁着没人认出你之前,你还是赶紧走吧。”   可此时的檀越郎却十分的执拗,偏偏要盯着姜宁握着他的手,还要眉目含笑道,“姜姑娘,我不走。檀越郎不怕的。”   “你!”姜宁心里觉得有气,又知道说不过他,当下这个节骨眼更不是与这个呆子争论的时候。   只能调转船头,在众人瞩目中,将小舟驶向了瀛洲岛。   瀛洲岛上只有她与瀛寰二人,就算瀛寰在岛上,应该也是在天空之上的沧浪海阁上。不会注意到岛上的。   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有什么在哪里与檀越郎说清楚,再好不过了。   瀛洲岛上靠近方寸岛岸边有一座曲桥,名唤月迷津渡。架在瀛洲岛的一处曲水溪渠之上,连接着瀛洲岛与沧浪海。   桥上九曲连环,终年烟雾缭绕不散,宛若仙境,叫人看不真切。   檀越郎选择将船停靠在了此处。   他牵着姜宁的手,与她一同登上了月迷津渡。   乘黄兽主动从姜宁的肩膀上跳了下去,大雾弥漫,姜宁看不清它跑去了哪里。她怕它会去支会瀛寰,于是连忙向抽身追上前去阻止。   却被檀越郎从身后圈住了身子。   他询问着姜宁的意见,“姜姑娘,我能吻你吗?”   姜宁心下一惊,转过身子与他对看,却不知是否是因为迷雾的原因,檀越郎的五官竟然是这样的模糊了。   因为这个吻字,一时让姜宁忘了乘黄兽的事情,心里另一件记挂的事情反倒浮上了心头,“昨夜你是不是来过?来看过我?”   “姜姑娘好聪明,确实是我来了……”檀越郎笑着回应着姜宁,还伸手轻轻抚摸着昨夜他才亲吻流连过的地方。   姜宁闭上了双眼,低声说道,“这哪是什么聪明,你都喊了我的名字。我岂会不知道。”   “除了名字呢?”檀越郎将脸凑到了姜宁的耳边,嗓音低沉而轻柔的问道,“姜姑娘怎么不提那个吻呢?是不满意吗?”   姜宁顿时又羞又恼,一把就推开了檀越郎,离开了他的怀抱,还站的远远地与他对峙了起来,“你说这个做什么!现在是你的问题,你怎么敢来三岛方外宗!”   檀越郎一步接着一步,步步为营般靠向了姜宁,“我说了,我是来讨金山的,我是来讨吻的,我也是来讨姜姑娘的。”   话音刚落他就又走到了姜宁面前,与姜宁不同,雾气没有影响檀越郎的视线,他看着姜宁那又羞愧又惊怕的小脸,心里痒痒的。   “你真是胡闹!”姜宁想不出有什么说辞,能应付眼前的情况。只有大喊了一声。   “我还没开始呢,姜姑娘怎么能说我是胡闹。”檀越郎又上前了一步,这一步让他抵到了姜宁的眼跟前,几乎与她贴在了一起了。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檀越郎直叫姜宁感到后怕,自然反应下的身体已是先一步的畏惧,向往后退一步了。   然而曲桥这么窄,根本退无可退。   她拿手想再一次推开檀越郎,而这一次却被他逮了个正着。   猛地间,檀越郎仅只用单手就钳住了姜宁的双腕,不容她退后或者拒绝了。   姜宁的心更慌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无论什么情况下,檀越郎可从未僭越过,更未如此过啊,“你抓疼我了。”   然而本该温柔似水的檀越郎,根本不听,还强行蛮横无理,“姜姑娘说我胡闹,那我就胡闹给姜姑娘看。”   “你!”姜宁恼到都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一个劲地在那想挣脱开。   可檀越郎的力气和手法,岂是姜宁能得逞的。   眼见姜宁这样的不乖,檀越郎不知道从哪儿变幻出了一条白色纱带,他将白纱带绕到了姜宁的双手上,给捆到了一起了。   牢牢地捆到了一起。   “哼,有本事你别松开!”姜宁现在剩下的只有威胁了。   檀越郎笑了笑,“只要姜姑娘愿意,我倒是想这一辈子都不松开了。”   姜宁正准备接着顶嘴回去,却不想檀越郎竟然将白纱带的另一头,给绑到他自己的手腕上去了。   也缠绕地很紧很紧,好像还系了一个死结。   就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自己刚才所说的一样,一辈子都不松开,不会放手了。   姜宁有些后怕,他这是要干什么?是上一次魔气没有根除完全吗?   檀越郎这是入魔了,疯了吗?“你疯了吗?这里是三岛方外宗瀛洲岛,我是含章神君的未婚妻。我未婚夫就在沧浪海阁的上面,你快给我松开!”   “呵……”听闻瀛寰大名的檀越郎,此时却轻笑了一声,还丝毫的不以为然了起来,“这时候姜姑娘就想起他来了吗?”等把自己手腕上那一头的白纱带给绑好后,他又凑到了姜宁的耳边,“现在是不是有些迟了呢?”   丝带绑的这样的牢靠,姜宁整个人行动都受到了限制。她本以为这样就应该结束了,檀越郎肯定是要这样绑着她,将她带到哪里去。   谁知道,这个人果真是越到后面越胡闹了。简直就是任性妄为。   檀越郎与此时又拿出了一条白纱带,比刚才那一条倒是纤细了不少。只是不知道这个混蛋,又想绑什么。   因为他将自己与姜宁系到了一块去了,所以檀越郎抬手,姜宁也不得不跟着抬手。檀越郎将白纱带盖到了姜宁的眼前,柔声相劝道,“这时候你应该闭眼,姜姑娘。”   姜宁偏偏不,反而还瞪着一双眼睛,怒斥道,“你绑了我还不够,现在还要绑住我的眼睛。你究竟是要做什么坏事,让我看都看不见吗?”   檀越郎无法,将白丝带覆盖到了姜宁双眸之上,最后只能用术法在她脑后打了一个结。结也系的很紧,摆明了也是怕姜宁挣脱了开来。   局限于雾气弥漫,本就视野受限的姜宁,现在更惶惶不安了,“你要做什么!”   “我呀,我要做姜姑娘刚才所说的,不能让你看见的坏事呀。”檀越郎用另一只不受限局限的手臂,将姜宁牢牢地困锁在了他怀抱里,在她耳边不怀好意的呢喃着。   “你真……”姜宁想骂他是无赖。   刹那间,却正好被檀越郎逮住了她张嘴的机会。他用自己的嘴封住了姜宁想说的话,封住了她柔软的双唇,一如他刚才所说的,一如他一直想做的。   檀越郎他吻了上去。   他用冰冷的舌尖勾着姜宁与他一块缠绵。一边吻着,还要一边问,“姜姑娘知道,是谁在吻你吗?”   俩人贴的这么近,姜宁都能感受到了彼此之间的心跳,她如同是大海里沉浮的浮木,整个人都是七上八下的,好不容易等檀越郎问她话时,给了姜宁一个喘息之机,“你走开,我不要你吻我。”   “姜姑娘,你要的。说说看,是谁在吻你。你说了,说对了,我就放开你。”檀越郎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在极度隐忍着什么。   姜宁觉得这是一个笑话,这样冰冷的吻只可能是他。她如实答道,“是檀越郎。”   檀越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却并没有遵守诺言,把姜宁给放开。   他又吻了上去,这一次他吻着姜宁微颤的眼帘,吻着她的鼻梁,一路吻到了嘴角边,又问,“现在还是檀越郎在吻你吗?”   “是……是,檀越郎。”她都说不来一个简短的整句了。姜宁现在都不求檀越郎能停下来,不吻她了。只求自己的心脏,可别再胡乱蹦蹦跳下去了。   此时束缚着姜宁双眼的白丝带终于消失不见了,雾也跟着吹散了一些。   檀越郎眼见姜宁还闭着双眼,他就喊着姜宁的名字,笑着说道,“姜宁,你的呼吸都乱了。再看一眼我是谁吧。”   他要她亲眼看见,亲口说出他是谁。   姜宁在迷蒙中睁开了双眼,急切想看看眼前的情况,衣衫未变,服饰未变,他俩捆在一起的手腕,也没松开过。   可是,她惊呆了,眼前之人居然变成了——   自己的未婚夫,含章神君,瀛寰。   瀛寰正在一脸神色柔和中,含笑问着她,“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不……不可能。”姜宁的头摆的像拨浪鼓一样。她是想过檀越郎神秘的身份,也猜过檀越郎与瀛洲关系。   她根本没有想过,他会在自己的面前变身。不敢想象他俩真的就是一同一个人。   眼见姜宁此时心绪起伏不定,瀛寰低头又吻了上去。   与前两次的都不同,这一次才是瀛寰真正想要的吻。姜宁极力抗拒着,却徒劳无功。   他用冰冷的薄唇含住了姜宁的唇瓣,像呵护花蕊一样亲昵着姜宁,他吮吸了进去搅了个天翻地覆。   “不!你别吻我,你走开。”姜宁推攘着他。   可这根本不管用,也不可能管用。肆意的亲吻疼爱,如滔天的巨浪吞噬了她,如手腕上仍旧纠缠着的丝带,桎梏着她。   直到姜宁的嘴唇都肿了,瀛寰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这一次他说,“你要的,柔奴你要的。” 第37章   瀛寰的嗓音暗哑,眼神越见深沉,那本该一向静益的黑眸中所暗藏的欲望,是姜宁从没有见过的风暴。   此时此刻,无论眼前之人到底是檀越郎还是瀛寰。姜宁都惊觉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自己居然从未真正了解过檀越郎,更谈不上了解瀛寰。只是本能的凭借自己的臆想,先入为主的认为他是谦谦君子,温泽如玉。   一瞬间在震惊与羞耻交加的情绪中,姜宁觉得委屈。   她服软了,泛着一双微红的眼眶,不敢去看瀛寰,低低地道,“对姜宁来说,你是檀越郎也是瀛寰,这二者并无区别,不是么……”   可这样的姜宁,并不能让瀛寰很满意。反而姜宁不敢看他而逃避的眼神,令他不安。他微凉的指尖轻抚着姜宁的鬓发,轻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姜宁在被动中诺诺地应承着。   “那你说,你喜欢檀郎。”   “我,我喜欢檀郎的。”她的声音嗫嚅,到了最后都是软软的,一直不敢抬头。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呢?不敢看我的眼睛?”瀛寰向姜宁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姜宁强忍着身体不住发抖的怯弱,她抬头看着瀛寰用最驯顺的语调说,“柔奴喜欢檀郎的……”   瀛寰终于是满足了,他瞧着姜宁的眼眶泛红,又心疼不过低头亲吻了上去,还舔着她的眼睫。姜宁本就颤动不安的睫毛,由此一来显得更为湿漉漉的惹人怜爱了。   姜宁自始自终都不敢动,她生怕瀛寰觉得她抗拒,也生怕他察觉出她的畏惧。   顾不得羞愧,姜宁小心哀求道,“檀郎把绳子给解开吧,柔奴疼……”   这几声檀郎与柔奴的叫唤,让瀛寰有了重获至宝的欢喜,他亲了一下姜宁的额头,眼神里既是迷离又是深情,“柔奴果真会拿捏我,让檀郎高兴。”这声音听起来是这样的温和无害,“刚才是为夫错啦。柔奴再好好看看,哪还有什么绳子,为夫早就把它们都变没了……”   姜宁低头一看,果真不见那根束缚她的白纱带,她便颤颤巍巍的捏住了瀛寰的袖子,“那我们回沧浪海阁吧,柔奴不舒服,柔奴感觉好累好想睡觉……”   她想借睡觉的理由,来避开与他相处。   瀛寰心里一惊,慌忙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说罢,便一把将姜宁连腰打横抱起,“我带你去九春师那看看吧。”   瀛寰是怕真有事情发生,觉得还是找九春师看看为好。   姜宁一听要去九春师那里,当即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她是装晕的。   “太玥!”瀛寰惊呼着姜宁的名字,而姜宁丝毫没有反应,一时陷入了昏迷之中。乘黄兽听见了瀛寰慌乱的声音,也跟着连忙赶了过来。   瀛寰是关心则乱,赶过来的乘黄兽也在一旁跟着“助攻”,见姜宁晕倒了过去,急忙向主人叙述着姜宁今早的异状。   这下瀛寰全只剩下担忧了,刻不容缓间已是抱着姜宁飞身到了沧浪海之上,不到顷刻就来到了方寸岛,往九春师所住的玄真太元殿的方向去了。   玄真太元殿中的方寸弟子们,惊见掌教大人从空中落下,都连忙低头与他行礼。瀛寰视若无睹,直接冲进了九春师的内室,也不管对方是否方便不方便。   还好九春师并未做什么其他的,只是在郁闷着今早被瀛寰霸占了瑶台弹琴之事。   他惊见掌教怎么突然恢复了真身,连支会一声也没有就冒然前来了,正觉得奇怪,转眼又见到了瀛寰怀里抱着的姜宁,登时脸上就凝重了起来。   他知道肯定是出了事,快步走上前去,不等瀛寰开口,也不等瀛寰将怀里的人放下,就抓起了姜宁的手腕,给她把脉。   把完之后,九春师的心中就明了了一切有了计较,但他脸上不显,只是问着瀛寰,“掌教大人可是刚刚做了什么?”   被九春师这样的质问,瀛寰心里愧疚,“我刚在太玥面前恢复了真身,告诉了她檀越郎就是瀛寰。”   九春师表示一脸狐疑,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没有瀛寰说的这么简单。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让瀛寰将姜宁放到了床榻上。   姜宁本就是因为听见瀛寰要带她去找九春师,才装晕的。她想借装病的借口留在九春师这里,躲开瀛寰。一开始她还怕九春师看出了她的装晕,现在看来要么九春师是没瞧出来她是装的,要么就是有心帮自己。   姜宁这下子就装得更安稳了。   九春师把帷帐放了下来,还给姜宁点了一炉安神香。瀛寰看不出姜宁的装晕,是关心则乱,他难道还把脉把不出来,太玥学妹有无问题吗?   这二人刚刚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姜宁这是在用故意装晕来有意回避瀛寰。但为今之计,只有让他们二人先缓和一下,事情才会有转圜的余地。避免了尴尬与冲突。   他也算是为了他们两个,操碎了心。   九春师最后还不忘安抚掌教大人,说着模棱两可的套话,“太玥学妹并无大碍,只是想来最近情绪起伏之下,胎像有些不稳。我已给学妹点了安神香,先让她好好睡一觉。一觉起来之后,我再开几服安胎的药,给她喝下。也就没事了。”   九春师的这番说词,正与刚才乘黄兽所说的不谋而合,瀛寰深信不疑,“乘黄剑也说过太玥今早有晨吐的现象。”   瀛寰皱眉隔着帷帐去看床榻里的姜宁,真的是早知怀胎如此辛苦,当初就不该由着太玥胡来。   九春师见瀛寰后面没话了,只怕连个主见都没了,只得提点着他,“掌教大人还是好好想想,太玥学妹醒后,该怎么哄哄她吧……”   九春师话没敢说道歉二字,只有换了一个说法。   ……   姜太玥的身边自小就跟着一只鸾鸣鸟。是她的父亲从南明岛捕来的这世上最后一只的鸾鸣鸟,特地给用法术拘养在了姜太玥身边。   鸾鸣鸟天性高洁,不喜人类,却是天地至阳之物。传说这种鸟的祖先是太阳的化身,三足赤乌。正好可以保护姜太玥的天阴之体,免她常受灵脉寒冷之苦。   可这天,姜太玥正如往常一样蜷缩在鸾鸣鸟的羽翼内,在大椿神树下安睡。醒来之后的她,却惊愕发现瀛寰竟然一身血污的站在了不远处。   他斩杀掉了鸾鸣鸟。   鸾鸣鸟的头颅与与它火红的身子分开了,被一分为二。那双如拳头大的眼睛却还睁着在,好似还在盯着姜宁,凶恶恶地看着她。   炽热如岩浆的鲜血,顺着地面蔓延,都染红了大椿树下那一池的灵池。   鲜血也染浸了瀛寰的衣服,血液顺着他的发丝蜿蜒流到了他的脸上。此刻的瀛寰如同地狱鬼神,修罗再世。   他察觉到姜太玥不知何时已醒,还在呆看着眼前的场景。瀛寰连忙飞身过去,挡在了姜太玥的跟前,不让她再去看眼前这么血腥的一幕。他本是想抱着太玥离开的,只是怕自己身上的污秽玷污到了她,所以他只能挡着,“太脏了,别看了。”   他早就想杀了这只凶兽了。不为别的,这只鸾鸣鸟天生就有反骨,平日里对太玥不敬不说。更因为是姜太玥的父亲把它抓来,还拘禁在了姜太玥身边,所以一直对太玥心生怨恨,想要杀掉太玥。   瀛寰已是惊险救场多次,也为这件事找了掌教大人说过。但是掌教说没有办法,天底下只有这一头鸾鸣鸟能为太玥抵御灵脉之中的寒气。   今天更是让他见到了这头畜生竟然无法无天到,正趁着太玥熟睡,想要一口吃掉太玥,愤怒之下的结果,等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满身鲜血了。   瀛寰不因杀掉了鸾鸣鸟而后悔,因为他相信自己总有办法能保护太玥的。但他只怕太玥会因此疏远了他。   果然最令他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的柔奴何止是疏远了他,都不理会他,避着他了。就算两人见着了,也当他是个空气,没有他这个人。   一开始瀛寰还能忍受,他想让太玥消消气。然而他太高估了自己,不过三天的极限时间。就让已是长到比太玥高多了的瀛寰,忍不住把姜太玥抵在了墙角,强迫她不容得逃离了。   “我错了太玥,你的檀郎知错了。不该杀了你的鸾鸣鸟。”瀛寰的身体很强硬,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又是这样的柔情惬意。   直视着在自己面前道歉又伏低做小的未来掌教大人,姜太玥没有心软。因为她知道,瀛寰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只是为了迁就自己。   其实她的心里何尝又不知道,鸾鸣鸟一直以来都对自己心存报复。所以她并不是很气愤,瀛寰在一怒之下斩杀了鸾鸣鸟。姜太玥真正气愤的是,瀛寰当时的状态神情。   半点没有对生命的敬畏,屠杀不过手起刀落下的残忍。这样的人将来要做她孩子的父亲,统御三岛方外宗的掌教真人,道域千万道修的敬仰对象。这样的瀛寰,让姜太玥与其说是惧怕,不如说是不心安。   “那你发誓,以后都不会那样了。不会像那天一样随意虐杀性命了。”姜太玥现在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她只能如此说道。   “我瀛寰发誓,太玥的檀郎再也不会那样了。”瀛寰立刻就在她的面前,指天发誓道。   修真人的誓言直达天道,绝非戏言。姜太玥的心也稍稍安稳了一点,“你那样我真的很害怕……”   见太玥原谅了自己,瀛寰就高兴着把姜太玥抱到了一处回廊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上,笑着道,“太玥不怪罪我杀你的宝贝鸟就好。太玥怎么会怕我呢,柔奴永远都不用怕檀郎。”   “唉……”姜太玥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只是叹了一声。   瀛寰也不在意,只是于此时递来了一个东西,想要喂姜太玥吃下。   包子大小的玩意,看上去也像是个包子,只不过是赤红色的。姜宁不明白现在喂她吃点心是做什么,还没到吃点心的时间呢。随即就推开了瀛寰的手,表示自己现在不想吃。   可瀛寰却不答应,他还威胁道,“柔奴要是不肯吃,檀郎可就要亲你了。”   “诶!”   姜太玥心里一乱,瀛寰是越长大越发会用这些浑招了。偏偏他进步的很快,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让瀛寰有了后来居上的架势。为了不让自己后面羞愧,只能听从瀛寰的安排在那乖乖啃食着赤红糖包,嗯是甜的糖包子。   看太玥肯乖乖吃下这个包子,瀛寰心里就安心了不少。他没告诉太玥,这是鸾鸣鸟的心脏做的,吃了以后能在一段时间内抗衡她体内的天阴之体。这样他也就能稍微放心,前往魔域去取那把天下第一的神器,乘黄剑了。   ……   姜宁做了这个瀛寰当年因为斩杀鸾鸣鸟而与姜太玥发生分歧的梦,梦的最后姜太玥还是原谅了她的檀郎。   姜宁心想这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来的记忆吗?是姜太玥要向她传达什么吗?梦里瀛寰杀掉鸾鸣鸟后的样子,简直比今天在月迷津渡对她的样子,还要可怕百倍。   自己原来真的从未了解过含章神君。这个让原主角赢官儿都看不透而畏惧的人。   “太玥学妹,醒了吗?”九春师一直守在内室,所以很快就发现了床榻上的动静。   可姜宁不敢作声回应。   九春师猜出了姜宁的心思,“放心吧,掌教大人暂时不在这里。”他想先探探姜宁的口风,想知道他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从中调解。   谁想,在得知了瀛寰不在的事实后,姜宁连帷帐都不肯掀开,只淡淡的对九春师说了一句,“求学长请告诉太玥,我想和掌教解除婚约,到底该怎么做吧。”   此时一瞬间,啪的一声。于室外恰好传来了瓷器摔落的声音。 第38章   姜宁与九春师都默认了,在门口会摔碎碗碟的人,肯定是因为听到了姜宁所说的话语,才会如此的。她俩人皆因这个突兀的声音,而倏然心惊了起来。   姜宁是胆颤心惊,她想完了,刚才的那个话肯定是被瀛寰听去了。她只能把衾被拉到了头顶,在床上做起了一只鸵鸟。   九春师则是吃惊,不知道掌教听到此番话后,会作何想法。他以为瀛寰会立马就进来,在雷霆手段下让姜宁收回刚才所说之言。   一时里面倒是鸦雀无声了,都在等室外之人的下一步会如何。   可直到良久,本该进来的人始终没有进来。九春师感知着外面,发现瀛寰已经离开了多时。   姜宁也因一直没有人进来,心情平复了许多,她于是又重问了一遍九春师,“九春师学长,我是真的想结束这个婚约的。”   准确来说是她想以后的日子,都过与瀛寰桥归桥,路归路,过两无瓜葛的日子。反正儿子已经怀上了,对未来的结局对天道都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了。   自己生下赢官儿后,魂归轮回也罢,重回现代也罢,她都能接受。就当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是她人生里的一段奇遇经历。   九春师见姜宁重提了这个问题,知道她肯定是下了决心。当下就正色道,“我们三岛方外宗没有解除婚约这一说法。”   “诶?怎么能这样。”这个回答令姜宁不可置信,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帷帐去看向九春师,“婚配后都能和离,我跟他都还没婚配呢。”   虽说他俩已经都实际行动过了,有了瓜熟就等落地的结果。但不表达他俩非得在一起组成家庭过日子啊。   眼见姜宁还不肯放弃,九春师来了一招更绝的。   他拿起了做长辈的姿态,眯着一双眼也看向床边的姜宁,“我们三岛方外宗向来只有生死之别,没有和离之说。太玥学妹就算你是前任掌教之女,也不可意气用事,胡乱反悔婚约大事。”   “你!”你们三岛方外宗之人都这么无赖,且不讲道理的吗?姜宁不敢这样说,“反正我病了,我不想回瀛洲岛养病。”   “太玥学妹因何同掌教置气呢?”九春师又换了一张脸,装起关心学妹的学长来。   他搬了一张凳子,坐到了床边与姜宁谈心,“你不是喜欢那个书生檀越郎的吗?檀越郎现在就是掌教不是皆大欢喜吗?掌教就是怕你失忆,一时接受不了。才会如此出此下策的。”   姜宁觉得九春师肯定是站在瀛寰那边的,没有办法下只能找了一个说法,“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现在我只觉得掌教他很可怕。还望九春师学长不要为难我。”   姜宁在称呼上都与瀛寰生疏了起来,确实不像以前那样亲昵的时候了,九春师决定同姜宁讲讲他对于瀛寰的看法。   彼时,瀛寰前往魔域去取乘黄剑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深夜里在方寸岛的九春师却被自己法阵的警戒声给吵醒了。   这个警戒声所代表的意思是,瀛寰正在向九春师求救。出门前,九春师给了瀛寰一张珍贵符咒。遇到性命紧要关头燃尽此符,无论多远九春师都可以强制打开空间,前去帮他。   算是瀛寰最后的救命法宝。   九春师没想到瀛寰会在这个时间点就用上了这压箱底的宝贝,因为估摸着路程与时间。瀛寰本人应该还没有走到魔域的深处,最危险的所在——魔宫附近。   可召唤法阵的符咒已经燃尽,这必然是瀛寰遇到了极为凶险的情况。九春师不敢耽搁立马就打开阵法,传送了过去。   那把九霄无弦引商刻羽的神器,九春师都已是拿在了手上准备蓄势待发了,可眼前所见。仅仅只是很稀松平常的郊外啊,除了瀛寰他也未见到其他可疑的敌人。   于是九春师有了另一个揣测,“瀛寰,你是受伤了吗?”因为伤势过重,所以召唤自己前来的?   “九春师学长,瀛寰没有受伤。”   九春师气愤不过,“那你烧了我给你救命的符咒是为何?你可知那符咒有多珍贵,我穿越空间赶来又需要耗费多少灵力?”   最主要的问题是这符咒只此一张了,以后瀛寰再遇危险就只能靠自己。   瀛寰给九春师行了一个礼,十分难得又慎重开口道,“此番行为,并非瀛寰任意妄为。确实是有一紧要的事情,想向学长讨教。”   九春师被此时瀛寰的严肃给惊到了,他还没见过这个瀛寰如此尊敬过谁,他对掌教都是冷漠淡然的,“瀛寰学弟不必如此,有事但说无妨。”   “我想向九春师学长,求取如何学习能任意穿越空间的法术。”   世人都说曜天大陆上修真者何止千万,但真正能做的穿越空间来去自如的人,几百年来只有一个三岛方外宗的九春师。   九春师笑了,“你修大道三千,自然懂得如何化繁为简,化万为一。这门法术对你来说,本应该很简单。可是……”   “可是什么?”瀛寰觉得应该没有可是。他是千百年来都没有出一个的修练奇才,修练对于他来说,就和呼吸一眼没有差别。   他是真的很想学会这门法术,不能见到太玥的旅程,对他来说太苦了。他快要忍受不了了。   “可是这门法术讲究一个心无挂碍。”九春师看着瀛寰,“你若能弃了太玥学妹,那也就一法通而万法皆通了。”   九春师用了一个“弃”字而非忘字,就代表要学习这门法术所要求的不仅仅是要瀛寰忘了姜太玥这个人,是叫他彻底放下姜太玥。当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有这个人,也不能有其他人。做到真正的心无挂碍。   瀛寰对姜太玥的心思,哪里是什么忘不忘记的关系。是到了入执已迷,沉迷往复的境地了。   言尽如此,瀛寰只好舍本求末了,“那九春师学长,能否带我去见一眼太玥呢?我只看一眼就好。”   九春师又笑了,“这是我赠与你来救命的宝贝,你现在就用在去见太玥学妹的身上了?”姜太玥人就在瀛洲岛上,好好躺着睡觉在,又不会跑,更不会又性命危险。瀛寰这小子,就这么奢侈的?   此时瀛寰也笑了,九春师眼见这个笑容,竟然觉得这个笑容里是既苦又惨的。   瀛寰也没发觉自己此时的笑容有多难看,他笑了一下后才说道,“九春师学长如何不知道,你现在就是在救我的命。”   谁能想到瀛寰竟然用情至此,九春师无奈道,“我是可以把你带回三岛方外宗,但你自己要想好。我带你回去了,可没办法再带你回来。瀛寰,你是要就此放弃取乘黄剑吗?”   瀛寰怎可能放弃,心里栖息过的两个企望,于此刻同时熄灭了。不能学空间法术就代表往后将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见到太玥,今晚也见不到太玥。   他的心火熄灭了,瀛寰的声音都冷了下去,“那九春师长老,请回吧。今夜打扰学长了。”   他此刻剩下的希望就只剩睡觉了,惟愿快点入睡才能梦到他的柔奴,与她梦中相会。   九春师走前于心不忍,递给了瀛寰一节短香,给他解释着用途,“睡前点上它,至少你今晚可以得偿所愿。”   这段回忆里,九春师没有省略了最后赠香的事,只对姜宁最后总结道,“掌教把见你,等同于是在救他的命。可见用情着实不一般啊。”   这样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剑劈山分海的掌教真人,如果被他爱上了,确实没有世间哪个女子可以抵挡的。   那为何姜太玥当时会出现在,那么远离三岛方外宗的所在呢?自己又是因何会穿越而来呢?姜宁不经有了这样的疑问,“那我为什么我会记忆全无,还会一醒来就在道域的边界呢?”   九春师避去了其中一点,只告知了姜宁另外重要的一点,“太玥学妹,你是天阴之体,本该是早夭之命。就算有了乘黄剑也只能减免你的痛苦,不能避免这个结果。掌教是与你交换过性命精元之后,将天阴度给了他自己。此法过于逆天,掌教因为此境界跌落到了元婴,学妹也记忆受损了。”   听完九春师的解释后,姜宁心里叹然不已。只怕这个姜太玥就是因为如此逆天法术,一时承受不住而魂归九泉的,自己就天道桃李代僵替补了过来。   九春师眼见姜宁神色动容了,便抓住机会,进一步开导着姜宁,“掌教大人这样的喜欢太玥学妹。纵然掌教有千百般的不是,学长我相信,只要学妹肯与掌教说,掌教不会不依着你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错则改之,也是和乐圆满。更何况是感情上的事情呢?”   九春师的话不无道理,姜宁有了新的想法,但此时,“太玥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只是有些事情我还未能缓和过来,此刻我真的不想再回沧浪海阁或是瀛洲岛。九春师学长能否,让学妹在你的方寸岛上打扰几日呢?”   言尽于此,九春师不能逼急,只希望他们两个能一步步来,“唉,学妹开口,学长哪有赶你出去的道理。你安心休息吧……”   瀛寰确实是离开了,刚才摔落瓷碗的也确实是他。可他人也并未走远,他一直在殿内等着九春师出来。   九春师一出来就看见了瀛寰,既然刚才瀛寰人就在室外,在听到太玥学妹那样绝情的话后,没有冲动进来。想必,肯定是他心里还在记挂着太玥学妹的怀孕的病体,也是怕他自己会在冲动下,令两人矛盾更大。   从这里九春师就敢断言,掌教大人的深情根本一直就没有变过。还是那个几百年前,仅为自己心爱的少女,便可以深入魔域去取神剑的瀛寰一样。   光阴荏苒,时过境迁。瀛寰现在的神情在九春师眼里的样子。简直就等同了,那个回忆中,燃尽救命符也只为求见少女一面的苦尝相思之人。   有时候,爱是隐忍。因为爱,所以不得不隐忍。   瀛寰已面无表情的站在这里,凝滞许久了,他也看到了九春师出来,当即淡然问道,“太玥还好吧。”   九春师怕瀛寰还沉浸在备受打击中,于是想了一下说辞,“太玥学妹很好,掌教也不必太难过。”想接着开导瀛寰。   却不想瀛寰会如此答道,“我没有难过,难过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瀛寰的声音里是如此的坚定。因为他现在首要做的,是要压抑住自己内心那头快要破笼而出的野兽,是要不择手段也要挽回太玥的心。   他根本没有心思难过。   ……   月夜流光,顺着窗棂偷溜了进来。   熟睡中的姜宁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蹭着她的颈窝,怪痒痒的。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看,原来是乘黄兽不知何时爬上了她的床,在与她撒娇呢。   “这么晚就别闹了,明早我给你喂好吃的。”说罢,姜宁就又打算转身接着睡去了。   然而乘黄兽闹得更凶了,还用牙齿在咬姜宁的衣服,好像要叼着她转身去干什么。   姜宁没有办法下,又一次起身了,这次她坐了起来,朦胧间往乘黄兽那边看去,才发现怎么她旁边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什么!她床上还有一个人!   姜宁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她睁大了眼睛再确认了一遍——   九春师出来解释一下,瀛寰怎么会睡到我姜宁的床上去了! 第39章   瀛寰又变成了孩童的模样,睡在了姜宁的身边。这一次姜宁可没这么好心了,她决定让瀛寰起来,要么滚回自己的沧浪海阁去,要么滚到九春师的床上去。   她是不可能再次收留他一晚了。   乘黄兽一直不安地用头在她手掌上拱来拱去,姜宁狠心的开口了,“你求情也没用。瀛寰你给我起来!”   她推搡着瀛寰,看见月光照见他的脸庞,如白莲花一样净白剔透,汗湿的碎发黏在他的额头上,整个额头都如同被露水打湿了一样,嘴唇是惨白一片的。   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这是病了吗?又想起白天九春师对她说的那些,瀛寰把天阴之体度了他自己。   随即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那里根本就是如铁一样的冰凉的,满脸却是大汗淋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劲。姜宁试着唤醒瀛寰,“瀛寰,瀛寰你听得见我的说话吗?你现在好像有些不对。”   瀛寰好像病得很重,对整个外界都是充耳未闻的,却一把抓住了姜宁那只放在了他脸颊上的右手。他用双手抓着,就算是在昏迷的沉睡中也牢牢不肯放开,还不停地磨蹭着这手掌的手心,亲昵的用鼻音呢喃着——   “姜宁,檀郎难受……姜宁……”   姜宁于心不忍,连忙一把将瀛寰抱到了怀中,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明明浑身发冷的身体,却又诡异的大汗淋漓。在慌不择神之下,姜宁连鞋袜都没穿就一路抱着瀛寰,出去找九春师了。   她一路叫唤的声音惊动了巡夜的方寸弟子,在巡夜弟子的通报下,九春师很快地也急忙赶过来了。   九春师的心很累,这一天到晚就只忙着给你俩小夫妻看病来着了,我老人家不好当啊。他先挥退了左右,让姜宁把瀛寰抱到屋内,才给瀛寰把起了脉。   “如何?”姜宁此时一脸的担忧的样子,不似作假。   九春师据实相告,也不隐瞒姜宁,“很危险啊,若不赶紧延缓掌教体内的天阴寒气,只怕要留下祸根的。”   姜宁急切着说,“那你赶紧帮他啊,给他治病啊。”这是你们的掌教真人啊,他现在都这样了,你还能这么神色自若的?   九春师确实不慌不忙,“我救不了掌教大人,只有太玥学妹可以。”   姜宁就奇了怪了,“你不是有能愈天下万物的水弦吗?”这么厉害的神器不用,你这是在心疼自己的宝贝琴弦吗?   “学妹说到点子上了,我的水弦取自大椿神树的晨曦露水,确实有用。只可惜,一缕琴弦之水而已,还不够能救掌教现在这样危急的情况。”   “一缕不够那需要几缕呢?”姜宁在心绪不稳之下,没有听出九春师话里的关键所在。   九春师头疼,只得无奈点明,“太玥学妹,我的水弦取自大椿神树之下的灵池。你说是灵池里的水多,还是我这里的水弦比较多呢?”   “九春师学长的意思是,让我去沧浪海阁帮你取来灵池之水?”姜宁下意识这样理解。   九春师的头更疼了,直接一字一顿给姜宁讲清楚了,“我的意思是!让太玥学妹把掌教大人,给放到灵池里面去治疗。这样说,学妹能听明白吗!”   姜宁觉得也有道理,是啊九春引商刻羽琴上的水弦,听瀛寰说过本就是取自大椿树下的灵池。既然如此,现在又何必舍本求末呢?   “那学长就跟我一起去吧。”九春师会医术,在一旁看护瀛寰,肯定比自己来的妥当。   听了姜宁的提议,九春师是既渴求又无奈了起来,“太玥学妹,不是学长不想帮你,也非学长不想去。难道你忘了吗,除了你与掌教以外,再无人可以登上沧浪海阁了。”他也很想能自己上沧浪海阁取灵池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可惜九春师不能。   九春师在接姜宁回来的第一天,就说过这个话。   “哦,倒是我一时给忘了。”虽说瀛寰现在变成了小孩子,自己抱着他倒也不是很重,但是叫她又要与瀛寰两个人单独相处,老实说姜宁心里膈应。   算了,现在他整个人都是昏迷的,想来瀛寰醒来以后肯定什么都不记得了。   姜宁撇了一下嘴,也算是想通了一些,只是像认命了一样没了个活力,“那九春师学长,我就抱瀛寰上去了。”   九春师笑了,“太玥学妹,你总得穿双鞋吧。学妹快去穿鞋,学长我去画个符阵送你去瀛洲岛。”   姜宁看了眼自己的脚下,果真连袜子也没穿就跑出来了,顿时觉得失礼于人,连忙抱着瀛寰转身回房穿鞋去了,都忘了其实她可以把怀里的瀛寰交给九春师的。   ……   大椿树的灵池池水,终年恒温,如同是被明月婵娟守护下的一颗深蓝宝石。   姜宁本想放下小瀛寰,让他自己一个人在湖水里泡着的。可瀛寰的小手揪着她的衣领,就是不肯松开。等好不容把手拽开了以后,姜宁打算放开瀛寰任由他自己一个人。   小瀛寰的身体却像成了一个毫无生机更不会水戏的石头,直接沉了下去。乘黄兽也在岸边眼巴巴地望着它的主人,眼眶里都是湿润的,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了。   姜宁只得自认倒霉了,“我今晚算是要被你们这一人一兽给全搭进去了。”   她把身子抵在了岸边,找了一个较浅位置下的石头,坐了下来。把小瀛寰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手护着他的身子,一手掬水帮他将灵池里的灵水顾及全身。   因为月色正好,所以可以清晰得见瀛寰那姣好的面容。   现在的他整个人都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姜宁觉得此时年纪尚小又闭眼的他,倒成了一个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无论是长如织羽的睫毛,还是有点翘的鼻尖,都是这样的乖巧。就是那平日里,本该嫣红如胭的小嘴唇,成了淡粉的水红色。令姜宁有些失望。   借着月色美好,她有些妄想,要是瀛寰能一直如孩童一般的乖巧可人下去,那也是一件美事啊。   见色起意下,姜宁决定索取一下今晚劳累的报酬,反正瀛寰又不可能知道。   她飞快地啄了一下瀛寰的嘴角,得逞之后就,便把他的脑袋给搁到了自己的肩上去了。不再去瞧他。姜宁胆小的心告诫着自己,可不能再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了。   此时姜宁的心是乱的。她也瞧不见,本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瀛寰动了一下他的嘴唇,他还闭着双眸,只是在一个微翘的微笑之后,他更是大胆地伸出了他的舌尖,还去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那个角,正好就是姜宁刚才亲吻过的地方。   他算是稍稍的餍足了。   ……   姜宁昨夜一直照顾到瀛寰没有再发冷汗后才起身回转沧浪海阁的,与能飞天的瀛寰不同,她得全靠自己的双脚还要抱着瀛寰回去。   所以直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暖阳照遍了宫室内的每一寸角落,姜宁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她伸了一个懒腰。   却见不着瀛寰的人影了。   正觉得纳闷,那个小瀛寰是人好了之后,就不敢见我一走了之了吗?   此时又正好传来了一道十分怪异的声音,像是孩童在尖着嗓子说话。   “乘黄剑,乘黄剑你在哪?”   是谁在喊乘黄剑?是瀛寰在喊吗?可这并不是瀛寰的声音呀。姜宁举目望去,遍寻不得,最后还是在脚下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她笑了,觉得很有意思,就在床边盘腿坐起来问道,“这是什么啊。你是妖精还是精灵啊。”   原来是有一个蓝色巴掌大小的纸片人,正在姜宁的床前的地面上,四处呼喊着乘黄剑的名字,它没有去理会姜宁,“乘黄剑,你在哪儿啊,是不是找到太玥了?”   听见了小人口中姜太玥的名字,姜宁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她喊着瀛寰名字,“瀛寰你快出来,这是不是你在装神弄鬼?”   躲在后面给小纸片人配音的瀛寰,不敢出来。只得继续将戏演下去。   此时又有一张红色的纸片小人,也出现在了姜宁的眼皮底下了,它怀里还抱着一把橙色的小剑,也是用纸片做的。   蓝纸片人赶忙迎了上去,“太玥太玥,为夫可算是找到你了。”   红纸片小人却不理它,用着很明显的男扮女声的声音在那说道,“你谁呀,别乱喊人。我是姜宁,不是太玥。”   这是在演戏吗?难道说这剧情是?   “姜姑娘别气,听我慢慢说。我叫瀛寰,是你的未婚夫。你失忆了,我特地来找你的。你看你怀里抱的那把剑,就是我的本命佩剑乘黄剑。”蓝色小人解释道。   红色扮演姜宁的小人明显不信它,“这剑我还你。我不是你的未婚妻。”   说罢这红色的小人就把剑还给了蓝色小人,还要转身离去。   红色小人连忙拦住了它,“真的真的,姜姑娘。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其实应该是刚从异世界来的?”   诶?戏演到了这里,倒是让看戏的姜宁心惊不已。它是怎么会知晓穿越的事情?或者说是瀛寰怎么知道,有穿越的事情?   “瀛寰你出来,给我说清楚。”姜宁干脆从床边站起来了,她决定把瀛寰给揪出来。   可纸片人的戏还在演,红色小人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穿越来的?”   蓝的的小人骄傲着道,“因为我是你的夫君你的檀郎呀,你都跟我讲了。我们是天道绑定的一对,你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   姜宁脸上一羞,自己真讲过这种话?   一直居于幕后的小瀛寰终于出来了。   他慢慢地走了出来,朝着姜宁一路走过来,替蓝色的小人把接下来该说完的话,给说出来了,“你还跟我说过,你待过的异世界里人人不会法术飞行,却又人人可以飞在天空旅行。还有可以日行几千里的车。能在一个小盒子里看真人演戏。”   这个过于巨大的信息量,让姜宁呆在了原地。   小瀛寰走过来抱着姜宁,双手圈着她的腿,抬头用在双都快要泫然欲泣的双眸,凝视着她,“你说过的。无论是姜宁还是姜太玥,都是爱着瀛寰,爱着檀郎的。你会是我的妻,与我恩爱好几辈子。”   可怜兮兮的样子,好不惹人怜爱。   “你的意思是,我老早就穿越了过来。只是后来因为交换天阴之体的事情,给弄失忆了?”她尽量抓住了重点,在与瀛寰确认着事实。   瀛寰点点头,“嗯,都是为夫的错。为夫让姜宁受罪了。”瀛寰还迁就着姜宁此时的心情,在称呼上唤她姜宁。   见瀛寰此时都快要哭的小模样,姜宁的心柔软成了一片水。舍不得下,她把他抱了起来。抱到了床上与自己一起坐到了床边。   “那你为什么不开始,就把真相告诉我?”她有了新的疑问。   “我是怕一开始你不信我,或者接受不了,会干脆一走了之。”   姜宁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你是怕我会逃跑吧。”   被逮住了的瀛寰也不心虚更不气,他反而笑着抓起了姜宁的手背,在那上面吧唧作响的亲了一口,“嗯,姜宁可真是太聪明了。”   “诶诶!”姜宁居然让这个小瀛寰占了个小便宜,可真是始料未及啊。   瀛寰见姜宁也没恼,当即笑嘻嘻接着道,“姜宁不反感么?”   如果想通了自己本来就是姜太玥的话,那她与瀛寰的这段感情来说,也不存在什么是她占据了姜太玥,或者说是存在什么欺骗。   看在瀛寰本就出尘绝色的美貌上,还有自己先头的好感来说,“嗯,我倒也不反感。”姜宁说着心里话。   “那我要是……”瀛寰故意把话放地很慢,他在等姜宁来看他。   果然,姜宁在疑问中扭头去看向了小瀛寰。   倏忽一瞬,瀛寰侧身扑向了姜宁,在同一时间本该是孩童身材的瀛寰,竟然变成了他该应有的挺拔身材,俊美样子。   姜宁被扑倒在了床榻之上,在惊愕中看见眼前之人的惊变。   她还来不及反应,瀛寰就欺身而上压了过来,更直奔而他目标而去了——   他把头搁在了姜宁的肩膀上,吮咬着她的耳垂肉,直到那里变成了他心满意足的样子,成了一片红通通的。   他才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既暗哑又慢悠悠地说,“那这样呢,可还喜欢?” 第40章   昔日道门联盟首脑会议,各家宗派的族长宗主皆亲自出席了此盛会。   就连鲜少露面的新任三岛方外宗的掌教真人,含章神君也亲临了会场,让人颇感意外。今日的含章神君雅人深致,威严不俗且谈吐不凡,有令人穆如清风之感。是个明白人心里都知道,他一定有什么喜事,心里高兴。   席间有人还在猜测,神君这么高兴,肯定是因为他刚度过了分神天劫,步入了合体境。他是修真界道域从未有过的旷世天才。   也有人说,是因为他仅凭百岁之年就坐上了方外宗的掌教之职,是道域魁首之位。他是少年得志。   总之大家都在暗自说道,含章神君啊,肯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于是有人就借机就问了一个,大家最近都很疑惑的问题,“近来为何都见不着,含章神君身佩佩剑?”   大家都知道瀛寰是剑修,更知道对于剑修来说本命佩剑就是他们的亲命,是这世上对于剑修们来说最珍贵的珍宝,向来都是要贴身携带的。   在座出席会议的都是先天大能,自然耳力都不会差。在众人都心都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之下,会场一时鸦雀无声,大家的声音都停了下来,生怕会错过了瀛寰的回答。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瀛寰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勾唇一笑着淡淡说道,“已作定情信物,交托给未来的妻子了。”   骤然众人哗然色变,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   有些活了几千年的长辈们,开始说道起了这个新的掌教神君了,“哪有把本命法器送人的道理。何况仅是个未过门的道侣。”   瀛寰不答。自然是因为他有一个比本命佩剑还要珍稀的宝物。   有人见他不答,干脆直言,“莫不是神君,被精通摄魂的魔修给骗走了本命佩剑?”   瀛寰也不辩解。哪里有什么骗不骗,是心甘情愿,是甘之如饴。自个儿,甜在心里。   连问两个问题都无结果,顿时场面就更热闹了起来,甚至有人开始为神君佩剑的下落开始吵了起来。   人声吵杂中,瀛寰含笑退出了会议。   由他们去猜去吵,他就是不争论,不辩解。   他找到了会场外的九春师,提议我们可以离开了。   九春师听着还正热闹非凡的会场现场,笑着说,“我看这次盛会,掌教之所以带我出席,未带千乐罗长老来。就是看中了我能开传送法阵的缘故吧。”   千乐罗极力自荐自己出席,可瀛寰偏偏点了九春师随行。就是因为某人的归心似箭。   “学长真乃一个妙人。”心情好的瀛寰,并不介意有人拿他打趣。他也可以说说玩笑。   九春师的空间法术有通天彻地之能,能让他在眨眼之间就回到姜太玥的身边去。瀛寰很满意。   可等他兴致冲冲的返回到了沧浪海阁上,却唯独不见姜太玥的身影,四周胜过人间仙境的景致,也顿然了然无味了。   真是失望,他还盼着太玥会出来迎自己呢。   于是瀛寰唤来了,今日在联盟会议上都很好奇下落的乘黄剑,“太玥呢?又跑到大椿树上面去了吗?”   被召唤而来的乘黄剑点着头,在前面给瀛寰带路。   大椿神树几千年如一日不变,火红的花叶如同此刻瀛寰的一整颗心,都是热情洋溢的。   他站在树下面,仰头唤着树上的姜太玥,“太玥,你在上面吗?”   正靠在树冠顶端的姜太玥被这一声呼唤,吓到心里一惊,慌忙回应着,“瀛寰我在上面,你别上来。等我下去。”   瀛寰觉得奇怪,为何太玥的声音里这么的紧张?当即化光飞到了树冠之上,姜太玥的身后去了。   一手勾着姜太玥的腰,把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   平日里自己这样做,太玥要么会推开自己,要么就要依偎过来。   可此时的姜太玥好像并不在乎身后的瀛寰对自己做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在那手忙脚乱隐藏着什么。   瀛寰更好奇了,他把脸贴近了些,瞅着在那看,“藏着什么好东西呢,都不让你的檀郎看见。”   姜太玥把东西放到了袖子里藏好,才对瀛寰解释着,“我根本没藏什么,就是这东西不方便给现在的你看而已。”   这明显敷衍的回复,令瀛寰心里吃味,“太玥有事瞒着我。”   说罢,那只搂着姜太玥的手臂明显搂得更紧了一些。   “唉……”姜太玥心里过意不去,便把那东西从袖子里拿了出来,“就是一本书而已,给你看看书名吧。”   瀛寰递眼瞧去,确实是一本蓝底的书册,书名叫《花营锦》应该是弹词话本之类的小说。他知道太玥平日喜欢看这些,话本画册之类的闲暇书籍,那怎么就成了不方便给他看了呢?   瀛寰天生聪慧不过,瞧着太玥那有些绯红的脸颊,当即便想到了其中了关窍。他故意坏心道,“一本杂书而已,我怎么就看不得了。”   姜太玥知道瀛寰肯定是猜出了这是个什么书,才会如此坏心眼的偏要作弄自己。便羞到转身把自己的脸,埋进了瀛寰怀里,在那里撒娇般埋怨着瀛寰,“你分明就是明知故意,还在这里笑话我。”   瀛寰被她蹭地心里一激荡,眸色都更深了,低沉着嗓音在太玥的耳边道,“那我的好柔奴,能告诉她的檀郎。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呢?”   姜太玥听得直感脸红心跳,又是羞人,只得避重就轻道,“无非就是,男女爱恋之间的事情。”   “是真的,就只是男女情爱之间的事情?”瀛寰不依不饶。   姜太玥打心眼里就咬定了,要嘴硬说谎,“是爱恋不是情爱。”情爱有情_欲云雨之意,瀛寰是故意往这方面带,她是偏要把他“纠正”过来。   瀛寰继续逗着他的柔奴,“这书到底是何方著作。难道说它里面写的情意那些,比我对你来得都还要好?让你这么羡慕不已?”   姜太玥以为瀛寰是真的气恼了,便心里一急,把真话给说了出来,“你瞎说些什么。书里写是夫妻之间的那些事儿。你跟我都还没成夫妻呢,哪有什么可比性。”   刚一说完,她就意识到了自己出口说了什么,姜太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在那后悔。   看着猎物自己步入了他的陷阱中,瀛寰更加的不怀好意了,“那我可真是错怪太玥了,果真都是我的不是。太玥有心肖想夫妻之事,檀郎却未能察觉,排忧解难。活该都是我的错。”   说着就从姜太玥手中,把书夺了过来,当即就随便翻开看了两页,随手又合上了。瀛寰还评价着,“也不过尔尔,就害你这么痴迷了?那要是往后我们真行了夫妻之礼,岂不是要把檀郎累死在床上了?”   诶诶,你说说这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吗?   “我哪有什么痴迷!”姜太玥被气到涨红了一张小脸,连忙自辩着。   可真正厚颜无耻的还在后头,瀛寰又凑到了太玥的耳边,对她小声嘀咕着,“那这书就先放我这儿了。但是如果太玥实在忍不住想看了学习一番,檀郎也是可以陪你一起看的。两个人一起学,总好过一个人在那瞎努力。”   这瀛寰可真是个男妖精。   姜太玥在羞怯难当中保持着仅剩的理智,哪有只准你戏弄我,害我吃亏的道理。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她直视着瀛寰,装作楚楚可怜怯弱着道,“我的好檀郎,就饶了柔奴,把书还给我吧。”   瀛寰被他的柔奴勾的心头一热,里面直痒痒,心里爱不得,就用手指勾着她的发丝,还一脸坏笑道,“不够,这招今天暂时不管用了。”   诶?檀郎这招还有不管用的时候吗?姜太玥看着瀛寰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当即就明白了什么。   原来重点不是不管用了,是那一个“不够”。   唉,也算是自己被抓了个现行,如今这情况把书讨回来才是关键,只能是自己豁出去了。   姜太玥就在羞涩中,踮起了脚尖,飞快地在瀛寰的脸上,亲了一口。   瀛寰爱死了他的柔奴这样不言语又羞涩的模样,哪里是亲一亲脸颊就能消解欲望的,立刻就反客为主,要开始攻城略地反吻了过去。   他攫住了太玥的后脑,带向自己这边,用自己的薄唇去欺负了她的小嘴,还勾缠着她不肯放过这个黏腻的吻。   直到姜太玥吐息里都是一片甜腻。   她的呼吸都快要因此停滞了,于喘息中她偷出了一点机会,那好似面含春露般的小脸只好哀求着,“檀郎饶了我吧,饶了柔奴吧。”   ……   都怪瀛寰白天里那个扑倒她咬耳朵的可恶行径,害得姜宁晚上做了这样一个春梦。自打知道姜宁有了妊娠,沧浪海阁就开始多了一间从未有过的厨房。   瀛寰亲自下厨,决定亲手照顾姜宁,绝不假手于人。他要狠下心来,不能让她再偏食下去了。九春师有交代,孕妇要心情舒畅也要常多食一些新鲜蔬果,不能总吃糕点甜食。这对孩子和母亲都不好。   可掌教大人厨艺不精,还需一段时间磨练。九春师的建议是,干脆让姜宁搬到方寸岛上多几个人好照顾,或者让姜宁住到瀛洲岛上派几个专业人士悉心照料。   瀛寰一口否决了这两个提议。   那就没有办法了,堂堂的方外宗方寸长老,九春师大人。就得开始每天都多了一件,负责开传送法阵给姜宁送一日三餐膳食的任务。乘黄兽也成了侍从,负责从九春师手里接过膳食盒子,给运送到沧浪海阁上。   此时,瀛寰笑嘻嘻的递给姜宁两段白纱丝带,就是那天绑着他与姜宁的那两根。   姜宁登时心中警钟大作,不由得提防了起来,“你这是要做什么。”   瀛寰一脸宠溺的笑着,用自己的五指扣着姜宁的五指,拉了近他俩之间的距离,“太玥不是恼我那天为夫欺负了你么,现在瀛寰让你绑回来,由着你教训。你可解气?”   姜宁不解瀛寰这又是要闹哪出,但也把心里话照实了说出来。她哼哼了两声,“我要把你绑到大椿树的树干上,向我求饶三天三夜,我才解气。只怕你这纱带短了一些。”   瀛寰凑到姜宁的跟前去,好似要确认一般,瞅着她问道,“这可是太玥不愿绑着为夫的,待会太玥可别后悔了呀。” 第41章   不怪姜宁小心翼翼,实在是这个掌教大人太会作妖了,让人防不胜防。她皱眉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要做甚?”   “你不是想恢复灵力吗,这是为了让你恢复灵力。”瀛寰莞尔一笑,还是让姜宁猜不出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绑着他跟恢复灵力之间有什么关系?难道说这个恢复灵力的过程,会让瀛寰兽性大发?“你确定帮我恢复灵力,是正经的恢复灵力方法吗?”姜宁强调了正经两个字。   瀛寰摸了摸姜宁的发顶,一时声音和煦,温柔可闻,“我堂堂三岛方外宗的掌教真人,道域的含章神君。何曾不正经过。”   姜宁一脸不削,全然不相信这等“人面兽心”的掌教。心里嘀咕,在那昨日的梦里,你欺负姜太玥时就很不正经了。   瀛寰瞧出姜宁神色有怪异,却也不容她细想,便一把揽住了姜宁的腰身,带她飞出了沧浪海阁。   姜宁因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不由分说的行为给吓到了,她扯着瀛寰的衣角问道,“不是说绑了你,就帮我恢复灵力的吗?你现在又要做什么。”   为何这个瀛寰总是喜欢想一出就做一出的,霸道的很啊。   “是是,我的心肝宝贝莫急。为夫这就带柔奴去恢复灵力。”瀛寰有意说着肉麻话,逗着姜宁。   姜宁一时找不到语音去反驳,又生怕瀛寰嘴里再说出更混账的话来,只能自己吃了闷头亏。   又抵不过心里计较,她总是不服输的性子。姜宁看着那张俊脸就来气,暗地里心下一狠,便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瀛寰的胳膊上的肌肉。   直到心里舒坦了才松口。   可姜宁刚觉得气消了一些。瀛寰却又微微笑着,低头来问怀里咬人的姜宁,“我的柔奴身骄肉贵的,隔着衣裳咬只怕是要把柔奴的牙给咬疼了。檀郎干脆把衣服脱光了,再给你咬一口解气如何?”   说罢,瀛寰正好落地站稳了,把姜宁放下。真要解去外衣。   姜宁如今真是甘拜下风,不得不服了,她怕他连里面的亵衣也要一并带出来,连忙转过身去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看,“我气早就消了,你还是把衣裳穿上吧。赶紧的,赶紧帮我恢复灵力才是正事。”   然而瀛寰却不以为意,淡然道,“恢复灵力是正事,宽衣解带也是正事。”   姜宁还是不肯转过身去,大骂道:“无赖!流氓!”   瀛寰心里委屈,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先压着谁,把孩子都压出来了。如今只是不记得这事了,就开始唤自己无赖流氓了。   “太玥,这里是大椿树的灵池湖。待会我们要在湖中尽量的赤诚相待,为了灵力运转你也是要脱去外衣的。”瀛寰耐心着解释道。   什么!这哪里的邪门功法,瀛寰你确定你自己是个道修,不是什么色胚魔修吗?   鬼才信。姜宁一字一顿道,“我、不、信!”   瀛寰只有更加的无奈了,他点了点姜宁的肩膀。   “走开,我是不会转身的。”可姜宁仍旧不肯理瀛寰。   “我还穿着衣服在,不信你偷偷看我一眼?”瀛寰只好又是低声,好言相哄着姜宁。   现在的姜宁已成了惊弓之鸟,打死也不肯睁开双眼转身一看了。   瀛寰只得又使出一招来,“要不,你摸摸为夫的胸膛。看是否衣服真的仍在?”   说罢便捉住了姜宁的右手,好像真的要带着她来摸摸。   姜宁真心怕不过,只能扭头从五指缝里偷窥了一眼,见真如瀛寰所说的,他还是穿戴整齐的。   便立即把另一只捂住眼的手给腾了出来,一拳捶到了瀛寰的胸口说,“总戏弄我有意思吗。”   瀛寰想说,以前你调戏我时我心痒难耐,现在轮到我调戏你,我还是心痒难耐。总归都是柔奴的万种风情,怎会没有意思。   可他不敢,就在那里卖着乖,又把那截纱带给拿了出来,讨好着双手递给了姜宁。   “为了太玥最讲究的正经,所以才需要太玥把为夫的眼睛给蒙起来了呀。”因为等会两个人都会全身湿透,这是瀛寰真的没去占姜宁的便宜。做了君子行径。   姜宁吃软不吃硬,脑回路让她想起了另一件很重要的问题。既然真要下水去,两人之间没有个遮掩,岂不是我也要蒙住眼睛?   她问,“那我也要蒙住眼睛吗?”   却不想瀛寰于此时,迭口而出,“太玥不用,我不怕你看见。”   这个掌教果真流氓!姜宁瞪着双眼,一脸的难以想象。   “你莫要作弄我了,就算没有东西遮住我的眼睛,我也是会牢牢闭着眼睛,不去偷看你一眼的!倒是你这种人,是该好好绑着!”姜宁难道凶恶着道,“拿来!”一把夺过了瀛寰手里的白纱带,“看我给你绑的死死地!”   瀛寰自然乐见其成,还把头主动伸了过去。他心里激荡的爱意像一头猛兽,早就甘愿被姜宁绑的死死的,困在她手心里了。   ……   碧蓝的湖水在他俩人之间,荡起了一阵阵荡漾波纹。这温暖的灵池水,在那天夜里姜宁就早有体验过,非但没有不适,反而很舒服很享受。   借着被蒙住双眼的瀛寰,还在那低低地念着咒语的机会。姜宁打破了自己先前自己所说的话,不会偷看他一眼。   现在已经是在上下打量着瀛寰了。一身水汽将他的亵衣打了一个全湿,等同于是镀上了一层荧光。在水的浸透之下,呵,这薄薄的纱衣不成了一个透视装了吗。   活该便宜了我姜宁。   合该睥睨天下的神君,此时却被蒙住了双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眉目,只能注视他同样被水汽润湿了的朱唇,见色起欲这个词就由此而生了。   水滴沿着纤长的脖颈线条顺流而下,偷溜进了那性感的锁骨线内侧。姜宁就顺着这个视线再往下看去。瞧了瞧这个宽厚的胸膛,坚实的胸肌,就知道肯定很有料。   再接着往下就该是壁垒分明的腹肌了,嗯,这里姜宁也很满意。   再接着往下呢?湖水幽幽暗暗地打着涟漪,姜宁想低头去瞧个清楚。   “看完了吗?”瀛寰于此时正好念完了咒语。   猛地姜宁被吓到失手,溅起了一阵水花。她抬眼直视瀛寰,这布料明明好端端的还绑在哪儿啊,他不可能知道的。   “我看了什么,我闭着眼在什么也没看。你不要瞎冤枉人。”姜宁自信着,睁眼说瞎话。   “那我要贴过来了。”   清风吹着姜宁的小脸,明明应该很凉爽,姜宁偏偏就是觉得燥热。   “你贴过来干嘛?”她反问道。   “为夫要把丹田贴着你的丹田,好引导你体内的灵海运转,孕化灵池里的灵气。”   姜宁没听过这种奇怪的方法,但她本来就不懂得修练,也许她恢复记忆后会懂一些。“瀛寰,你说我恢复灵力后,记忆也会跟着恢复吗?”   因为被掩盖着的缘故,姜宁看不见瀛寰双眼里的深沉,“应该会的……”   “那你的双手是绑着的吗?”姜宁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瀛寰笑了,“不是刚才你绑的吗?怎么这一会子又忘了。”   他的双手都被牢牢地绑在了背后。   嗯,这样就好。姜宁也无需再怕什么了,“那就开始运转灵力吧。”   说着她居然主动贴了上去。   隔着微乎其微的亵衣还有二人的肌肤,姜宁感受到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息,正在源源不断地在往她肚子里跑。   她细想了一下,还是在担忧中开了口,“瀛寰,这对孩子没有影响吧。”姜宁担心她怀里的这块宝贝肉。   “我度先天之炁给你,对孩子只可能有好处。乖,让我帮你把炁运开,一会就好。”瀛寰轻柔的解释道。   这样温柔的声音与态度,让姜宁眷恋极了。她自认是愿意听话的,“嗯,我乖的。”   先天之炁顺着脉络游走到了她的全身,让她微微发颤的身体觉得舒服极了。   瀛寰引导着大椿神树几万年来汇聚的灵池水中的灵力,再通过自己的先天之炁度化到了姜宁的丹田之内,帮她治愈着遗留的伤病。   因为灵力正在极度的耗费,灵池湖里的池水都开始仿佛沸腾了一般,在那翻滚着水泡。他们二人身上也飘蒸腾着淡淡的氤氲云气。   与一开始的享受不同了,先天之炁从游走的四肢要回归丹田之内了,姜宁顿觉一阵阵绞痛难忍。   她咬着下唇,一时没忍住就昏了过去。   ……   瀛寰出门一年,今天已返归三岛方外宗。他一回来谁也没理哪也没去,直奔沧浪海阁去见他的太玥了。   可姜太玥却在躲着他,躲在一处不显眼的宫室内,照着面前等身高的铜镜,在那发愁。   十几天前就得知了瀛寰快要回来的消息了,说好了监督自己减肥的。可现在,看看这嘟嘟脸,这肥手臂。她还能骗瀛寰,这仅仅是童年的婴儿肥吗?   她还有救吗?   只怕他见多了千山万水,红尘翻滚里的各自女子,回来后就只把她当妹妹看,不把她当未来的媳妇看了。   哼,把她当作妹妹看,也是她姜太玥天大的优势。   想明白了这点的姜太玥,便趾高气昂的又走了出去。她的脚刚踏出了门槛,就听见了瀛寰四处找寻呼喊她的声音。   她又把脚收了回来。转头跑去开了一扇窗,只推开了一条缝隙在那偷望着瀛寰。这一看可不得了,把姜太玥原本雀跃的心,给看气恼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瀛寰穿错衣裳的颜色。又或者说,是姜太玥今天穿错了衣裳的颜色。   她低头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本该是情侣装的颜色,再看看瀛寰那身紫不不拉几的破衣裳。姜太玥心里就来气。   当初送他远行的时候,自己明明就下了功夫,特地给他选了一套可以与她作情侣装的淡蓝月白色直裰,还找来了一根明霞鸾绦来配给他。   如今倒好,他人是回来了,衣裳却不见踪影了。那自己这身上穿的这一身月白色直裰算什么?   姜太玥决定要去换一件衣服再去见瀛寰,免得惹人笑话。   哪曾想她刚跑到拐角,就被她的好檀郎给逮住了。   臂膀一环便锁住了她的腰,还容不得她发火。瀛寰自个儿就先在那,先委屈了起来,“百日不见,四季来往。太玥都忘了檀郎,不肯见檀郎了。”   声音哽咽好似真的要哭了出来。   姜太玥于心不忍,亲昵地去吻了吻瀛寰的额头。又摸着他额间的雪白印记,莞尔一笑,“太玥没有。太玥欢迎瀛寰回家。”   瀛寰激荡不已,那颗心好似热腾腾的都要跳了出来。他当即就把太玥一路抱到了寝殿内,直到抱到了床上将姜太玥放稳了坐好了。才把腰间的乘黄剑给解了下来。   他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是当定情信物献给她,双手捧着举过了头顶,“我把乘黄剑拿回来了,我把它给你。”   只愿你能接受。   瀛寰满眼溢满了痴情,然而却垂着眼眸,不敢去看坐在他上面的姜太玥。   可是姜太玥非但自己跳下了床来,还一手扒开了乘黄剑,连一眼都不去瞧。   瀛寰的心骤然就掉到了深渊里,柔奴这是要拒绝我了吗。他的心都碎了,他都快要哭了出来。   他正要抬眼去看太玥,姜太玥也正好一低头。这一下一上之间,他俩就额头相抵着了,四目也相对了个正巧。   姜太玥抵着他的额头,双手捧着他的脸,她心里欢喜笑着说,“柔奴只要檀郎,不要什么乘黄剑。”   这一次,滚烫的眼泪真的从瀛寰的眼眶里簌簌地流了下来,这是从他好似熔炉一样炙热的心中流出来的泪水。   “我送你那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呢?怎么不见了?”   “檀郎舍不得穿,稀罕着藏了起来。” 第42章   沧浪海的天空上已是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太阳了,或者应该说是在这整个月里天上都没有日月。太阳与月亮全被云层所掩埋,一层层厚重的乌云全数压在了瀛洲岛上。沧浪海阁早已是被包裹在其中了。   让人见了就觉得不详。   乌云里电闪雷霆,迸发出来的闪烁光点,相互碰撞汇聚成闪电时而穿透而出,悉数也降落在了瀛洲岛上。   含章神君历分神境天劫,也是已有余月了。   姜太玥很忧心瀛寰的状况,最近总是要拉着九春师去看这每日都毫无变化的劫云,“学长,瀛寰真的不会有事吗?这都过了这么长时间。”   某人先前跟她保证过,不出二十天的。   九春师安慰着姜太玥,“这劫云只是看着凶险,实则没有什么的。”   说着天上就又响起了一道惊雷,好似要反驳九春师的话语一样。这一次,乌云绞成了一团旋涡。从旋涡里迸射而出劫雷,化身成为一道诡异的腥红光芒,直冲而下砸到了沧浪海之上。   整个沧浪海顿时因承受不住这股万钧之力,而被炸起了一道道水柱。   霎时巨浪滔天,有万象覆灭之景。   九春师此时想的是,好在他早就有所防备下令禁止了宗内弟子出海。可如今这局面,弟子们是不会有事,那掌教大人呢?   腥红的劫雷所代表的只有可能是心魔劫,执念过重的瀛寰真能熬过这关吗?   一向老神在在的九春师,也拿不准了。   万幸到了第二天,微亮的晨曦破开了云层,天光铺洒在了沧浪海的海平面上了。将久违的平静祥和,又一次还给了三岛方外宗的众人们。   姜太玥的心终于是可以放下一些了,她想回到沧浪海阁之上去看瀛寰。   九春师笑着道,“学妹何必这样心急,岂不知掌教大人不会来亲自接你回去的?”   于是姜太玥就耐着性子又等了三天,但她没能等到瀛寰。这三天已是她的极限了,本该放下的心又被她提到了嗓子眼,惶惶不安。   她一意孤行偏要回到沧浪海阁之上去看个清楚明白,瀛寰不可能没出事,不在第一时间不来找她的。   沧浪海阁说大也不大,确实没有瀛洲岛大。可说小也毕竟不小呀,大椿神树连着灵池湖与海阁,其间还坐落着几座园子。你要姜太玥一个人去找,她又何从下手呢?   恰好她够聪明,知道唤来了乘黄剑。乘黄剑与瀛寰心脉相通,肯定熟悉他的气息。   乘黄剑也不负所望,一路领着姜太玥走过了很多地方,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停在了大椿神树下的灵池湖旁。   姜太玥不懂乘黄剑的意思,“你是说瀛寰在大椿神树上吗?”   乘黄剑也不能给姜太玥一个准确的答案,它只知道是这附近有瀛寰的气息。   姜太玥只能开始找遍了大椿树上能待人的每一个枝干,她主观的认为瀛寰也许跟她一样,喜欢在待在大椿树上躲着。   可是大椿树上根本不见瀛寰的踪影,她累到了精疲力尽,指责着乘黄剑,“你是不是在戏弄我?”   乘黄剑也想不通大椿树上怎么没会没有人,明明瀛寰的气息就是这样的接近。   姜太玥没有办法,她蹲在了地上,对乘黄剑好言相劝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你的主人刚历了天劫却不见他的人影。我很担心他会有什么状况,我相信你也是关心他的,不是吗?”   乘黄剑当然是明白此时情况的特殊性,不会在这种紧要关头来捉弄姜太玥。它极力的在那上下摇晃着剑身,表示着瀛寰的气息确实是在这附近的。   如果乘黄剑的感知没有错的话,姜太玥站起来抬眼望向四周搜寻。如果瀛寰真的是在这附近的话,那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能遮掩住隐藏住一个大活人,而让自己看不见的呢?   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姜太玥最后看到了自己脚下的灵池湖。湖水碧蓝不能见底,瀛寰会在湖底吗?   姜太玥不敢耽搁一分一秒,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人已是纵身一跃跳到了湖水里。她越游越深,并不是很透光的暗沉湖水,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她不得不游得很慢,几乎是在一寸寸找寻着可能是瀛寰的踪影。随着她都找到了湖底了,她的心也跟着沉入了湖底。   如果,如果说瀛寰也不在灵池湖里呢?他还会在哪里?还是说雷劫云将他劈到了魂飞魄散的地步,大椿神树吸收了他的灵力气息。所以乘黄剑才会感知他在这里的吗?   不,不可能的。姜太玥告诉自己,瀛寰是她还未成婚的夫君,是未来男主的父亲。天道不可能逆转这个未来的。   心里另有一个忐忑的声音却讽刺道,如果天道不是想逆转这个未来,那为何要让你姜宁穿越过来呢?   湖水侵蚀她睁开的眼眸之时,她就觉得生疼。可再怎么疼也没让姜太玥流泪。现在好了,心里的疼越过了眼里的疼,代它把泪水给流了出来。   眼里被湖水侵蚀的疼痛,全都被心里流出的酸痛给取代了。   她擦拭着多此一举的眼泪,发誓要掘地三尺也要把瀛寰给挖出来。   猝然乘黄剑也落入了湖水之中了,它是一把剑还不会游泳,很快就落到了湖底了。姜太玥游得比它坠落地慢,只能看见它猛地扎入了湖底中,还动弹不得。   她又笑了。笑着游了过去,拔起了乘黄剑。湖水里她不能说话,要不然她肯定要问一问这个傲娇的乘黄剑,是不是因为时间太久了,担惦记她的安全所以才跟着一块跳下来的。   姜太玥只料中了一半,原本乘黄剑是这样想的,可等它投入了灵池湖水越沉越深之后,它越发的能清晰感知到了瀛寰的气息,断定了他就在这个灵池湖底部。   乘黄剑急忙给姜太玥指名方向,希望她能明白它的意思。   姜太玥见乘黄剑如此的躁动不安,这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当即心下一喜,那就是说它定是察觉到瀛寰的踪迹了。   隔着幽暗与寂静,在期盼与喜悦中,姜太玥终于见到了一个好似人的身影沉卧在了湖底的泥泞中。   沧浪海阁之上只可能是他了,她奋力地向他所在的地方游去。   如今想来,她的这位夫君真可谓坐实了,自己是深海里沉睡的美人鱼这一名声呀。也算是当初自己没白冤枉他。   姜太玥耗费了好大一通力气才把瀛寰拖回了岸上去,金乌换玉盘,天色都变成了晚上了。   她来不及喘气休息,就去看确认了一下他到底是死是活。说句不吉利的话,她心里还是后怕。怕自己拖上来的他,成了一具尸体。   姜太玥用手指感知着,他的呼吸虽然很浅,却平稳没有间断。她笑了,决定先给他重新拿一套衣服来,给他换下这全身都湿透到不能再湿透了的衣裳。   然后再把人拖到瀛洲岛,去找九春师来进一步诊治瀛寰的情况。   她去得匆匆,来得就更匆匆了,也不见姜太玥歇过一下的。回来时,她看到瀛寰果真还躺在原地没有移动过,就把抱来的衣物随手一丢,蹲在了他的身旁了。   给一个成年男子换内外全套的衣物,如今要做这样的事情,确实有些为难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了。可一想这人迟早都是她的人了,她先自己过一遍眼,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姜太玥扯开了瀛寰的衣服领子,偷窥了一下他的脸,再一次确认了一下瀛寰是没有醒来的迹象的。   心与动作就越发大胆了起来。   嗯,如果自己先过一遍眼都没有问题的话,那先验验货呢?   就在姜太玥正在意随心动,感受着瀛寰的肌肉手感之时。   瀛寰猛地睁开了他的双眸,从未有过的目光是深不见底的黯淡无光。那里全无感情可言。   姜太玥还在自我享受中,并未感知到瀛寰已然转醒的事实,更未能察觉他的异样。   骤然,有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掌钳住了姜太玥的脖子。   这样残酷到要置她于死地的力量,都快让姜太玥无法呼吸了。   然而叫她更加无法置信的是,这双要置她残酷死亡的手竟然是来自瀛寰。   她怒瞪而去,却发现瀛寰看她的眼神是冷冷的。瀛寰从未用过如此冷酷的眼神去看过姜太玥。   在痛苦的瞬间,她绝望的想到了他一定是被舍夺了,魂穿了,失忆了。又想到这一个月以来,自己对他的担忧,还有今天的大悲大喜。   她的檀郎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被人夺了魂魄身体,丢下了她,忘了他的柔奴了。   委屈与伤心的泪水,夺眶而出。   流过了她的脸颊,流到了瀛寰攫人的那只手背上。   冰冷的水渍,刹那间令他呆住了,手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松开了下来。   得益于从掐住脖子中解放出来,姜太玥可以哭得更凶了。   瀛寰皱了一下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再去看姜太玥那双已经哭红了的双眼。整个人还在愣神中,他的手指就忍不住上前去,帮她拭去脸上蜿蜒着的泪水。   也是冰冷的。天阴之体所带来的冰冷的真好,令人清醒明白。   意识到这个,那眼前的她真的就只可能是他的柔奴了。   恢复清明后的后悔不已中,瀛寰连忙欺身环抱了上去,把姜太玥环进了臂膀中,讨好着贴着她的耳边呢喃,“我就是该死,刚刚还以为你是心魔来着……”   姜太玥是既委屈又有气,不信瀛寰胡扯,“哪有心魔长我这样的。我看你不是我的檀郎,你走开!”心魔不都该是丑丑的怪物吗。   说着便要从瀛寰怀里挣脱开来,来个一走了之。   见姜太玥误会大了,瀛寰此时更不可能放她离开,一定要当即就解开这个误会。   他越发抱紧了她的身子,“是真的。有好多心魔来找我,有的是人有的是物,还有一些事情跟欲望。其中有一个心魔,长得很像你,它也来找我了……”   瀛寰不敢说,那个心魔不是像她,简直就是她。起先他还能一剑斩了去,可是到了后来所以其他的心魔都消失了,唯独剩下它斩之不尽,消亡以后还会复生。   姜太玥哭累了,她打了一个嗝,继续在那埋怨道,“能有多像我,还让你分辨不出来了?”   瀛寰见姜太玥打了一个嗝,就知道她肯定是累着了。开始帮她拍着背顺气,继续解释道,“没有很像。”这是谎话,“就是心魔劫里,它会做些混账事,让我很恼罢了。所以我睁眼之时,神思不明。出手错怪了太玥。”   这话里全是避重就轻的说法,最后瀛寰生怕姜太玥不会原谅他,连忙又柔声补充了一句,“所以太玥现在想怎么处罚我解气,都是可以的。瀛寰都依着你,惟愿柔奴不要自个儿瞎生闷气。气坏了身子。”   不想姜太玥对着这样深情的道歉,只听进去了自己想听的,她感兴趣的。   “那你说说,那个像我的心魔,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恼的?”她好像还没见过瀛寰对谁发过脾气,生过气。能让他气恼而又像她的心魔,令姜太玥十分的好奇。   还是被她逮到了。“你真的要听吗?”瀛寰噙着笑,轻轻地问着。   这样的旖旎,让姜太玥直觉作为一个女孩子她不该问下去了,可瀛寰在她耳边说话所吐出出来的热气,让她心里痒痒的。   有着欲望一面的她,很是好奇后面的事情。   “嗯,都告诉我。”   忽然本该仅是贴在耳边说话的唇,变成了舌尖舔了进来,它沿着姜太玥的耳廓留下一片湿吻。   她就僵直了身子,在他的怀抱中一动都不敢动了。   直能等到那作乱唇舌自己停了下来,她才听见他开口说,“它呀,做了柔奴从没对檀郎做的事情。” 第43章   瀛寰此生以来做过最美的梦,就是姜太玥的父亲在历天劫时,九天惊雷不绝于耳。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他能抱着太玥一块入睡,梦中他与太玥都化作了两尾小鱼。   整个沧浪海那么广阔的天地,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任由他俩依偎与嬉闹。   瀛寰此生做过最可怕的梦境,就是现在。   在暗如永夜的沧浪海阁的世界中,只存在一个他与另一个心魔。那个心魔太像姜太玥了,不止是外貌性格,连一颦一笑的小动作都简直跟太玥一样,还会唤他作檀郎,向他哀求向他求饶。   在那里哭泣,求他不要杀了它。   他怎么可能识不破那是心魔的诡计,他憎恶这些妖物,会化作太玥的模样来戏弄他。这是对他的嘲笑,更是对他心尖上的太玥的玷污与侮辱。   一开始入梦的时候,还有别的心魔来找他。问他想不想要这个,想不想要那个,跟不跟它们走。他识破了它们的伪装后,他会把它们都屠灭了。   有的心魔很厉害,实力等同于瀛寰是在与镜中的自己在对战。他必须突破自己的极限,才能斩杀了它们。   可这些都没什么。唯独那个伪装成姜太玥的这个心魔很不一样,它很弱。弱到瀛寰甚至不去用剑,不去用任何法术。仅仅是掐住它那根和太玥一样纤细的脖子,它就会疼痛,然后在或哭或闹或笑中断气。   瀛寰已经不止一次掐死过它了。因为这个名为姜太玥的心魔是生生不息的。从它消亡的那一刻起,就会再次复生。自复生之后就会又来找他。在没有办法之下,瀛寰将它困锁到了沧浪海阁里最深的宫殿内。丢到角落里,不再去理它。   灭之不尽的东西,只好锁住了它才会老实。   被困在这阴森诡谲的梦境中,让人不知时间流逝。躁动不安的心,让瀛寰越发惦记起在外面世界里真正的姜太玥。看来不堪破这最后一个心魔,是无法从这里出去的。   认知到这个以后,他又一次来到了深宫大殿中,幽暗的宫室并不能影响瀛寰的视觉。那个假姜太玥,正在倚在一处大殿的石柱旁好似睡着了一样。它姣好的睡颜像一朵芙蓉花歇在了深宫里。   瀛寰走过前去,低头蔑视着它。   心魔好像真的睡得很沉,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瀛寰知道它是装睡的,骤然就是一脚踩了上去,踩在了心魔的胸口上,像是要把它那里应该是空无一物的心室,给踩碎了去。   心魔这才悠悠地转醒了,一张小脸都是梨花带雨般,柔弱着道,“檀郎别这样,柔奴疼……”   没想到这样的称呼换来的却是更残忍的对待,瀛寰蹲下来拉扯着锁住心魔喉咙的锁链,沉着低冷的声音道,“别让我再听到从你那肮脏的嘴里,说出这两个称呼。我瀛寰的雷霆之怒,岂是你能承受得了的。”   心魔笑了,这一秒它又妖媚了起来,伸出手掌心来摸着瀛寰的脸颊,“我都听你的,掌教大人想让我唤什么,我就唤什么。含章神君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做那高贵的仙子可以,或是低贱的娼妓也可以。当成青梅竹马的恋人可以,认作血海深仇的仇人也可以。”   它在微笑中等待瀛寰把它的手给用力挥开,再骂它放肆。就像以往的做过的那些一样,只要它有一点逾越的行为,瀛寰都会毫不不客气的发怒,以至于会在一怒之下将它毁灭。   有时候它甚至在想,这才对嘛,这才是它的主人嘛。该怒的时候就要怒,该杀的时候就要杀。主人这样的强大,为何需要隐忍呢?何必将自己束缚在一个约束的教条里,不得快慰呢?   然而瀛寰迟迟没有发怒,连心魔触碰他的手也没给挥开。他竟然反过来也用手掌,像心情很好一样磨搓起心魔的脸庞。   看着这个跟姜太玥一模一样的外貌神情,他半垂着眼眸,冷声开口命令道,“心魔,拿出你的本领来。我允许你可以诱惑我,我要堪破你。”   心魔怔了一下,转而又哈哈大笑了起来,“瀛寰,我是你的心魔。由你心中妄念所生,你要怎么堪破我?你若能破之,我根本不复存在。自然不破自破了。”   瀛寰觉得这个心魔真是可笑至极,他站了起来,轻视着它,“我修大道三千法门道藏。我既然能生你,也能灭你,堪破你。我既能拿起,也能放下。皆不过在我翻手覆手,一念之间。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我执念够重后才灭了你。”   心魔心里不服,“我自然是能的。姜太玥能让你心生妄念,不得解脱。我只可能比她做的更好。”   “哦?”瀛寰躬着身子,低首贴过来靠近它,表示着怀疑。   “我是你的心魔,我最懂你了。况且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就连姜太玥从没给过你的。我都可以让你得到满足。”心魔说着,就挑着眉眼直勾勾的看着瀛寰,“就是不知道,瀛寰是不是真心诚意,给我这个表现的机会了。”最后还嘟着小嘴,好不可怜见的。   “我要如何表现这份诚意呢?”   见瀛寰上钩了,心魔就抓着他的手,摸向了自己脖子上的锁链,“主人,能不能先帮小奴把这个解开呢?怪膈人的……”   姜太玥从没有唤过瀛寰主人,以前没有将来更不可能。心魔这样与姜太玥区分开来,伏低做小的臣服,就是要试探瀛寰的第一步。   瀛寰果真听从了它的意见,立刻就解放了锁链。还说,“你要如何我都依你,配合你。”   脱离锁链之后心魔当即就欢喜不过,它朝着瀛寰贴了过来,全身都贴了上来。蹭着他的身体,心魔脱开始一件件脱去瀛寰的衣服,“姜太玥肯定没这样做过吧。”   “没有。”瀛寰如实答道。他干脆盘腿跌坐在了原地,更方便了心魔的得逞。他看这个心魔还有什么把戏。   不过片刻,瀛寰就是赤_裸着上身了。心魔见了得意极了,又用意念将自己身上的衣物全给变没了,笑着道,“那这样的事情,姜太玥有给你见过没。”   坐着的瀛寰抬眼看了一下,这样的婀娜多姿的玉体并没有很心动的感觉,他也如实答道,“并没有。”说罢就把眼睛闭上了,又问了句,“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心魔见瀛寰干脆闭眼不敢看自己,笑得越发厉害了。它把食指伸出来,挑着他的下巴道,“哟,现在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了。还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它晃动着欲念,引诱着他。   “根本不值得一窥。无需再看了。”面对这样的诱惑,瀛寰丝毫不受动容。   面对这样的挑战,心魔才会觉得有意思。它跌进了他的怀里,与瀛寰全身紧贴了一起,还圈着他的脖颈,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软成了一片乳海,在那里气若吐兰,“这样呢?还不值得,还不心动吗?”   实话,这样的温度令瀛寰感到陌生。因为体质原因姜太玥很少有暖和过的时候,是她自己习惯了,瀛寰也一同习惯了。甚而瀛寰还想过,本该全世界就太玥一个人是冷冰冰的,本该轮到我来温暖她,令她眷恋。这样合二为一的温度,才会刚刚好。   他睁眼了,把这个心魔主动抱到了怀里,算是对它努力的首肯,也是对它下达着后面的指令,“你可以继续。”   心魔就亲了上来。轻柔着亲着瀛寰额头,一路亲到了嘴角,“主人我好喜欢你的,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想粘在你怀里一辈子。”   “你会吗?”瀛寰淡然着反问道。   这是在质问它的忠诚,亦是在诘问它的爱意。   心魔顿时就很激动了起来,“当然,我由你心生,我与你本是一体的。我见过你的心,你还没见过自己的心吧,姜太玥也没见过呢。”   这是它最后的试探,故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提出姜太玥的名字。它就是要看瀛寰的反应。   “那我的心是怎样的呢?”瀛寰好似并不为所动,既不为心魔所动,也没有为他的太玥所动,依旧淡然道。   心魔爱惨了这样的主人,他原本就该如此的。合该天下万灵匍匐深爱他,他却只是给予施舍出一点怜悯的爱意。然后所有的生灵都要感激不已,痛哭流涕。   姜太玥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您的心强大而坚韧。”心魔把手放到了瀛寰胸口心脏跳动的地方,感受着哪里的脉动,“您的心很美,我的主人。”   它是心魔,它由这里而生,由这里滋养着它。它当然也爱着这里,敬畏着这里。   瀛寰并没低头,只是垂眼看去,看着它的脸,看着它的手,“是吗?那你的心呢?”   心魔偷偷的笑了,它见瀛寰第一次问了一个关于它自己的问题,而偷着甜蜜,“心魔是没有心的,我这里是空的。”说着,又乖巧着抬头看着瀛寰,“所以才需要主人的欲念来填满它。”   “是吗?”瀛寰疑问着,像是在自问一样。   然而,就在这个疑惑的刹那间——   他的手臂就从心魔的左胸口穿透而出了。瀛寰手掌里所抓住的,就是那颗本不该生出的心脏。那颗仍在活生生还在跳动的心脏。   “你动心了心魔。”自始自终瀛寰都是盘腿跌坐的,除了在配合中抱了一下它,和刚才做出这个掏心的举动外。他根本没有过,其他多余的动作。   “真是妙啊。”心魔呕着血在那里笑,它的手掌摸着这个真正成了空洞一片的地方。明明前一秒才体会到所谓心脏跳动的感觉,下一秒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它为这样厉害的主人而感到高兴。   “您,真是厉害。无所在,无所依存,便无法消灭。从无到有,方有灭却之法。”让它起念,到让它心动后生悸动爱念,最后再彻底的扼杀掉。   心魔的嘴角分明在笑,却不明白为何有泪眼会从它的眼中流出,它在他面前已经流过无数次眼泪了。次次都是在装姜太玥是如何流眼泪的,这一次,它没有装。   眼里就自然而然的流出了水痕。   瀛寰起身了,怀里的心魔再没有力气攀附着他了。如同一个死物般,滑倒在了地上。成了一滩软泥。   他轻篾着它,“是你太失败了,哭都不会哭,怎么学都学不像。”   捏碎心魔所带来的痛苦,也在影响着瀛寰,但他仍然坚持看着这个心魔是如何一点点消亡殆尽的。化作连灰烬都不剩下的虚无。   就算这个死物已经再无法回应他,听到他说什么。瀛寰也要笑着要告诉它,要让它懂得,“我不需要知道我的心是怎样的,我只需要知道它是属于姜太玥,属于柔奴的。这就够了!”   如果这颗心不是,他一样可以捏碎后弃了它。   ……   瀛寰才历心魔劫,万千恶欲念想才刚被他斩去捏碎,现在圈着怀抱里的姜太玥。他乍然觉得,这何尝不是另一场心魔劫。只不过不同于其他任何时候,这是令他心甘情愿认输又沉沦的心魔劫罢了。   就是不知道我的柔奴,是否一样愿意与他共赴呢?   他有意引诱着她步入尘网,“心魔呀,做了柔奴从没对檀郎做的事情。”   姜太玥听了后想不过凑了过去,主动吻了一下瀛寰的嘴角,这飞快地一吻过后,她又皱眉道,“那个心魔对你这样过了?”   “嗯,不止一次。”瀛寰故意语带笑意。   姜太玥不由得心里嘀咕,如果瀛寰没说假话的话,那此次他历劫问题很大啊。我姜太玥得将他掰正过来,免得他以后会对其他的什么妖魔鬼怪胡思乱想。从而滋生妄念,道心不稳。   想到这一点,她便挺直了自己的身板,尽量要显得比瀛寰高一点,这样才有气势。   “说说看,心魔劫里那个小小心魔都对你做过什么。你要一件件仔仔细细地说给我听。”姜太玥带着命令的口吻,对瀛寰要求道。   瀛寰吞咽了一下自己的喉结,他快受不了了,这才是要被心魔覆灭的感觉呀。   “嗯?”他装作极力需要去回想的样子,“我记得,它好像吻过我额头来着。”   姜太玥心想,小意思。她瞧不起这个心魔,只有这点手段的?   她便吻了一下瀛寰的额头。   然后挑着眉道,“后面还做了什么?我们可以接着来。”   姜太玥勾起的嘴角表示自己接受了这个挑战,她不信她会输给一个连生灵都算不上的妄念心魔。   她就是要瀛寰今生尝过之后,这辈子都再生不出一星半点的心魔来。   三千大道都向着她姜太玥,一往无前。 第44章   瀛寰搂着姜太玥的腰身与她亲昵,“它还吻了我眉,吻了我眼来着。”   姜太玥见月光下瀛寰那温柔迤逦的模样,就忍不住照他所说的办,啄了一下他的眉眼。   等姜太玥都吻完了,瀛寰却起了贪心,这才指出了她刚刚做的不对,“错了太玥,它吻的不是我的眼角,是吻的我眼帘来着。”   “哦。”怎么不早说,姜太玥嘟囔一了下嘴,在不得已中又将唇压向了瀛寰的眼帘。这一回她吻得很慢,生怕他又找出哪里不对来。   瀛寰配合着她,顺从的阖上了眼眸。   嘴唇来回摩挲的感觉,让瀛寰心里旖旎不过,他又在闭眼中继续得寸进尺了,“它还摸了我的脸。”   姜太玥根本没法停下,瀛寰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她想不过是摸脸而已的事情,就用手掌捧着瀛寰的脸颊,用大拇指腹磨搓着他的下颌,瞧着瀛寰居然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心里便来气。   这世上哪有独独自己深陷的道理,姜太玥一路用手摸到了他的唇瓣上,小拇指尖沿着唇边勾着他的唇形。   她把自己俯下的身子贴到瀛寰的耳边,悄悄的问着他,“那它对你这样做过没?”趁着问话的时候,还食指与中指滑进了瀛寰的嘴里。   瀛寰自然配合着把牙齿打开了,张嘴放了那两根指头进来。   骤然那根指头就猛地向里他的舌苔。   姜太玥转过来看着瀛寰这样温顺的模样,还在那浅浅地盈笑着,心里满是得逞的快慰,又问一遍,“嗯?你说那个心魔,对你这样做过没呢?”   瀛寰被迫张着嘴还被压着舌头,自是不能说话,只能在那轻轻的摇头,还生怕太玥不肯相信他,连忙卷起了舌头在那讨好着她。   姜太玥惬意地感受着指尖上的又热又柔软,在心满意足中压得更用力了,水汪汪的眼眸里荡漾着不自知的媚色,还要感慨着批判道,“那心魔可真是不济。”   瀛寰宠着她,看着太玥那怡然自得的娇媚小模样,便由着她来,空闲的手臂还把她的腰扣得更紧了一些。自己反而低头臣服了下去,主动地把太玥的指尖含得更深了,像一头小兽呜咽着帮她仔细舔舐。   这个意外的举动,让姜太玥烫到脸快要烧了起来,心一促促地在那跳动,浑身都在微颤,神志都飘到云海之上,轻悠悠地在那旋转。在场面失控,情不能自已之前,最后还是她自己下决心把手收了回来,稳住了最后的心神。   瀛寰倒是觉得没有尽兴,在有些失望与意犹未足之下,用指腹擦了擦唇下刚才被太玥带出来的津液。   口_涎黏腻了他满指。   他把手递到了姜太玥的嘴边,还要不怀好意的噙笑道,“这都是被太玥带出来的,可不要浪费了。”   这根本就是请君入瓮,醉翁之意不在酒。   务须瀛寰再去多说,姜太玥自然也懂礼尚往来。看了看他那圆润饱满的指尖,她先埋下头去用嘴唇吮抿着他的指腹,再用牙齿轻轻去咬,在上面磨牙。   瀛寰瞳孔一缩,被撩拨到一时情动难耐,想抽回手换上自己的唇,也去享受享受太玥带给他的这一切。   姜太玥却像一只正在进食又护食的小猫崽,两手并用抓住了瀛寰的手腕不肯放开,她伸出舌尖开始舔了舔他的掌心,竖着画了一道,横着也画了一道,斜着再来一划,最后才张嘴狠狠地吮啄了一口,他的掌心肉。   做完这些的她,面若春桃,干脆就把瀛寰推倒在地了,腰下一沉坐到他的胸膛上,她也擦着自己唇上的津液,还以颜色般问着他,“还想要么?”   他一定是想要的,她要把他就地正法了。   此时的姜太玥全然没个自觉性,她不知道的是,不止是瀛寰的衣身湿透了,刚刚下水救了自己,也未曾换过衣服。   瀛寰只能仰着看向姜太玥,眸子里晦暗不明,他目光紧紧的锁住了她的全身,将她看了一个全部,沉着嗓子问道,“我是不是太宠太玥了?”   姜太玥眯着眼在那不服气,“刚才是谁说要任由太玥来解气的?这么快就要反悔了么?”   瀛寰倒没有反悔的意思,他也没有应声,突然一个发力自己又坐了起来,反手把姜太玥拘在了双臂之中,揉捏着她腰上的软肉,“原来还没开始惩罚呀,那我等着太玥来惩罚我……”   姜太玥被瀛寰拿捏到了软肋,在他怀里眼波一横,“既然檀郎这么盼望着惩罚,那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处罚呢?”   瀛寰失笑不已,“我还能有的选吗?”   “自然可以,你可以选个让我欢喜的。比如说……“姜太玥特意放缓了说话速度,在那吊着瀛寰,“把你的全部都交给我。”她根本就是在那里,有恃无恐到恃宠而骄的地步了。   瀛寰揉着姜太玥的发顶,笑道,“我不是早就把自己全献给太玥了么?”   姜太玥靠在他的怀中,捉着瀛寰的手掌要他此刻举天发誓,“那你现在就对天发誓,做我姜太玥的夫君。”   柔奴这是在对他表白吗?瀛寰压抑着激动与欢悦到几乎无法自持的内心,把姜太玥在他怀里摆正了身子,与她四目凝视后,声音慎重着道,“无论是瀛寰还是檀郎,都是姜太玥都是柔奴的夫君。此生此世是,生生世世亦是。”   姜太玥见瀛寰眼里全是自己的影子,溢满了爱慕之情。心里愈发的熨帖与欢喜,把自己的右手掌贴向了瀛寰的左手掌,贴到五根指头都眼严实无缝,刚好每一根都对称在位,“那姜太玥、柔奴也此生此世,生生世世都做瀛寰的,檀郎的妻子。”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忍不住一阵娇羞,“给你生个儿子……”   “怎么是儿子?”瀛寰皱眉,他想要个跟太玥一样的女儿,多一个人疼。   “你居然敢不想和我生儿子?”姜太玥微微一怒。   话还未完,霎时他的吻忽然就如雨下,封住了她的唇瓣,勾着她的反覆吮弄,一起去放纵缠绵。她在这个吻中头晕、喘气都快要啜泣,心跳得飞快起来了。从大脑到了脚趾,都被一种幸福的感觉给填满了。   直到她的唇被啜吸成了嫣红一片。   瀛寰看着这唇色,喉结滚动了一下,有异样的感觉在躁动着鼓舞着他。   他贴着姜太玥的脸去问她,声音哑哑而模糊着,“那我此刻就能要个儿子吗?”   瀛寰贴过来灼热的气息让姜太玥又害怕又心痒,只能低头不敢去看他。她本来就是雀跃着什么在,如今听见他自己亲口说了,在半是羞愧又半是娇媚中自然是答应了他,“可以的,但檀郎得温柔一点。”   听见她的允许。瀛寰胸膛里的每一处血肉经脉,都已然凶猛热烈成了一团一直被搅动的炙热岩浆,时刻都在等着喷涌勃发。   他俯身压了上来,亲了亲她的发丝,“一切惟柔奴所愿。没什么好怕的,为夫会很温柔,很温柔的爱柔奴的……”   我是温顺的,我是皈依的。柔奴,请让我在你的怀抱里温柔到那种程度吧。与我合二为一,能让你依恋,依恋到舍不得离开我的程度吧。   宇宙亿万颗星辰都在天空上映衬,大椿神树的花瓣火雨漫天飞舞着,守护着树下的这对情人。   花瓣一片片降落盖在了他俩的身上,又在刹那中烟消云散。   徐徐清风拂过姜太玥的脸庞,拂过她乱颤的睫毛,此刻被瀛寰相拥怀抱她,仿佛就置身于巅峰上的悬崖峭壁间,不得一个坠落,他也不准她能双脚踏地,寻一个安稳平歇。他要让她只能用檀口呼吸,紧紧揽住他脖子,将全身心都依托于他。   在颠乱里,唯有彼此耳鬓厮磨,起承转合无感光阴流逝。   ……   熙和的晨光,照见他俩散落的三千鸦发如水墨一般铺展了开来,又纠缠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姜太玥偎依在瀛寰怀里,小脸微醺,脸颊潮红一片,一双眼的眼尾全是带着水红色。   瀛寰支着脑袋,在饱怀餍足中看着他的柔奴,她那么娇嫩,那么柔软,还该死的甜美。他心头上的滚烫就没有一瞬间息止过。自己应该把什么再送给她,才能继续讨她的欢心呢?   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瀛寰,亲了亲她仍汗湿着的鬓发。   姜太玥就因为这个动静而悠悠醒了,慢慢睁开了那双还湿漉漉着眼睛。人还在昏昏迷迷,懵懵懂懂中,眼神迷蒙的第一眼就见到了那近在咫尺,又令人美到窒息的脸庞。   瀛寰微微勾起了一抹笑。   等看清了这个笑容,姜太玥脸上潮红未退,反倒更绯红了一些。想着檀郎都已经做了她的夫君,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她心里得意眷恋不过,就跟个猫儿似得,直往瀛寰的颈窝里蹭。   “怎么了?”瀛寰见他的柔奴这样对着他撒娇,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对他哪里还不满意。   “我想咬你了。”她有意坏坏着道。   瀛寰挑眉,比姜太玥更加的不怀好意,“那你想咬哪里呢?”   姜太玥扒开了瀛寰耳边垂下的发丝,“哼!柔奴的檀郎学坏了!”   说罢,便一口开咬了他的耳垂肉,这一口是下去是用了大力气的,都咬破皮出血丝了。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她心里又不安着心疼起了瀛寰,只得帮着吮了两下后又自己伸舌舔去了血丝。   瀛寰倒不觉得疼,只觉得情热不能自禁,万般情爱无处安放,在身体里四处流窜。一时他找不到任何能表明回应的方式,只能站起来抱着姜太玥,给了她自醒来后第一个深吻。   “别抱着亲,我又不是不能站着。”她表示不满,发表着小意见。照理来这番辛苦劳累是他出力比较多,姜太玥不想一醒来就让瀛寰小瞧了她。到底是谁睡了睡,都还不好说呢。这刚确认关系的第一天,自己得拿出应有的姿态来。   可惜瀛寰没能懂太玥的小心思,还有些误会了她的话。   他笑了,他露出了一个无比好看的笑容,“是,是檀郎的不是,是为夫的不好。等会亲到后面,我的小柔奴又要呼吸急促,连连喘气了。为夫还是得抱着柔奴到床上去,才能好好的亲最后,来满足我的小柔奴呀。”   姜太玥看瀛寰那得意又春风满面的样子,就在心里猜,他到底是没听懂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呢?还是有意装不明白? 第45章   暄风暖景照见一室旖旎,红罗帐内裹湿鸳鸯衾。   姜太玥转醒后,整个人都是懒洋洋地,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最近的她越发懒惰与懈怠了。能坐的时候绝对不会去站,能躺能卧的时候,也是不去讲究什么,能懒则懒。   只怕天底下也只有瀛寰会这样惯着自己,还甘之如饴觉得不过分的了。   想着瀛寰,她就连眼眸都懒得睁开了,低低唤了一声,“瀛寰,要抱抱……”   下一秒却未能感到自己的身旁有何动静,这才让姜太玥在不满中睁开了那不情愿的眼睛,果然床上除了她,并未见瀛寰的身影。   他会去哪了呢?自从他俩定了关系以来,她的檀郎都是恨不得从床上到床下都要与自己腻歪在一起的。最爱守着她,看她醒来的模样。   还调笑着着说,柔奴每次醒来都是一次海棠花开,极具妍态。等同于是在花开悟道,要修个几千年才能参透了。   现在可好了,昨日才回来,把自己折腾成那个样子了。今天一大早就也不要他的海棠花了,不知道是去干什么去了。   姜太玥刚一起床下地,又开始唤了两遍瀛寰的名字,声音里都是透着意兴阑珊的,多半是因为没有一睁眼就见到人,有点起床气。   然而瀛寰没能唤过来,唤来的是乘黄剑。自从她与瀛寰行过赤黄合气之事后,这个乘黄剑倒也对她越发的听话了起来,认姜太玥为主了。   知道她是要找瀛寰,乘黄剑便带她去了。   姜太玥还在心里嘀咕,瀛寰到底是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撇下了她独自一个人。   可刚一推门见着了心心念念的人影,姜太玥又如同是只寻到了花蜜的蝴蝶,什么都忘了,飞快地扑向了她的檀郎的怀抱里去了。   撞了一个满怀,黏在他的身上寻求慰籍。   瀛寰打她在门外就察觉到姜太玥了,这下子刚好把人接了一个正好,帮她拢了拢因为睡了一夜还未整理过的头发,就在那柔声道,“怎么醒的这么早?昨夜里你说累,不肯再要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真的累坏了,算着只怕是要睡到晌午。”   他不提还好,此刻提来,昨天床榻上的事情,再加今早刚刚的事情,赶巧可以一起新仇旧恨连起来当下就算总账,“哼!”   姜太玥哼唧了一声,扭头不去理他。   瀛寰见她光着一双脚就来找自己了,心里即是柔软又是心疼。把姜太玥抱到了自己的双膝上坐好,又躬身去托住她的小脚,在手心里揉搓着怕她冷着了,“怎么连鞋都忘了穿,就出来了。”   “哼,还不是因为你。”姜太玥又哼哼了一句,反正现在什么事都要先埋怨道他的头上去。   瀛寰笑了,“怎么又是我了?我又不是太玥的绣鞋,自个跑了,不给你穿。”   “当然是因为你。”姜太玥直视着瀛寰,有理有据道,“这余月以来,我不是被檀郎抱在怀里,就是搁在了膝上,何时下过地穿过鞋的?我都快忘了自己有穿鞋的这个必要了,要是这习惯给养成了,那我以后出了沧浪海阁岂不是要惹人笑话?”   瀛寰觉得这是小事情,“有了这个习惯也没什么不好。出了海阁也不打紧的,走到哪里都不打紧。檀郎都可以抱着太玥去,就是一定记得还是要穿鞋。”光脚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一是容易受凉,二是平白便宜了外人的眼。   姜太玥娇嗔着嬉笑,看不出是真的想教育瀛寰,“你这掌教真人,含章神君也倒是不怕丢人。羞耻于天下间。”   瀛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光一热,与姜太玥脸贴脸颊着道,“我对你的爱意,已经天下皆知了。不用再在意天下人了……”   昨日的道盟会议上,他已经吐露了心声,相信很快就会流传到人人都知晓的地步了。   姜太玥不知道瀛寰做了什么,以为他只是在那说着情话,“全天下就你脸皮最厚。还说我去哪儿都抱着我,我起来唤你时,怎么不见你出现?”   “原来我的柔奴是在恼这个呀。”瀛寰像是才发现一样,在那装作惊讶轻笑着,“这个简单,为夫现在立刻就把柔奴重新抱回床上,再一路再抱过来。不值得气恼的。”   “哪有你这样的?这不是无理取闹吗?”她算是认输了,“你一早上就在这里干嘛呢?”开始转移了话题。看见桌上有些写了的花笺,便拿起了一张,刚想读——   “衔入柔奴作海棠,半带昏迷半带酸……你这是!”姜太玥想要骂他,这是拿她闺房之事,取笑她不是?把她昏过去的事情,都写进诗记录了下来。   “你不是爱看这些吗?难道我做的比起那些书里写的画的还要差?”瀛寰皱眉反问道,这是夫妻情趣。他专横的认为,太玥要是喜欢看这种东西,他可以自己写。太玥看他写的就好了。   “这都是哪跟哪啊!”   瀛寰存心不肯放过她,在那低声引诱着姜太玥,“柔奴不喜欢我?觉得檀郎伺候的不够好?”   姜太玥只敢应了他前半句,娇羞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喜欢,柔奴哪会不喜欢檀郎。”   “那柔奴昨晚舒服吗?”瀛寰忽然吻了一下姜太玥的颈窝。   昨夜里的事情全都如倒灌的海水一样,此刻在姜太玥的脑子里又上演了一遍,那些经历过的快活,单单只是想一想就令她有一阵晕眩的感觉。她只能在那点着头,老实回答,“舒服的……”   “那柔奴还愿意和檀郎,一直做那些事情么?”   姜太玥侧过脸来好似才想到了什么,直勾勾地看着瀛寰,有些疑惑的反问着,“那柔奴问一问,做那些事瀛寰舒服吗?”   瀛寰笑了,轻咬了一下姜太玥的耳垂后才肯说,“檀郎喜欢,檀郎舒服,檀郎美得很。”一连笑着说了三个短句,甜到好似蜜里调油。   姜太玥的心尖上一美,耳根微微有些泛红,跟着也娇滴滴地,“只要是能让檀郎舒服的事情,柔奴都是愿意做的……”   一刹那间瀛寰就用上了像是怕把姜太玥弄丢一样的力道,在那紧紧地抱着她,一点也不肯放松,却也一个字都说步出来。   随后还是觉得不够,又狠狠擒住了她的小嘴,让她被迫接受自己一同沉沦快慰。   “柔奴,我爱你。”   姜太玥的脸明显更热了,“柔奴也爱檀郎。”   一吻过后,瀛寰帮着姜太玥整理着因为刚才胡闹而有些散乱的上衣,姜太玥依偎在他怀里享受着,一下子眼尖察觉到了一件事情,“你这衣服,是我以前送你的那套吗?”   “是,你今天不是说要出去吗?我特地穿给你看的。”   姜太玥挑出了一个瀛寰的不是来,笑吟吟地勾了一下他的内衣领子,“那你里面的亵衣可配错了,我记得这一套应该配银丝竹纹的那件。需不需要我现在帮你拿来,给夫君换上呀。”   瀛寰双眼瞧着姜太玥,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太玥,你确定要现在帮我换过来吗?”   本来是自己调戏他的,怎么这下变得感觉不对了?姜太玥下意识地选择了闭嘴。   瀛寰有意逗她,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要是现在就帮为夫换衣服,只怕是要换到床上去,今天都出了门了。”   “诶!”姜太玥的嘴都瘪了下去,只有瀛寰最会欺负她了。   瀛寰瞧着姜太玥委屈的小模样,心都要化了,柔声道,“我还是抱你先把鞋穿上吧,咱们今天的安排还是出门。床上的事情,安排到明天再继续也不迟。”   姜太玥心里依恋不过地扯就着瀛寰的手臂,支支吾吾道,“其实今天晚上就安排上,也是可以的……”   瀛寰忍不住笑意,又拿她没有办法,“你呀……”有意凑到了姜太玥的耳边,才肯低声开口低声说,“为夫谨遵娘子法旨。一定加倍努力,把柔奴伺候成一朵时而昏迷时而发酸的海棠花。”   姜太玥刷地一下脸红了,捶打着瀛寰的胸口,正想笑出来去埋怨他。   却倏然感觉自己的肺里喉咙管子里,有什么东西抵在那里,怪不舒服的。身体下意识的就捂住了嘴,大声咳了出来。   姜太玥都不知道自己咳出了什么,以为只是一时的身体不自在,咳嗽过以后就舒服了。可等她把手放开了,她与瀛寰见着的是手掌上溢满了鲜血。   她还楞了一下,不知道是怎么了。抬眼再去看瀛寰,他却是脸色苍白了起来,好似刚才呕血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应该没什么的,我没觉得身子哪里不舒服……”姜太玥想宽慰他。   然而瀛寰只是在眉头深锁中,一声不吭地把她抱下了沧浪海阁。飞到了沧浪海的上空,去往方寸岛的方向,应该是要去找九春师学长。   如果说刚刚嬉闹的时候,瀛寰的怀抱是怕把她弄丢了似的疼惜她。那他现在的怀抱更像是要把她溶到他身体里去了,她低唤了一声,“瀛寰,你弄疼了我。”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了,她都快要想哭了。   双臂终究是松开了一些,瀛寰没去看她,只是在对她保证着,“你不会有事的。”   姜太玥也在跟他保证着,“嗯,柔奴不会有事的。柔奴喜欢檀郎,还舍不得和你分开。”   在给姜太玥诊过脉以后,连九春师也在那里皱眉,他虽没诊出姜太玥咳血的原因,却也诊了别的什么。   第一次九春师用指责的语气,问着瀛寰问着他的掌教大人,“你和柔奴在这沧浪海阁上一个多月以来,到底做了什么!”   这样一问,姜太玥反倒释然了,她猜到九春师是诊出什么了,连忙护着瀛寰,“学长莫怪,是我强迫了瀛寰,求着他来着。”   然后自己低头微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九春师见姜太玥一脸懂得又高兴的样子,还能再说什么呢,只得长叹了一口气。   瀛寰的眉头就没有舒缓过,这里三个人就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他只关心,“太玥到底怎么了,有没有事情。”   “唉!”九春师又叹着气,看了眼姜太玥笑眯眯却不准备自己去答的意思,那就只有他代劳了,“掌教大人!太玥学妹她这是身怀有孕了!”   瀛寰目光锁向姜太玥,不明白她都刚刚呕血了,怎么还在一个劲的在这里笑,“是因为有孕的缘故才导致太玥呕血的吗?”瀛寰只想到了这一点。   “掌教大人的血脉太过强大了,现在这个肚子的孩子正在抢夺生母的生命之源。太玥学妹的身体做出了自然反应而已。”天阴之体的体质本就因为有太阴_精_魄而体质虚弱,很难供养一个血脉这么强大的婴孩。   “那就把孩子拿掉!”瀛寰没有一丝犹豫,更不带半点的情绪。   “不行!”姜太玥怎么可能同意。   今生以来第一次,瀛寰对她会出言冷漠,“学长不用在意太玥,现在我是掌教。”   “太玥学妹是太阴之体,受不得这样的苦。”九春师慎重了起来,“掌教不是早有准备了一个办法么?虽说现在时机还不太成熟,没也别的更好的办法了。趁着学妹现在母体还能坚持住,容不得我们再拖延下去了。”肚子里的孩子越大,姜太玥的母体只可能越来越虚弱。   姜太玥看着这房间里的两个人,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瀛寰沉默了一会,转瞬又温柔了起来,他蹲在了姜太玥的面前,摸着她的发顶,“别怕太玥,一切都交给你的檀郎就好。我会护着你的……” 第46章   姜太玥直觉他们两个在说一件大事,而且是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大事。她擒住了瀛寰原本安抚她的那只手掌,还用自己的双手给牢牢地攒在了跟前,紧紧地握住。   “到底是什么事情,瀛寰你要详详细细、原原本本的告诉你的柔奴。”她用两人交心的称呼,就是希望瀛寰不要对她有所隐瞒,更不要骗她。   瀛寰半垂着眼眸,不敢去看姜太玥的眼,只能死盯着她那双紧握着自己的手,开口的话又是那么自然,“我本无意瞒你什么,就是自从得知你是天阴之体后,我便把这件事给放在了心上。某次偶然的机会下,知晓了一个能帮天阴之体的人续命的方法。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告知你罢了。”   说完这些,他才敢再抬眼去瞧他的柔奴,“还望柔奴莫怪檀郎。”   此时瀛寰的眸子如烛火一般微微闪烁着什么,姜太玥看不明白的东西,而他眼角上的湿润她却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本是侧卧在床榻之上的姜太玥,起身环抱住了瀛寰的颈脖,把头搁在了他的发顶上,“我这一辈子老是在怪自己,还从未怪过檀郎。现在不会,以后就更不会了。因为柔奴知道,以前檀郎就对我这般的好了,往后只会对我更好,更让我喜欢。   我怪我自己,顶多就是责怪埋怨。我怪檀郎,心里肯定会抽抽的疼。所以,柔奴舍不得怪檀郎。”   瀛寰不在意是否还有第三人在场,听见姜太玥的这样的深情告白,当即就是一阵情热无法自持,便用唇抵着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了一个虔诚而又缠绵的吻。   原本想来是自己宠着她,爱着她。她只需要一味地懂得享受与贪恋自己就好。没想到,到头来我瀛寰就是个傻瓜,竟然从没有察觉出,我的柔奴还是这样的宠着我在。   瀛寰觉得他此时的心,温暖到能包裹住整个日月星河,然后再把它们都献给姜太玥。   与瀛寰不同,姜太玥在深爱瀛寰的同时,更遵循着自己的天命。上天既然让她跨越时空来到这里,与瀛寰相恋相爱。那为了自己心爱的男子去生下一个他俩爱的结晶,这也是她很乐意的事情。   如果迎接她的结局是死亡,那她情愿把终点停留在这里,选择这样的归熄。   “九春师学长,是掌教说的这样的吗?”姜太玥脑子里一直忘不了,瀛寰方才闪烁其言又眼含泪水的样子。   她搬出掌教的头衔,来直视质问着九春师。   九春师能说什么呢?   “是的,一切确如掌教所说。早些年掌教就与我商讨过此事,只是我认为此法过于凶险了一些。”九春师停了一下。   这一停,引得不光是姜太玥,连瀛寰也要盯着他看。   与瀛寰四目相视后,九春师叹了一口气,说了自己该说的话,“学长本来打算等太玥学妹结了元婴根基稳固后,再施行此法的。谁想到,你们年轻气盛,私定了终身。眼下只有挺而走险,不得已而为之了……”   九春师陡然觉得自己老了许多。   “其实不用这样替我耗费心神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天阴之体是我的天命。那我接受它。”下意识的姜太玥讲出了自己的心底话。   打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就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与其他芸芸众生不同,她能知晓自己的天命,这已经是够幸运的了。   “太玥!”骤然,瀛寰用好大的声音吼了一下她。   “你不许有这样想法!你这是要抛弃我,看着你的檀郎为你肝肠寸断活活受罪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从一开始的近乎怒吼的声音,到了最后他的喉咙里只剩下呜咽与哽塞。   姜太玥吓坏了,“别这样啊瀛寰,你别这样呀。如果这个方法真的不会牵连到其他的人,我愿意一试的。”她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我也是不愿意与你分开的。就算只是能让我多眷恋一天一刻的时间,我都是愿意的。”   她眼里流出的泪水湿濡了瀛寰胸膛,又尽数被他轻柔地吻了去。   瀛寰咽下了苦楚,还姜太玥一个笑脸说,“没有谁会有事的,我们会执子之手恩爱两不疑,到天长地久暮雪白头的那一天的。”   ……   九春师说多拖一天,就会多一分凶险。瀛寰更是恨不得立马救治好姜太玥。情况恶化地很快,掰着指头算从隔两天才呕血一次到每天必会呕血,才过了不到五天。   好在瀛寰与九春师肯定是在久远之前,就认真准备过治疗天阴之体的事宜。所以刚好到了情况开始恶化的第七日。   也就万事齐备,只等最后施行了。   可是他们两个都不肯告诉姜太玥,这个治疗天阴之体的法术,具体该如何进行。瀛寰只说怕她怕疼而坏了大事,要她饮下九春师调配好的药,就当做是睡着了一样。   “听话,可能有点疼。柔奴就当做是睡了一觉,醒来病也就全好了。”   药是九春师调配的,这场法术的施行人是瀛寰,姜太玥没有不放心的。   等她乖乖喝下瀛寰喂来的汤药后,姜太玥果真入安稳入睡了一般,半点疼痛与不适都未感觉到。   只是也许谁都没有料到,她的魂魄会去了另一个地方。   姜太玥觉得这应该是药的原因,让她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去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地方。   梦中的此方天地,空无一物,低头看去全是湛蓝的水,抬眼望去全是灰白的天。在无边无际的水天之间,充斥着迷蒙的光。   这里沉寂到,让姜太玥想到了死亡。   她怔了怔,还以为自己这是掉落到了阴曹地府,等着勾魂使者来把她领走。   有一双小手捏住了姜太玥的小拇指,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引得她的注意转头去看。   来的不是别人,更非什么勾魂使者。   姜太玥笑了,看见了他的檀郎。还是瀛寰小时候的模样,明眸皓齿,纯真可爱。   “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呀,长得这么俊俏。”她心里起了怜爱,摸着小瀛寰的脑袋道。   小瀛寰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还能是哪家的,还不是你姜太玥家的。”   瞧着他小模样怪可怜的,姜太玥干脆就蹲下来与他目光平视,“既然是我家的小瀛寰,那是否能告诉太玥这里是哪里呢?”   瀛寰学着大人的模样,正色认真道,“这里我的心里面,太玥你现在是在我的心里面。”   “那我怎么跑到你心里去了呢?”姜太玥失笑而问。   “还不是因为我心里有你。”瀛寰嘟着嘴,理所应当的答。   自己这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去了瀛寰神思心境里面?如果这里真是他心境之内,那自己又为何会来到此处呢?又是怎么来得呢?   总不可能真如这个小瀛寰所说的一样,是因为他心里有了自己,自己就来了。   姜太玥在前面走着,瀛寰还是仅牵着她那根小拇指不放,她放眼过去只能看见空旷一片,“那为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心里肯定是只有你跟我的,别人想进来都进不来。”   瀛寰正这样说着,可姜太玥却看见很远处还有另一个人,虽说还很远看不清是谁,但她能肯定是个人的身影,就指着一问,“那他是谁?”   瀛寰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他是别扭。”   姜太玥好奇极了,“别扭又是谁?你不是说这是你心里面吗?你心里怎么还住了一个别扭?”   瀛寰抬头反问,“我心里就不能有别扭吗?”   姜太玥朝着这个令她万分好奇的背影走了过去,越是靠近越是有熟悉的感觉,直到她走到了他的面前来,笑着看清了他的脸。   瀛寰问着姜太玥,“你喜欢他?”   眼前的男人阖眸沉睡着,静谧到不似活物。   姜太玥就忍不住伸出食指去勾勒他的眼眉,他挺挺直的鼻梁,一路下来直到滑落到了那毫无血色的薄唇上。   她俯身吻了下去,细细地吮咬着他的唇肉,轻吻细咬着直到流连忘返,她都有些累了。   再挑眼看去吻了这么久的人居然还未转醒,是他不愿意醒来吗?姜太玥正觉得没意思,准备抽身离去。   顿时有一条湿软的舌尖,却见机哧溜溜地偷袭进了她的嘴里,留住了想走的人,勾出了一片心火炙热。   一直在一旁看得默不作声的瀛寰,此时插了一句嘴,“看来你不讨厌他呀。”   姜太玥很享受这个吻,所以没空去答。   直至吻够了,她还要仿佛天经地义又顺其自然般在男人怀里坐了下来,然后笑盈盈地看着男人已经睁开的双眼,奖赏着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最后才答道,“我怎么会讨厌他。”   男人垂目看着怀里得意的姜太玥,低沉着声问,“那你喜欢我吗?”   姜太玥又想笑了,看来小瀛寰说的一点都没错。他真是个别扭。   她好好地坐正了身子,与他的双眼对视到目不转睛了起来,好叫他能看个清楚明白,“我不讨厌你,柔奴心里可喜欢着檀郎嘞。”   这一大一小都是她的瀛寰。姜太玥搞不懂这是分_身了,还是自己的臆想。   大的那个瀛寰还是一脸的面无表情,只是低头吻了一下姜太玥算作是回答与满意。   小的那个看着眼馋许久了,也跟着过来拽了拽她的小拇指,缠着她表示自己也想讨一个吻。   姜太玥为了防止再生出一个别扭,只得也亲了亲小瀛寰的脸颊。   于此时,有一道门凭空出现在了他们三人面前。虽然看上去格外的阴森恐怖,姜太玥还是第一反应就认为这只怕就是出去的路,连忙就要起身走进过。   但是被两个瀛寰一同扯着了双手,不容她离开了。   姜太玥笑着道,“好啦,我总得离开这里的。外面那个瀛寰肯定还在等着我在,我也不能让他久等了呀。”   然而手还是没有松开。   大的那个先开口了,“我坐在这里,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这就不是别扭,这就是有点不讲道理了。她不可能一辈子被困在这个虚无幻境的心里面。她要出去过真实的日子。   小的那个则说,“这不是出去的门,还没到你出去的时机。这是关押着心魔的门。”   心魔?姜太玥搞不明白了,“是那个长得与我很像的心魔吗?不是被你们在度心魔劫时就斩杀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小瀛寰残酷地冷笑了一下,“那不是心魔,那只是玩物。”   姜太玥还未听过瀛寰说出过有如此轻蔑的言语,警觉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凝重的气氛让两个大小瀛寰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在心照不宣后。小瀛寰又开始对姜太玥使起了撒娇的手段,“柔奴我们还是别待在这里吧,这里没意思的。你不是觉得这里空旷吗,我可以把沧浪海阁变出来,你去看我变沧浪海阁吧。”   姜太玥还是有些愣神,“那他呢?”   她指的是大的那个瀛寰。   “他要镇守在这里。”   他为何要镇守在这里?是要镇守着门里的心魔吗?姜太玥想问这个,却知道瀛寰肯定不会告诉她,于是只能换了一个问题,“那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呢?”回到外面的世界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等时机到了。”小瀛寰还是那个答案。   “那要怎样才是时机到了呢?”   还是稚子之年的瀛寰沉默的想了一会,“这个我也不知道。”   姜太玥心里沉思着,也许那个心魔才是自己出去的关键吗?她已经被小瀛寰拉着走离了那心魔门,当下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   也许是她看错了,她竟然看见那道门是打开的。门里面还站着另一个自己。   或者说是另一个与自己长得很像的姜太玥。   她停住了脚步,想去看得更清楚,“瀛寰,为什么……”   “嗯?”小瀛寰不知道姜太玥怎么停了下来。   心魔门边的大瀛寰,也因为这个动静而转身来望着她。   这一瞬间,姜太玥看得很清楚。这道门,明明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有了一个天大的想法,在她心里油然而生了——   那里面关着的,到底是什么。会是原本这个世界里本来的姜太玥魂魄吗? 第47章   姜太玥靠着瀛寰,与他背靠背坐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就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地上的水面,装作好似随口一问般,“我是不是总会惹你们生气。”   她说的你们,其实指的就是瀛寰一个人,只是现在在他的心境里面,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个不同的个体。   身边这个是大的这个,他好似入定打坐一般,一动也不动也没睁眼,只是淡淡的答道,“没有。”   上一秒被拨弄的水面涟漪还未消失,姜太玥无意识的又沿着这道涟漪,化了一长条的线,水的波纹就荡漾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那为什么小时候的你,会这么容易就被我气走了呢?”   小的瀛寰刚刚被姜太玥气到,一个字都不肯说就走了。   姜太玥四面八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小瀛寰。这里是他自己的心境,如果他有意想避开自己。她根本没办法见到他。   无奈之下,她只能来找大的这个,算是另一种方式的道歉。   姜太玥忽而又转身把手揽到了背后之人的双肩上,极其眷恋瀛寰,“是不是小时候的你,比较讨厌我。”   “怎么会呢,是年幼的我比较认死理。”   “比方说呢?”她还没听过,瀛寰对她坦露过这方面的心事。   “比方说,他认为太玥就算拥有了一切,眼里也只能看着他一个人。”小时候的自己总觉得姜太玥是在无时无刻的诱惑着自己,让瀛寰有一种随时随地都想将她拖到深海里藏起来的冲动。   姜太玥不认同这一点,在她的记忆与认知里,少年时候的瀛寰是非常温柔与可爱的。会红着脸,又很听话。   所以她又笑着问,“那你长大了以后,就不这么认死理了吗?”她倒是认为,瀛寰刚才说的是他长大以后的性子。在温柔的包裹下,带着不能忽视的霸道强硬。   “后来我认识到,这个世界除了你我之外,还是有别人的,这些都是无法忽视的存在。”所以他需要改变,改变成让太玥目光只锁定在自己身上就好。   姜太玥打了一个哈欠,拿脸蹭了蹭瀛寰后背,就撒娇道,“瀛寰我困了,走不动路了。抱我回去睡觉吧,我想跟以前一样睡在大椿树上,被你抱在怀里。”   这段时日以来都是小瀛寰在陪她,大的那个一直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镇守在心魔门前,从未曾离开过一步。这道门也从那天忽然出现之后,也不曾消失过。   小瀛寰千好万好,就是抱不动自己。刚才之所以与姜太玥置气离开了,就是非要说凭自己现在的身材大小,也是可以抱起姜太玥的。   姜太玥笑呵呵的一面同意着让他以后试试,一面却要立刻就使坏。故意从高的位置猛然扑下来,扑到了小瀛寰的背后去,把他重重的压倒在地。   这还不算完,姜太玥一边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去压他,一边还要当面就调笑他,“你看你非但没有接住我吧,还被我压倒了。这样小胳膊小腿的你,怎么可能抱得动我呢?太玥姐姐怎忍心让小瀛寰受累呢?”   是可忍孰不可忍,总是一口一个小瀛寰唤自己也就够了,明明大的小的那个都是自己,小的自己怎么就抱不得了?这分明就是差别对待。   成年身形的瀛寰,倏然起身反手就把姜太玥连腰横抱了起来,如羽毛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低垂着,他温柔的问着怀里的姜太玥,“太玥很想让我抱你吗?”   她费力地攀附着瀛寰的颈背,特意用怯声怯气的语气道,“你总一个人待在这里,是不是有意避着我在?现在连抱抱我都不肯了吗?我都怀疑你不是那个长大了的瀛寰了。”   显然姜太玥是没听明白此刻抱着她的瀛寰,到底在说些什么。   瀛寰低头看着姜太玥又问了一遍,“太玥喜欢我抱你吗?”   就在姜太玥正被他此时温柔的目光快要溺死的时候,瀛寰却恼于她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顷刻之下,他的唇便覆了上来深深地吻了下去,眼眸里换成了另一种波澜,有如山呼海啸般要凶猛而出。   在这样的呼吸交织,肌肤相贴下,姜太玥的嘴都发麻了,她要是还不懂这个“抱”的意思,那也算是白看了那么多话本,白睡了瀛寰那么一个多月了。   “喜欢的,但可不可以不要是现在。”拼命忍住怦怦直跳的小心脏,姜太玥又打了一个哈欠,“我找小瀛寰找了很久了,走了很多路现在很累了。”又讨好着自己勾着他在瀛寰的脸上,印了一个唇印,“柔奴现在只想被檀郎抱着,在大椿树上好好睡上一觉。”   瀛寰的心好似被姜太玥拿了一根羽毛扫了那么一下,“嗯好,我抱你过去。”   见自己如愿了,她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又补充了一句,“那你可不能看我睡着了,就把我一个人丢到树上,不去管我了。”   “檀郎不会的。”   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姜太玥惬意极了,在得寸进尺里,她还要他承认,“今天不去守你的心魔门了?”   “不去了,檀郎只守着我的柔奴。”   这下轮到姜太玥自己的心里被一根羽毛扫来扫去,让她只能瞅着瀛寰看,在彼此的眼眸里只印出他俩的身影。   心境幻象里的大椿神树,与真的那棵也并无区别。   姜太玥太熟悉这种依偎的感觉了,很快就入睡了去,可她的小手在睡梦中依旧拽着瀛寰的衣角,生怕他会逃了似的。   瀛寰看着姜太玥的睡颜。他的柔奴鲜少有会这么不安又眷恋自己的时候,这都让他都开始不得不在自责中有些懊恼,是不是最近自己真的委屈到她了。这里仅是内心的世界,她除了自己还能去依靠谁呢?这样想来,应该把镇守心魔门的这件事情,换成两人轮流来?   怀着这样的心思,又有柔奴在自己怀中。瀛寰很难得的在自己的心境里,第一次放下了全部的疲惫,真正合眼睡着了。   然而他是真正的睡了,那装睡的人也就该真正的醒过来了。   目的得逞的姜太玥看了眼沉睡中的瀛寰,终于露出了她狡黠的微笑,这两个大小瀛寰被骗的着实不冤枉。   先是用这么长的时间去卸下他俩的提防心,根本不再去提一句看一眼那个心魔门,好像根本不在意一般。又很突然的在今日找了这么一个机会,给他俩来了一个妙施连环计。   花了这么大的功夫,今天我姜太玥定是要去那心魔门里探究一番的。   她带着欢快的心情,几乎是一跳下大椿神树,就飞快地跑到了心魔门的跟前。   姜太玥还小心着前后左右的张望了一下,确定了那两个瀛寰不会在这个附近,她才又笑着正准备推开这扇心魔门。   这里肯定关乎着自己能否出去的关键,要不然自己怎么会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心境里没有时间流逝之感,但姜太玥断定在外面的世界中,应该已是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然而这个内心幻境里面,无边无际的大又除了瀛寰给她变化出来东西意外,根本就空无一物到不着一尘。只有这道心魔门,是这样的突兀又可疑。从它出现开始,就像是一直引诱着自己探究一样。   姜太玥本以为这么重要的地方,应该是被上锁住,或者也该被什么咒语法术封印起来。可这一推,就这么轻易地被自己推出一条门缝了。   她探着脑袋,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其实要说一点都不怕里面有什么,那是不可能的。   可里面太暗了,莫说那天在惊愕中一眼的见另一个姜太玥没见着,里面到底有多大有什么都看不清。   “别进去!”   “太玥回来!”   不知为何两个瀛寰突然都于此时现身了,都在呼喊中劝她回来。   姜太玥因为这两声呼喊而回头看去,正打算开口告诉他们叫他们放宽心,自己只是想推开门看看情况,是不会进去的时候——   从心魔门内,倏地伸出了一只手臂在猛然间容不得她拒绝,直接就把姜太玥整个人拉进了门里面。   不同于姜太玥在惊讶中的失声呼叫,另两个立于心魔门前一大一小的瀛寰,仅是在原地看着,面无表情地在注视中默认着这一切的发生。   进门后的姜太玥,依旧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漆黑一片的阴森。   ……   在大椿树下的灵池湖里,那样的白纱带确实不能困住瀛寰的行动,亦不能遮住他的视线。瀛寰之所以这样做,全都是为了姜宁不会尴尬。   她忘了他俩的肌肤之亲,交颈欢爱到尤云殢雨,她会趴在他身上,在鬓发散乱中露出那种眼含春意又餍足的表情。   瀛寰托着姜宁让她枕在自己的臂上,又怜惜她刚刚竟然疼到都咬破了自己的下唇,也不见她吭过一声。   便在姜宁仍在昏迷中,替她吮去了血丝。   直到姜宁醒来之前,就一直被他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曾被瀛寰放下过。   因为他再也放不下了,根本舍不得放开姜宁。   沧浪海阁之下是瀛洲岛。瀛洲岛之外是天下。他是掌教真人含章神君,可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姜宁。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这全部来换,就把他与她换作两尾小鱼,没有那些俗世凡尘,杂七杂八的人。   可他的柔奴,不会答应他的。与他不同,他的柔奴心怀天下。自己也许只是她眼里的天下人中,最惹她疼爱的一个人。他只是最特别的一个。   姜宁的眼前,只觉得漆黑一片。她悬空处立在一片脚下无地,头上无天,四周没有尽头的黑暗里,她不知道是否这里仍旧是瀛寰心境里的心魔门。记忆好像到了这里就断了线,眼前只有虚无缥缈,无处着落。   直到有一片白点,落在了她的眼前,她忍不住伸手去接,才发现这原来是一片雪花。是哪来的雪花?是从出路飘来的吗?为何自己看见这雪花,会有想哭的感觉呢?   梦里还在愣神的姜宁,却在现实里缓缓地醒了过来。   自己是从回忆里醒过来了吗?她应该是在瀛寰的怀里没错,待意识稍微清醒了些,她抬眼望去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外面都开始下雪了。   三岛方外宗没有四季,只有万年的春和景明。怎么会下雪呢?   于是她张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瀛寰知道是她醒了,心头一荡之下,万分依恋不过把头轻轻地搁在了姜宁肩上,“是爱你的时候了……”   那话语里面的呢喃,不像是在哄她。 第48章   怎么这个人可以随时随地就将情话这样脱口而出的?姜宁正因这句话而在纳闷之际,忽然有一块红娟纱巾盖落到了她的头上。   姜宁没能察觉到周遭的异常。   她还以为是瀛寰有意在闹她,正要伸手扯了去。却被他制止住了,淡淡的说着些看似很莫名其妙又无关紧要的话,“沧浪海从来无雪……”   瀛寰攒住了姜宁的双手,看着盖着红纱巾的她,“但自从你出生以后,沧浪海上的玉絮花只为你而落……”   有诗云,山河坐可分,玉絮堕纷纷。玉絮就是雪花。   “因为你是姑射神女的女儿,神女住天宫芙蓉城,掌管人间瑞雪。所有的雪花都喜欢与你亲近,为你而落……”   姜宁不明白瀛寰说起这个干嘛?她现在记忆恢复了,自然记得在自己年幼时曾追问过父亲姜青尧,自己生母的事情。父亲说她的生母是天上的瑞雪女神姑射真人,在生下姜太玥后就返回到天宫中去了。她一直以为是骗她的话。   “那不过是父亲哄我的罢了。你干嘛要把我的头盖住?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吗?”她并不关心自己的出生,反倒更在意这块遮住她双眼的红纱巾。   瀛寰将攒着姜宁的手,捏的更紧了一些,“我向姑射神女,你的母亲发愿求娶你。希望能将你许配给我……你看现在下雪了,你也醒来了。”   他蓦地一起身跪在了姜宁面前,说出了肺腑里的话,“那柔奴可以嫁给檀郎,让檀郎当你的夫君吗?”   “诶?”姜宁都来不及消化这些话,只想先扯掉这个挡住了她视线的红纱巾,去好好看看瀛寰。   没想到失去了红娟纱巾的遮掩,她终于是看到了四周的变化了。   眼之所及,皆是通红的一切。绸幔,红烛,满室熠熠生辉,洋溢着温暖喜乐。   眼下已经不是瀛寰向她求婚的问题了,自己根本就是她人都已经是身在婚房里了。   姜宁还未见过他全身都穿大红的颜色,本来神仙般的人物,在此刻的光映照人下显出了与平日不同的艳丽绝伦来,她笑了,“你都把婚房都布置好了,现在才来向我求婚的?”   姜宁笑他本末倒置,这样的霸道,不想答应他都不成了。   瀛寰却说,“你都自己把红盖头给掀了,柔奴还跑得了吗?”他依然跪坐在地上,只是把头枕在了姜宁的膝上,把手掌心盖到了姜宁的肚子上,“我知道你很盼望这个孩子。那我们就等孩子生下来满月的时候,宴请天下间所有的人都来三岛方外宗做客。分享我们的喜悦。”   姜宁莞尔一笑,“你未免也太狂妄了一些,孩子满月酒而已,不见得是人人都想来的。”   “不会的。”瀛寰坚信,“我会用大椿神树下的灵池湖水作为孩子满月宴的回礼,没有人会不想来的。”   他不仅要天下人都知道他与姜宁成婚生子的消息,他是要天下间所有人都把这件事当作口口相传的传唱。他要他们捧着灵池湖里的神水回去,当宝贝供起来,给他们后世后代的子孙们,讲与他姜宁的恩爱故事。   大椿神树是创世之初的奇迹,它在朝夕之间凝结的露水是万物之灵,是此世间灵力最纯粹的凝聚。凡人饮下可以青春永驻,在修真者的眼里被视作天下第一的灵药,更被看作是独属于三岛方外宗掌教真人的地位象征。   是可求,而不得的珍宝。毕竟身份优越如九春师,都只能向瀛寰求取此物,而不能所要此物。   这样的手笔,只有他瀛寰能办到,这样的本钱,也只有他瀛寰才能付得起。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一件实事,这天下只有他瀛寰才可能这样奢侈的爱着姜宁。   用大椿神树下被誉为神水的灵池湖水,做喜宴的回礼算奢侈吗?瀛寰枕在姜宁的膝上,他也觉得肆意妄为了一些。但值得,也就不算了什么了。   “你此刻偷偷的就把我娶了去,却只大办孩子的满月酒。是不是因为嫌我丑了,怕别人说道我配不上你?”这样张罗婚事与宴席的反差,让姜宁都有些吃这个孩子的醋了。   自己就这么见不得人了吗?   瀛寰说,“是啊,我就是要偷偷的娶你。”   “你!”姜宁以为瀛寰会哄她两句,再好好亲她给她赔罪。谁想到他竟然料定了自己会嫁给他,当即在这样的时刻就要与她顶嘴。   瀛寰笑着抬眼,去看姜宁撅着小嘴气鼓鼓的模样,“好啦,新娘子要是生气就不好看了。”   说着便起身来,在姜宁的面前幻化出了一面一人高的铜镜,他又走到了姜宁背后去,生怕自己挡住了铜镜,指给她看,“太玥穿嫁衣的样子,只有我能见。我可舍不得,与旁人分享。”   从自己醒来后,瀛寰根本就没留给她能细细思量的机会,更不谈能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穿着打扮了。   此时镜中的姜宁,长发被高高挽起,在一身火红嫁衣的承托下更显雪肤乌发红唇,如冬雪里灿烂绽放的红梅,高贵娴丽。她一笑,又在美眸盼兮,巧笑倩兮下令人心生爱怜。   在这样美的姜宁面前,瀛寰轻柔地吻着她的发丝,在眉目温存里又极其私自的宣布着,“嫁给我以后,那太玥就只能属于我一个人的了。”   姜宁听了这话后,就拉着瀛寰的手将他拽到了自己的面前来,把自己都投身到了瀛寰的温柔里,去凝视着他道,“柔奴何曾没属于檀郎过?哪里有过什么以前以后,柔奴与檀郎有的且只有过自始自终。”   随即便扬起了脖颈,引着瀛寰与自己吻到了一块。   ……   风和日丽天里,有一个孩童模样的男孩,长得像极了瀛寰小时候,只有眉眼之间更像姜宁些,眼角处带了那么一二分的桃花春色,秀丽殊色中貌美更胜女子。   他依偎在姜宁膝下,听着姜宁讲述以前他父亲是如何求娶他母亲的故事,就皱了一下眉头,“父亲当年就这样把娘亲骗了过去?”他显然觉得自己的母亲,也太过好糊弄了。一套嫁衣一间婚房,不过几句情话,就让自己答应嫁人了。   “我与你爹爹早就私定终身了,那时候肚子里都有你了。其他东西都是虚的,只是形式罢了。”此刻依偎在姜宁身边的孩子,就是她与瀛寰的儿子。是姜宁期待已久的赢官儿。   “哼,他不是说过我满月之时,会用大椿树的灵池水做回礼,宴请天下人的吗?我怎么都没听过这等传奇故事。”赢官儿继续在那挑着他父亲的不是。   姜宁知道这个小家伙心里别扭,躬身一把将赢官儿抱到了自己怀里,揉了揉他的小脸,笑着道,“还怪不得你爹。都是因为娘亲生了我的宝贝官儿后,大病了一场。耽误了我宝贝的满月宴。”   赢官儿在姜宁面前极为懂事,当下就在自责中认错,“都是儿子连累了母亲,害娘亲平白受罪了。”   姜宁正搂着他,微笑着道,“怎么会,你是娘亲的心肝宝贝,娘疼你都来不及。”   赢官儿欢喜极了,正打算抱着母亲去大亲一口时——   “太玥!”骤然传来了他的父亲,瀛寰极为严厉的声音。   姜宁连忙把儿子从自己的身上给放了下去,转而笑盈盈的看向瀛寰。   赢官儿瘪起了嘴,也在盯着瀛寰。只是与他母亲眼里的高兴不同,他眼里带着不该有的轻视与不屑。   哼,偏偏早不来晚不来。自己刚要亲上到母亲的时候,这个男人就来了。   瀛寰走上前去,先是搂着自己的妻子与她坐到了一块,紧接着又当着儿子的面一点都不避嫌,把姜宁整个人都抱到他的膝上坐好,圈着她让她坐踏实后,才对儿子甩去了第一个眼色,“今日的佛经都抄完了吗?”   “没。”赢官儿冷声应答,没个好颜色。   “那你还在你母亲面前叨扰她,耗费她的心神做什么?还不快去做自己的功课去?”只给了刚才那一个眼色后,瀛寰根本没有再去看过儿子。   赢官儿不情愿着开口,“是,儿子这就去做功课。”又将目光转向了姜宁,换了另一副小脸,“娘亲,那我先去了。”   “嗯,你去吧。待会娘会去看你。你要乖。”此刻的姜宁全然没个自觉性,她都没察觉出她的夫君是带着怒气的。更无法察觉出,这父子俩这一来一往里的明争暗斗。   她安慰着自己的儿子,生怕孩子因为瀛寰的严厉而埋怨了自己的父亲。   “好,娘亲可一定要来。官儿就先去了。”赢官儿觉得这一回合,最终是自己赢了。他还如同挑衅般,去看了眼瀛寰。   可惜瀛寰还是没看他。   赢官儿只能自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就此离去了。   见儿子走远了,姜宁正打算和瀛寰说一下,不要和儿子相处时总这么严厉。赢官儿打小就不亲近瀛寰,肯定是有原因的。   没想到瀛寰却抢先开了口,“以后不准你再抱他了,刚才他居然妄想亲你。”   “哪有的事……”姜宁当即就矢口否认了瀛寰这个想法,可她见瀛寰眼里分明神色不对,又转口道,“官儿现在还小……”   姜宁一边说着一边瞧着瀛寰,正惊觉怎么一提儿子他的神色反而更不对,只得又改了自己的口,“你怎么连你儿子的醋都要吃?”   听见姜宁挑明了说这个,瀛寰心里就更气了,“我刚才还听你唤他心肝宝贝来着。”   原来是气这个称呼吗?   “你不是也唤过我心肝宝贝的吗?这个词还是我从你嘴里学来的呢。”姜宁以为这样说,瀛寰多少能高兴些。   哪知瀛寰心里根本在意的就不是这个,她的小嘴怎么能这么恼人,都说的些什么话啊。他都快被他的柔奴给气疯了。   瀛寰不想再多说一句了,干脆俯身低头,擒住了姜宁唇瓣,把她封的死死的。   直到吻了好一会,姜宁的身子都有些发软了,瀛寰才肯松开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你都知道我是这样唤过你的,你怎么没这样唤过我?”   她不懂礼尚往来,也该知道投桃报李。可现在好了干脆“报”到别人头上去了,便宜了别的男人。对,他的儿子也算别的男人。   姜宁的唇都有些发麻了,她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瀛寰是真的活了几年的含章神君,只得投降先认输,“我的心肝宝贝檀郎,现在满意了吗?我的心肝宝贝?”   “以后这个词,你只能用在我身上。”瀛寰强调了一下。   “是,夫君。在这个世上,娘子只有一个心肝宝贝。就是我的夫君檀郎。”姜宁讨好的很快,更会哄人。   本想就这样哄着瀛寰,好叫他绕过自己。   哪想瀛寰被她唤着几声,心里头正舒服,又瞧到了姜宁的小嘴。   在心头一热下,接着又吻了下去。这一次,他吻得很细,只是轻轻地吮磨。却又偏偏要等到姜宁全身都发软要求绕时,才肯松开。   瀛寰最后才罢了了,还要再去舔一下她的嘴角,“柔奴可别忘了,刚刚答应过我什么。”   “不敢忘了……”姜宁是彻底怕了他,又服了他。   “忘了也不怕,为夫有的是法子让柔奴长再记得,是不?” 第49章   “娘,为什么您与父亲都是道修,却要我总是抄写佛经呢?”赢官儿在修真上的天分极高,与他的父亲一样生而就懂得如何运转灵力,会自然而然的去修练。   他不懂,为什么他的母亲,却总要他把时间与精力放在学佛上面去。曜天大陆上本就佛法不兴,连正紧的佛修都没几个人。   “你不喜欢吗?”姜宁答应过会来陪赢官儿,就不可能是骗他。她更不会把她儿子,赢官儿以后会入魔的事情告诉他。但这总归是她的一块心里的疙瘩。   “佛经里总教人放下,我不喜欢。”赢官儿是实话实说。道家本修仙寿无穷,做太上无情,得自在极乐。修的是自身突破,现在叫他学一些佛经里的放下法门,这算个什么嘛。   姜宁正在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只能在忙乱中与儿子谈话,“那是你还小,不懂什么大道理。佛法高深着,哪里是放下就可以说尽的。”   见母亲毫不客气的反驳了他,赢官儿很不服气,蛮不在乎的开口,“不就是些缘来缘去的事情,有什么懂与不懂的。”   这一点上看来,他又像极了瀛寰。总是认为自己都是对的,绝不服输。瀛寰这辈子,只在姜宁面前的某些方面投降认错过。其他人与事上,根本就没退让松动的余地。   姜宁见儿子如此的执着,只得放下手里正忙着的事情,走到了赢官儿的身边去,长叹了一声“官儿你‘我执’了。娘叫你多看佛经,并非是真的想叫你修佛,只是想让你多学多看。没必要带着沉重的负担。”   赢官儿心中还是不服气,为什么他的母亲总对他这么的不放心。可他更无意在眼前与姜宁再争论什么,他与母亲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有什么输赢。   只好自己选择换了一个话题,“娘在找什么呢,要官儿来帮您吗?”   “我想帮官儿找一本,句子浅显又有故事可以读的佛经。可惜好像你爹这里没有……”叫这么小的孩子去抄读很深奥的佛经,确实有些难为人。只是瀛寰连道经都没看过几本,更不可能收藏些什么佛经了。   又是佛经,现在赢官儿听见这两个字头都是大的,但他也只能笑着道,“也有可能是亲娘一个人看漏了,官儿来帮娘亲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最好让他赢官儿找到,找到了就藏起来再烧掉!   说着赢官儿也不等姜宁回应他,便也跟着扑到一个个大箱子前开始翻箱倒柜了起来。   姜宁眼见儿子这么大的干劲,还以为他是真的来了兴趣。也只能不放弃,继续去找一下。而这一回,倒是让她翻出了一箱子又是奇怪又是意外的东西。   为什么瀛寰的藏物阁里,会藏有一箱女子的衣物?   赢官儿眼尖,一看姜宁那边动作有所停顿了下来,就知道肯定是母亲翻到了什么东西。连忙就凑过身来,一起跟着好奇。   “娘亲,这些都是女娃儿的衣物吗?”赢官儿明知故问。   “是的啊。”姜宁翻出来几件拿在手里细看,确实都是女子的衣物,还都是小孩穿的。   见姜宁认了,赢官儿接着又故意用可怜兮兮的语气埋怨道,“那这肯定都是娘亲有孕时,给生女娃准备的。没想到,生下来的是官儿……”   他是知道他父亲瀛寰不喜欢他的原因里,第一个原因就是当初瀛寰更盼望姜宁生下来的是一个女孩。   “怎么可能。你别瞎想了,娘亲可是一直期望着我的官儿在。”姜宁惊讶着看向她儿子,她怎么可能连书里的主角性别都搞错了,“这些衣服看着眼熟,倒像是我以前的旧物……”   那看来这些果真都是他父亲瀛寰的恶趣了,这里是他父亲的藏物阁,他一眼瞧出这箱子里装的都是些穿过的女童衣物时,赢官儿在一开始其实就已经猜到了。   但他偏要姜宁也知道,戳穿瀛寰在母亲心里的光辉形象。   “父亲是帮娘亲收起来的?好以后留给生下妹妹接着穿?”   “怎么可能!”姜宁想也不用想,也就知道瀛寰这是为何了。这等恋物癖的事情,还瞒了她这么久。   怎么这箱衣物里还有卷画卷?姜宁翻到了箱子底,对这个格外突兀的画卷,感到很是奇怪。   她也并未多想,直截了当的就这么随手打开了。   没想到此画卷看似不厚,抖开一展却极长,因是在最轻柔的鲛纱上作画,仅是被姜宁这么轻轻一抖,这一丈多长的画卷就这么轻易地如水银泻地般,在她与赢官儿的面前铺展开来了。   谁又见过又会笑又会动的画卷呢?此画上美人在一颦一笑中,面如桃花,还可以在画中随意走动。在弱不胜衣下无端的娇媚可人。   最关键的并非是这画有多神奇,这画中美人有多美。最关键的是,这画中人本来就是姜宁本人。   姜宁又看了一眼这画里她,此刻竟然又变了一种模样,在那里满脸红晕,羞羞怯怯了起来。想着自己身旁还有儿子在,这些都已经被儿子见到了。她姜宁的脸,今天真是丢大发了。   而赢官儿看着画里自己的娘,居然都看呆了。   她赶紧把画就收了起来,谁知赢官儿都看到了鬼迷心窍的地步,也没过脑子里多去思量一下,只见画被收起来,正眼热见不着了,迭口而出下就开口求着姜宁,“娘,这么好的画,送给官儿吧……”   “不可能,想都不用想。”鲜少有的姜宁会对赢官儿怒言已对。   “唉,父亲就可以有份私藏,儿子就不可以。娘亲这是在差别对待呀。”赢官儿打算用最后一招,激将一下他的母亲。   “难道你母亲不该如此吗?”恰逢瀛寰来了,挑眉替姜宁答了这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其实瀛寰想说的更直白一点,难道你这个做儿子的还想与你老子争宠吗?活见鬼了,没把你丢到瀛洲岛上自生自灭都是你娘宠你。   他是正觉得奇怪,姜宁只说去看一下儿子,怎么人就一去不回了。太玥还总说他对儿子严厉刻薄,现在好了,正好被他逮着了。这小子现在都敢跟他比起来较劲了,他认真一点对儿子又如何?   姜宁正准备把瀛寰找来,此刻他自己来了更好,就等于是撞到她气头上去了,但顾及赢官儿还在这里,多少也得给他爹留些面子。   “官儿,你先出去。我与你爹有话要讲。”   这等好戏正要开罗的时刻,赢官儿怎么可能错过,还可以看他父亲那个向来自以为是的掌教大人,被她母亲训诫,简直是看了都要大快人心,不看要后悔终身啊。   “好的,儿子把经书拿到别的地方去看,不打扰娘亲与父亲大人了。”走之前赢官儿还懂得在姜宁的面前最后再卖一个乖巧,显出他比瀛寰的好来。   至于这个书要拿多久,就全看他赢官儿自己了。   赢官儿的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说到了姜宁的心坎里了。她瞪着瀛寰,仿佛就是在那里埋怨,你看看你儿子才多大,就如此懂事。你呢瀛寰,长大过没?   姜宁是没注意到赢官儿到底走了没,只见他往门口去了,就开始忍不住了,“这箱子东西,掌教大人不需要跟太玥解释一下的吗?”   她笑靥如花着,看似非但没什么脾气,还有些意外的勾人。   瀛寰看了眼被打开着还扒乱了的箱子,也没去整理,弯腰先把箱子给又关上了,才漫不经心的答,“是我攒下来收藏的。”   那语气虽漫不经心,却又理所当然,名正言顺。   姜宁指着这个已被合上的箱子,“你不羞的吗?”她本想和颜悦色的跟他说这件事,可瀛寰根本就是在那耍无赖。   瀛寰觉得稀奇,皱着眉道,“柔奴整个人都是我的了,难道柔奴的衣裳就不能是我的了?我留几件作个念想还不行吗?”   “是是是!”姜宁被他气到一连说了三个是字,“我姜太玥什么都没有,人都是你,整个沧浪海阁三岛方外宗都是您掌教大人的。我什么都没有,我什么意见也都不能有!”   赢官儿还没走,他就是喜欢看他母亲教训父亲时,那趾高气昂又有些娇嗔的模样。   这要是瀛寰还看不出现在姜宁正在气头上,那他岂不是个傻子了。   “你有我不就够了吗?”瀛寰过来揽着姜宁的肩,柔声哄劝着,“这沧浪海阁上又没有外人,几件衣物而已,不值得太玥去羞什么的。而且不止是你的衣物,柔奴送给我的每一件东西,我都可有仔细的收起来。”   这话她姜宁根本听不进去,“你都说的好听。那这幅画卷呢?也是你的东西?也不值得我羞什么?”瀛寰居然还有脸跟她提羞这个字,她姜宁都快忘了他瀛寰还认得这个字。   别当她不知道这是谁画的,这样神乎其神的作品,只可能是画魔葛仙客的杰作。就是不知道瀛寰什么时候,找上葛仙客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副私藏。   而且画画也就算了,画她也就算了,能画一点正紧东西吗?   “以前不是我的,现在归我了。”提起这个瀛寰的语气有点冷。   “什么叫以前不是你的?”   瀛寰心情有点不好,淡淡着道,“太玥背着我与那个葛仙客私会也就罢了……”   什么叫我我与他私会!一说这个姜宁那叫一个急,“我何曾与他私会了!”   “销金城的事情,太玥还需要为夫来提醒吗?你骗我……”   “打住打住。”姜宁都快忘了的细节,瀛寰却记得很清楚,“你就只说这画的事情。”   这画的事情就更来气,那个葛仙客非但心思不纯良,还妄图把太玥入到他的画中去,而且更大肆宣扬说这幅画是他葛仙客的珍贵私藏,只能留给他一个人欣赏。   说什么他今生得此私藏,了无憾事。   你这叫瀛寰能忍?太玥的头发丝都是我瀛寰一个人的,这等恶俗的男子根本就是在水中捞月,痴心妄想。   葛仙客确实存有水中捞月的心,但瀛寰要让他连水月里的月亮也碰不得。   “后来被我派人拿回来了。”瀛寰省去许多前因,只告诉了姜宁一个最后结果。   “你派人去偷画了?”姜宁怎么猜都不可能猜出来,这副画作居然是这么得来的。含章神君也有去偷去抢的一天?还是为了一副画?   瀛寰沉着声音,冷然表态,“柔奴这样的样子,怎能被其他男人作为珍藏私藏。”而后一想,“不,只要是太玥的都不可能被别人占了去。”   “我以后要是多看了别的男人一眼了呢?”姜宁都觉得瀛寰此时不是小孩子气了,是荒谬的。   瀛寰不削道,“太玥在跟我朝夕相处之下,怎可能看得上那些腌臜的凡夫俗子。”对自己的样貌掌教大人是有十足的信心的。   赢官儿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在一旁偷听,也在心里暗暗较劲。对于样貌问题,他也是很有自信的。长大后不可能比父亲差。   姜宁先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   她如果有心要气瀛寰,那她就有一千种法子来恼他,“檀郎是丰神俊秀,神仙一般的人物。”她掩面而笑,当面就打量着瀛寰评品着,“可满园春色无限好,各色花有各色花的美。我也不能独爱一枝的呀。像九春师学长那样的,我也很喜欢呀。学长莞尔一笑里,就似含春般,令人欢喜。”   瀛寰在无可奈何中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贴到姜宁的跟前了。又捏了捏姜宁的下巴,逼着她与自己直视,“太玥,你到底是有多讨厌九春师学长。想这样的害他。”   “有吗?我说了他什么了吗?我刚才不是还在赞扬了九春师学长吗?表达了我的爱慕之情了吗?”姜宁这是要在绳索上跳舞,在大火烧着房子的时候,还要往里面倒油。   好一个爱慕之情!   果不其然,瀛寰的眼神当即就暗了下去,刚刚揉捏姜宁下巴的手连带都紧了一些,“柔奴的心可真狠呀。”   “我还有更狠的,就不知檀郎想不想尝一尝……” 第50章   姜宁心里还在计较着瀛寰刚才那句“柔奴的心可真狠呀”,是指自己对谁心狠?是被她姜宁“借来一用”的九春师,还是在说瀛寰本人?   她姜宁什么时候心狠过?什么话不好说,居然指责她心狠。   却不想瀛寰见姜宁有意图谋,眼里不由得多了一份玩味的意思,直接挑衅着道,“娘子有心邀请,为夫只能甘之如饴蜜。”都在那里跃跃欲试了。   好你个瀛寰,那我姜宁今天就要叫你尝个够本。   “我的好檀郎,刚才怎么说来着?”姜宁一把挥开了瀛寰那双捏着她的手,眯起了眼眸,“是说柔奴有檀郎就够了,檀郎的就是柔奴的吗?”   “为夫可不像柔奴这么小气。我所有的都可以属于你,都只属于柔奴。”瀛寰话语里的随意轻松,就像是在说一件悉数平常的小事。   就连躲着的赢官儿,听了这话后都怕他娘会被这等巧言令色,给骗了去心软。   好在姜宁确实没让赢官儿失望,“不错,这个开头还不错。希望我们的掌教大人能保持下去。”   说罢她就抬手自己取了一根自己的头发丝下来。   虽不知姜宁这是要干什么,但瀛寰还是下意识的就蹙了蹙眉心。   姜宁瞧见了瀛寰的这个反应,反而笑着道,“怎么,心疼了?”   “太玥需要头发丝,取我身上的就是了。明知道为夫肯定是会心疼,何苦这样处罚檀郎。”瀛寰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   “这是罚你吗?”她不这么认为,“檀郎别心急呀,处罚还没开始呢?不过你心疼就好,就怕你不心疼。”   姜宁看了眼自己所捻着的那根头发丝,“双手伸过来。”对瀛寰命令着。   瀛寰无有不从她。   姜宁就把那头发丝当作了要捆绑人的镣铐,绑住了瀛寰的双腕,最后轻轻系了一个死结。做完这些后,她还一脸的天真无邪,娇滴滴着道,“檀郎既然心疼柔奴到,连柔奴的头发丝也要心疼的地步,那待会可别弄断了这根发丝……都是当爹做夫君的人了,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瀛寰用着一惯温柔的声音道出,“允卿之诺,折首不悔。”   简直就是好极了,姜宁在心里偷着乐,明面上还要咬着下唇嘟囔着道,“我哪舍得要瀛寰脑袋。只是我这根头发丝待会要是断了的话,瀛寰岂非言而无信之人。这叫柔奴往后再怎么信檀郎。”   赢官儿暗自佩服,娘亲真是好生厉害!   瀛寰笑道,“好娘子,这哪里是根头发丝啊。这分明就是,要绑着我到天荒地老的神器锁情丝啊。”   “哪敢呀,天底下谁还敢绑着我们的含章神君到天荒地老。”姜宁漫不经心地敷衍着道。   “柔奴就可以呀。”被绑着的双手也不影响瀛寰的动作,就着姜宁正准备再开口回话的时机,他飞快地俯身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你!你老实点!”姜宁眼见他人都被绑着了都不肯老实,立即就凶巴巴地吼了一下。   “我老实,我老实。柔奴觉得开心就好。”瀛寰甚至开始觉得,被这样绑着也还挺有趣味的。   姜宁咬了一下牙,心里下定了决心,看来今天不把他降服了,只怕往后又要徒增一个笑料了。   随即她把手搭在了瀛寰的肩上,一边笑着,一边朝他耳旁吐着热气,“那惩罚这可就开始啦。”   看着母亲贴在父亲的背后,朝着他耳里说着什么,暗地里偷窥的赢官儿直觉自己不该看下去了,可又迈不动退,只能自己对着自己说,再多看两眼就一定离开。   听见姜宁这样说开始,瀛寰可不敢忘了先前答应过她什么,随即就举手示意了一下,自己还好好被绑着在。   说是绑着,其实姜宁的头发丝仅是在瀛寰的那双腕子上,轻轻地圈着在。根本捆绑不了什么。   “嗯,我知道。”   姜宁虽这样说着,其实她并没有去看。她正忙着在做另一件事。她正吮吸着瀛寰的颈子肉,从发鬓开始一路绵延下来,落下了无数细细的吻。留下了一串斑斑红点。   姜宁温热的气息与柔软,附着在瀛寰敏感的颈项上。他被名为姜太玥的气息所侵蚀,侵蚀到磅礴的心海之中,欲念在海面的沉寂之下,开始蠢蠢欲动了。   瀛寰微张了一下嘴,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怕吓到姜宁他强压了下去。   这样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姜宁的眼睛,她又转口咬了一下瀛寰的耳朵,“这才开始呢。”   “所以檀郎,更期待后面的……惩罚……”瀛寰虽神色无变化,可姜宁还是听出了他话语的断续,声音里的暗哑。她的小心思就得意极了。   “闭眼。”姜宁骄傲着下达着命令。   瀛寰以为这是姜宁想要吻他的眼眸了,跟着他就在黑暗里殷殷期待着。   可姜宁并非如此,她先笑着用自己的大拇指擦去了她下嘴唇的胭脂,还要继续警告瀛寰,“你可别动,别睁开。”   “为夫不动,也不睁开。”瀛寰想现在柔奴该来吻我了吧,海兽静悄悄地浮出了海面,等着它的奖赏或是——猎物。   就等这个吻了……   姜宁却仍是笑着,把拇指腹上的红胭脂摸到了瀛寰的唇上,还怕涂得不够匀润,在那来回反复磨搓着。   瀛寰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温热,想太玥还是调皮。   当即一个欲念狂澜,忍不住伸出舌尖就舔了一下,她的指腹。   正觉得味道怎么不对?怎么尝出了有股子花香甜腻的味道来?   瀛寰睁眼,恰逢姜宁又笑得又柔且甜,笑盈盈地问他,“我唇上的胭脂好吃么……”   “方才你在我唇上摸得也是?”   “自然只可能也是胭脂。好吃吗?”姜宁扬着笑,想看瀛寰下一个表情了。   瀛寰当下就舔了下去,他将舌尖抵在了唇上,将胭脂舔舐了一个干干净净后才勾唇答道,“有柔奴的味道,自然好吃极了。”   姜宁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唇,“这里还有,檀郎还想吃么?”   瀛寰知道接下来的一切都很关键,自己的念想能否被抚慰,都要看自己的表现。   他选择不慌不忙,俯身贴到了姜宁的耳边,轻声低语着,“想极了,想到胸口都发疼了。柔奴愿意给檀郎吗?”   “那让我先来检查检查。”姜宁假装正紧了一下。   瀛寰知道她想看什么,就举着手腕给她看,“柔奴放心,这根‘锁情丝’就没松开过。好柔奴就给了我吧……”   “那一辈子都不松开?”姜宁诱惑着瀛寰,勾着他给她下保证。   “一辈子都不松开……”瀛寰心想柔奴这该满意消气了吧,当即就要凑得更近一些,眼看着就要直接就亲上去了。   姜宁却拿手抵住了他,轻轻推了一把瀛寰。她莞尔一笑道,“你个呆子,那你就一辈子被你的‘锁情丝’捆着,待在这里等我送胭脂来喂你吧。”   说罢,姜宁笑着就转身要走掉了。   然后就在此时,瀛寰哎哟了一声。   姜宁虽没回头,却也因这一声的□□而停下了脚步,“莫想诓我。”   “不,不是的……”瀛寰说话的声音里,也有些断断续续很费劲了起来,“好像真有些疼……”   说到真疼,姜宁只能想到瀛寰因为与自己交换了天阴之体,害他要以纯阳体魄来忍受这阴寒彻骨之痛了。   这种痛,姜宁也受过。   想到这个姜宁哪里还稳得住,立马就转身扶住了瀛寰,关切问道,“可是天阴之体的缘故?”   瀛寰不答,只在那里眉头深锁着,好似在隐忍着痛苦,还不肯告诉姜宁,他到底有多痛。   忽然,一声童音插了进来。   “娘亲莫被父亲骗了去!”一直隐于暗处的赢官儿随即就现身来,想戳穿他父亲的诡计。   “你怎么在这里!”姜宁是真的一直没发现赢官儿“我……”赢官儿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我是……”   不对现在不是计较说教这个的时候,姜宁此刻忧心瀛寰的痛苦,“你过来搀扶着你爹,我去拿药。”   九春师有给过瀛寰能缓和痛苦的丹药,瀛寰向来是不记得要按时吃的。   “娘亲,都说了父亲是在诓骗你在。”肯定是父亲眼见无法挽回局势了,才出此装病的下策。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姜宁难得严厉训道了一声赢官儿,“还不快点过来!”   “是……”自己娘亲都这么说了,赢官儿还有什么办法。   只有不情不愿地过来,代替姜宁去扶着瀛寰。   姜宁立刻就急忙去拿药了。   剩下的父子俩对视了一眼,还是赢官儿先开的口,“娘都不在了,父亲也就歇歇,别装了。”   “你一直躲在暗处,为父没有揭穿你。就是要让你知道,无万全之策时,就千万别轻易站出来。”瀛寰收了深锁的眉,倒变得和颜悦色了起来。   瀛寰的脑子想的是刚才姜宁为了维护自己,在那生气的模样。真是惹人疼爱。正好趁着姜宁不在的这个空档,他就又打开了那个已被翻到乱糟糟的箱子,重新开始一件件收拾起了姜宁的旧衣物。把这些回忆全给规整到清清楚楚,平平静静。   “父亲认为怎样才算做万全之策呢?”赢官儿看着这个在叠衣服的男人,冷笑着反问道。他就知道这个无耻的男人,就是在那装模作样,在博母亲同情。更为气愤的是,母亲选择了相信他没有相信自己。   瀛寰笑了,他侧脸去看了眼这个与自己有七八分像的儿子,“你与我斗,永远不可能有万全之策,这种东西存在。”   言下之意就是,别在我瀛寰面前,存有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的念头。   “哼。”赢官儿当然是不屑一顾的。   在这句冷哼后,父子俩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都在等着姜宁回来。   姜宁拿药回来后,赢官儿到底是心里有气,想着眼不见为净,先离开了。   姜宁无法抽身顾及儿子,只能先照顾瀛寰喂了吃了一颗丹药,眼见那根头发丝仍旧还好好生生地系着在,就轻轻地笑了,“怎么还不扯开,难道你就疼到连根头发丝都扯不开了?”   瀛寰就姜宁见了这个,肯定要问他。当即就讨好着姜宁,“这岂止是柔奴的青丝,这也是柔奴给为夫系的锁情丝呀。”   “就你爱贫嘴。”姜宁笑着,就帮瀛寰扯开了那轻轻圈着他手腕的发丝。   瀛寰还舍不得这根头发丝,要宝贝着收到怀里去。   姜宁见瀛寰神色恢复了大半,继续笑着问他,“好些了吗?”   “柔奴亲自喂得药,舒心多了。”瀛寰自然也笑着回应着姜宁。   “咦?那就奇了怪了。我刚才好像喂错了药。”姜宁从袖口里掏出了另一瓶药来,“九春师学长,给的好像是这瓶药来着。夫君不给你的小柔奴,解释一下。为何你药都吃错了,就能好的这么快的原因吗?” 第51章   瀛寰脱离了双手的桎梏,就能更随心所欲了起来。   他装作有些可怜又受伤的模样,执起了姜宁的小手,让她好好感受自己手指尖的凉意,“我都冷成这样了,哪有什么好与不好。”用他冰冷的手去抚摸着姜宁的脸颊,见姜宁没有拒绝的意思,更进一步深情款款地说道,“檀郎是见着太玥欢喜,欢喜的心遗忘了痛苦,胜过了苦难……”   如果这要是平日,姜宁只怕不是要主动抱着瀛寰去安抚他,也会由着他做他想做的事情。可是如今这个状况,与平日很不一样了。   不是姜宁多心,实在是瀛寰的这一发病,起因太过巧合。再等她前往拿药的这一来一往的路上有时间容她细想,这一想就越想越不对。   以前瀛寰在自己跟前发病的时候,是怎么样的?   那是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她的怀里,还要可怜兮兮地不让自己离开一寸。取药这种事情,不是叫儿子去,就是唤乘黄兽来。   今天自己说去拿药,儿子也在场的情况下。瀛寰非但没有让赢官儿代劳,更是连一句口说话都没有。这着实不像瀛寰。   姜宁原本只想在口头上试试,哪想真被她试出来了。   她闭着眼,努力地深呼吸了一下,瀛寰都难得的有些正在那里纳闷,不明白姜宁的表情意欲何为。   就在他纳闷的时候,姜宁又睁开了眼睛,她凝视着瀛寰道,“刚才我给你的药是真的……”   一时天下无敌的含章神君,哑口无言了。   他一瞬间就想了七八种说辞,十一二种办法,能扭转这个局势,能让姜宁揭过这页篇章。可瀛寰却着实开不了口了。   姜宁的心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更谈不上有什么被自己料中之后的得意、喜悦。她看瀛寰也有说不出话的一天,也就知道他现在的心,肯定也是千回百转的。   姜宁接着,把自己的全部心思都刨开来给瀛寰听,“我再想如何,都不可能拿夫君的身体安危去试探什么。我猜对了又如何,猜错了又如何。对了,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错了,却是要内心辗转煎熬,无法原谅自己。”   姜宁顿住了一会,声音温润如玉,说出来的话却在那拉扯着瀛寰的心。   她说——   “这样的亏,我姜太玥吃不起。”   从一见她与她一亲热,就都会奔流的心海本该泛滥成灾,只因此刻姜宁陈述的话语里带着她最真挚的心思,瀛寰的心就开始乱成一团,最后变成只能微微地颤悸着。   他无言了。   他竭力抱住了姜宁,他好似又回到了几百年前,在沧浪海的岸边刚见姜太玥的时候,他是那样的雀跃又会揣揣不安。   瀛寰嗫嚅着说,“我错了。柔奴,檀郎知道错了。”   姜宁在这个怀抱里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下意识的喃喃自语,“柔奴没有怪檀郎的意思。柔奴是爱着夫君的……”   这样的姜宁让瀛寰根本爱不释手又无从安放,在激动不已下瀛寰把姜宁更是连腰抱起,整个人都托付在自己的身上,让姜宁的双脚无法着地。   姜宁又笑了,“你又要闹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瀛寰居然也会有结巴的时候。他怔住了,是啊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呢?抱着姜宁去哪儿呢?   “我抱你去大椿树冠上去吧,我们可以依偎在一起看远处的云海,你累了可以直接枕在我身上睡一会。”这是姜宁最喜欢消磨时光的事情,这也是瀛寰这个时候唯一能想出了讨好她的事情。   姜宁轻点了一下瀛寰的额头,算作是□□他,“你呀,儿子都不管了吗?还睡一会子,睡过头了怎么办。”   又是儿子!又是赢官儿!姜宁没有提及还好,现在把儿子说出来简直就是在有意惹他不快。他觉得赢官儿也大了,应该也去学别的宗门一样去拜个师父,在师父哪里去学习生活,最好在飞升成仙前都别回来了。   姜宁正准备从瀛寰身上下来,她都是当母亲的人了,确实不能只总过二人世界,由着自己性子来。她要好好培养官儿,把他养成英明神武又人见人爱的男主角。   “我想给官儿找个师父……”瀛寰不乐意姜宁此刻从他身上下来,他把环住腰部的手臂,又带着更紧了一些。   “诶?不行。”原书里根本没有这个剧情,姜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以为瀛寰只是随口一提,当前还是放她下来这件事更为重要些。   “不放。”瀛寰心里来气,看姜宁竟然这么直截了当了拒绝了这个提议,又瞅着怀里的她还这么着急的想下去的模样,他的语气都冷淡了一些,也是吃干醋吃到没有了理智,“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放柔奴下来。”   “你问,你问。”姜宁没有办法只能反手先圈住了瀛寰的脖颈,好让自己好受些。整个人都悬空着,全靠瀛寰抱着她,他不累,她的腰会酸的好吗。   察觉出了姜宁的不适,瀛寰干脆抱着姜宁坐到了椅子上,让姜宁能乖乖倚着他,但他却又开口问出了一个极为无理取闹的问题,“我和儿子一起掉到了水里,你会先救谁?”   “你堂堂道域魁首的掌教真人,怎么问这种无聊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是八点肥皂剧里女主角该问男主角的送命题吗?为什么现在轮到我来答了?瀛寰这是修得什么仙,成天都跟她在无理取闹。   “你答还是不答。”瀛寰表示,“柔奴要是不肯告诉我,我就一辈子也不把你放下来。”   “我自己下来还不成吗?”了不得了,现在他又开始做回那个说一不二的含章神君了,居然还敢威胁她。   眼见姜宁在自己怀里挣扎着,是真要下去,瀛寰就板起了脸,“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我和他你只能选择一个。”   “不说你了修练了几百年,你儿子也是个修真者了。你俩自己掉到河里还不能自己上来的?那要修为有什么用?”姜宁表示这个根本不是个问题好吗。   “我不管,我偏要柔奴分个主次来。”其实瀛寰更想说,他想要姜太玥亲口承认只爱他一个,但他更怕这是奢望。   是会被粉碎的奢望。瀛寰的奢望从来都经不起姜宁的粉碎。   “那你得先把乘黄兽唤来。”姜宁笑着先闭口不答这个问题。   瀛寰不知道姜宁的想法,但也听从了她的意思,唤来了乘黄剑。   眼见乘黄兽咕溜溜地跑了进来,姜宁都想抱抱它了,可此时又不是时候,只能先吩咐它,“乘黄兽把官儿找来,他刚刚应该是生我气了。就说我有事要找他。”   乘黄兽得了令,便又飞快地跑出去按姜宁的指示去找赢官儿了。   瀛寰更不解姜宁此时找儿子来的用意,这个时候把赢官儿叫来不是来触他霉头,惹他不快吗?   瀛寰看着姜宁的那张小脸,酸不溜丢的来了一句,“你倒是总惦记着他。”   “我人都在你怀里揣着了,你还怕个什么。”姜宁觉得瀛寰实在好笑,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头顶,眉开眼笑着。   “我还不是怕柔奴的心飞了。”瀛寰撅起嘴,嘀咕着。   姜宁没有办法,只得起身跪坐到了瀛寰双膝上,调整好了一个面对面的角度,这才啄了一下瀛寰的嘴角。   “心在呢,没飞。”即是讨好,也是保证。   瀛寰又撅了一下嘴,“不够。”   姜宁只得依着他,又啄了下另一边的嘴角,偷偷凑到瀛寰的耳边去,“晚上柔奴给你更好的。”   瀛寰正搂着姜宁的腰间,自己也贴到了她的耳边去,想去问姜宁,那晚上可以好到个什么地步之际,赢官儿正巧进到了内室,还提亮着嗓子呼唤着姜宁,“娘亲是有什么急事,找官儿吗?”   也不知道赢官儿是无心的,还是他眼尖故意的。   姜宁本就有些尴尬,实话说刚刚瀛寰贴过来的时候,她还挺期待的。这个当下正逢儿子进来了,还撞见了。   她的耳根子都有些发烫了,连忙从瀛寰的身上下来,还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裙摆后,才端了一副笑脸对赢官儿柔声道,“也没什么大事。娘亲就是有个问题,想问官儿。”   赢官儿只当这里只有一个姜宁,根本不去瞧一眼瀛寰。   瀛寰也懒得去看他。   赢官儿笑着答,“娘亲问吧。”   姜宁先不忙着问,她侧着身子先去看了眼还在椅子上的瀛寰,又转头瞧了眼赢官儿,好像是在那比对着两个人,最后比对完了,确认完了,才问道,“我跟你爹一同掉到了水里,官儿会先救谁呢?”   这是刚才瀛寰出给姜宁的难题。   赢官儿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当然是娘亲。”   姜宁走过去揉了一下赢官儿的头发,“怎么不答救你爹呢。”   赢官儿把这份亲昵当作了是对他的奖励,也不作他想,“父亲不是会游水么。”   “你爹还在呢,你就不怕你父亲吃醋的?”姜宁依然笑着,还在抚摸赢官儿的碎发。   眼见他们二人这样的亲近,瀛寰有些坐不住了。   赢官儿见机更是扑到了姜宁的怀里,带着撒娇的语气在那里撒娇使性,“官儿爱着娘亲嘛……”   瀛寰彻底坐不住了,屁股刚一起来。就听见了姜宁此刻的问话。   “官儿就不爱你爹吗?”   赢官儿扑在姜宁身上,不得已也回复了母亲,无可奈何里拖了一个老长的音,“爱……”只是言语里截然不同的语气,表达了差别对待。   瀛寰又自己宽慰着坐了回去,看了太玥心里还是有我的。他就坐在原位上也笑眯眯地问着姜宁,“太玥怎么不问问我呢?就不想知道檀郎会怎么答这个问题吗?”   姜宁侧过头来,扭过来回看瀛寰,眸子里漾开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却让瀛寰怦然心动到心花怒放。   她说,“你就不用问了。从见檀郎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了答案。”   瀛寰激动到猛然站了起来,在那呆呆的看着姜宁。今天的含章神君居然有了第二次哑口无言的时候。   他觉得沧浪海无边无际的汪洋,都无法承载此时他的心情。   他想,姜宁肯定是把她这一辈子的温柔都用在了这个笑意里,才能让他沉沦到以至都溺毙了去。   这世间上哪还有另一种爱意,比柔奴能懂他,来得更为甘美呢? 第52章   姜宁昨日在瀛寰的藏物阁那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反倒是翻出了瀛寰的那点小秘密小心思。她毅然决然的要当场没收了这些,瀛寰居然还露出一副恋恋不舍又可怜兮兮的样子来。真叫姜宁哭笑不得。   说是收起了,姜宁也只是拖到了自己的藏物阁内,随手丢到了一个角落里。与瀛寰的藏物阁不同,姜宁这边的真的就是,什么东西都是随处一放随手一丢。没有个规规矩矩的整理与摆放。   四处环顾后姜宁不由得细想,自己这会有赢官儿能看的经书吗?杂书画册自己倒是有不少收藏,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关于佛门故事的。   左右也是无事,姜宁就把藏物阁的门关上,把自己关在了里面。一面当作是在给儿子找书籍,一面又算作是在规整杂物,还可以顺便借物回忆一下以前的事情。   总好比被瀛寰逮住了她,抱在怀里去亲亲热热来的有意义。   她这里面收藏的东西,那真的是叫一个莫名其妙与南辕北辙。   有稀世的珍宝法器,如可以让人隐身的符咒,可以呼风唤雨的镇坛木,也有一些好玩的东西,例如吃了可以让人暂时转换性别的丹药,可以保存时光的琉璃宝仙瓶。还有些说不上来根本就是极为普通随处可见的东西,如一块普通的手帕,甚至有些根本就是普通的树叶,她也给收藏了起来。   只要是姜宁觉得有意思,值得留念的东西,她都丢在了这个藏物阁里。   这里面堆满了大小无数的箱子,然而其中有一个最不起眼的小青铜铁箱子最让姜宁好奇。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它是上了锁的。这里面这么多装有稀世宝物的箱子都没有被锁上,反倒是这个不过枕头大小的青铜箱子被锁住了。你说这怎么不叫姜宁好奇。   最为关键的是,她还不记得里面到底是锁了什么。   这青铜锁也不是件凡物,无钥匙可开。锁头上本该是锁眼的地方,却被一枚小钉子给占了位置,钉子露着尖尖的头,看起来还很锋利。姜宁认得这种锁头。这锁是认主的,需要靠锁的主人滴血而开。   说白了就是这锁头不认钥匙,只认血。   想着就只是试试而已的姜宁,在不由自主下已是将食指按在了锁眼那枚钉尖上,她只感一阵轻微的刺痛。那把青铜锁便毫不客气地吸去了姜宁的血珠,血迹转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血迹消失,青铜锁应声而开。看来这确实是自己的青铜箱子,只是怎么自己一点印象也都没有呢?不说她自己都不记得里面装的是什么了,就连她有这么一个箱子的记忆,在姜宁的脑子都是印象全无的。   这样一联想,自她恢复记忆以来,姜宁确实是缺失了一段的记忆的。   不说梦境里最后的心魔门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且说那时候自己究竟是怎么从哪里出来的,又为何自己一醒来就是身在了道域的西陲边境?这些关窍都是无法说通的。   这里面少的肯定不是一点东西,因为这其中差了好几年的时间。她问过瀛寰,瀛寰每次都是同一个答案,她是沉睡了这好几年。   可是这个沉睡的几年时光,到底是在瀛寰的心境里度过的,还是真的是陷入了深度的沉睡?这就无法得知了。   她又追问瀛寰,那为什么自己会没在沧浪海阁上醒来?还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这个问题姜宁只问过了一次,因为瀛寰是在沉默了许久后才回复了姜宁,他说,他也不知道。   姜宁不忍心再看一次瀛寰那种失落至极的表情。在瀛寰的内心的自责里肯定是认为,是他自己把她弄丢的。所以才有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假装檀越郎所说的未婚妻离家出走,赔礼道歉。   她能打开这个属于自己的青铜箱,却对它毫无印象,这是不是说明她是真的失去过一段记忆,而这个箱子就是在失去的那段记忆里,自己给上的锁呢?   好在此刻的自己可以打开,一窥究竟了。   里面藏的并非什么奇珍异宝,更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而是一本书——   看着书名姜宁就想笑了,这本就是那本瀛寰很瞧不起的书,还是自己用了两个亲吻,才从他手里夺回来的那本黄色春宫图册——《花营锦》唉,自己真是瞎想什么呢。这种图册,在自己羞愧之后又被她锁了起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这种小事情被自己忘了也很正常。只不过很多年没有再看过了,姜宁一时心痒之下,居然很想眼瞅着瀛寰不在的时候,自己再观摩观摩图册。   她的手抚摸上了这本精装版春宫图的封面,是丝绢绸缎面的摸上去的手感都很舒服。偷偷窃笑着,姜宁也就把书拿了出来。   不曾想书下还压着一个东西,是一个小圆盒子。姜宁本不在意这个小物件,只因这件掐丝珐琅彩绘番莲纹的小盒子实在是太精致漂亮了,她不禁想拿这个盒子去装点别的东西,顺便也就伸手拿了出来。倒是把那本春宫图册随手放到了一旁去。   轻轻揭开了这珐琅盒子的盖,还未看出里面装的是什么,姜宁就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不同于任何熏香花香,是她从未闻过的香味。   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很是好闻。再低头细看,确实是好像几块散碎的瓣香一样的东西。   姜宁是要拿这个盒子用作去装别的东西去的,于是她决定干脆就把这些瓣香一块给全烧了正好用完,也免得再费神去找另一个盒子来装它。   火苗点燃之后的瓣香徐徐燃着轻烟,在宫室内燃烧了起来,姜宁正如她所想的一样,为了尽快用掉这些熏香,她干脆一次把三块瓣香全给点燃了。   自己则是,把刚才遗落的那本《花营锦》重给拾到了手里,寻了一处卧榻安然的侧卧在了上面,心里惬意着看起了春宫图册。   起先姜宁并无所察,但随着熏香香气的弥漫,姜宁在一阵脑内沉迷之际,以为自己是睡着了,进入了梦中。   要不然怎么会又见到了瀛寰的小时候,他跑过来跑到了卧榻前,呆呆地凝视着自己,还是一脸的笑意。   会是瀛寰又变了小了,特来捉弄自己的吗?姜宁放下了根本没看几眼的画册,想去抓这个小瀛寰的手腕,好问个清楚。   姜宁正要起身去抓,倏忽又传来了瀛寰的声音,是他成年后的声音,而且还是从远处传来的——   “太玥,你怎么总是躲着我。”   姜宁正惊讶于,怎么会有两个瀛寰之时,眼前这个小时候的瀛寰却消失不见了,无影无踪般好似根本没有来过,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等她再抬眼去看远处的那个瀛寰,等待姜宁的却是更为匪夷所思的事实。   姜宁只看了一眼,立马就扭头不敢再看了。她尖叫着,都把手里的画册给扔了过去,“瀛寰!你怎么能不穿衣服!”   这个成年的瀛寰却不为所动,觉得赤身裸体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还走到姜宁的面前来,好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不是你想这样的吗?”   姜宁背对了过去,又羞又恼的指责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叫你不穿衣服的!”   “太玥不是总想仔细瞧个清楚吗?是嫌此处不够亮堂吗?”   随着瀛寰话语落下,宫室内骤然就变得灯火辉煌,比门外还是白天的光景更为明亮了。   姜宁都不知道是他点亮了什么,“你把衣服先穿上,我们再好好说话。”但此刻脸红心跳的她,决心只要瀛寰不把衣服穿好,她是绝不会再去看他一眼的。   然而这个瀛寰不肯轻易罢休,还要拉扯着姜宁的小手,往他胸膛上带,“你不是总想知道,我的胸膛到底有多结实吗?你可以使劲拍!”   瀛寰怎么会如此不要脸了?姜宁在内心惊叹不已。惊讶之下又觉得不对劲,这语气这话语不像是瀛寰会说出来的。她把手掌改为拳头,重重的一拳垂向了这个瀛寰的胸膛。   咦?果真一声不吭,没也抓着她的手腕,对自己施行“反击”。姜宁不禁有了一个很坏的想法,“那你大声骂自己,要用很大的声音说自己是大混蛋。”   下一秒,瀛寰毫不犹豫,直接张开就来,“我瀛寰就是个大混蛋!”   姜宁听到他自己骂自己,听得心里直乐。情绪更是转惊为喜,感叹着这简直是什么妙事啊,可以让瀛寰变得如此听话了起来。   ……   姜宁走前警告过瀛寰,叫他不要跟过来。在这沧浪海阁之上,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左不过又是在一心一意陪着赢官儿。怕自己去了碍眼,惹烦了他俩的相处。   瀛寰心里小算盘打的是,本想忍着让姜宁多陪赢官儿几个时辰,然后自己才好再把她“拐”了回来,这样到了晚上,他也有了理由好让姜宁能乖乖听话,由着自己胡来一个晚上。   可为什么赢官儿这小子,怎么会一个人从自己身旁走过?   “你娘呢?”瀛寰叫住了赢官儿。照理说,姜宁陪在赢官儿的身边,怎么不见她人影了?   “哼,还不是父亲把娘亲气走了。”赢官儿也好几个时辰没见到姜宁了,停下后回话的语气自然也不好。   从赢官儿的回答里,瀛寰顿时就感到事情的不对了,所以他直截了当问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你多久没见过你母亲了?”   赢官儿也觉得他父亲问的蹊跷,转过身来看瀛寰,答道,“约莫一个半时辰……”   倏忽间,赢官儿只听得他的父亲大喊了一声乘黄,转眼人就消失在了自己眼前。此时赢官儿也感觉到了大事不妙,从他父亲的这个反应来看,他的母亲好像是不见了……   此刻他只恨自己修为不够,不能也跟着化光飞身而去,更可恨他没有一个能搜寻母亲气息的神兽,他只能靠着两条腿,一路焦急着跑着去找寻姜宁的下落。   虽说姜宁不可能在不惊动瀛寰的情况,自己出了沧浪海阁。但赢官儿与瀛寰同样都要担心她,是否是出了什么状况或是晕倒在了地方。   怀揣的心一旦被执起,是不可能就此放下的。   在某处宫室门外的转角处,赢官儿终是见到了乘黄兽的身影。乘黄兽在这里,说明父亲肯定就在这间宫室的里面,父亲在这里那应该母亲也在里面。   赢官儿在松了一口气后,又对姜宁的安好起了担忧,连忙快步上前想推门而入,去确认母亲的安好。   却想不到乘黄兽居然会在此时阻止了他,咬着他的衣角不让他进去。这是瀛寰的本命法器,肯定是偏向父亲的。赢官儿这样想着也就根本不去理会乘黄兽,自个儿大步向前,一把就推开了宫门。   他都没看见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随着宫门门缝被推开后,他瞬间只闻到了一股子香气,那异样的香味正在争先恐后的偷跑出来,直扑入赢官儿的鼻内。这样奇怪的味道直感令人神志恍惚,在悠悠忽忽里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舒服。   正在这愣神的一秒钟,他父亲瀛寰对他的那一声怒吼——   “你给我出去!把门关上,不准进来!”   唤醒了都有些呆愣的赢官儿,把他吓到连忙关上了宫门,还跑出去洗了一把脸。 第53章   室内充斥着魇花熏香的味道,香味馥郁充盈到空气里都有些甜腻了。瀛寰的脸从面色凝重直接转成了晦暗不明,显得有些阴沉。他不得不咬破自己的舌尖,来保持该有清醒。   瀛寰在乘黄剑搜寻不到姜宁的气息时,还着实担忧了一把。如今眼见姜宁把外衣都扯掉了,整个人都成了一个“大”躺在了地上,那就不是皱眉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瀛寰瞧了一眼烧剩下的香灰,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她的胆子真的是够大了,居然敢一个人躲着,偷偷烧了魇花制成的瓣香,还一次就点燃了几片。   瀛寰还以为这东西早就被姜宁丢了,没想到今天被她找了出来,还点上了。看来太玥确实是忘记了一些事情。   “姜太玥,你实在!”瀛寰第一次连名带姓喊了姜宁的名字,后面的话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知道是该说教她,还是该吼她。   可陷入幻觉里的姜宁,根本没有听见真瀛寰的这声怒气,她还美滋滋的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世界里。   魇花是魔域的邪花,制成香料使人吸之,可以迷人心智,制成药物使人服之,可以入癫成狂。是可以让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真者,无论是道修魔修都可以成瘾不得解脱的邪药。   但在某些人心里,魇花又是圣药。闻着它的味道可以让你在幻觉里得偿所愿,服下它可以让你在癫狂中修为大增。   瀛寰能是清醒的,可姜宁还在一脸潮红的娇嗔中,显然是沉迷了进去。也不知道她到底见到了什么,才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瀛寰的到来与怒气。   瀛寰没有办法,只能在妥协中先把姜宁从地上抱起,“我该拿你怎么办太玥,明明没碰过这种东西,还敢一次就烧了好几片。地上这么凉,都感受不到了吗?”   瀛寰想立刻就带姜宁离开,可姜宁却不肯,偏要缠着瀛寰,还有些眷恋着不依不舍。   她仍旧深陷在迷幻里,朦胧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看向了瀛寰,痴痴地笑,“我的小夫君,你怎么表情这么严肃……”说着她便手抚上了他的眉头,“如此快活的时候,为什么要皱眉呢?你眉头一皱就不可爱了……”   小夫君?这是什么称呼?瀛寰托起了怀中姜宁的脑袋,缓和了一下自己的神态,让她好好瞧着自己,“我不皱眉了,还认得清我是谁吗?”   谁知,两人的脸在如此贴近的时候,姜宁这会子大胆极了,一点点凑近了过去,不由自主的用双手捧起了瀛寰的脸。   在痴笑下将自己唇肉贴着他的嘴角,轻轻舔了一下后就把舌尖探了出来,扣着他的牙关。让瀛寰放她进去戏弄,存着纠缠的心还非要渡给他吃她嘴里的涎液。她因尝到了瀛寰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一恼之下就拧着眉就反手推开了瀛寰。   姜宁何曾这样放肆情热过,分明是她勾了好一会,一吻结束后她却反而还要埋怨他,“真是一个难吃的吻,瀛寰也没什么好玩的。”   言下之意就是在说我姜宁吃亏了,瀛寰真没有意思。   瀛寰在怀疑中,自己回味了一下方才的吻,眼里锁着姜宁的小脸,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神态,失笑道,“真的很难吃吗?”   姜宁却偏偏要扭头嫌弃道,“难吃死了,这样难吃还要来问我。真是傻乎乎的檀郎。”不肯给瀛寰看了去。   瀛寰把她的小脸给掰正了过来,对面自己。继续瞧着怀里的她,感受到姜宁整个身子都是娇柔无力的,水汪汪的眸子里更是将春色荡漾成媚,瀛寰也只能垂眼暗自忍耐着。   “是……是我傻,我们的太玥最聪明。”只惟愿怀里迷糊着的姜宁能乖一点。瀛寰抱着她,帮她拾起了已是掉落一地的外衣,慢慢地帮姜宁披上。   没想到穿个衣服姜宁也不愿意安分,“你不仅傻,而且笨……”   你看看,只要一个不注意。她就喜欢得寸进尺了起来。瀛寰在帮姜宁拢袖子,想不过觉得好笑,他还未曾听过姜宁这么“严厉”批评过他。   “娘子说说看,为夫改还不成吗?”瀛寰刮了一下姜宁小翘的鼻尖。   还神志不清的姜宁觉得她被这个眼前的瀛寰欺负了,她胆大妄为到要捏着瀛寰的耳朵,犹如耳提面命般呢喃指点一下他,“你说什么鸳鸯衾,逢春雨。什么衔作海棠昏迷,半带酸。不过是虚言……”   姜宁在瀛寰怀里又扭又蹭下,瀛寰好不容易给她套好了衣袖后,才能回嘴一句,“怎么就是虚言了?”   真是看不出来,平日太玥不是老说最不喜欢他写的这些东西吗。没想到她倒是记到了心里去,随口就可以念出来。   想必太玥应该也是满意的?瀛寰不由得自个揣摩着。   姜宁放下了那只拎耳朵的手,继续哼哼唧唧着,有理有据,“有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的下一句是什么……”说着她又换作把自己趴到了瀛寰的肩上,凑在他耳鬓边厮磨一下后,才肯继续数落瀛寰,“还用我教檀郎吗?”   瀛寰享受着姜宁这种诱惑,跟着娓娓道出了此诗的下一句,“绝知此事要躬行呀……”   这诗句的意思无非是在说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字面里写的东西终究都是虚无缥缈的,不如彻底实践来的深刻。   瀛寰俯身压向姜宁的额头,印下了一个微凉的吻,声音因为克制着某些渴望而有些沙哑着道,“柔奴,你可真要命。”   此时他眼神里的深邃,好似都可以把姜宁看穿了去。   姜宁却看不懂,更似毫无所察,在有恃无恐下接着不识好歹,“看你答对了,本想赏你一个吻的。可今天你的唇太难吃了,那就……”   她到底有没有个自觉性!   瀛寰不给她再说下去的机会,在姜宁唇瓣的一开一阖间噙住了她的嘴,夺去了她的声音,激动的迫切着吻住了姜宁。   眼下并非魇花迷了他的心智,分明是姜宁太过惑人,瀛寰只能甘愿折服沉沦。沉沦过后是欲求的起伏,他愈发霸道地汲取着他的所有物,偏偏也要她也染上自己的血腥气,也要拖着她与自己一同往复沉沦,忘情痴缠到不能自拔。   既然坠落,何不同赴?   姜宁的头更晕了,瀛寰却故意用恶狠狠地语气,还要吓唬都有些迷糊的她,“还敢说我的唇难吃吗?再敢胡说,我就把柔奴的唇给咬破了全吃到肚子里……”   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姜宁已是动情,却也只能委屈着点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可她又不能理解,只能捏着瀛寰的脸庞,还怕他是个假象,在那自个疑惑着道,“你怎么又变得会欺负柔奴了?明明刚才都很听我话的呀。”   瀛寰此刻倒不想带姜宁出去的事情了,他把额头抵了上了,用醇厚的嗓音蛊惑着姜宁,“那跟你的夫君说说看,刚才柔奴到底是做到了哪些事情,让我这么听话的?”   姜宁臊到满脸红霞,扯着瀛寰的衣角,眉眼弯弯的看着瀛寰,嘟囔着张了一下嘴犹豫了一瞬间,最后道出口的却是,“你不是真的夫君,刚才的事情柔奴只跟真的檀郎悄悄的说……”   眼见这样的姜宁,瀛寰真是啼笑皆非,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好,又在那逗着姜宁,“怎么知道,我不是你的檀郎呢?”   “哼,我的檀郎才不会欺负柔奴呢。”姜宁脑子虽迷糊,却还仍记恨着瀛寰刚才那有意“报恶”的一吻。   瀛寰起了狡狯的坏心,“如果檀郎说能有办法让柔奴验明正身呢?柔奴愿意试试么?”   姜宁呆愣了一会,而后看向瀛寰,如稚子般痴痴的回笑答道,“我又何曾怕过你……”   瀛寰都快分不清,他的太玥到底是真的沉迷于魇花之毒而不自知了,还是在那里装着,只想看自己讨好她的模样,在无限撩拨着他。   “如卿所愿,定不辜负!”眼下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瀛寰笑着把他的柔奴,又抱到了床榻上去。顺便还踢走了那本在脚下的精装版春宫图册。   ……   瀛寰得偿所愿餍足后,一手支着脑袋,侧卧在姜宁身边。另一只手却不老实,不是去顺着捻姜宁的青丝,就是要摸摸她的小脸,偶尔还要贪得无厌地去揉捏她的耳垂。   人间惬意事,莫过光阴虚度此年华。   姜宁彻底清醒后,就见到的是这样一副瀛寰有如偷腥猫儿,吃饱喝足了又满足的表情,再感觉自己全身无力,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醒了?”这个瀛寰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还有脸了!”本是一句取笑埋怨的话,却因为姜宁实在是前因魇花之香,后为瀛寰而累着了。说出来的话倒成了软绵绵地,犹如是在娇嗔一般。   瀛寰贴过脸来,与姜宁脸颊贴着脸颊,不怀好意道,“此刻验出你夫君来没?嗯?”   姜宁的脑子都成了一团浆糊,一时根本记不得自己在吸食魇花熏香后,自己做过了什么事,说过了什么话。只因瀛寰这居心不良的笑容,还有那意有所指的话。让她拼命去想,到底前面都发生了些什么。怎么本是自己一个人在看图册的,现在倒成了两个人一块滚到了床榻上。   “我是不是吸了什么催情香?”姜宁模糊的记忆,只能让她分析出如此结论来。   “下次可别再这样了,魇花吸多了会成瘾,有损道心的。”虽说应该是很严重的问题,可瀛寰还是淡淡幽幽地柔声说道。好似并不是真的在乎。   听见魇花一词,姜宁脑子里顿时一惊,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样惊醒,“你说那个香料是魇花?”   她都不敢躺着说话了,不由得坐起身来。   眼见姜宁起身了,瀛寰也不好再躺下去,“只吸一次不会有什么的。”他以为她在意的是这个,毕竟姜宁还是很在意道心坚定这种事情的。不过若论瀛寰他内心里的真实想法,他倒是觉得迷醉后的姜宁,千姿百态到有些令人回味无穷。   真的只能可惜,魇花不是个好东西。要不然,也可以常来试试。   实则姜宁其实更关心的与惊讶的是另一件事,她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还跟春宫图册放在一起了一起?   自己失去那段记忆,到底有发生了什么?姜宁怀疑着自己的人品与节操。   好在当前有一件紧要的事情,容不得姜宁自己在那继续质疑自己了,她的宝贝儿子赢官儿,好像生病了。 第54章   姜宁眼见赢官儿躺在床上满脸酡红,全身发热还昏迷不醒的样子,她立刻就心疼不已了起来。想抱着儿子去找就九春师医治。   与坐在床沿边的姜宁不同,瀛寰只是站在一旁好似冷眼旁观地看着,极为冷静的告知姜宁,“太玥不用紧张,官儿是因为年纪过小又误吸食了魇花的缘故,才会有如此反应。你让他自己熬过去就好了。”   听着瀛寰嘴里这无所谓的态度,姜宁就只感心里来气,平日里他对儿子冷淡严厉一些也就算了。现在儿子都病了,哪有做父亲的还不多关心一下,还能站在原地平心静气的。   魇花天生有惑人扰乱心智的能力,内心与体质修练强大到,如元婴修者甚至是元婴以上的修真者,都能逐渐受到影响腐蚀毒化。更何况仅是个初入筑基的孩童呢?   连身高都没长到多高,心性与体格只可能更容易让魇花侵蚀。   在魔域,那些被奴役在山脉中采摘魇花的许多孩童里面,就有因为在天长日久无法避免的吸食之下,而落得了一个沉疴缠身,或者干脆就心性癫狂到要自残的结果。然而那还仅是天然的魇花香味,现如今赢官儿吸进去的可是提炼过的魇花熏香,效果的恐怖可想而知。   “你走开!”姜宁只要一想到这祸害东西是被自己拿出来,让赢官儿误吸进去的,她就悔恨交加。   “好了,好了。知道你担心儿子安危,我抱着他去九春师那里就行了。你也是刚吸食过魇花香味的身体,太玥还是多休息。”后继无力与狂躁不安,只是魇花最浅的副作用。   “我不是才被你‘舒缓’过了吗。我没事,我要自己带官儿去。”姜宁不放心把怀里的儿子,交给这个不尽心尽责的孩子父亲。   “哦?”然而瀛寰的关注点根本就不在儿子身上,“柔奴所说的舒缓一词,为夫觉得很是恰当传神。”还有心思去逗逗姜宁,“就是不知道柔奴,对于舒缓的过程记得可否清楚明白呢?”   “天罡正法,一气神和,持寒降雪,听吾敕令!去!”   只听得姜宁随口念了一句天罡法咒,那碗大的冰雹就砸到了瀛寰脑袋顶上去了,而姜宁的人连看都没有多看瀛寰一眼,抱着赢官儿扭头就走了。   真是可气可恼,他居然还当自己是以前那个失去法力的普通人?任由他嬉笑调戏的?   瀛寰只能在愣了一秒后,选择自己主动把砸人的冰坨子给拿了下来,然后叹了一口气,追着在走远的姜宁后面喊道,“太玥慢点走,为夫陪你一起去。”   听见瀛寰在后面追赶的喊话声,姜宁反而走得更快了,都已是疾步小跑了起来。哼,谁要你陪!你不是自持是最冷静的人吗?现在就该好好被冰坨子给冻一下,冻到天荒地老,冷静又冻人。   ……   九春师有一尊宝器,名唤研山石,说是石头其实是一方香炉。香炉形似山峦,就叫研山。被九春师放在了方寸岛玄真太元殿内,终日不间断地在香炉里烧着沉香。   姜宁因为今天才吃过熏香的亏,以至于现在一闻着熏香的味道就沉下了脸色,让人一看就知道她的不高兴。   瀛寰伸手过来想拉她的小手,都被她给躲开来。看来是真的是正在气头上。   然而九春师在诊治过赢官儿后,却一直不曾开口,只坐在赢官儿的床边不知道是在考量着什么。   这让姜宁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很不好受。做娘的心,总是记挂在孩子的身上,姜宁不得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才跟九春师催问道,“九春师学长官儿到底怎么了,您怎么看过官儿后,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昔日姜宁身受天阴之体影响,危及性命的时候。姜宁都没见过九春师有如此反应,现在难道说赢官儿的状况比当时的自己,来的还要危险吗?   “身体并无什么大碍,等他自己醒来了就好。”九春师淡然开口,稳住了姜宁的心。这句话他是朝着姜宁说的。   瀛寰连忙站出来,接着安抚着姜宁,“都说没事了,看把太玥急的。现在可以放宽心了吧……”   可姜宁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身为女性的敏感让她觉得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她仍旧不够放心,“九春师学长,官儿真的没有什么吗?只是小问题?”   九春师知道是瞒不住的,更没有隐瞒的必要。他从床边起身了,这一句是看向瀛寰才说的,“身体是无碍了。只是筑基莲子已被魇花之毒所染,修道结丹今生是无望了……”   一句判了修真者生死的话,此刻由九春师的嘴里说来,是这样的轻描淡写。   乃至姜宁在怔了怔后,才能回过神来,“学长是说,官儿今生无法结丹了吗?”   她都不知道她说这句话时,话音都是轻颤的。   心动期者,寿元顶天两百年。可如若不能凝结金丹,将永远止步于金丹期前,就算拿无数天材地宝去堆砌他,说到底这在修真的世界里来说,也不过是个空活两百年的普通人。   “你可以让他做个幸福的普通人,也可以让他选择去做个魔修。既然魇花之毒已入道心腐蚀,也可以彻底腐蚀堕入为魔。”九春师给出了最为理性建议,却在最后一刻提醒着姜宁,“但是太玥学妹你要想好,如果三岛方外宗掌教大人的独生子成了一个魔修。学妹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吗?”   含章神君将永远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道修会鄙夷他,说你看他的亲儿子堕落成了一个魔修。魔修会讥讽他,说你看他的儿子都去修魔成了魔修。   甚至于,在方外宗内瀛寰都将要受到口诛笔伐,也许会在声讨与反对的势力下,卸下掌教真人的位置。   赢官儿也会面对与原剧本中不同的情况,书中他是在斩杀了魔域大王子后自愿入魔,是自己选择了持杀虐心,发誓要荡平天下。现在却要沦落到,为了能修真不得不去入魔。   二者在自愿与被迫下,有着天壤之别。自尊心强如赢官儿,真能接受如今的现状吗?   会落得如此境地,皆是因为我姜宁,在不不曾了解后果的情形下就敢任意妄为。她只要想到这一点,想到书里那样骄傲的男主角,还是她的亲生儿子,如今却要毁到了自己手上了。   在九春师给出了如此现实又理性的建议。一想到这个自己都不能接受的结果,姜宁就连站都无法站稳了。   瀛寰扶住了她,拿手揽住了姜宁肩,他在对她说着未来最好的一面,“不是还有两百年时间吗。太玥还怕我,两百年都找不出一个能救我们儿子的方法吗?太玥岂非忘了,天阴之体本无法治愈,还不是被为夫破解了么?”   瀛寰让姜宁愣神的双眼去好好看着他,去相信依靠他,“我是神器乘黄剑的主人,道域的含章神君,人人都要仰视的三岛方外宗掌教真人。是你的檀郎。这世上,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他微微笑了一下,“既然是为夫能办到的事情,太玥又何苦过多伤神呢?岂不知,这是折磨你的檀郎呀。”   九春师把姜宁的懊悔与自责看在眼里,也一同把掌教大人的深情缱绻还有自负看在眼里。此时的九春师因为知道过多的事情,唯有保持沉默,只能选择了沉默。   与瀛寰保有的自信不同,姜宁看着仍在沉睡中的赢官儿,她拒绝了瀛寰最好的提议,“不,等官儿醒来后,让他自己决定吧。”   她想把命运的选择权,交托到她儿子自己的手中。作为母亲,她可以支持她儿子所选择的道路。如果没按剧情所发展的那样走下去,如果违背了天道,如果真有天罚。   请降诛在我姜宁,姜太玥的身上。因为一切都皆因我而起,理因皆归我背负。   ……   醒后的赢官儿并未感觉到身体里面的变化,他反而有些庆幸自己被感染了魇花之毒。让他能一睁眼就见到了母亲那殷切的期望,还有慈爱的目光。   后姜宁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赢官儿的身边,忽视了瀛寰那可妒可怨的眼神。   “娘亲的意思是让官儿自己选择吗?是做一个可以活两百年的普通人,或者从此刻开始就弃道从魔,做一个魔修吗?”赢官儿的桃花眼里,透着孩童般的天真无邪。   “官儿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娘亲都也可以解释给你听。”姜宁怕赢官儿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懂这个选择对于他的人生来说,将有多么的重要,“或者官儿有什么别的更好地办法,也可以跟娘亲讲哦。”最后一句话,是姜宁用来安慰赢官儿的。   却想不到赢官儿果然有自己的想法,比他的父亲来得更为自负的想法,“我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问题啊。娘亲为什么不能相信官儿,在结丹之时自己可以克服了被侵蚀的魇花之毒,自己能战胜了魔气呢?”   这是近乎可笑到荒谬的想法。却让姜宁笑了。   这一刻,姜宁在惊喜中发现,她以为她看见了《道魔可逆》这本书的结局。她一直期望的结局——   男主角赢官儿在最后,自己突破了入魔的自己,恢复了应有的理智与仁心,跨越了世俗所规定的道修与魔修的屏障。真真正正做到了,道魔皆可逆,自在随心转,不受外物约束的修仙者。   姜宁在欣喜之下,亲吻了赢官儿的额头,“看来是娘亲错了。你能这样想,为娘真的很高兴。你真的是娘亲的好官儿。”是啊,她怎么没想过这一点。不去相信这个天道的亲儿子,能在逆境中重生。他可是真的男主角,自己值得骄傲的儿子。   赢官儿微笑着,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母亲的赞誉,骄傲着一张小脸,接着道,“所以娘亲无需再为我担忧了……”他又转成哭丧了一张脸,“娘为官儿担忧惆怅,官儿是很开心娘能这样关心我。可是一想到娘亲会不开心,官儿只会更难过了……”   姜宁被赢官儿的表情变换惹得发笑了起来,这是她自赢官儿被魇花感染后,第一次笑出来,“你呀,你这点怎么跟你爹一个样呢。”   昨天瀛寰也说了几乎同样的话。   远处暗自观察这对母子俩愉快相处的瀛寰,此刻正瘪着一张嘴,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好在姜宁也没忘记她的夫君,在赢官儿午睡后,姜宁就笑眯眯地抱着一盒东西来找瀛寰,来找她一上午都没说过几句的夫君了。   乘黄兽带着姜宁来到了大椿神树下,远远就可以见着瀛寰在树下睡着了。她也并不心急,还把盒子放到了一旁,依偎到了瀛寰怀里去,枕到了他的身上,去贪恋这难得的好时光。   其实瀛寰并没有睡着,姜宁一走近这里,他就知道是她来了。此刻姜宁眷恋着他的行为,极大的取悦了瀛寰的内心。   他忍不住主动去用手臂搂住了姜宁的腰身,让她能枕到一个更为舒适的地方。这已经成了瀛寰心下里,一个自然而然的反应了。   可这样的动作,自然让姜宁知道了他是醒着的。这叫她哪肯再让瀛寰继续装睡下去,姜宁闹着起身,去戳了一下瀛寰的脸颊,娇滴滴地唤了一声,“夫君……”   瀛寰哪里还有不会依着她的理由,他干脆睁眼抱着姜宁坐了起来,抱着她坐在了他怀里,“肯定有事对吗?”   瀛寰一猜一个准。   “嗯!”姜宁特地装着乖巧,在那直点头,还要赞许着瀛寰来讨好他,“夫君真是好聪明……”   瀛寰不由得失笑不已,昨天还埋汰他傻乎乎,今天就夸他聪明。“你呀,每次主动唤我夫君都没有好事情?怎么不见官儿?”   “官儿睡了,所以柔奴来找夫君了嘛……”姜宁紧靠着瀛寰的胸膛,一手还勾着他垂落青丝,在手指上绕成了一个圈。   瀛寰低头看了眼姜宁,“哦,敢情我自己成了我儿子的替补?”   姜宁继续勾着他的发丝玩,“哪能呀。柔奴不是跟夫君说好了嘛,夫君是柔奴的宝贝心肝肉,柔奴怎么舍得让夫君替补,总坐冷板凳。”   其实姜宁这句话是句实在话,她是没让瀛寰总坐冷板凳,也不是没让他坐过。   “有什么你开口就是了,我全都依着你。”瀛寰心知昨日太玥在自己这里受了“委屈”,还得知了儿子无法结丹的噩耗。如果可以,瀛寰自然希望什么都依着姜宁,让她早点从消沉中早些解脱出来。恢复成以往那样只懂得无忧无虑的小柔奴。   “嘿嘿。”姜宁转过身来,站了起来,还有些不怀好意的朝着瀛寰笑了笑,“我想和瀛寰打赌。”   瀛寰没起身,还是躺着去仰视着姜宁,“赌什么?”他心里明白,赌什么不是关键,关键是姜宁肯定是想从他这,讨要点什么东西了。   姜宁想了一下,其实她没想好自己到底要赌什么。仅仅是她想到了想找瀛寰所要的东西,就兴致匆匆地跑来找瀛寰了。   眼见大椿树下在纷洒的花雨,她提议道,“我们就赌这一瞬间落下的花雨花瓣,是单数还是双数吧。”   这也是姜宁与瀛寰玩过的游戏,只不过这个游戏瀛寰从没有从姜宁手上赢过一次。因为姜宁在想赢的时候总会作弊,而瀛寰只是笑着由着她来,宠溺的看着她因为计谋得逞,愿望达成后的喜悦。   这时瀛寰才起身,这猛然的一起神就显得他比姜宁高大的多的身材了,简直连缤纷的花雨都替她给遮挡了去,“赌注是什么呢?”   他更想知道,他的柔奴想要什么了。   姜宁弯腰拾起了丢在一旁的盒子,打开给瀛寰看,里面满满一盒子的都是龙眼大小的沧海明月珠,“今天赌个简单的,输了我就输这一盒沧海珠。我赢了,也不占檀郎的便宜。你也输给我一盒子沧海珠就好。”   这简直是最容易不过的东西了,瀛寰展颜笑了,“你要多少,自己去显定无思殿里去拿就行了。不够就去找九春师要,还怕他不会给你吗?”   瀛寰觉得姜宁费这么大的劲,肯定不会找他只讨要这么简单的东西。他想着,他的柔奴肯定是生了奇妙的心思,想要那种只有天上有,人间再难得的至宝。   所以才会与他耍心思撒娇。   沧海明月珠真的如此普通至极吗?也许对其他人来说,是很值钱的珍珠宝物,但是对于拥有整个沧浪海的掌教大人来说,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普通玩意了。   姜宁却摇了摇头,坚持要从瀛寰手里赢取这一盒对他来说普通的珍珠,“不,我要正紧从你手里赢来!”   从这倔强的话里,瀛寰听出了弦外之音,很不妙的弦外之音。   他收敛了笑意,沉下了脸色道,“太玥,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   沧浪明月珠再值钱,也是对于外面的世界来说。身在三岛方外宗内沧浪海阁之上的姜宁来说,再值钱的珍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所以她只收藏过这一盒,这一盒是瀛寰年幼时送给姜宁的。悉数全都是小时候的瀛寰,亲自去深海里捞上来的,与普通的沧海明月珠不一样,这一盒珍珠在月光下会泛着淡蓝色幽光,看起来清冷又特别。   姜宁舍不得拿这样一盒特殊的沧海珠出去用。   是的,在外面的是人的眼里,普通的沧海珠很值钱。姜宁想要的就是这样一盒既普通,又很值钱的沧海珠。   被瀛寰点破了心思的姜宁点了点头,诚实的说出了她自己的想法,因为根本瞒不住也不会去瞒着瀛寰,“我想带着官儿去丽川山找半面法师,我想法师也许有办法能解决这个难题。”   昔日瀛寰中了黯狱老祖的灭婴箭矢,都能在入魔的一瞬间转危为安。佛修天生有克制魔修的法门,姜宁想把希望寄托在半面法师,这个只差半步就成圣的佛门圣僧上。   瀛寰岂止是猜出了姜宁有着意外的打算,他更进一步猜到了姜宁还有一个打算。这个猜测让他心中甚是窝火,“你是不打算让我同去是吗?”   姜宁心虚到都不敢开口承认了,只能在那略微地点着头。   他是道域执掌魁首的掌教真人,毕竟亲身去魔域那种地方不好,容易引起非议,引发大动静。   “那你也肯定也不会,让九春师学长跟着你去了?”瀛寰继续问着。   姜宁也只能继续点头。九春师学长的传送法阵是很方便,可是这种为了她自家孩子的事情,她连瀛寰都能考虑进去,她又怎么可能麻烦作为方寸长老的学长。   瀛寰还有一个提议,“那太玥肯定也不会想坐着鲲鹏宝楼去了?”   我的天啊,这个提议她姜宁真的是想都没有想过。虽说宝船行至丽川山,只需一夜的时间。来去找半面法师也只用花费一天的功夫。简直就是方便极了。   可坐着鲲鹏宝楼去,岂不是比带着你瀛寰上街还要招摇过市,人尽皆知。   姜宁连忙直摇头,她想低调不行吗?   “唉……让我想一想。”瀛寰叹着气,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姜宁见还有机会,就赶紧一把张开了双臂,跳到了瀛寰的身上去,手绕到了他的后背,整个身子都挂在了瀛寰的身上,“夫君就依了柔奴这一次吧,柔奴会带着官儿快去快回的……”   瀛寰很难得没有笑着去借机亲近姜宁,板着一张脸故意不去理睬她。   肯定不能理睬她啊,太玥居然想离开这么久的时间,还要撇开他。他平日里真是败疼他的柔奴了。   这一天姜宁怎么哄,都哄不好她的檀郎。   赢官儿在一旁看着,都煞是觉得奇怪。他的父亲这是要主动让位,让他赢官儿有机可乘能直接上位吗?不,肯定不是的。这个诡谲的老男人,肯定是在玩什么布局机深的把戏。让他母亲能放下身段,去主动讨好哄着他。他父亲肯定是面上不显,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是他父亲的新手段!   可惜任赢官儿怎么想,只怕都想不到此次瀛寰对姜宁的冷战,皆因他而起。要不然赢官儿定是要在此时对他的父亲,施以落井下石的。   到了夜里,姜宁哄了一天她也很累了。只好祭出了绝招来,拉扯住瀛寰的双不肯放开,与他四目相对下,直截了当道,“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会同意我带着儿子出去!”   她姜宁就算是豁出去了,还怕搞不定你一个含章神君? 第55章   姜宁为了哄好瀛寰,让他答应自己的提议。恨不得事事献殷勤,忙前忙后只为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用来讨好瀛寰。   姜宁把瀛寰拉到了铜镜前,按着他坐下,“夫君,坐下嘛。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柔奴帮你梳发……”还怕瀛寰不肯老实任由她摆弄,连忙看着镜子里夸耀他,“柔奴的夫君真好看。”   瀛寰很是受用,太玥夸他好看,那他应该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   姜宁接着又有一句,才是真正的重点,“这么好看的夫君,应该很疼娘子的是不?”   瀛寰刚想微笑的脸,立刻僵硬了一下,淡淡回驳道,“过奖了,没娘子好看。”   你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呀,“既然夫君的小娘子这么的好看,那为什么檀郎不肯多疼我一下呢?”说罢便把自己脑袋挨到了瀛寰的脑袋边,与他同框入了铜镜中,嘟嘴埋怨道,“是不是檀郎说过的话都是骗人的?皆是因为柔奴长得不好看,不惹夫君怜爱了。”   紧接着抿了一下唇,好似要哭了一样,“还是说,檀郎腻了?成天对着柔奴,孩子都为你生了,檀郎如今可是厌烦了?”   这可是天大的罪过,瀛寰坐不住了,想起身来哄好姜宁。   姜宁却不肯让他如意,按着他的肩膀不让瀛寰能站起来,瀛寰只能扭头去看着她,不明白姜宁为何不让他起来。   姜宁不慌不忙,将目光倾注在了瀛寰脸上,这才说出了她最想说出的话,“可就算是这样,柔奴也是爱夫君的,就算真有被檀郎厌弃,柔奴也是不会放手的……”   “太玥……”瀛寰眼里千山已崩,翻涌着激昂的喜悦,在该不知如何是好下,他只能说出了最诚实的想法,“檀郎想吻柔奴了,可以吗?”   他一把抓住了姜宁的手,不肯放开。   姜宁见机,莞尔一笑,“答应我的提议,我就让檀郎亲亲。”   瀛寰放开了那只被他抓住的手腕,心凉了半截,冷着了一张脸。   姜宁也不恼只是偷笑着,继续替瀛寰轻轻地梳发,“我爱如君,一如君爱。结发同长生,何来有忧愁?”   他被姜宁这样的甜言蜜意,款款真情,不停地戳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内心里早就像是一根蜡烛,被姜宁的火溶成一滩蜡液。溢满了胸怀,只剩下柔情惬意。   可只要一想她要撇下自己带着孩子出门远行,瀛寰又只能脸若冰霜了起来。   姜宁没有办法,瞥了一眼瀛寰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只能决定牺牲了自己。   她先一边装作闷闷不乐的样子,一边仍是帮瀛寰梳好了发髻。   她知道他肯定会立马起来。便随手丢掉了梳子,瀛寰不懂这是怎么了,只能弯腰去捡。   趁着这个他弯下身子的时机,姜宁悄悄地用手从瀛寰的后背搭了上来,把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还要去环住他的脖子,把小脸凑到了他的耳边去说了一个“割地赔款的协议”。   她的脚尖都踮了起来,因为她知道瀛寰不可能拒绝这个诱惑。   然后刚说完话的姜宁,去侧着脑袋看了眼瀛寰的神色,竟然发现他还是不为所动外加面无表情的。   万般无奈之下,姜宁一咬牙,加大了这个谈判的筹码。   直到这样瀛寰才转过头来,对着姜宁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姜宁知道,这是他允诺的意思。见目的达成,她的心里就乐开了花。她想抱起瀛寰,却发自己自己抱不动他。只能退而求次,在他身边不停地的打转。   瀛寰拿她没有办法,“出去一趟,有这么开心的吗?”   姜宁停下了旋转的脚步,认真想了一下,“也倒没有这么开心……”接着又偏了一下头,笑嘻嘻着道,“只不过想着能从瀛寰的身上,讨得便宜,逞心如意。我就很开心……”   说白了就是她觉得自己能在瀛寰那里达到目的,才是最值得高兴的。   瀛寰看着姜宁那高兴的小模样,笑得更深了,意有所指般压低了声音道,“我的便宜可没这么好占的……”   姜宁拉着瀛寰起来,笑的更灿烂了,“我知道呀,可柔奴就是喜欢,就是开心嘛……”   她知道自己已经是成功了。果不其然,第二天的一大早上,姜宁就看到她的梳妆台上,摆满了一盒魔晶。   瀛寰搂着姜宁,与她解释道,“拿这个出去花,比拿珍珠出去,来得方便。”   她姜宁当然知道天下人更认同魔晶的价值意义啊,可是她也知道魔晶的价值连城啊。   “柔奴就知道檀郎最疼我了!”在亲了一口瀛寰后,作为小财迷的姜宁却并不准备真把这盒魔晶给花出去,想着还是到九春师学长那,去学长那里讹诈点普通的沧海珠来用用吧。   九春师对于姜宁这样的行为倒也不以为意,更谈不上心疼什么珍宝钱财。   他直截了当的告诉姜宁,“反正太玥学妹花的都是掌教大人的财物,学妹开心就好。”   言下之意就是,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   本来很开心的姜宁,被九春师这样没有丝毫顾忌的告知了真相,想着是替瀛寰省钱的心情,顿时就失落了下去。   赢官儿是第一次出远门,更是第一次能有这么长时间,与他的母亲单独相处。这出门的一路上,本该很开心的事情。却让赢官儿都有些奇了怪去,为什么这一路走来,无论衣食住行上,母亲都如此节俭了起来?   母亲居然还拿“能省则省”这句话来训示他。这可不像母亲的性子啊!   所以等到他们二人行到了高胜丽川山脚下,姜宁与赢官儿的外貌打扮,几乎就成了一对普通凡人家里的姐弟模样。   赢官儿都在那担心,那传说中半步成圣的半面法师,会不会出来见他们一面。   这一次半面法师没有像前两次一样,在山脚下自己出来就碰见了姜宁。可也没有像赢官儿所担忧的那样。   山门寺庙前,身着青衣的光头小沙弥好像早就认识姜宁,在双手合十打了一声佛号后,对姜宁解释道,“女施主,很不凑巧,法师这次又在面壁修禅了。您还是几日后,改日再来吧。”   听到这个结果,赢官儿顺势扯了扯姜宁的衣袖,与她建议道,“娘亲,我早就听您说过,您与父亲在销金城里的所见所闻。不如此次借着有这个出门的机会,您带着官儿到那‘不求修得合体成,惟愿老死销金城’的销金城中看看吧。”   其实姜宁是打算,带着赢官儿回到道域那边的荣城去待几日的,然而看着赢官儿那一张殷殷期盼的小脸,她又不忍心回绝,想着到底是出门要长见识的想法,也就答应了自己的儿子。   “好吧,那你一定要乖乖的听娘亲的话。那里是魔修的地盘,不比在道域。”她叮嘱着赢官儿。   赢官儿乖巧极了,一面在那点头,一面应声答应了姜宁,“嗯。”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销金城到底有什么,能让娘亲每次一提起就眉开眼笑的。再则,他也是真的有些后怕他的母亲姜宁,会直接把他丢给这个半面法师,去让他当场剃度做了一个佛修。   他不想修佛,佛法总教人放下,赢官儿不喜欢放下。他喜欢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握在手里的感觉。   他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姜宁,“娘,您真的不会把我丢到寺庙里,就自个儿回三岛方外宗了吧。”   姜宁见赢官儿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小家伙的内心,肯定是担惊受怕又不安的。   她知道瀛寰肯定不在这附近,所以也就放心大胆了起来,用了对儿子的爱称来安慰他,“官儿是娘的心肝小宝贝,娘可怎么舍得让官儿一个人待在这里修行。”   佛祖立誓,一日魔修不绝,佛修一日不会出高胜丽川山。所有的佛门修行者都必须遵守,这条不合情理的誓言,这种画地为牢受苦的事情,姜宁实在不忍心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   眼见销金城就在眼前了,人流排了好长的一支队伍,姜宁与赢官儿一道跟在队伍的后面,在排队入城。   因排队无聊,左右没个事情可做,队伍里就有人开始闲言碎语了起来。   某个道修装作极懂的样子,在给众人炫耀他的见多识广,“话说这销金城本没有城主,每年百战武决的胜利者可以代管销金城,是历来的传统。可就因为魔宫二王子不咎一句喜欢,大王子玄讹也就一句话下,把销金城送给了二王子不咎。可见大王子有多么疼爱这个外来的弟弟……”   玄讹是个名副其实的弟控,这个并不稀奇,姜宁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书里写,销金城是不咎结成金丹时,玄讹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他弟弟的。难道说当年的小娃娃只用了六年的时间,就结成金丹了?   有人听见这个道修说不咎王子是“外来弟弟”,就知道里面肯定有故事,连忙追问了下去,“兄台,你怎么说二王子不咎是外来的弟弟?难道说,二王子还有可能不是纯种的天生魔修?”   此人开口大放厥词,不知自己已是犯了魔域里最大的忌讳,被自己的伙伴赶忙捂住了嘴巴。好在前后排队的人都是道修,没有魔修在。要不然可是要引发一场大乱斗的。   同伴在捂住这人的嘴巴时,还在警告他,“这种话千万可别再在魔修的地盘上说了。不,有魔修在时也不能说。你怎么能怀疑万有之母之子的转世,说不咎王子血统不纯。”   在魔域上生活了世世代代的魔,都信奉万有之母作为他们的神明,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力量的源泉。身为万有之母儿子转世的大王子与二王子,更是神明的化身,是天下最为崇高的存在。   你可以诋毁一个魔修,那这个被诋毁的魔修只会用武力与你说话。你武力胜过于他,他就心服口服。   可是一旦你若是敢中伤他们的信仰,中伤了他们的王子,那就不是力量与武力可以解决的事情了,他会同你至死方休。乃至他的伙伴他的子孙,都会与你至死方休。   被警告了的道修,极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不是因为这位道友说他是外来的王子,才会有如此失言之时嘛……”   刚才那位夸夸其谈的道修,接了句话往下说,“我说他是外来,并非因为血统什么。要知道六年前可没这位不咎王子。只因他六年前,不只是为何缘故他是待在我们道域长大的。听说啊……”他突然压低了声音,他越是这样,众人越是好奇,都凑过来听——   “听说不咎王子,还是被我们道域的一名普通女子给送回来的。还听说,不咎王子说那名女子虽无任何修为,却有神仙样貌,是他梦中情人。”   这名道修最后的故事,简直可以称作是天方夜谭的不实言论,引得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人当即就反驳道,“道魔两域,世人谁不知道。不咎二王子风流多情,红颜知己遍布天下。就说这销金城中就有好几个,都是王子的情人。”   “是啊。”有人跟着指出了问题所在,“你还说魔域的王子,会喜欢一名道域的普通姑娘。还把她视作梦中情人。这未免也编故事编得也太离谱了点吧……”   众人都取笑这个道修,说他的故事不真实。   在所有人的笑闹声中,这名道修也拿不出什么实际性的证据来,只能在那硬逞强道,“你们可以笑我!可这就是事实!”   见他还如此的理直气壮,有人就接着与他争辩,“你既然说有这样一位姑娘,那你说说这位貌若天仙的姑娘,现在到底人在何处呢?”   旁边有人跟着起哄,“只怕早就被不咎王子扛回魔宫,夜夜做新郎了。”   道修吹胡子瞪眼后,哼唧了一声,“庸俗!那名姑娘虽无修为,却心性极高。不愧是仙子般的人物啊,她拒绝了不咎王子的求爱。在把他平安送回魔域后,姑娘就重新回到她道域的故乡去了。”   “你莫笑我了。”有人听完这个故事的结局,都在原地捧腹大笑了起来,“还有人能拒绝魔域王子的求爱。那姑娘是不是傻子。要我是女儿身,我当场就愿意跟着王子回到魔宫。从此配享魔域贵族的待遇,拥有无数的魔晶资源来修练。”   “我看未必。”有人认真分析道,“魔域贵族血统不能与道修婚配,更不能繁衍后代。也许是这个不能违背的原因,阻绝了王子与她的爱情。”   魔域极为重视血统这种事情,视这个为传承。所以这一点上来说也是成立的。   有人拍着这名认真分析之人的后背,“呆子!你还真把这故事当真了啊!”   众人又因为这个呆子,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赢官儿听了这么久的故事,也只当做是一个笑谈,反观他母亲,“娘亲,你怎么脸红了起来?”   别人包括赢官儿都可以把这事当作故事听,她姜宁可以吗。   她根本就是这故事里的主角啊,虽说她觉得这段故事除了大体没错外,其他都是以讹传讹杜撰编造的,可被人这样说道,说她成了不咎的梦中情人,姜宁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她是一直把不咎当作弟弟看。   为了不在自己儿子面前尴尬,姜宁另外扯了一个话题,“看见这城门前的这一道鸿沟了吗?”她指给赢官儿看。   “嗯。”赢官儿点着头。   姜宁怕被人听见,俯身低头对赢官儿悄悄道,“这是你爹瀛寰,当年拿了乘黄剑后划下的。一剑立威,千万魔修不敢再前进一步。”   销金城的正城门前,有一道五丈来宽,深不见底,不知蜿蜒了多远的裂地裂缝。正是昔日瀛寰手持乘黄剑,与千万追赶他的魔修对战时留下的。   当年,被毁去的城墙房屋皆可以修复重建,唯独拿这道裂缝没有办法。销金城的人们只有退而求次,在这道鸿沟上修建了一座石桥,来代替出行。   所以到了今时今日,只要是要进销金城的道修,从这座石桥上走过,都要交付一个所谓的过路维修费。算作是一种,对销金城内百姓的补偿。   然而所有来到销金城的道修们,也乐意交这个钱。因为他们觉得这个过路钱,交得倍有面子。这道裂痕,宛如就是他们的含章神君,划在天下所有魔修脸面上的一道口子。还是一道永远都抹不去的伤口。   这真的让全体道修都与有荣焉,我辈中人甚幸,与含章神君一同生在了这个当世。   赢官儿不明白他娘亲现在讲这个的原因,他自己揣摩,难道说是他母亲怕他听了魔域王子的故事,感到自卑了?现在连忙搬出,他父亲的光辉事迹来让他自豪?   虽说他一直都不喜欢父亲,可他赢官儿,怎么也不可能去羡慕一个魔域的王子啊。他没有理由啊。难道说他父亲身为掌教真人,坐拥三岛方外宗就比魔域的王子差了?   他父亲该有的实力,他还是承认的。再不济,他也得承认他母亲看人的眼光啊。   “嗯,儿子知道了。”赢官儿无法把心里的话全说给姜宁听,只能如此道,又怕姜宁仍不信他,赢官儿又补充了一句,“官儿为爹爹感到自豪。”   赢官儿为最后一句违心的话,自己恶心到了自己。   姜宁惊讶着,一脸都是欣慰。真的是出门见识过了,儿子都懂事多了。她还没有多说什么,官儿就懂得维护自己的父亲,在心里敬仰着他的父亲了。   她还想借着这个机会,顺着这个话题多说一些瀛寰当年的光辉事迹,正要只给赢官儿看远处一道城墙上的剑痕。   却被鸿沟裂痕不远处,有一条绳索前的一群人,吸引住了目光。   有十来个衣衫褴褛且瘦骨伶仃的孩童,被人赶到一条绳索前,还用鞭子抽打着他们,显然是要他们爬过这道绳索,去鸿沟的对面去。   “造孽哦。又是被抓去到魔山山脉里去做奴隶的孩子。”有人叹息着。   “不要说风凉话了。道友,你既然可怜他们,那你替这群孩子付了过桥费如何?”有人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但凡所有道域的人,无论是否是修真者,路过这条鸿沟上的石桥,都要付过路的费用。你若是不愿意付这个钱,也并非不是没有办法。石桥的不远处,有一条铁索做的绳索,你从那上面走过,不从石桥上过,也就自然不用付石桥的过路费了。   可问题就在这里,能有从这道绳索上走过去修为的人,自然也有付得起过路费的能力。反倒是那些真正穷困的普通人,无力支付这个过路费,更没有能力能从这条铁索上踏过去。   而那些沦为魔修手里奴隶的人,自然也不能走正路,只能走这条不过两指来宽的铁索了。   “我!”刚才还替这群孩童可怜叹息的道修,一时哑口无言了。   这不光是一大笔过路费的问题,这样做无疑会得罪了群奴隶的主人。在魔域只有有权有势的贵族才可能拥有奴隶,销金城是魔修所掌管的范围。没有哪一个道修会如此的不明智,选择在这里去得罪魔域的贵族。   有人冷笑着,更指出了更为残酷的现实,“你还想出头。不看看这群奴隶的主人是谁?你看这后面跟着侍从,手持鞭子法器的女魔修是谁。”   “那就是刚刚那位道友所说的,魔域二王子不咎的情人之一。”   “惹不得,惹不得。她叫纤丝,是二王子极为宠爱的魔域贵族。也许以后还有可能,成为王子的王妃。”   尽管那群奴隶里面全都是道域的孩童,但身为道修的他们,脚踏魔域的土地,此刻也只能别开了脑袋,“别看了,莫管闲事。就当没看见……”   见姜宁的视线盯在了那群孩童的身上,可周围的人都说那些孩子是奴隶,赢官儿征求了一下他母亲的意见,“娘亲,我们要帮他们吗?”   姜宁回头看着赢官儿,摸了摸他的头顶,还犹豫了一会才说,“算了吧,这种事今天有,明天还会有的。我们帮不过来的。”   其实姜宁是想帮的,与她自己刚刚所说的话不同。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是,能帮则帮。既然见到了,就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可她现在是带着儿子出门,她不能不把赢官儿的安危,放在首要的位置。   此时姜宁就很想念瀛寰了,要是瀛寰在就好了。她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后顾之忧。   不过是只比赢官儿大几岁的孩子,有的也许与赢官儿是一般小大年纪。而且显然被当作奴隶对待的他们,肯定没有赢官儿来得健康壮实。   这样羸弱的孩童,你叫他们爬过这道万丈深渊的铁索,无疑是九死一生。   然而魔修纤丝,却不是单纯要他们爬过这道铁索,她当然不是付不起所谓的过桥费,她之所以把时间花在了这里,就是要的是拿这群小奴隶取乐。   她喜欢践踏生灵的感觉,看着弱小瑟瑟发抖。   她呼喊着侍从,“怎么还没开始爬!”   侍从生怕纤丝生气,把火气发到了自己身上,急忙挥舞着手中的皮鞭,抽打着孩童的背部,把他们全都逼到绳索前,命令他们马上开始,“都别磨蹭了!纤丝女主人可在后面看着在,不爬的全都直接一脚踹下去!”   姜宁自她对赢官儿那样说道后,确实没有再去看那群孩童一眼了,可是她听着这两个人嘴里说的话,她紧握成拳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赢官儿把他娘亲的异常,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不懂他母亲的隐忍,是为了什么。既然想做,那为什么不做呢?   “啊!”   随着某个孩童的尖叫,人群里有看在眼里的道修也在说,“太残忍了。看来这个纤丝不是为了什么奴隶,还有什么过路费的事情。她这是要拿性命取乐!”   早在这一声,孩童犹如撕破喉咙的叫喊声之后,姜宁已是在身体的自然反应下,自己转头注目了过去。   正好瞧见了,那一鞭子抽打在了正在铁索上爬行的小孩身上,因为剧痛作祟,他无法保持四肢跪爬的姿势。已然只剩单手,徒手抓着这既是救命也是要命的铁索了。   一道瘦小的身影,如一片好似随时都要飘落的落叶,挂在了深渊之上。   没有人想过会去救这个性命垂危,危在旦夕的孩童。因为人人都畏惧权势,都要独善其身。   只有人还在想着把他,怎么推向更深的深渊。   “怎么这么久了,才爬这一点距离?”纤丝笑着,她很满意这孩童身上此刻张惊恐的脸,他一面慌张地想靠手臂的力量,重新爬上这道绳索,一面又看着自己身下的深渊而惊恐不已。   纤丝感到了愉悦,可她觉得仍旧不够,于是她开口命令道,“再赏他一鞭子吧。”   侍从露出了奸恶的笑容,扬手正准备执行纤丝的提议。   “住手!”   在如此燕处危巢的关键时刻,出声制止的却是一名孩童的声音。   并非那群奴隶里的孩子。   在排队进销金城过石桥的队伍里,有一面看似与那群奴隶年纪大小差不多的孩童,站了出来。   他站出了排队的队伍,是他出声制止了这一鞭子。   姜宁惊讶着看着她的儿子。   此刻所有人都注目着赢官儿,无论是道域的人,还是那些奴隶,甚至纤丝都在看着他。因为谁都没有想到,会是一名孩童敢站出来管这个很麻烦,很危险的闲事,众人都有些愣住了。   赢官儿又说了一遍,这次他语气淡了一些,“我说住手。”   可依旧让人觉得很有气势,所有人都在心中感叹,此稚子绝不似一般孩童。 第56章   纤丝冷眼打量着赢官儿,看他身穿一身简单布衣,却容貌华美很是不俗,柳眉桃花眼下,灵气中带有一股自持不凡的神采。   她便冷声讥笑道,“不知小友出身何门何派,岂不知这是我魔域的规矩,不是闲杂人等可以干涉的。”想探知一下赢官儿的虚实底细。   “官儿?”姜宁从人群里走上前来,从后面护住了儿子,并低低唤了他一声。   姜宁想拉赢官儿避开,赢官儿却原地不肯动。   他明明看见母亲紧握成拳的的手,都使力到发红了。他不明白母亲到底需要隐忍什么?就因为她是魔域王子的情人,就必须容忍这等低劣女子的恶劣作为?   莫说他现在站出来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是君子该有的行径。就算他不管缘由,但凭己心,凭一己好恶要教训这个魔修,又如何?   他问过他娘,谁是天底下修为法术最厉害的人,他母亲跟他说是他爹。他不屑一顾,对他娘夸下海口,承诺道,“不出百年,我定胜过他。”   他连他天下第一人的父亲都不服气,更何况仅是个贵族的女魔修。   赢官儿反手拉住了他娘,他不打算走开,他也不算让姜宁走开。他根本不把纤丝的冷眼放在眼里,几乎是目下无尘般傲然回复道,“那需要是出身哪门哪派,才能不算闲杂人等,来管这个闲事呢?”   他赢官儿是含章神君的独生子,只怕他想入哪门哪派修行,哪门哪派都会夹道欢迎,把他当作宝贝在宗门里供起来对待。   见此子口气倒是不小,就是不肯表明自己的身份,纤丝更是觉得好笑,“你这小鬼口气倒是不小。只可惜,就算你是你们道域有如仙宗地位,三岛方外宗的弟子,我也不怕。这里是魔域,就算是你们所谓的含章神君亲自法驾到此,也得照样遵守我们魔域的规矩。   这些奴隶,是我的所属物。我就是他们的规矩!”   姜宁于此时解开了被赢官儿攥住的手腕,赢官儿还以为他娘要□□他,怪罪他一意孤行强出头,连忙放缓了语气,撒娇般唤了一声姜宁,“娘……”   又补了一句堂堂正正的理由,“您不是教我,君子有所为,不以善小而不为吗?”   行善义举,岂能因为畏惧而退缩?行该行之事,君子应当义无反顾。   姜宁静下心来,对赢官儿柔声道,“娘现在不是要与你说这些……”   说完,她便往纤丝那群人中走去,穿过了那几个魔修侍从,走到了那群孩童奴隶的前面,来到了那根横跨万丈裂痕的铁索上,姜宁稳稳站在了那不过一寸来宽的铁索上,弯下腰来,仅凭一只手臂,就捞起这个刚刚一直吊挂着的孩子,环在了怀里,把他重新抱回了陆地上放下。   这期间没有一人吭声制止,都好似默认般看着这名女子的行为。   她也是穿着一袭本色葛布衣,头上仅在发髻上插着花草编成的花胜,通身再无半点首饰,更无一点装饰妆扮,擦脂抹粉。说形貌,既似少女亭亭,又似女子绰约,介于两者之间,殊丽不可言。   起先人们都没好好看过她,还在心里认为,这名女子是刚才出头孩童的家仆。   如今见姜宁站了出来,先不说她色若春晓的外貌,单单就看她的行事风度,就敢在心中笃定,此女子定是哪家大宗门世家的仙子,只是不明白是因为何故,要做如此打扮。   法力高深且耳尖的人,又听到那名孩童唤这个女子称娘,已是在心里觉得出乎意料到不可置信的地步。   这样的姑娘,竟然已经为人妇为人母了!   姜宁做好了这一切,才又回到了赢官儿的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娘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既然是救人于水火,自当先救人。哪能本末倒置,在那里只说不做,逞口头威风?”   赢官儿面上很乖,心里则乐开了花,娘亲没有责怪自己真好,不但肯定了自己的行为,还顺着自己的心意帮着达成了目的。   他心里明白了母亲是宠他的事实,真的是乐到没边没际了。   “是,娘。以后官儿少说话先做事,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赢官儿自然懂得,该怎么顺着姜宁的心意说。   纤丝越看越眼疼,她看不惯这女子与这孩子亲昵相处的情景,更看不惯那些男子投注在这个女子身上,那目不转睛的注视。   无论是那群外来的道修还是魔域的魔修,甚至自己身边的魔修仆从,都因为这个女子的举态风姿而吸引住了。   排队进城的队伍,也因此停了下来。众人目光汇聚在了姜宁身上。   她纤丝自从爱上不咎后,就多了两大忌讳。   第一,她最见不得有长得比她好看的女子,出现在她面前。   第二,她最最见不得,这个长得比她好看的女子,还是个出生道域之人。   现在这个女人倒好,包圆她的忌讳,还在大出风头。简直就是拿钉子往她眼里戳。是可忍孰不可忍!   纤丝款款上前,笑着道,“这位姑娘心善,怎么不把这个小奴隶直接抱到对岸去?”   她有意这样说,她要有个理由把这个女子留下了,然后再好好整死报复这个女人。哼,得罪了她纤丝还想走人?也不看看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这样一说,众人也不由得好奇。是啊,既然是帮人救人,怎么不直接把人抱到对岸去。又把人送回了这边,岂非还不是又是一次九死一生?   难道说?众人所想的意思,纤丝替众人问了出来,“还是说这位姑娘,也是有自知之明,爱惜身子的人。自知法力低微,不敢走这万丈深渊了吗?”   纤丝是在激将姜宁,她的打算是逼得姜宁不得不走上这危险万分的铁索,不管姜宁能否顺利走到对岸去,她都有办法让姜宁,直接跌落深渊。   她要叫这愚蠢的女人,懂得什么叫谨言慎行,要为自己的一时善心,付出代价。纤丝笑得更开心了,她突然觉得这比戏弄奴隶来得有趣得多。   看着一张张骨瘦如柴的脸上惊恐的表情,怎么比得上去看一个美人在惶恐害怕的尖叫声中,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来得有趣。   等会这个女人就是铁索上的鱼肉,她纤丝就是深渊边站着手持鞭子的刀俎。   她要一鞭鞭抽打着这个女人,看着这个女人在花容失色后,再弄断这根绳索。最后再把那个强出头的小鬼,也给一脚踢下去。   道域的女人,你倒是看看,最后众人的目光会聚集在谁的身上!   纤丝给她的手下递着眼色。   这些跟从纤丝已久的侍从,怎会不懂得自家主人歹毒的心肠,只可怜这个道域的女人了,什么时候出风头不好,偏偏要在此时——   纤丝刚在不咎王子那里受了气。所以才会拿这几个小奴隶撒气取乐,现在好了,轮到这个女人倒霉了。   姜宁并不知道她此刻已被纤丝记恨在心里,谋害在眼前了。   姜宁之所以这种做,自然是有原因的。   赢官儿的直觉,觉得这个女人肯定是不怀好意,要对母亲不利。正要帮母亲出言怼回去。   却没想到,母亲会先一步已是走到了纤丝面前,还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笑着说,“这位魔修姑娘,我已成家,再唤我姑娘并不合适。既然我与你同为修真者,姑娘赏脸唤我一声道友或者居士都可以的。”   她居然成家嫁人了?纤丝真的没有想到这点。等等,她说同为修真者,这个女子竟然也是修行中人,怎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是她厉害到自己不能察觉,还是弱小到自己不能察觉呢?   听完姜宁这番言辞的赢官儿,也很是惊讶。不为别的,自打他出生以来,他还未曾听过他母亲,对谁这么低声客气过。   他母亲同他还有父亲相处说话,都是随性所为,哪有过这么迁就有礼的语气。   赢官儿惊呆了仰头看着他的母亲,不明白姜宁为何要如此。   姜宁把纤丝微愣的眼神看在眼里,在顿了顿后,接着道,“我之所以如此,自然是为了尊重魔域的规矩。道魔两域和平多年,何必为了小事如此呢?”   纤丝听姜宁这样的语气说辞,自以为是姜宁要替这群奴隶付过桥费,她心里冷笑着,看来我没能看出这个女人的修为,一定是这女人修为低微到我都瞧不出来。要不然,刚才这女人直接大出风头把那奴隶,抱到鸿沟对岸去多好,何必在现在还在假惺惺,什么尊重魔域的规矩,什么两界和平。   她又一次眼带讥讽的打量着姜宁的一身穿着,心里嘲笑着姜宁,不认为姜宁能拿得出这十来个奴隶的过桥费。   而且就算这女人能拿得出,她纤丝就不能来个坐地起价,水涨船高的吗?   “既然这位道友也同是修行中人,还怎么知情懂礼。又有一副好心肠。”纤丝假惺惺着对姜宁笑道,“我也不好再为难,只是这过路费……”   纤丝故意没往下说,她就是要看姜宁的反应,好见招拆招,杀姜宁一个措手不及外加进退两难。   在场的其他道修一听纤丝提及过桥费的事情,当下就以为懂得姜宁的难处了。   唉,看这位娘子都嫁人了,也不像是有钱的,应该是嫁给某位散修,家里底子薄,家境艰难贫寒吧。   以至于都有几个道修在背后小声嘀咕着,是不是应该此时出手,帮姜宁凑钱?   自古都有男人喜欢英雄救美,虽然这位美人都已经嫁人打了折扣,但是美成这样的女子,还是忍不住想帮她一把。   可是更多的人,就算美色当前,也更畏惧纤丝的权势以及她背后的不咎王子。不敢于此时出面,怕有所得罪。   就连赢官儿都打算自个儿掏腰包了。   这一路上母亲都这么节俭了,想必是出门忘记带银两盘缠了。好在赢官儿身上还有些出门随身所佩的配饰,还仍旧在身上。只是被取下后,他一直收在了里面,没有戴在外面。   他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过桥费到底有几何,这一共的过桥费需要花费多少。但是他想,他身上件件所用之物,哪一件不是他母亲给他准备的。他母亲姜太玥给的东西,能有普通东西吗?   他想他随便拿出来一件,抵了这十几个孩童的过路费,应该是足够的。只是这抵扣的东西,只怕要回到三岛方外宗以后,才能再派人赎回来了。此时还是先把东西垫出来,在他娘亲面前刷一个好印象。   哼,他怎么可能真的把他娘亲给他的东西,给用了出去。   然而谁都料错了姜宁的打算,姜宁其实一开始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决断,是一个她认为不失尊重魔域规矩下的办法。   却也是真正的令人措手不及,料想不到。   “我没打算付过路费。”姜宁笑了笑,这一笑极美。因为她不由得想到了瀛寰。   她其实还是有一点很喜欢看人料错了后,错楞的神情。也许是被瀛寰惯坏了的缘故,她总之是很喜欢,看瀛寰在自己这里惊讶错楞的神情。久而久之下,没想到自己也是学坏了,总喜欢这样先让人误会,最后才说出心底一开始的目的盘算。   姜宁接着拿出了一把伞,众人都愣神中不懂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可赢官儿却笑了,收回了那双,正准备给他母亲出资补贴的手。他知道他母亲是要干什么了。赢官儿心里得意极了,真不愧是他的娘亲,是啊,这种事情,怎么能出钱解决呢?   他赢官儿都是一路能省则省的啊,怎么轮到了这里,会给这些无关紧要的外人破费呢?   姜宁虽不是如赢官儿所想的那样,能省则省的心态,可她接下来想干什么,也算是被她儿子所猜中了。   然而赢官儿也仅是猜中了一个开头。   “我要他们走过去!”姜宁鲜有的神情傲然道。   此刻众人惊觉,果真有其子必有其母啊,不,应该是有此母必有此子啊。他们都联想到了刚刚,赢官儿于众人前,敢第一个站出来出声制止又高傲不屈的样子。   这是,与生俱来的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自负。   “道友真是说笑了。这群卑贱的奴隶,能爬过去都是老天可怜他们了。”纤丝哂笑着,她都有些好奇姜宁到底是想干什么了。   这样纤细的绳索,还在锁在了万丈深渊之上,晃晃悠悠的。普通的孩童若是能四肢攀附,爬着过去,确实都已是命大了。   纤丝都在心里猜测着,莫不是这女人只是长得好看,只怕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傻子。正因为脑子不正常,所以才会在拥有如此绝世的容貌下,居然只嫁到只能穿得起粗布葛衣的夫家。   真是可惜了,她纤丝此时倒是有些可怜这个女人。   赢官儿瞧见了纤丝看他母亲的表情,蔑视中又有些嘲讽的神态。赢官儿同样觉得有些可惜了,只不过他所感到惋惜的是——   是他父亲瀛寰不在此处。   要不然让他父亲见,到这女人居然用这种眼神去看母亲。那真的有精彩的场面可以看了。想一想他居然很激动。这魔修是叫纤丝吗?嗯,他赢官儿记住了。   姜宁摇了摇头,“不,他们可以走过去的。”   说罢,姜宁就在众人的期待与诧异中,缓缓打开了她那把刚拿出来的纸伞。   出门前,瀛寰还笑着问她,问她需不需带着乘黄剑出门。说乘黄剑也算是一件,比较趁手的傍身法器。   堂堂天下第一的神器,就被他这样贬低了去。   姜宁在瀛寰怀中与他调笑道,“这次又带着你的本命法器出门,岂不是又要同以前一样了。一眼就要被人认出来,是你媳妇。这不就等同于是被你含章神君盖了戳一样。想逃都逃不掉了?”   瀛寰见姜宁有心思与他玩笑,也笑着捏着她的下巴,笑道,“好哇太玥,你现在是要做那带子逃跑的小娇妻了吗?就不怕你的掌教大人,千里把你抓回来,好好惩罚你的吗?”   姜宁反手,搭在了瀛寰捏她下巴的那只手掌上,眉开眼笑着道,“檀郎不是,早给了柔奴一件,更称心如意的法器了吗?”她一个术修,你叫她去用剑,岂不是白糟蹋了乘黄剑的威名了吗。   彼时,同在销金城,檀越郎于大雨时赶来送伞。   那把伞是姜宁唯一一件带回来三岛方外宗的东西。到了后来,姜宁才知道这把伞也非凡物,是一件很适合她的法器。   她修雨雪二象法术,这伞就名唤四象物华伞,给她用多多有余,甚至可以说是浪费了。   此时,姜宁撑开了这把蓝白相间的纸伞,她走到了这深不见底的鸿沟前,她朝下面看了一眼,踏出了一脚。   “姑娘!”有好几个道修都以为姜宁是要想不开,要做傻事。   纤丝在心里暗笑,果真这女人是个神志不清的傻子。   赢官儿却在笑,因为他听见他母亲开口道——   “天罡正法,太虚神和,持霜降雪,听吾敕令——”   姜宁一步一令咒,随着她每一句令咒的落下,本该隔空的几丈来长的深渊裂口上,开始出现了一层洁白的冰晶,于姜宁的脚下凝结而成。   “阴阳四象化无穷,凝气化霜雪,自我脚下来。”   有细细的飞雪在纸伞的边沿落下,与其说是雪花更像是一瓣瓣雪白的梨花花瓣,来得那般精致美丽。雪花都顺从着聚拢在她的脚底,给她铺就一道用霜雪组成的道路。   众人屏息惊见此等奇景。   他们都忘了此身身在那里,姜宁本该是做什么的。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在看着一个,正在落雪中撑伞,悠闲漫步的雪中仙子。   几句话语轻落的功夫,姜宁就打着伞,从这深渊的这头走到了另一头。此时她不过是在念着几句咒语,一架晶莹剔透的冰晶飞桥,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久久不能回神后,有人欣羡她的法器,那把看似普通的纸伞。   更多的人欣羡姜宁,欣羡到心生爱慕了。   姜宁又从这架冰晶桥上走过,走了回来对着这群孩童轻笑道,“现在你们可以走过去了。”她笑得很开心,以至于都忘了戒备心,随口自报了姓名,“这是我姜宁给你们造的,以后只准你们专属。”   骤然,赢官儿开始嫉妒这群身为奴隶的孩童了,他极为不满,“娘!”   一边叫唤着他的母亲,一边跑过去抱住姜宁的腰身,撒娇道,“娘亲,你都没有这样宠过你的官儿……”   姜宁牵起了赢官儿的小手,柔声相哄,“好啦官儿,听话。为娘疼你。”   赢官儿也很懂事,不在此时与母亲多做取闹,他只是嘟着小嘴,强调着,“官儿听话,可是官儿也记得娘亲说过,要疼官儿的。”   这是打算要给姜宁一笔笔记账,好日后讨回来的意思。   姜宁哭笑不得,这孩子怎么不但长相越来越像瀛寰了,这小气的爱使性子的个性,更是学了个十全十。   “娘记着在,官儿也帮娘记着好吗?”   “嗯!”赢官儿终究是满意了。   姜宁见那群小孩都平安走到了对面去,于是她拉着儿子的手,走到了纤丝前面,与她微笑说道,“姑娘,我遵守了魔域的规则,尊重了你们。还望姑娘能在,在场这么道魔两域修真者的见证下,也做到不要与一群孩童计较。秋后算账,这样有失身份,不是吗?”   “你!”纤丝不仅失了面子,还被姜宁一番话怼到火冒三丈,哑口无言。   可她清楚明白,她打不过这个女人,她带的手下加在一起,也打不过这个女人。这女人能在轻而易举中,就能使出如此高强的冰雪法术,看来自己窥视不了她的修为。是因为这个女人,高深了自己许多的缘故。那把破纸伞,只怕也是件不可多得的仙家宝贝。   今天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她居然拿这个女人毫无办法!   可是她纤丝不甘心,有一句话叫来日方长不是吗?何况,这女人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你既然不怕得罪了我纤丝,那也别怕我纤丝“惦记”上你了!   “娘亲,我们不进城了吗?”赢官儿被姜宁拉走了,他觉得很是奇怪。   “呃……”姜宁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旧与自己儿子表明了现实,她偷偷低声道,“这个女人看起来恶毒又不好惹,她现在虽不会对那群孩子下手报复。可保不准我们要遭殃的啊。趁现在,我们还是避一避吧。”   赢官儿笑了,他居然觉得此刻的娘亲,是有些可爱的,“那娘亲当时还要站出来,还祭出了四象物华伞,来震慑他们。”   他父亲是一剑立威,他母亲在这叫什么?凭空造一座桥来膈应魔修?这简直就是不遑多让好吗。   姜宁笑着,“为娘既然知道官儿刚才出声阻止,是维护为娘的心。娘亲怎能没有不去维护官儿,为官儿壮壮颜面的态度呢?”   娘亲果然懂得我的心思,赢官儿心里甜蜜极了,可还是忍不住戳穿他的母亲,“唉,娘亲。就说是你自己想这样如此就行了,不用打着儿子的旗号。”   “好吧……”姜宁无奈着,真是儿子越大越不好玩了。   “那我们不去销金城了?”   “他们今天肯定会守着我们,我们先避开这一阵,等明天再来进城吧……”莫说赢官儿好奇销金城里有什么,她姜宁也是一直很惦记销金城里的繁华多姿。   姜宁与赢官儿已是离城门,越走越远了。倒是也没有人跟来,这让姜宁稍稍放了一下心。   蓦然,恰巧有一只不过拳头大小的小鸟,朝着姜宁二人飞来了。这鸟虽然很小,可更为稀奇的是它全身竟是通体透明的,只有在周身边缘处,勾勒画着一道淡淡的银光。   “娘亲,是青鸟。”赢官儿的声音淡然,并未有见到如此奇异之物,应有的兴奋。   他知道,这是三岛方外宗特地用来传递鸿信的法术青鸟。他还知道,这肯定是他父亲的来信。   青鸟的嘴里,衔着一根红色的线。青鸟鸿信,红丝传情。他赢官儿想都不想,就知道是他的爹给娘亲的信件。   与赢官儿的淡然不同,姜宁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是高兴极了。瀛寰的来信,她天天收,每天收个十几封都不会嫌多。   小巧的青鸟,停在了姜宁的手上,给她递出那根红线。   青鸟完成任务随即消失不见,那红线倒是立马就在姜宁的手中,展成了一封信件。   因为是掌教特许的私人信件,任凭赢官儿怎么瞧,都看不出一星点的蛛丝马迹。可又见娘亲,那一脸敛眸含笑的表情,他就很想知道这封信上到底又写了什么肉麻情话,能逗得母亲如此欢喜。   “娘亲,父亲信上写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你爹说他昨日做梦梦到我了。”   确实是不值得说道的事情,可赢官儿更奇怪了。这样普通的事情,为什么母亲这么开心呢?   “做梦而已,官儿也经常梦到娘亲呀。”   那封信在片刻后,也在姜宁的手中消散了,这时姜宁才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她淡淡笑道,“傻官儿,这是不一样的。”   赢官儿还是不懂,可他觉得此刻娘亲的笑容,好好看哦。   像春天里最美丽的花朵,全都在这一笑中悉数绽放了。 第57章   第二日,姜宁与赢官儿母子俩乔装打扮了一番,准备再次进销金城。   可今时不同昨日的心情,赢官儿的脸上写满了不乐意,他甚至想他母亲是不是故意的。   “娘亲,这真的不是你的恶趣吗?”赢官儿不肯继续走下去了,因为再往前去肯定就会碰见路人。   之所以赢官儿会抗拒,皆是因他的母亲姜宁振振有词,说既然是乔装打扮,就要乔装打扮到完全不同。致使他赢官儿,现在穿的是一身裙子。   是的,他头梳一对髽髻双丝绾,穿一件水红齐胸裙。   对,他作了女娃娃打扮!   这种没有颜面的事情,被他母亲看看,也就罢了。他不能接受他现在的样子,被别人看见了。   姜宁挑开了戴在了头上的帷帽垂纱,“怎么会呢,我的官儿怎么能这么想娘亲?”姜宁特地皱着眉头,让赢官儿能看清她一副十分吃惊的表情。   尔后她又抿了抿下唇,换了一副为难又可怜兮兮的神色,“都怪为娘,昨天惹了祸事,被那个女魔修记恨上了。官儿知道娘亲本事没有你爹大,而今只能委屈我的小宝贝了……”   实则在姜宁心里,早就美滋滋到乐开了花。   她从未见过瀛寰作女子装束的打扮,如今可以在自家儿子上目的达成了。赢官儿扮作女童的样子,简直貌若明艳小仙童,要把天下间所有的女孩子都比了去。   而且儿子挺像瀛寰的,她还可以试着遐想一下瀛寰女装时的样貌。真的是不要太开心!人间开怀事,莫过于此。   赢官儿无法,只能就此妥协了,“娘开心就好……”   “官儿,乖。”姜宁先是给了赢官儿一颗蜜糖,舒了他的心,接着话锋一转,才说出了她真正的目的,“但是一定要记得,待会有人的时候,不能再开口说话了。以免露馅了。”   赢官儿拖了一个老长的音,“是……娘……”是真的拿他母亲,毫无办法。   姜宁这就放心了,重新垂上纱帘。既然赢官儿是作女童打扮,她为了掩人耳目,也戴上了几乎罩住了全身的黑纱帷帽,还换上了一身男子才穿的儒服。   没走多远,打前路销金城方向走来了两个道修,一路走着两人还一路骂骂咧咧地,声音也不小,好似故意要弄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真的是活见鬼了,天杀的魔修。竟然不让道域的人入城!”   “听说是昨天有一个道域的娘们,非要当众逞能。在城门口造了一座冰桥不说,还说是专给奴隶用的。得罪了不咎王子的情人,如今王子大发雷霆,就干脆禁止道域的人入城了!”   “真是活见鬼了,都是那娘们干的好事。”   赢官儿拽住姜宁的手没有说话,可看向这两个嘴碎的路人的眼神,却是冷幽幽到毫无半点情绪。   姜宁没把目光放在路人身上,她反而看着赢官儿,“没必要在意,这些无关紧要之人的闲言碎语。还是我们自己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   说罢,姜宁还捏了捏自己儿子的小脸,吸引他的注意力。   是的,娘亲说的没错。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人。   可就算认清了这个,赢官儿还是忍不住道,“娘亲,是不是昨日如果父亲在场。是不是今日,就没人敢在背后这样说您了?”   姜宁笑了,“这又关你爹什么事?”   “我太过弱小了,所以才让人有机会欺负了母亲。”赢官儿义正言辞道。他很少唤姜宁母亲,因为他觉得这个词不够亲昵。而此刻这声母亲,代表他心中的尊敬与慎重。   只有像父亲瀛寰那样的强大,才能保护好娘亲吧。   “你脑子里瞎想什么?”姜宁觉得无法理解赢官儿,她揉了一圈赢官儿的发顶,“昨天为娘那么威风,又被谁欺负了去?”   姜宁甚至感到好笑,就算强大如瀛寰,也只是能在床上欺负欺负她罢了。下了床,还不任由她姜宁揉圆搓扁?   不,我姜宁在床上也能拿捏地住檀郎!   “可这些人乱嚼舌根,对您语出不敬!”   姜宁觉得,“是非黑白,是否其中有什么难处或者误会,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反正他们本来就是要进城的,如今却有人说不咎下了一道命令,不让道域的人进销金城了。她与赢官儿一道去看看,了解下情况也无妨。   刚一来到销金城城门附近,就见着人们都在聚拢到了一块,好像是在围观着什么在,还有此起彼伏的叫好声,络绎不绝。   等靠近了一些,往人群前面看去。只瞧见了是两人正在比斗,一人是魔修,一人是道修。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姜宁拉着赢官儿走上前去,只能在人群外围找了一个人询问,她压沉了声音装作了男人,“道友,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热闹正起劲的围观者,也没过多注意姜宁,听见有人询问他,也就热心感慨了一番,“这人打的是魔域贵族纤丝的手下,这是我们道域的高手,在给我们解气啊!”   还有人见机插嘴,说起了前因故事,“昨日有个女道修,煞了一个女贵族魔修的威风,削了魔域的脸面。”他指了指更为前面的深渊鸿沟处,“在那造了一座冰桥,还说只给奴隶走。气得那个女魔修,昨天就找人把这冰桥全给砸碎了。扬言,就算翻遍全销金城,也要把这个女道修给找出来。”   姜宁抬眼望去,确实昨天她用法术变出来的那座冰晶拱桥,都消失不见,只剩一头一尾的残缺了。   她在心里感慨,看来昨天那个纤丝怒气不小啊。   那眼前这个打斗,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继续道,“那女魔修砸了桥不算,因为一直没能找出,那个打了她脸的女道修。这女魔修不简单,竟然能找到不咎王子出面,让王子下令不准道域之人再入城了。不咎王子真是风流多情,这等荒谬的命令也居然能颁布出来。”   有人嫌这人说得啰嗦,抢着解释道,“说白了就是,这个名叫纤丝的魔域贵族。”说着,还指给姜宁去看纤丝本人所站的位置,也在围观着这场比斗。   今日纤丝也仍旧在城门附近同看这场比斗,应该是想来堵截姜宁的。   “她要抽着鞭子,要让一群孩子爬过铁索深渊。有一位女道修出面非但修制止了她,还心善造了一座冰桥,可以给奴隶通过。免了他们再走铁索过深渊裂口的危险。他们魔修觉得失了脸面,今日寻思要找我们道域的人报复回来。所以立了这么一个十分无理的规矩。”   “不咎王子也真是宠爱这个纤丝,什么都听她的,由着她胡来。”   还有小声道,“这女魔头仗势欺人,叫嚣着那个女道修只要一日不出面,她就要一日不准道域的人进销金城。自然有人就看不过眼了,这位比斗的仁兄,就是在帮我们道域的人出头。”   有人随声附和着,“这道友,好样的!我辈楷模!”   那名敢出来伸张正义的道修,也的确修为不俗。没过几回合,便把纤丝的手下打得落荒而逃了。   就连姜宁都忍不住,给他拍手叫好了。   赢官儿看都不想看,这个出头比斗的道修。还在心里冷哼,资质平平的庸俗之辈,也受得起我母亲的一声称赞吗?   那比斗的道修见自己胜了,在场道域的人都在给他鼓掌赞扬,不免有些意气风发,他走到了纤丝面前,高声道,“莫要欺人太甚!你们魔域不是最看重实力的吗?如有不服,我们可以接着比划。如果服了,就请你们的不咎王子出来,请他收回这个不合理的命令!”   “对!让他出来!”   “让他收回这个命令!”   他一发言,无数道域的人跟上拥护这个言论。   纤丝笑了一声,冷眼鄙视着,看向所有人,“我们魔域的不咎王子,也是你们说见就能见的吗?”   姜宁细想了一下,看样子如今局势,这个纤丝的魔修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现在已经有人出面解决了这个问题,自己此时再出来,无疑是是去添乱。   “官儿,我们走吧。”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惹出更多麻烦,姜宁打算直接拉着儿子离去。   赢官儿听从了母亲的意见,正与姜宁一道离开了人群,往城外走去。   没去管,那名刚胜利的道修,在纤丝的话后,仍在高声呼喝,“我看是你们魔域没人,他不敢出来了吧!”   许是被胜利还有无数的吹捧,冲昏了头脑。这句话,到底是说得放肆了一些。   没想到此人后面接了一更过分的话,这句话虽是很多人心底默认的事实,却没人敢在魔域的地盘,真正说出来——   “听闻你们王子是个只懂得温柔乡,法术修为则全靠是天财地宝与魔晶堆砌出来的。”幸好他收住口了,他本想加一句废物的。好在这道修的理智,终于回来了。   被他的话语激怒,骤然也有一名魔域的修者站了出来。   这声音好似凭空而来,“阁下的嘴好生厉害,就是不知道这实力和嘴想必,孰能称第一?”   众人寻声望去,又见到这名想要迎战的魔修,很是奇怪又好笑。   因为他的脸上戴着一张木雕的哭丧脸面具,面具涂得红通通下撇着一张委屈大嘴,甚是滑稽可笑。   可他声音很好听,似少年郎的声音。   “年轻人未免太过狂妄了!”话音刚落,道修举掌就朝这少年郎攻来。   新一轮的比斗,就此开始了。   就因为这个魔修这一句话的声音,引得已是转头的姜宁,回头去看了他一眼。   “娘?”赢官儿好奇,也跟着回头望着。那边比斗已经开始,他根本不知道他母亲是看什么,因什么而停下了脚步。   姜宁顿了一下,赢官儿不明白他母亲是怎么了,于是又唤了一声姜宁,“娘?”   “没什么,走吧。”姜宁也不打算解释给赢官儿听,只是选择继续拉着他离开了这里。   却不想,还没走多远。就听见了背后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的惊呼声音。   “哎呀!”   以及山石崩塌的催裂之声。   肯定是打斗十分激烈,有其中一个人受伤惨烈。   姜宁又一次停驻了步子,这一次她干脆拉着赢官儿一起,重新回到了人群中,关注起了面前的比斗。   其实也没必要接着关注下去了,因为比斗已在不过片刻的功夫,已是有了结果。   那名刚刚还在放肆叫狠的道修,都已经倒在了地上吐血了。周遭有地面裂开的痕迹,想必就是刚刚姜宁听到的催裂之声。   已然获取胜利的少年郎,不动声色。就好似凌然而立的青竹一般,屹立在了原地。   甚至无人可以得见,他面具的神采,是笑或者没笑。   倒是在一旁站了许久的纤丝,于此刻又站了出来,“在我们魔域,侮辱了王子的罪过。是要拿命抵罪的”她开怀的笑了一下,“来人呀!给我把这个道修,丢到深渊下面给王子谢罪!”   围观的人群,又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   “这怎么可以!残忍,简直残忍。”   与昨日的那几个孩童奴隶不同,这个道修是他们道域正紧的修真者。他们自然无法坐视不理。   少年郎开口了,“想救他的命也可以,打败我就行了。你们道域之人,有人肯出战吗?”   话已经放在这里了,然而没有道域的人愿意站出来,与这个少年郎一战。   因为他们起先都肯定了,这名出战道修的实力的。谁能想到,这个看似年纪轻轻的魔修能在几招之内,就把人打趴到吐血。   此等实力,想必没有元婴以上的修为,是没有胜算的。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再有道域的人输掉比斗。非但自己要丢了性命,也是更丢了道域的脸面。   所以此刻,前一秒还七嘴八舌的围观人群,在少年郎发完话后,已是变得鸦雀无声了。   在寂静中,有人忍不住破口埋怨了一句,“呸!这都怪昨天那个女道修,要不是她多管闲事。那今天什么事也都没有了!”   是啊,要不是因为她。那不咎王子也不会为了纤丝,去下这道荒唐的命令,这名纤丝魔域贵族,也不会在此为难道域的人。   这名道域的道友也不会为道域出面,以至现在还要丢了性命。   “是啊,这女人逞完威风就不见人影了,现如今可苦了我们这些人。”   “对!都怨昨天那个女人!”   “是该怪她!多管闲事!”   很多人都在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责怪姜宁。你叫他们出去打回来的勇气,他们是没有。但你叫他们去怪罪别人,特别是一个女人的勇气,他们不但有,而且很积极。   “娘!”赢官儿气到眼眶都发红了。他当下还没有能力把这些人全给杀了,让他们闭嘴。他只能拉扯着他的母亲,“娘,我们走吧。这里没什么意思。”不想让姜宁再听到,这些可能令她伤心的话。   姜宁迈不开腿,她既没办法转身离开,也不知道是否该迈步越出人群。   她踌躇在了原地。   纤丝的手下拖着那名受伤的道修,一路拖行着到了深渊的边缘,任这个道修怎么挣扎呼救也没有一丝心软。   那名获胜的少年郎,也默认此等行为。   道域里有的人,要么侧过了头,要么已是闭上了双眼,都不忍看这即将会发生的惨剧。   只有赢官儿仍用那双通红的大眼,还在恶狠狠地凝视着前方,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会得救的。   因为那双一直牵着他的手,已然松开了他。他的母亲姜太玥,离开了他的身边,越过了人群,已经走了出去。   他的母亲打算出手相救了。   没有一句声音,是招先至,而后人至。   沧浪之水,化作了一条水蛇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缠住了那名道修的双腿。救住了,险些被人推出去的道修。   纤丝的手下,还在大感意外的时候。   头戴哭丧脸木雕面具的少年郎,早已是注意到了走到人群之前的姜宁。   此人身形消瘦纤细,全身着黑衣,更被一顶黑纱帷帽盖住了,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知道,就是这个毫不起眼的人,出手相救的。   “能在远离大海的魔域轻易使出水系法术,阁下不简单。”少年郎评价道。   可姜宁没有出声,因为她无法开口说话,她怕她一旦开口,会被人认出是昨日的女道修。为此,她才特地没有祭出法器,更没有使用昨天用过的法术。   少年郎见姜宁并未言语,也不过多相逼,仅是又确认一下,“规矩摆在这里,想救人就要打败我。”   人命关天的事情,自己怎能踌躇呢?姜宁用招式代替了她回答,水如洪涛又如巨浪,朝着少年郎压境拍打而来。   水本有刚柔两面,水柔善时可利天下万物,滋养万物而不相争,也可以刚强如猛兽,吞噬一切好不讲道理。   此时此地在姜宁法术下的波涛,就是猛兽,就是不讲道理。   可水浪的速度快,魔修少年郎的速度只可能更快,水势一时都追不上他了。   这是攸关别人性命的事情,姜宁不敢托大。当机立断,默念咒语,水势一分二成包夹之势,朝着少年郎围剿而来。   少年郎却是轻笑了一声,因为面具的遮掩,谁也没看见这一瞬间的笑容。   一时,他凌然发力,一跃入空。竟然踩在了水浪的浪头前,好似没有任何威胁。   却没想到,在这须臾之后,他脚下的水浪又化作了水做的巨龙,不但让他凌空坠落了下去,更朝着他汹涌而来,要把他淹没撕咬了进去。   可他并不怕,他甚至要借这坠落之势,一跃而下,居然是要朝着姜宁的身上砸落而去!   姜宁并未朝天看去,仅是在自己的周身,随手召唤出了一道水幕护体。   少年郎见水幕就在眼前,也不畏惧,他好像打算与姜宁要拼个你死我活,依然不见他有收招或掉头的打算。   骤然间,就在少年郎触及到水幕的那一瞬间——   他不知道何时又从哪里,在手上幻化出了一对好似新月的弯刀,弯刀通体银白却又流逝着赤红一般的焰火。   有魔域的魔修认出了这对弯刀的身份,当即朝着少年郎下地跪拜了。   这一刃,是这样的霸道。   银白流火的弯刀刀刃,刚一划上水幕,水幕就好似惧怕一般,全都避让了开来。   然而在这水幕被划开的刹那间,分开两帘的水幕也变了——   从划开的两边,水幕化作两股浪涛,夹击着少年郎。   好似惊涛拍岸一般,拍击四散了开来。只不过四散溅落的水珠,这一次卷起的却是千层的雪花。   此时,少年郎的新月弯刀,划破了水幕,也划破了姜宁帷帽上的垂纱。   这一刃,又是这样的轻柔,仅仅是如风般带过了垂纱,没有触及到面纱下的面容分毫。   他看见了,黑纱遮挡下的面容。   此刻,姜宁的雪花飘落在了少年郎的木雕面具上,霜雪在顷刻间布满了整张面具,面具应声而碎了。   她亦是看清了,少年郎右眼下那颗水滴般的泪痣。   他歪着头,笑了一下说,“姜宁姐姐,你好呀。”   与少年的开心不同,她则淡然了许多,只是应了一声,“不咎……”   少年郎的身份随着面具的消失,早已是昭然若揭了。   包括有贵族身份在身的纤丝,全部的魔修于此刻都右腿单膝跪下了,齐声高呼——   “拜见不咎王子。”   所有道域的道修也因惊见,这惊人的一幕,都有些呆立了。   只有赢官儿一个孩童,径直小跑了出来,跑到了姜宁跟前,无视了所有人唤了一声姜宁,“娘亲!”   姜宁顿时就瞧见了赢官儿那红通通,好似哭过的双眸,心疼不已下,弯腰把赢官儿抱在了手上,“怎么哭了?”   不咎没有理会那跪了一圈的魔修,他只见姜宁怎么没有理睬他,反倒是抱了一个称呼她娘亲的小孩。   他有些接受不能,脱口问道,“这个孩童是?”   姜宁正准备要答。   却被赢官儿抢先了去,赢官儿坐在了姜宁的手臂上,气势十足道,“我自然是我娘亲的儿子,你又是何人?” 第58章   儿子?不咎一时因为这个称呼而错愕不已,眼前的孩童,明媚若晓春之花,分明是个女孩子呀。   一个女童如何要称自己为儿子?是他听错了,还是这个女童自己口误?   不咎想不明白这一点,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听出,赢官儿话里所想要表达的重点——   他是姜宁的儿子。   姜宁也是一愣,但想及这么多人,都还在场关注着自己与赢官儿,纤丝也在后面注目着在。   她讪讪而笑,替自家儿子改口道,“这是我的女儿……”   那一袭被不咎方才划破的垂纱,在这刹那间又变得完好如初般了,重新遮掩了姜宁的容貌。所以除了不咎外以为,没人能在这片刻间,识破姜宁的身份。   姜宁隔帘看着不咎,想到他如今的身份,又补充了一句,“为了行事方便,我假扮成了男子。”   不咎了然,当初在销金城与姜宁姐姐相处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避免麻烦。她也是做了女扮男装的打扮。她有这样的美貌,本该就要多加提防。   不咎有些高兴,“昨日听闻有一位极美的女道修,能凭空造出一架冰桥,立于裂开的深渊之上。我就在想,是不是姐姐了。后来一细打听,那女道修好像还姓姜。”他看向姜宁的眸子里,潋滟着光亮,好像很激动,“姐姐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赢官儿待在母亲怀中,把不咎的欣喜全看在眼里,想着这个王子是不是哪里有毛病。他自己跟母亲都已言明,他们是母子关系。怎么这个魔修还一副小奶狗求欢的样子,满心满眼全扑在母亲身上,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赢官儿心里暗自提醒自己,一定要对这个魔修王子多加提防。   不咎明显很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姜宁打断了,“呃,不咎。”   “嗯,姜宁姐姐你说。”不咎眨了一下眼睛。   “我现在是作男子打扮……”姜宁停顿了一下,环顾了下四周,“还有,大家都还跪着在……”   不咎聪慧,言下之意也不用姜宁再过多说了,他已明了。   不咎当即改口,“那不咎可以唤你宁哥哥,可以吗?”   “可以的。”姜宁笑着点头,她仿佛觉得这几年其实不咎好似没有长大,仍旧是当年那个有些调皮又聪明的男孩。   得到了姜宁的首肯,不咎随即收敛了一下神色,转而用冷然的声音对着众人道,“都起来吧,总跪着干嘛。只知道跪下,就不知道该起来吗?还要我来唤?”   这句话虽不重,可显出了王子的不高兴。   他不喊起来,谁又敢起身呢。众位魔域之人,猛地都赶紧站了起来,生怕不咎会继续不高兴,又重重地一欠身,与不咎致歉,“愿王子安好。”   “烦死了!”众人的致意,并未获得不咎的好意,反而更令他心烦了,“该干嘛都干嘛去吧,别来烦我!”他严厉呵斥着。   姜宁看着不咎说出这几句话的态度与气势,她打算收回刚才的看法。看来当初那个不咎还是变了许多。   纤丝见不咎心情不好,反而主动上前来,她打量了一眼赢官儿,好似有些疑惑,却又想不通是为何疑惑。   姜宁连忙把儿子护到怀里去,不给纤丝再去看赢官儿的脸。   纤丝也不多在意,心里对这个身材弱小的男道修很是不削,又把心思花在了不咎身上,同他笑着示好,“王子,谢谢您能来为纤丝主持公道。纤丝爱您。”   姜宁见纤丝深情款款,视若周遭无旁人般表达着爱意,顿时十分不不好意思,把脸别了过去。   不咎那叫一个又急又气,他眼见姜宁的动作,就知道姜宁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他哪里是为了纤丝站出来主持公道的,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全都是为了引姜宁出来而下的功夫啊。   不咎陡然就更心烦易怒了,没给纤丝一个好脸色,“我说了别来烦我,你是听不懂,还是你以为你能例外吗?”   “纤丝不敢……”纤丝见不咎真有怒色,连忙伏低做小了起来,又把目光转到有所疑虑的姜宁身上,“就是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也需要你来管的吗?”不咎呵斥了一声,“你还站在这里碍眼做什么?”   纤丝心里难受,王子待她好时,事事称心如意,护如珠宝。现在不爱她了,又对她有如草芥,只觉得碍眼。   “是……”可纤丝没有办法,只能退着离开到了一旁去。   “姜……哥哥。”不咎差点说漏了嘴,“你可以听我解释的。”不咎极力想在姜宁面前,解释一下他与纤丝的关系。   然而姜宁却以为,不咎想解释的是如今的这个局面,是不咎下达的荒唐命令,所以她打断了不咎,“解释什么?解释这场闹剧吗?”   说完,姜宁还意有所指般,看向了那个已经被不咎打到吐血,又受到惊吓晕倒的道修身上去了。   不咎笑着说,“是我不对,是我乱来了。这还不都是为了能见宁哥哥一眼,才犯得错事嘛……我知道宁哥哥心善。”   姜宁当初能在危难中,救下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可见姜宁就不可能对一个无辜者的性命,坐视不理。不咎就是抓住了姜宁这一点弱点。   这孩子真是没有长大,只知道胡来。姜宁心中感慨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也许魔修与道修,对待人事物的看法观念真的不一样,她姜宁也没有立场,去训诫一个魔域王子。   “我知道啦。”不咎很高兴,姜宁没有多加责怪他的意思。他以为是姜宁默许了他,用了这种方式引姜宁出来。   便立刻对众人下达了命令,也是对纤丝说的,“今日之事就此结束。”不咎还走到了道域一众围观的修士面前,“我万有之母之子不咎,今日败给了你们道域的这位道友……”他转身指向了姜宁,“心悦诚服之下,愿意撤回昨日对道域之人不得入城的禁令。魔道两域,本该和平共处。”   顿时无数道域之人,当场欢呼雀跃。   纤丝气急,她不服又跑到了不咎面前,“王子!这怎么行!”如果这样了,她还怎么把昨天那个女道修给引出来。   昨天她去找王子时,说起那个女道修,王子还很感兴趣的。也很同意她用这个办法,来逼迫那个女道修现身。   怎么现在因为这个所谓的朋友出现,一切都变了一个样。   不咎已是对她不耐烦多时,顿时语气不善道,“纤丝,你虽是贵族,可我是王子。你有可以如昨日一般,向我进言的权利。难道你还有像现在一样,否决我命令的权利吗?”   这句话说得极重,说到了魔域中最不可逾越的等级上去了,王子高高在上,理应服从和仰视。   纤丝怕不咎真的生气,要下罪于她,连忙匍匐在地,“纤丝不敢。”   可不咎还不满意,低头轻蔑了一眼跪倒在的纤丝,“今日之事,起因皆是因为你昨天拿奴隶性命取乐。你别以为你昨天没说这个,我就不知道。   现在我命令你,治好刚才那个被我打伤的道修。还命令你以后,不能再拿任何人包括奴隶的性命取乐了。”   纤丝大惊,不可置信般抬头望着不咎,“王子!那人诬蔑你。这是不可原谅的罪过!”   不咎笑了,云淡风轻般道着,“在魔域,天大的罪过,我不咎都可以赦免。难道不是这样吗?”   纤丝臣服了王子,“是……您是母神万有之母的儿子,理因如此。”   不咎很开心,他知道姜宁肯定会赞许他这样的行为。急忙便赶到姜宁面前去邀功了,没有再去多看一眼纤丝。   “宁哥哥,我这样做,做得对做得好吧。”   他那期盼着嘉奖的目光,在姜宁看来真的是觉得乖巧又可亲近。   赢官儿大感大事不妙,当即便说了一句极为破坏气氛的话,“娘,刚才这个哥哥说话说错了……”   “咦?”姜宁不懂自己儿子,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赢官儿一双眼直盯着不咎,慎重其言道,“这位哥哥刚才所用‘心悦诚服’一词,并不妥当。应该用五体投地,来得比较恰当稳妥。”   哼,你什么人,居然也敢对我娘亲说“心悦”一词,你悦什么悦。   姜宁不理解官儿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卖弄什么学问,她只好帮着不咎,以免气氛尴尬,“都一个意思,我就很喜欢心悦诚服这个词。出自圣人语。”   心悦诚服一词出自孟子,姜宁只在就事论事,为了帮儿子在魔域王子之间缓和一下气氛,她没有多想。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赢官儿被他母亲的这番话,都快气疯了。他料定这个什么鬼王子,肯定是话里有话,是想占母亲的便宜。而他母亲,还居然帮着个心怀鬼胎之人说话。   可自己又不能真的拿姜宁怎么样,只好恶狠狠地望着不咎,对他暗自咬牙切齿。   见姜宁能为他说话,不咎听着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再遐想一下姜宁还对着自己说了“心悦”一词,不咎就有如心花怒放般。   他竟然带有几分羞涩的脸红,对着姜宁道,“宁哥哥可真是好。好到还一如当年你我初见时一般。”   赢官儿忍不住戳破这个王子的美梦,赢官儿故意用很大的声音,一字一顿道,“娘亲!您居然偏袒外人,不护着您、女儿、我!”   提醒着不咎要注意,姜宁如今的身份。   不咎把眼光转到了这个,有意凶恶恶的女童身上,对于这个小孩的敌意,他甚是不以为意。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就是姜宁的孩子。结了婚又如何?此刻不咎偏要迎上这份敌意,姿态中带上了魔域王子应有的自信与傲气——   “宁哥哥,昔日我说我要以魔晶矿脉为聘,来娶你。今日我已经拥有了这些,只可能拥有的更多。那我就算是等你一个休夫,又有何难呢?”   姜宁只当不咎是小她的弟弟来看待,她听闻这等戏言,都笑出了声,“我们那,没有和离休夫一说。”   此刻的姜宁竟然想到了以前,那时候她问九春师,在三岛方外宗怎么才能解除婚约,九春师学长冷言相告道,“我们三岛方外宗只有生死之别,没有和离之说。”   当下听到不咎又说起这个,真的觉得很好笑。   不咎听到这样直接的拒绝,也不恼。是啊,怎么可能一把身份搬出来,姜宁姐姐就会扑上来对他爱到死去活来呢?那样就不是姜宁姐姐了啊。   可他又对自己极有自信,相信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定能一步步感化姜宁姐姐,让她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首先第一步,他要知道姜宁是否喜欢他的英俊,“宁哥哥,不咎现在长大了。你这几年都没再见过不咎,不咎是不是和小时候比,变丑了。”   “没有啊,你长成了一位少年郎。很好看。”此时已经成长的不咎,与书中所描写的分毫不差。真的是得了春华之灿烂,有明眸善睐的好样貌。   一颗情人痣,就该他风流多情,被女子喜欢。能得到天下间,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所以女人的青睐。   不咎清楚自己的优点,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自己这副好皮囊。   “能被宁哥哥赞誉,不咎真的开心。”所以该走第二步了,不咎想拉着姜宁走,“好不容易再见到宁哥哥,可否让不咎一尽地主之谊呢?”   如今他成了销金城城主,眼前就是销金城。这句话说得再合适不过。   赢官儿看着不咎做戏,觉得甚是碍眼,急忙插嘴道,“娘!我想自己下来走走!”却苦于被姜宁抱在了怀里,只能与这个人对视。   姜宁还直感纳闷,平日里官儿都是嫌弃自己抱少了他,怎么今天还要求主动下去的?她连忙对怀里的赢官儿,关切道,“官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想下去!”赢官儿也很难得,居然和姜宁回话,声音里带了冷淡。   眼见又外人在场,姜宁不好多问自己的儿子,只能先把他放下了,然后再对不咎客气道,“我今日来到魔域,实则是有要事要办。并不方便游玩。”   “什么要事?宁哥哥需要我帮忙吗?”   姜宁如实相告,“并不需要麻烦到不咎,只是等到了约定的时间,我去去就可。”   不咎听到了话里关键的玄机,“哪里是麻烦呢。既然宁哥哥要办的事情,还未到时候。今天就让不咎陪宁哥哥,去看看这销金城里的变化如何?我做了城主之后,可是有好好经营这座城呢。”他不咎有信心,能在这一天之内就博得姜宁的好感,讨得姜宁的欢喜。   姜宁拗不过不咎的坚持,只能在他半是撒娇哄着,半是拉扯下,被不咎引入了销金城,由着他在前面引路。其实她也很想看看在不咎的手中,这个繁华的销金城究竟有何变化。   姜宁被不咎带到了,销金城内的一座楼阁之内。说是楼阁,等姜宁进去一看,才发现原来里面大有乾坤。   等进楼之后,豁然眼前一亮,来到的却是室外。抬眼一看有一座石顶拱门,石门之内放眼望去,又是连着无数回廊阙阁,此地竟是大到看也看不到尽头。   有侍婢见是王子来了,急忙出来相迎招待。领着不咎与姜宁一行走进石拱门,穿过了回廊,来到了其中的一间阙阁前。   “此时正巧有拍卖会,客人可以先到此处消遣一二。”貌美的侍婢一边将不咎与姜宁请进了阙阁之中,一边解释道。   原来是拍卖会呀。姜宁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修真_世界中这么久了,确实还没有逛过拍卖会啊。今天终于可以体验一下了。   不咎瞧出了姜宁的好兴致,随即体贴道,“宁哥哥待会看中了什么,只管开口。算我送给哥哥的……”   赢官儿心中觉得甚是好笑,他母亲要是想要什么,还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来献殷勤的?   而这名带路的侍婢,却觉得好是新鲜,这位身材矮小的道修到底是何人?能被不咎王子如此亲待,还称呼此人作哥哥?   姜宁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应不咎的话。   不过片刻,他们就被侍婢带到一间室内,应该是特地留给贵宾用的包厢隔间。   隔间不是很大,也不是十分的亮堂,却熏着名贵的龙涎香,一应装饰陈设也是不俗。看来是花了大本钱,下了大功夫的。   客随主便,姜宁极为礼貌的等着不咎先落座后,才让赢官儿坐下,最后才是她自己落座。   然后她便专心看着楼下一楼的拍卖了。姜宁没去在意,不咎正与那名侍婢还在说着什么,吩咐着什么。   一楼的大会场里,正在拍卖一件女子所用的首饰,想着这里是修真者的拍卖会,那这个手镯应该不会是件普通的首饰,应该是件法器。   与姜宁见过的现代社会的拍卖会差不多,有个拍卖师正在夸夸其谈,介绍着物品,无数人在那里竞价。   姜宁只是一时好奇看不懂,主办方是如何能将,这件拍卖的首饰悬浮放到展台之上的。   是用了什么法术吗?还是说,眼前所见的拍卖品仅是一个变出来的幻象?   因为姜宁看得很入迷认真,让不咎误以为她很喜欢这个手镯。   “哥哥看上这镯子?”不咎笑了一下。   姜宁一愣,不明白不咎这是要干什么,“没有啊。”她与不咎因为进来晚了,连这个手镯具体来历有何特别之处,都没有听到讲解。何谈什么喜欢,看上了?   不咎却是不信,他以为姜宁是和他客气,“喜欢就买下来吧,多少钱我都付得起。”   实话,楼下大会场里起此彼伏的叫价声,还是很积极的。想来这手镯应当也是不错,可是她姜宁真的没有看上啊。   她又笑着推辞了一遍,“真的不用了,不咎。”   不咎微笑着,已是擅自作了主张,开始参与到了竞价中去了。   赢官儿在心里冷笑,看来这个魔域王子也是个蠢的。他母亲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看上这种平常货色。这不是看低了他母亲吗。   楼下有客人也许是得了消息,认出楼上贵宾隔间里,此时与他们竞价的是不咎王子。许多人都纷纷主动避开了王子的风头,他们停止了相争,特地把这个饰品让给了王子。   王子拍得了宝物,不消片刻,这件碧绿雕凤纹的玉镯,就已经被拍卖场馆的侍者,捧上来呈现在了姜宁眼前。   “喜欢吗?”不咎弯着眉眼笑道。   姜宁让侍者替她收好这件宝物,而后转头对不咎正色道,“我算是服了你了,不咎。我可要和你先讲好。我想要什么,我会说的。不要这样擅作主张好吗?”   不咎替她拍下此物,会场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此刻她如果退回此物,肯定有失不咎魔域王子的颜面。   姜宁只能在话里,带了一丝警告的意思。希望不咎能尊重她的意愿,懂得分寸。   可不咎不在意,只在那点头,哄着姜宁开心,“好的哥哥。”   楼下的客人们,见不咎王子难得来一次拍卖会,还买走了一件女子才能用的手镯法器。都在底下,小声议论着。   “听说昨日王子为了给纤丝出气,竟然下令不准道域之人入城。我看这手镯,也是买来送给纤丝的。”   “我刚还听人说,这次拍卖会,有人看见,王子是带着另一个人来的。”   “啊,难道说是陪着纤丝来的?王子真是好兴致。”   “你别说王子好兴致,我看是纤丝得宠。这又是为她出气,现在又买东西哄她开心。这真正是要让魔域全部的女魔修,活活嫉妒死。”   还有人在私下里揣摩,纤丝这是要做不咎王子的王子妃的势头啊。   为了怕不咎再胡乱送她东西,姜宁只得假装出一幅兴致缺缺,索然无味的样子来。   不咎见姜宁对接下来几件的宝物,都提不起兴趣,还替她宽心,“这几件确实一般。后面还有好东西,哥哥可以稍作等待。”   这期间一连十几件宝物,不咎王子都没有再出手过。在场其他有意避让王子的客人们,才敢又放心大胆地竞拍了起来。   王子是没有参与到竞争中去了,说来也是奇怪,此时又冒出另一个在贵宾隔间里的客人,与所有人相争。   说这人奇怪,倒不是说他买了很多东西,而且竞价豪爽。销金城名满天下,什么样有权有钱有地位的人,没有来过这里。一掷千金都是稀松见惯的事情。   可这人奇就奇在,他只拍女人会喜欢的东西,根本不去讲价钱,而且势在必得。   一百灵石起价的东西,他直接出价一千灵石。别人与他争,叫了一个一千一百灵石。他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接两千三千,这样相加。   大家都好奇,这人家里也是跟魔域的王子一样,家里有用不完的魔晶矿脉吗?敢这样不把灵石当钱花。   今天在拍卖会的所有客人们,此刻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红颜祸水,美色倾国啊。他们今天能碰到不咎王子特地来给情人买东西,已经觉得很稀奇了。   现在还要遇见另一个,愿意为了美色,倾城倾国的神秘人。看来他们今天的拍卖会,是买不到一件有关女子会喜欢,或者能用的东西了。   在这样奇妙的想法下,他们又心生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念头——   今日会不会,有机会看到。这个神秘人与不咎王子,共同看上同一件宝物的时候呢?然后两男相争,漫天叫价,只为了博各自的红颜一笑?   呵呵,他们看戏就好了。今天别拍东西了,都等着看戏。 第59章   好戏就要开锣了。   就连台下的客人们都察觉出了,今日的拍卖会的不寻常,那台上的拍卖师又岂会不知道,今日来了两大不会心疼钱的大主顾。这可是天赐的赚钱良机啊。   所以接下来的这件绝非凡品的宝物,拍卖师介绍的很玄乎——   “相信大家都知晓久远之前,有一位以炼器入道的大师,名叫飞丹。飞丹大师练就的宝物法器无数,件件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他自己更是以炼器入道,修成了合体圆满境界。后只因他的夫人先于他殒灭,大师自己也断了长生的念头。   飞丹大师与他夫人的爱情故事,流传至今的也有很多。今天接下来要拍卖的这件宝物,就是这无数传奇故事里,有所记载的其中一件。”   随着拍卖师的讲述,一旁的侍婢打开了展台之上的宝物。宝盒之上悬空显现出了一块玉佩,玉色通体墨黑也无任何雕刻纹饰,仅是系着一条洁白的流苏穗。   看上去,瞧不出什么特别稀奇的地方。只是件,再为普通不过的佩饰罢了。   可众人都知道,此物肯定大有来历,要不然拍卖师也不会有意卖弄玄机,所以都在静等着他来揭晓。   姜宁也被这个介绍开头有所吸引。不为其他,她姜宁打小就喜欢这些,传奇的的恋人情爱故事。   她不由得感很兴趣。   “诸位别急,听我细细道来。”拍卖师安抚了下客人,接着卖起了关子——   “某天与夫人相处的飞丹大师,发现了一件怪事。从最近开始他的夫人入睡的时辰,变得越来越多了起来。恨不得一日睡个七八个时辰,也不嫌多。大师问夫人,是不是身体上有哪里不适?   夫人只是掩面,笑而不答。   飞丹大师就越发感到奇怪了。为了一探究竟之下,飞丹大师只得以身犯险,亲自作法魂魄出体,跑到了他夫人梦里去。   这一去,就看见了一件很不得了的大事。原来有一只名叫伯奇的貘兽,是食梦貘中的王。它爱上了飞丹夫人的天人之姿。于是化身为人,想与夫人天长地久。特地每日都造了无与伦比的美梦,留下飞丹夫人在梦中与它忘乎所以,寻欢作乐。   飞丹大师恼羞成怒下,精心布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归被大师逮住了这只貘兽。大师气愤不已,便拿这只貘兽炼成一块玉佩法器,给系到了飞丹夫人的腰上。   还对他的夫人说,‘此兽是食梦之王,如今已被我降服炼化,系到了你的腰间上。这说明,我已压过这畜生一大截。所以夫人以后只要佩戴此枚玉佩,便日日所梦,再无闲人,只能独梦飞丹一人。’”   侍婢旋转了一下展示台,给所有客人看清玉佩的背后,玉佩背面所暗刻了七个小字——   “不梦闲人,惟梦君。”   拍卖师知道前面的故事再好,也仅是锦上添花的彩头,此宝物的作用与价值,才是它真正值钱的地方。   拍卖师直接道,“因飞丹夫人闺名名唤长乐,是以此宝贝就叫作,梦君长乐环佩。不但可以使佩戴者可以不受噩梦所扰,更是一件能加持水系法术的上好法器。”   听了这么多,不咎早就看中了这件宝物。只要想一想,以后姜宁姐姐戴此物后,那梦境里全都是自己。这等妙事,只是想想就很让人心痒难耐了。   而且此物还件水系法器,买来配给姜宁姐姐来用,真的是再恰当不过了。   不咎知道姜宁不会找他开口要来这件宝贝,所以他干脆,极为大方又稳操胜券般,看着姜宁自信而笑,“梦君长乐,真是个好名字。就是不知道,此物我买来赠给了宁哥哥。哥哥你会常佩在身吗?”   不咎此时眼波流转下的微笑,虽因室内光线暗淡,叫人看不真切。却直让赢官儿大感不妙,危机降临。   他暗地里观察了母亲与不咎多时,也明了此物的价值,赢官儿对这件宝物也很心动。现在又听得不咎,如此狂妄的开口,他生怕母亲会答应了不咎。   赢官儿急忙站起来先吸引了母亲的注意力,紧接着出声表态道,“娘!我买来送你!”   抱歉!我赢官儿要截你魔域王子的胡!接着便又若有所指般,特地挑衅看向不咎。   不咎收到了这个挑衅,淡笑冷哼了一下,算作是回应。全然没有把赢官儿放在眼里,这小娃娃,有钱吗?一个女娃娃同他争什么。   姜宁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相比起来都毫不逊色,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不禁联想到,要是瀛寰也在这里,又会是副什么光景。难道他也会要把这个玉佩拍来,赶紧买来同自己示好吗?   还是单纯只为了不让别的男人,包括自己的儿子,有买来送给自己机会。只为了断绝这个,而偏要一意孤行?   姜宁想了想,嗯,还好瀛寰不在此处。要不然只会更麻烦,更收不了场。   再说眼前的这两位,一个是她看作弟弟的人物,一位是她亲生儿子。她要是真的收下了,这等类似定情的物件,你叫她还怎么回到三岛方外宗,沧浪海阁之上,去面对瀛寰?   而且要是真被瀛寰知道了,这个玉佩里还有这么一个故事,或者仅被他知道了,她戴了别的男人所赠之物。那只怕以后整个一望无际的沧浪海,就全都成了陈年老醋,都是酸的了。   这叫沧浪海里其他的生物,还怎么活?   姜宁思量了一下,她先是摸了一下自己儿子,“官儿,有心了。”而后笑着看向不咎,“不咎有所不知。我虽善用水系法术,却不能佩戴属阴的物件。与我体质相冲,反而会不利于我修行。”   这也不能算是谎话呀,她以前确实天阴之体,不能再长期佩戴阴寒之物啊。   不咎满是不以为意,他甚至没去理会姜宁此话的真假,还有姜宁话里的用意。他举止散漫而道,“这种有意思的东西。买来后,拿到跟前给宁哥哥仔细看看也好。”   不同于姜宁这个隔间内,还在为这件长乐夫人的玉佩进行着讨论,相争着该由谁买来送给姜宁。   在另一个贵宾隔间内,那个买光了所以女修士能用之物的神秘人,已是直接将此物的价格叫到了七千灵石之数。   七千灵石是何等价值?一个金丹修士,给你三辈子来花,也花不完这么多钱。你一个金丹修真者,真的是给了你这等财富,你都不知道该去买什么,用在什么地方。   身份的差距,限制大多数人的想象力。   此刻在这销金城内拍卖会,大家就可以开开眼了。可以看见,七千灵石原来可以买一件玉佩,一个昔年飞丹大师为他夫人,所练就的水系法器的玉佩。   可以用它来赠给佳人。这真是令无数人,又是欣羡又是嫉妒的奢侈浪费。   可悉数对这个价格惊叹不已的客人们都知道,七千绝不是这件玉佩最后的价格,因为不咎王子还没有出手呢。   果然,不咎一出手确实不凡,他淡淡道,“一万。”   拍卖师与众人,当然知道这个一万是说的是什么。一万灵石!一下子就越过了三千灵石之数。   姜宁真是阻止都来不及阻止不咎,她此时心里想的是,那个与他们同在贵宾间的神秘人。   她也注意了那个神秘人很久了,就是不知道眼前的他,在不咎如此天价的出口后,是会因为一万灵石的这个价格或者不咎王子的身份,就此退缩收手呢?   还是说,会干脆什么都不在乎,也有这个实力,非要一争到底呢?   姜宁想,要是这玉佩真被不咎一万灵石给拿下了,她就得把瀛寰出门前,给她小金库给拿出来用了。   显然那个神秘人,选择做了姜宁想法中的第二种人,“两万。”神秘人也极为巧轻道,说出了一个更为骇人惊闻的数字。   现场已不是众位客人们在那瞠目结舌了,就连拍卖师都结巴了一下,“这……这位客人……出,出到了两万灵石!”最后还激动不已,感叹了一声,“天价啊!”   不咎也在心里起了好奇,魔域里还有谁能一下子就拿出两万灵石,只是来买一个配饰法器的?他一时想不出谁有这个实力,他更想不通,在魔域谁有这个胆量敢同王子相争?   不咎不服气,他打算出到三万。   姜宁听到这个神秘人出价后,她根本没去管对方出到了什么天文数字。她只晓得,总算是有人顶回了不咎出价。这样她自己也不用再掏出小金库来,回头贴补退还给不咎这笔钱了。   节约了节约了,能省钱真好。   她也知道,不咎心里肯定会不服气。所以姜宁早在神秘人一开口时,她就立马起身,一把抓住了不咎手腕,“莫要开口了!”   不咎不懂姜宁这是在干什么,却因姜宁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腕,而有一丝怔住。   在愣神中,不咎失口唤了一声,“姜宁姐姐?”   “你把这东西买来,我只会发愁。莫让我愁了。”姜宁因为急于眼下的情况,也没过多计较不咎的称呼。   然而正等不咎想要说什么的时候。   正巧有侍婢要请示进来,不咎知道侍婢此刻来是为了什么。他又看了眼还在展台上,那个即将归属别人的名叫梦君长乐环佩的配饰。   他随即释怀了,对着姜宁勾唇笑道,“也罢,这玉佩毕竟是别人的故事。我与宁哥哥,会有以后只属于我们的故事。”   不咎在心里默想,以后会有魔域王子不咎,与道域女修士姜宁的故事。一如飞丹大师与他夫人长乐的故事一样,会流传几千年,几万年。让人羡慕传颂。   “两万!成交!”拍卖师在欣喜中,定下了这个破天荒的数字。   然而在场其他的客人们,却失望不已。他们所失望的不是两万这个数字不够大,而是不咎王子居然会让步,这个事实。他们以为这场好戏会更精彩一些,要杀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不过,正因为王子都让步了。也让在场有的客人们更好奇这位神秘人的身份。纷纷私下打听后,都是一无所获。   这就更加深了此人的神秘感了。这等有钱有势的人,谁会不喜欢,不猎奇呢?   不咎释然后,便唤门口等候的侍婢进来了。   接着他又对姜宁道,“玉佩法器宁哥哥不要,那这点心意,宁哥哥可不能再推辞了。”   原来那名侍婢,敲门所送进来的不是别的东西,仅是端来了一盘子柑橘。谁能想到,真正让王子方才罢手的,仅是姜宁的一句话,仅是被端上了的一盘橘子。   适才他们刚刚进来隔间里,姜宁就见到了不咎与这名侍婢小声吩咐了什么。现在看来,想必就是使唤这人,去准备了这些柑橘了吧。   赢官儿不懂,这时候端来几个橘子干嘛?销金城特产吗?还是说,这不是普通的橘子?   赢官儿不明白其中关窍,可姜宁心里明白。   昔年她在销金城怀着赢官儿那会,甚是喜欢吃酸甜的东西。当时更是吃中了城内的这个柑橘,只怕是吃了有一箩筐之多。   没想到这等小事,也被不咎记到了心里去,一记还记了这么多年。现在也是难为他,把这件东西献出来,讨自己欢心。   不咎这一路的表现,姜宁哪会不知道都是为了讨她欢心而做的。   虽然她老早就因为怀孕过后,而不喜欢吃橘子了。此时此刻的姜宁,也只能在又是无奈又是心怀感慨下,从盘中拿起了一个。   对着不咎笑道,说着一半真诚一半违心的客道话,“真是难为你了,你们销金城的柑橘确实甘甜非常。”   不咎知道这才是,真真正正把东西送到了姜宁的心坎里去了,连忙献着殷勤,“要我帮宁哥哥,多剥几个吗?”   赢官儿还在一旁觉得奇了怪了,他怎么不知道娘亲这么喜欢吃橘子的?莫说他不知道,难道他父亲瀛寰也不清楚这个喜好的吗?要不然,沧浪海阁上应该每天都会有柑橘,供应给他母亲享用啊。   其实此事并非瀛寰不清楚,就是因为有一段时间里,瀛寰太过记得柑橘所带来的美好了。以至那段时间里,姜宁是走到哪,都随处可以看见一盘柑橘,摆在了自己的眼前,等着自己来吃。有时候瀛寰甚至还会突然冒出来,细心提醒着姜宁,“这是产自销金城的柑橘哦,跟以前你喜欢吃的,是一个味道。”   那么酸的橘子,我姜宁除了怀孕以后,都不可能再吃了好吗!所以在姜宁严肃的三令五申下,沧浪海阁内才真的灭绝了此物。   姜宁心虚着笑着拒绝了不咎,不咎还以为姜宁是因为她女儿在场,而害羞不好意思。   实则姜宁心里真的是已经怕了此物,对销金城所出的柑橘,产生了心里阴影。可自己亲手笑着应承下来,所接受的感谢礼物,怎么着也得含泪吃完啊。   酸,是真的酸。姜宁心里默默流泪,不得不再把目光转向了拍卖会会场上,用来转移注意力。   恰好,当前被拍卖的一件东西。才是拍卖会以来真正第一件,令姜宁感兴趣的东西——   一件佛修所用过的念珠。   “此物是某位高僧所加持过的念珠,常佩此珠,则能调节心内祥和之气,压抑心魔攒动。”拍卖师的话有夸大之嫌,但这个念珠的作用却是差不多就是如此。   魔修多修戾气极重的法术,此物给魔修常戴确实也有一定的功效。也是件算不上多好,却很实用的宝物了。   拍卖价格已是叫到了一千多灵石了,差不多也就是值这个价格了。   姜宁不懂价格,更不懂一千灵石的概念,与两千灵石的差别在哪里。她只是想到,曜天大陆佛修的东西本来就很少,能拿出来卖的就更少了。这个念珠正好可以以后给官儿用,让他在修行中佩戴,对魇花感染的压制,也算聊胜于无吧。   可遇不可求啊。想到了什么就要做,姜宁在一时激动下,随即开口,就也是个很惊人的数字,“两千灵石!”   说的还很有气势。   拍卖师错楞了一下,这等豪气的开口,还以为姜宁是与适才的那位神秘人一样,喊了一个两万。   不咎听见姜宁终于有开口想要的东西了,本就有些开心,现在又因看见姜宁所要竞价的东西。竟然还是件对魔修有益的法器时,他就在心内按捺不住的狂喜,这是姜宁姐姐要拍下送给我的吗?   与不咎极度的欣喜不同。赢官儿则是在发愁,因为他也不懂两千灵石是个什么概念。他是怕她母亲随口一开下,他身上全部的家当也不够来付这两千灵石的。   然而还没等赢官儿的担忧完毕,姜宁已是将价格加到了三千灵石。   刚刚只有一个人与她抬价,将价格叫到了两千一百灵石。姜宁也就如同那个神秘人一样,根本不同其他人再讲什么价格道理,直接用真实的数字压死你,把财富甩到你的脸上去。   平生第一次,赢官儿有想哭的感觉。他是真的怕身上的钱不够。这一路上看着母亲都挺能节省了,还会与人讨价还价,还说这是乐趣。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这是因为一路都没花什么钱,把他的母亲给憋坏了吗?积攒到现在,才给释放了出来?   因为姜宁的气势,更因为这件佛珠根本也不值三千灵石的价格。所以姜宁也很轻松的,仅在叫过两次价格后,就买到了自己真正心仪的宝物了。   等侍者呈上了这件姜宁刚刚拍得的宝物之时,不咎与赢官儿的反应都很奇妙。   一个是以为要送给自己的,在心花怒放下正准备掏钱。   一个是在默默计算,生怕家当钱不够,怕母亲因为拿不出钱来,而丢了颜面。   在二人的各怀心思中,姜宁什么也没注意到,因为她觉得来了一次拍卖会,总算不虚此行。   然而不咎以及赢官儿都未能料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幕。   只有侍者看见这个身着黑衣头戴黑纱帷帽的年轻道修,掏出了一个盒子。   就是这个与不咎的身份还赢官儿的外貌相比起来,最令人瞧不起的瘦道修,打开了这个盒子,她随口一说道,“我也不知道两千灵石是个什么概念。这魔晶要多少才值两千的灵石,你自己看着拿吧。”   眼看着这满满一盒价值连城的魔晶,正准备伸手到盒子里去拿的侍者,不自觉地抖了那么一下手。   什么叫作,不知道两千灵石概念。什么叫作我自己看着拿……侍者不由得,盯着姜宁去看,想看出个所以然来。这到底是从哪个仙门里来的大人物,怎么竟然比不咎王子还要夸张狂妄。   不咎见了姜宁手中的这一盒魔晶,在好笑中,也跟着开玩笑,“宁哥哥有这等财富,看来家里也是有魔晶晶矿的人呀。”   赢官儿顿住了那双正欲掏家当的手,心里还在埋怨着他的母亲。呵,娘亲,你可藏得真够深的!难怪父亲有时也会被你骗了去,这次官儿可是被你骗了一路。   “两块魔晶,已是足够有余。”侍者致谢道。   “那你拿吧。多的就当做是,打赏给刚刚所买的柑橘。”姜宁还记得,刚才侍婢所送来的柑橘。   “真是谢谢,这位真人了。”侍者磕头道了一个谢,就欢天喜地的捧着魔晶出去了。   看也看够了,还意外有收获,买到自己所想的东西,姜宁在愉快中决定结束这场拍卖会之行。   其实这么早就结束,也是因为她实在怕了不咎,生怕他随便一个开心,就又要替自己买东西。然后又要与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神秘人,相争起来。   她可再想不到多余的办法,来阻止这位顽固的魔域王子了。   然而正当姜宁推门正准备走出这间隔间,门外却有一人已是等候她多时了。   “这位真人请留步,有位贵客让我在您走之前,将此物送到您的手上。”有位侍者拦下了姜宁。   他口唤真人,自然指的不是不咎,也绝非赢官儿。那只有姜宁了。   姜宁回头看向不咎,好似在询问他,是不是他在搞什么鬼。   不咎也感到奇怪,当即便保证道,“此事绝对与我无关。”   姜宁心里纳闷,自己在魔域又不认识什么人,现在她又是乔装打扮在。怎么会有人特地等她,给她送东西呢?   疑问中,姜宁随手打了那侍者所奉上的木盒,“这是……”   原来木盒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刚刚与不咎王子相争下,被一位神秘人用两万灵石的天价,所拍得的那件梦君长乐玉佩。   这玉佩静静置于盒中,因为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所以姜宁觉得墨玉上,所刻的那七个小字,格外的清晰可见。   她随口念了出来,“不梦闲人惟梦君。”   那个神秘人,不该是拍来为博佳人欢心的吗?怎么随手就送了我?自己现在是一身男子装扮,而且被黑纱掩盖了相貌,没道理会有人送这个给我呀。   姜宁在困惑中,问了一下侍者,“这位客人就叫把这东西送给我,就没其他别的事情了吗?”是不是有人猜出了她的身份,对她有意要图谋什么呢?姜宁心下揣摩着。   侍者答道,“确实还有别的……”   姜宁随即接着问,“有什么你全都说清楚。”她倒是要看看,此人玩的什么把戏。   随即侍者收起了木盒,拍了拍手掌。   有两列侍婢从阴影中,鱼贯而出,分列两旁站在了姜宁的周身,倒像是把她围绕了起来。那些侍婢手中所捧着的,都是一件件宝物,而且都是女子所用之物。   “这些都是那位贵客,交代要送到您的手上的……”   “这不是刚才拍卖会上,所拍卖的东西吗?”赢官儿替姜宁,问出了这个最直观的问题。   “是的。这些都是贵客拍下来,送给您的。”   姜宁越发觉得不对劲了,这对方是有备而来呀,“这位客人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贵客就留了一句话,他说,礼物送到后,他会来找您的。”   姜宁笑了,“要是我不收下呢?”   侍者也笑了一下,因为侍者觉得那位贵客真是料事如神,“贵客已然猜到您会如此回答,所以贵客有交代。如果您要是不打算收下,这些礼物将全部由我们拍卖会负责,送到您的家中去。”   什么!姜宁心里惊骇不已,“你们知道我家在哪?”   她的身份真的暴露了吗?   “我们现在还不得知,可是您如果不收下这些心意。我们拍卖会自然就按贵客所要求的,再去请示他。”   姜宁无法想象这些礼物被冠上了一个男子所赠的名义,然后悉数送到了三岛方外宗内,会是个什么场景。   自己先前已是把瀛寰一个人留在了沧浪海阁之上,如今你还要他去收这些东西。   我的天啊,这就不是沧浪海变陈醋能解决的事情了。   这是她姜宁,明天一抬头就可以魔域的上空,见到那艘鲲鹏宝楼,遮天蔽日了啊。   “好吧……呃……”姜宁犹豫了一下,“你把这些东西给,送到不咎王子的住处去。”   不咎也正在心里探究着这个神秘人的身份,觉得此人绝对不简单。当下听得姜宁唤了自己的名字,一时想到了什么,“宁哥哥是要住到我那去吗?”   我现在是继续留在销金城,还是直接溜之大吉都不知道,“再说吧……”姜宁敷衍了一下不咎,“我们还是走吧……”她忽然觉得这个拍卖会真不是个什么好地方,一来就被人盯上了。   侍者提醒着姜宁,“贵客说,会去找您的。希望您能记住。”   找我?真是呵呵了。姜宁连话都不想回,直接牵着赢官儿往阙阁外走去。   打前面正好也有一个全身都穿着黑衣,也头戴黑纱帷帽的男子,恰巧与姜宁正对着迎面走来。   因为实在是穿着与姜宁一模一样,引得姜宁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盯着多看了他一眼。   二人擦肩而过时,都有意慢了半拍。   骤然间,那名男子的手指,还十分不凑巧的划过了姜宁手背上。   一阵十分熟悉的微凉之感,从手背直窜入了姜宁的心房,这个感觉是?   怦怦跳动的心脏,让姜宁觉得,怎么这么像瀛寰?   顿时她停住了脚步,急忙转身唤住那人——   “等等,阁下请留步!” 第60章   姜宁突然停驻的呼喊,让不咎与赢官儿都直感诧异,跟着一起转身望去。   可只见前面离去的黑衣人,却好似毫无所闻般,仍旧前往走去,人影已是走到了拐角处消失,见不着踪迹了。   “宁哥哥,需要我派人帮你追回来吗?”不咎好心问着姜宁。   他虽不知姜宁此时的用意,但想着万事顺着姜宁姐姐的心意来,准是没有错的。这正是可以利用来,表现自己的机会。   姜宁沉默了一会。她手背上那股异样的凉意,竟然久久都没有消失,好似仍旧附着在她的肌肤上面。这使得她的心里,还在想着顷刻前,那男子触碰到她的一瞬间。   这种感觉姜宁记起了在月迷津渡之时,她被瀛寰蒙住双眼的那次。彼时好像也是这样,明明眼前什么都看他是谁,却能很肯定,身体上所带来的感触都是由他赐予的。   想及此段往事,姜宁再看向四周,无数侍婢手上依旧捧着那些拍卖会上的宝物。   她猛地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不用去追了。”姜宁先是对不咎说道,接着又问向了那个刚才与她说神秘人的侍者,“你是说,那名贵客会来见我吗?”   “是的客人。”侍者点头。   姜宁心里好像已经可以确认了什么,于是她笑了,“那你带话给他。就说叫他快点来,我等不及了。”   “好的客人。”侍者不明白姜宁前后态度变化的差异,却也仍旧服从。   可赢官儿不一样。   他此刻根本不懂他母亲这几句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同谁打着哑谜,于是不经问道,“娘亲,您到底是在做什么?”或者说是他的母亲,到底想要去做什么?   平日里对赢官儿的有问必答的姜宁,眼前却不想告诉她的儿子,她内心的想法了。她只是仿佛心情很好,想调笑一下自家儿子。   就见姜宁特地弯腰躬下身来,用指尖点了点赢官儿的鼻尖,接着用调侃的口吻道,“官儿啊……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女孩子应该矜持少开口。你怎么就忘了呢?”   赢官儿愣了一下,然后努了努嘴,他觉得自己在母亲这里吃瘪了。他是忘了他现在应该是女孩子,更忘了他母亲嘱咐过他,切莫在众人面前开口说话。   姜宁又瞧见了儿子的小动作,顿觉他可爱,顺便就一面揉着儿子的发顶,一面与不咎说道,“贵府的护卫安全,想必是这销金城中最好的吧。”   魔域王子的府邸,当然只可能是最好的,“是的宁哥哥,我的城主府很安全。”不咎虽然猜不出姜宁到底是想干什么,可他也摸到了一点头绪。   果不其然,不咎听见姜宁说道,“那今晚,只怕就要打扰了?”   “怎么会,只要哥哥愿意,长住都可以。”这根本就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赢官儿还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不清楚他的母亲究竟在玩的什么把戏。   此时姜宁主动唤了一声儿子,“官儿……今晚为娘不能与你睡了。”   “诶?”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简直就是掀翻了赢官儿从离开三岛方外宗后,一直以来的福利。   如果先前母亲说的那些话,仅是让赢官儿所迷糊的话,此刻他已是吃惊到无法理解了。这一路上的旅程,母亲都会每晚都哄着自己睡觉,与自己同塌而眠的啊。   这是怎么了?现在怎么突然就变了!赢官儿顿时就把眼睛瞪向了不咎,他料定有这个结果,定是与这个鬼魔域王子,脱不了干系!   赢官儿恨死魔修了!   不咎报以微笑,收下了这个瞪眼。   等出了拍卖会场的阙阁后,姜宁居然改口主动要求不咎,带她在城内游玩。偏还要往人多的地方去,偏还要不停地就在大街上晃悠。   不咎王子倒是乐见其成,一路上相伴相随,同姜宁介绍着销金城内这几年的变化,忙的不亦乐乎。   在这样堂而皇之的陪同闲逛之下,是无数人亲眼得见的事实。以至于从明天开始,销金城的人们都私底下在流传着一条,关于不咎王子很不好的谣言——   二王子他,最近开始喜欢男人了!   这一点你还反驳不得,因为你何曾见过不咎王子,有这么大的耐心,肯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只是陪一个人逛一逛销金城的吗?   这还不算,听说还有人见到这个全身皆黑,身形仿若少年的道修男子,晚上都住到了王子的府邸里去了。   一个道修,住到了魔域王子的府上。这就很引人遐想,叫人不得不信服了。   致使这条谣言,就有了愈演愈烈的事态。   这一夜,姜宁还不知道她白天有意所为,已经引发了不小的波澜。此刻的她,只知道现在月明星稀下,乌鹊已南飞,时候都已经不早了。   她也看见自己的儿子,有乖乖回房睡觉去了。   然而眼下的姜宁却没有睡觉的意思,反倒是端坐在了房内,像是在等着谁的到来。   她先是倒了一杯茶出来,自己也不喝,仅是放在了桌上。而后姜宁又起身,去一件件打开了那些,搁放在桌椅条案的宝物来。   这些都是白天拍卖会上,神秘人所拍来后转手赠给姜宁的东西。也是姜宁吩咐着,要全都放到她的房内的。   因为东西实在太多,又的到处都堆满了无处可放置,只能丢到了罗汉床上,有的甚至干脆直接放在了地上。   白天姜宁都不知道,这些宝物究竟都是些什么,现在到了晚上,左右也是无事,便一件件随意拆开来看,反正都是消磨时间,算作消遣罢了。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姜宁正好拆到了把团扇上。这把团扇的素绢上,绘着几片荷叶以及一朵开着正好的白荷花,另外还有一只红色的小蜻蜓。   妙就妙在这个小蜻蜓,它可以在扇面上到处飞来飞去,飞到荷花上,还能把荷花花瓣压低了去。很是生动有趣。姜宁心想,想必这只怕也是一件画魔葛仙客的作品吧。   轻轻扇来,她真的还闻到了荷花的香气。   此时姜宁正在一边扇着风,一边正打算拆着下一件东西时,沉浸在花香中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   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于姜宁的背后已有小片刻了。见她自顾自地玩的开心,也便就这样在灯火下瞧着她,不忍打扰。   直到——   姜宁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他。   她在错楞中执扇转身,瞅见了这个与她同穿一身黑衣的男人。只是此刻,她与他皆脱下了那顶黑纱的帷帽。能将彼此的容貌,瞧个清楚明白。   登时,姜宁就一扇子打了过去,打在了那的肩上。   那人平白无故的受了这一击,也不还手,只是淡笑着道,“就这么喜欢的吗?都看你笑了好久……”   原来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本该远在三岛方外宗,沧浪海阁之上的含章神君——瀛寰。   要等的人终于是来了。姜宁先没说话,她想到了先前就倒好的那杯茶,就是要准备给他的。她特地端来,递给了瀛寰。她知道她倒得茶,他会喝。   茶是凉的,瀛寰一口饮尽了。凉如冷泉的茶水,却暖了瀛寰的心,他知道太玥这是在一直等着他在,已是等待多时了。自己被识破了身份,识破了心思,反而令瀛寰高兴。   姜宁见瀛寰喝完了那杯茶,而后才有心思与他戏谑道,“你还有脸笑我呀。不是说好了,自己乖乖在家等着的吗?怎么如今又悄悄的跟来了,还做了如此打扮?”   瀛寰见姜宁说道自己,他反倒有理了,“为夫这也是没有办法。谁叫柔奴回信时说,柔奴也很想檀郎,天天做梦都在梦我。为夫实在不忍心见柔奴,日日所思,夜夜所梦。日思夜想下,白白伤了神。”   姜宁实在是早该料到,瀛寰的那张嘴,有令人心花怒放的本事。她执扇掩面而笑,又道,“就属你最爱嘴贫。可先前我们约定好了的,你这可是违约。回去后,我答应你的那些,可就不算数了。”最初姜宁为了让瀛寰同意她,带着儿子出远门。姜宁答应,只要她回来后,就会把赢官儿送到九春师那一个月。让她与瀛寰二人,在沧浪海阁好好过过夫妻生活。   现在看来,是瀛寰自己先违约了。那这些先前的约定还有姜宁私下许诺的事情,都可以不作数了。   瀛寰没管这些,在姜宁还在喋喋不休时,就已是把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他真的是好久好久都没有好好抱过自己的柔奴了。他贪恋着姜宁身上的香味,还有独属于他的那份柔软。   一时无言,倒令姜宁感到意外,见瀛寰仅是抱着她没有回话,她便接着又强调了一遍,“是檀郎先没遵守约定的哟。”   这是在表明,这可怪不得她了。   哪想,明明这都是瀛寰自己,偏要一意孤行追来的,此刻他反而也怪起了姜宁,“不,明明是柔奴先违约的。”   “咦?”姜宁不信,自己能错了哪里。她从瀛寰的怀抱中出来,正眼对瞧着瀛寰,想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瀛寰认真道,拿出了证据,“你不是说过,以后只会唤我心肝宝贝的吗?前天,你是不是为了哄官儿开心,就唤了他这个?”   “这……这,你……”姜宁竟然被瀛寰说到顿时哑口无言了。并非瀛寰说的有多占理,姜宁无法反驳。根本就是因为瀛寰太过无赖,不可置信。姜宁才一时找不到说辞来说他。   “哼,太玥的心简直就是个花的。喊别人,前日是心肝小宝贝,今天又是什么貌美少年郎。到了为夫这里,就只剩下什么嘴贫啦,违约啦的。”瀛寰又把姜宁搂了回去,啄了一下姜宁的面额,“你这叫我还坐得住?”   “那不是别人,那是你的亲儿子。”姜宁拿这样的瀛寰没有办法,无奈道。   “儿子也是别人。”瀛寰指证了这一点,并且还申述了一点,“那个不咎更是别人!我与柔奴之间除了彼此,其他都是无关紧要别人!”   “好啦,柔奴知道了。会铭记在心的,檀郎要看过官儿后,再回去吗?”姜宁以为瀛寰会就此回去。并不会同自己继续待在魔域。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一开始,就坚持不让瀛寰跟来。   然而此时的瀛寰,更在意别的什么,“檀郎好久都没跟柔奴交颈而卧,一起睡了。”他朝着姜宁的耳边,有意吐着热息,“柔奴就不想檀郎的吗?”   姜宁嗅到了一丝别的什么,她觉得事情不会是她所料想到那么简单。她试着问了一句,“那你是要明天一大早再走?”   “檀郎不走了。”瀛寰把姜宁抱得好紧,有些使性子的意味。   “你!”   正当姜宁想要训斥瀛寰之际,她的房门外却传来了一阵意外的敲门声。   嘭嘭作响。   这么晚了会是谁?姜宁不得不稳住了心神,换了一个极为平淡的男声语气问道,“是谁?有什么事?”   “是我姜宁姐姐。”因在自己府中,眼下又无外人。不咎干脆就喊了姜宁姐姐。   不咎这么晚了,还来找自己做什么?姜宁抬眼看了下瀛寰,难道说是不咎已经发现了瀛寰的踪迹?   登时姜宁就一眼瞪了过去,那眼神好像就是在数落瀛寰。好吧,你看吧现在,什么地方不好闯,这魔域王子的府邸你也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   现在被人逮到了吧?   瀛寰不是没瞥见姜宁那挖苦自己的那一眼,但他依旧毫无所动般,只是在那对着姜宁维持着笑容。   门外的不咎见姜宁没有回话,以为是夜深了,自己打扰到了她。便不得不,在门外说出了现在的实情。   “姜宁姐姐我与您的女儿同在门外。虽然恐有冒昧,但如果方便的话,还是想姐姐能看一下门。”   什么!官儿现在也在门外?他们俩个这么晚了,都来自己房门口,到底是要做什么?   还有瀛寰还在房内,这可怎么办? 第61章   姜宁走前,虽说已是亲眼看见赢官儿上床入睡了。可赢官儿自己是翻来覆去反复想,怎么都不敢睡过去。自从出门后,自己一直都是与母亲同睡的。为什么到了这销金城内,遇见了这个魔域王子后,母亲却偏偏要求自己独自一人去睡呢?还要把他支开到别的房间里?   对,就是要把自己支开。赢官儿猛然从床上坐起,他终于是想通其中关窍了——   母亲特地如此安排,定是要撇下他与那二王子不咎独处!   赢官儿心内警钟大作,不行,我得过去杀个回马枪,看个究竟才能安心。   于是赢官儿半夜起身,来到了姜宁的房门前,恰巧遇见了一同到此的不咎。赢官儿此刻内心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来得及时。   而不咎却不明白,这娃娃这么晚了不在床上乖乖睡觉,跑来找她娘来,是为了干什么。   二人四目相对下,突然赢官儿先声夺人了——   “你不用对我母亲存有什么非分之想了,虽然我父亲很弱。但也只可能是比我弱一点。”   嗯是的,含章神君这个名字毕竟太弱了。他父亲叫瀛寰,意为天地宇宙,道号含章,意为怀而不耀。名字与道号合起的意思就是,天地道法,存而不显,藏而不彰。   赢官儿早就把自己以后的道号都想好了,他要与他父亲不同,直接叫逆天神君!超越他的父亲!   赢官儿此时着一身贴身亵衣,未作女童打扮,更没有隐藏自己男孩的声音。不咎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不由得有了一个猜测,“你是男童?”   “哼。”赢官儿冷哼表态。   不咎微微一愣,他想到了另一个更为关键的问题,姜宁姐姐为何要连自己儿子的身份也要隐藏,为何连我也要隐瞒进来?   “那你的父亲是?是檀越郎吗?”下意识地不咎问出了这个问题,他记得当初与姜宁姐姐一同眉来眼去的那个男人,就叫檀越郎。   然而赢官儿也直感好奇,“檀越郎是谁?”   居然不是檀越郎,不咎心里也颇感意外。但又见赢官儿也是一脸纳闷的表情,一个小孩子不可能是装的。于是接着问道,“不是檀越郎,那你父亲的名讳是?”   赢官儿心想,说出来还不吓死你!可他不能说。赢官儿只得,换着说了句很玄机的话,“渺渺沧浪海,浮游天地人。”   不咎听不懂这个小娃娃到底是在说什么,可他听见了沧浪海三个字。曜天大陆上的人一说到沧浪海,只可能想到三岛方外宗。   所以不咎疑惑着问,“你的意思是,你父亲是三岛方外宗之人?”   赢官儿一脸骄傲着道,“可以这么说。”   这回该轮到不咎笑了,“方外宗的弟子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小子,以后我做了你父亲。天财地宝,灵丹法器,还有无数魔晶,任你挥霍。”   这个魔域王子真正是个傻透了的,难道说他赢官儿现在就没有过上,这种挥霍的生活吗?他要的不是这些。   赢官儿难道正色仰视了一下不咎,而后道,“抱歉,我比较喜欢自己得来的。别人给的,我嫌弃。”   这倒让不咎正眼赏识了一下赢官儿,“小子,你这话倒像是我们魔修说的。”接着不咎又说道,“可被人宠着的感觉也不差呀。以后我会宠着你娘,也会宠着你的。”   赢官儿此刻真想把他那个目下无尘的父亲,从沧浪海阁上给拉过来。叫他亲耳听听,这个魔域王子在说些什么。   然后他就可以一边看着这两个大人的好戏,一边渔翁得利,独占他的母亲了。   “不咎王子,这么晚了还来找我的母亲。只怕于礼不会吧?”可赢官儿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不咎笑了起来,“在魔域没有于礼不合,你要是觉得于礼不合了,你可以回去。”他了眼赢官儿脸上那气愤的表情,“你要是不打算回去,那我可就要去敲你母亲的房门了……”   ……   一门之隔,姜宁急忙拿眼神示意着瀛寰,希望他能回避一下。   可瀛寰非但没有回避的意思,他反倒是气定神闲般坐了下来,还给倒了一杯茶。这态度分明就是要告诉姜宁,他等着她开门,等着不咎开门后见到他在这里。   姜宁快被瀛寰的小性子给气疯了,什么时候闹腾不得,非要在当下来找存在感。   她只得回了门外的不咎一句,“不方便!若没有很重要的事情,明早再说吧!”   姜宁那一听就能听出来不好的语气,虽不是针对不咎的,可也叫不咎莫名受了冤枉亏。   赢官儿在一旁心里冷笑着,看吧,你在我母亲心中就是这种地位。   于是赢官儿为了瞬间就打这位王子的脸面,他也敲门唤了一句,“娘亲,是我。我有事找娘亲。”   说罢还对魔域王子挑衅了下。   因是儿子唤门,姜宁不得不缓和了一下心情,柔声道,“娘很累了,有什么事情明早再说,你快回去睡觉吧。”   姜宁不这样说还好,一这样说。莫说赢官儿了,就连不咎都感觉到姜宁有些不对。   儿子深夜至此,母亲连开门见一面的意思都没有,还打发儿子快点回去。   难道说,姜宁或者是她房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门外的二人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这个。   二人对视之下,赢官儿又一次敲门了,“娘亲,官儿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您。”话音的末尾,他都用上了哭腔了。他不信这样,他的母亲还会不给他开门。   外门那个姜宁现在那他没办法,可门里这个大的,姜宁也只能怒而瞪之,这一大一小父子俩,天生都是我姜宁的劫数,是上天派来拿捏她的吗?   瀛寰也看爱姜宁气鼓鼓的小模样,他笑着起身,还要在这种时候火上添油,偏偏要从后面环着姜宁的腰间,在她耳边怂恿道,“别开门了,就让他们再门外站着。你我还是早些上床歇息,方为正事。”   正事!正事!正你个大头鬼!姜宁不知从哪拿,出了她那顶自己所戴的帷帽,一把扣重重地扣在了瀛寰头顶上,再给瀛寰用多余长的垂纱,在他的下颌处给系了一个死结。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并且下手很重。   而后姜宁便怒气未消的,把房门打开了。   那气势,惊了门外两个即是无辜又非无辜的人。说他们是无辜的,皆是因为姜宁心中的怒火实则是不想对着他们发泄。说他们也非无辜,也是因为,今晚有这场风波,也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这凶狠的开门动作,倒是把赢官儿吓到顿了一下。   反倒是不咎趁机,往前多站了一步,伸长了脖子往房里面。   根本也无需他辛苦多长看,多了一个很明显的大男人,此时就站在了姜宁的身后。   呃……戴了一个很古怪的黑纱帷帽。倒不是这帷帽本身有啥不对的地方,只是因为这本该垂下来的黑纱,现在被人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真是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也不知道是何人的杰作。   不咎不忍住,先笑了一声,接着才问道,“姜宁姐姐,这位是?”   听到不咎询问房里还有其他人,赢官儿才惊觉抬头,也见到了那夸张而又搞笑的蝴蝶结。这种花样的系法,他好像以前见过母亲系过,只不过没把绳结系地这么大。   赢官儿也笑了出来。   瀛寰绷着一张脸,闷不做声。   “他是家里派来的。你们这么晚了到底有何事?”姜宁气势不减,仅用一句敷衍的话,就带过了瀛寰的身份。反而把问题抛向了不咎与赢官儿。   “这位仁兄,修为不浅呀。”不咎是真心也是疑惑,他有所感下打量着瀛寰。竟然在府邸中,悄然声息下,平白无故多了一个谁也没有发现的人。   只因又多看了几眼,不行……还是受不了这帷帽上的蝴蝶结。他又想笑了。   姜宁没心思多去厉害不咎,她俯身低头,认真凝视着赢官儿道,“那你呢?是有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非要为娘开门呢?”   赢官儿脑子里一时懵住了,以不变应万变之下,赢官儿只得猛地就抱住了姜宁,往他的母亲身上蹭蹭,用好似哭啼的声音,弱弱着道,“官儿好怕,一个人睡。官儿想娘亲了……”   姜宁意外的没有受到动容,她反而把赢官儿从她身上拉开了距离,还提高了声音,“官儿,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强调了重要两字。   完了!这招居然也有不顶用的时候。赢官儿强行转移话题,指着小手问,“那他是谁。”他可不是不咎,他是不会相信这个人是什么家里派来的。他们三岛方外宗就没这样穿衣打扮的弟子好吗。更何况,宗内讲究君子德行,衣冠外貌是算作其中的。   这个蝴蝶结算什么嘛!   “他是你爹行了吧!”姜宁不耐烦道,“没事你们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赢官儿怎么可能会信这个,那只指着瀛寰质问的手臂,依旧没有放下去,“那他怎么也还在娘亲的房间里!”   姜宁大吃一惊,“官儿,你以为我什么会开门?”她又转头看了眼瀛寰,就算如今瀛寰的打扮如此可笑,然而姜宁也笑不出来,她接着义正言辞道,“当然是开门来,好送他出去的啊!”   这句话一出,就连瀛寰也是吃了一惊。太玥这是要赶我出房门吗?   平生第一次,含章神君在错愕中被自家媳妇,推出了她的房门。   门框重重的关上了,大晚上并不是很亮堂的屋檐下,三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   不咎与赢官儿异口同声,又怀有敌意道,“你究竟是谁!” 第62章   瀛寰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对他来说,仅是一大一小两位碍眼的家伙。对,就算其中还有个,是他多时未见的儿子。此刻见了,居然也是碍眼的。   太玥怎么就把他推出了门呢?那他今晚睡哪里?瀛寰心中只在苦恼这个。   “问你母亲去……”瀛寰心里烦闷不过,随口抛出一句敷衍的话来,便就化光飞走了。   “阁下!真的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这么来去自如的吗?”二王子不咎,顿时一怒,跟着也化光追上前去了。   徒留赢官儿还在原地,晚风吹在他单薄的亵衣上,让他觉得有些冷。   可更令他觉得冷意的是,刚才那个头罩黑纱的黑衣人所发出的声音,怎么这么像他的父亲瀛寰?   有了这个想法后,今日所发生的怪事好像什么都能解释的通了,可又处处透着诡异……赢官儿只能安慰着自己,不可能的。三岛方外宗离魔域销金城这么远,就算是他父亲知道了什么,要追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是的,是的。赢官儿在回去睡觉的路上,还在思量。他父亲那种目下无尘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一直隐于幕后,还做如此丢人的打扮?含章神君的威名岂非要崩塌了?   这样一分析,赢官儿登时就放心了许多。这段旅程,只要多留心对付一下那个魔域傻王子,自己还是可以与母亲二人独处下去的。   然而不过过了片刻的时间,姜宁刚打了一个哈欠,正准备合衣而睡。   惊见瀛寰怎么去而又返,又站在了自己的床头前,喝声问道,“你回来干嘛!”   瀛寰又如此不合时宜的出现了,摘掉帷帽的他,站在了床边,有些委屈的小心窥着姜宁,“我是特地来还太玥的这顶帷帽的……”   说罢还从背后,双手递出了那顶被当做由头的帷帽。   “随便搁哪儿吧……”姜宁淡淡地道,“实在不行,你丢地上也行。”   瀛寰果真很听话,随手就丢了那顶帽子,还顺势坐在床沿边,“太玥……你都睡了,可为夫今晚没地方睡。”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什么叫厚颜无耻。姜宁今天总算是见到了,她把脸撇了过去故意不给瀛寰瞧,“白天还能在拍卖场一掷千金的神秘大豪客,怎么到了晚上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小贼了?”   说瀛寰是小贼,是笑他偷溜了进不就府邸的行为。是贼人所为,非君子行径。   瀛寰继续的恬不知耻,想去搂姜宁,“还不是为了我的柔奴,檀郎把钱都花光了……”   姜宁用手去挥开他,还把身子挪到了床里面,就是不想与瀛寰亲近,“哪凉快,哪待着去。这一屋子的宝物,你看上了哪件就拿哪件出去换钱。多拿一点,不怕不够。”滚犊子吧你掌教大人,她都想骂人了。   瀛寰听见姜宁还是这样冷言冷语的对待自己,故作吃惊状,干脆整个人都坐到了床榻上来,贴着姜宁,用手臂环住她的双肩。   姜宁根本没兴致与他瞎闹,“走开,走开。”挥手去挡着瀛寰。   瀛寰于是轻轻地靠近了姜宁耳边,“太玥可真是知我懂我……”   姜宁不明白,她叫他出去睡,怎么就是知他懂他了。而且就算是顺了瀛寰的心意,那他怎么还爱赖在床上不下去,赶紧走啊,自己好睡觉。   就在姜宁正感诧异,自己又不自觉地扭头过来,正要质问瀛寰之际。   恰好被瀛寰逮了个正着。瀛寰紧忙把姜宁往他怀里带,要与她心口贴心口。   “诶!你放开!”姜宁不依,以为自己上了瀛寰的当。   哪里知道,这才刚刚开始,“不放不放!”瀛寰连说两遍,“太玥刚刚不是说了吗。这屋里的宝贝,任由我来拿取。”   “那你赶紧去拿!放开!”姜宁一字一句道,“莫要打扰要睡觉!”   “太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明知道,在为夫的眼里,除了你。世间上哪里还有其他的宝物呢?”瀛寰直视着姜宁的小脸,“而且要拿太玥去换钱,为夫哪里舍得。所以今晚,还是娘子可怜可怜我吧,就让为夫将就一晚吧。”   说完,瀛寰立即就是要掀被合衾,睡进来了。   “你将就可以。”   瀛寰正要高兴,都想亲上去了。   “那我不行!”姜宁下一秒就灭了瀛寰的笑脸,“你不出去,那我出去睡。”   瀛寰整张脸登时就瘪了下去,又见姜宁是真的要起身,只能撅着嘴退让了,“好嘛,好嘛。太玥赶紧躺下,可仔细别着凉了。”   哦,现在知道要我躺下睡觉了。是谁非要睡前来叨扰我的?姜宁自个躺下后,心里还是不顺当,“你是真打算一直跟着我?不打算走了?”   瀛寰趁机也躺了下来,可是他不敢躺进被子里,只敢把头支着,躺在了床边淡淡微笑道,“太玥不用在意我。我都想好了,我要成为你的侍从,你的侍卫。任由你使唤我,我就待在你身边。亦步亦趋,寸步不离。”   姜宁头枕在枕头上,身上盖着衾被,一时身心舒坦,竟然也觉得让瀛寰跟着自己,看他憋屈不能亮出身份,任由自己使唤来。这件事也是很值得令人期待的。   她也便没有作声,不给瀛寰一个答案。   瀛寰见姜宁阖眼沉默着,还以为她睡着了,或者心软了。正打算悄悄地掀开被子角,要把身子给偷偷蹭进去——   陡然,“出去!”姜宁并未睁眼,继续道,“既然都是侍从了,那就要侍从的自觉。哪能爬上主人的床?”   “嘿……”瀛寰偷笑了一下,“这个侍从就不能夜里兼职侍寝的?”   “谢谢,可惜你家主人现在没这个需要。”姜宁的声音冷淡极了。   “好嘛,好嘛。为夫出去了,太玥安心睡吧。”   “嗯,瀛寰也安心睡。”   呵,他怎么可能安心睡去。   第二天,朝曦和煦,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姜宁因昨日实在是被瀛寰闹到太晚,所以一直都没有起床,模糊间是知道都是早上了,觉得自己该起来,可又贪睡。转头就又睡了过去。   直到赢官儿都来敲母亲的房门了。   与姜宁不同,赢官儿醒的很早起的也很早,“娘亲,是官儿。我可以进来么?”   姜宁悠悠转醒,正欲回话,然而睁眼后当霎时着的却是瀛寰的那张笑眯眯的俊脸。   “你!”姜宁失口惊呼了一句,“你怎么还是爬上来了!”   接着连忙又推搡着瀛寰,催促他下去,“你快下去,官儿就在门外,叫他看见了不好。”   “太玥要是真的怕的话,不让官儿进来不就行了吗?”瀛寰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反倒是,“太玥不需要为夫伺候你穿衣吗?”   姜宁一掌扒开了瀛寰,连忙披衣下床去给赢官儿开门。   “进来吧,母亲刚起来。”姜宁笑着开门。   赢官儿也正高兴的笑着,“娘亲昨夜睡得好吗?”   然而赢官儿方才还是一脸笑意的脸,惊见姜宁身后所站着的人,刹那间就错愕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脸上该摆出个什么表情了。   “愣着干嘛?把门带上,我要给你母亲梳头。”瀛寰冷着面看着赢官儿,手里确实拿着梳子。   赢官儿只能僵直了身子,还在惊愕中凭借自然反应去转身关门。   看来昨晚那个形象搞笑的神秘人,真的是他父亲。赢官儿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而等到不咎敲门进来之时,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就更浓厚了。   不咎直接挑明了问,“阁下昨日逃得好快,今日还有胆子现身,是打算束手就擒了吗?”   瀛寰戴上了垂纱帷帽,被黑纱给遮住的双眸却是看向姜宁,心里想着怎么着,娘子这时候也会为自己说两句话吧。   姜宁于此时确实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她开口所言的是——   “官儿,帮为娘倒杯茶来。我站的有些累了。”   赢官儿乐意之极,他就喜欢看母亲不去顺着父亲心意的时候,“好的娘亲,您先坐。”   瀛寰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了姜宁,昨天是没自己上床不说,今天还故意在别的男人面前,甩自己脸色。   这魔域的王子就只给她买了一个镯子,太玥就对这个不咎和颜悦色的,还同他一道游玩,最后还住到他府上去了。   而其他的东西不论是她看中的没看中的,不都是我给她买的吗?   瀛寰想着昨夜承诺姜宁的事情,“鄙人是来保护我家主人的。”   此言一出,赢官儿的那杯刚到好的茶,险些没有泼出去。他听见了什么?他听见了他父亲唤他母亲,唤作主人!   赢官儿去投视他母亲的眼光里,都带了钦佩!   不咎也觉得甚是可笑,“我以万有之母之子,魔域王子的身份保证,姜宁姐姐不可能有任何闪失。你可以回去了。”   只有姜宁坐的很稳,心里觉得熨帖。于是她也就顺着瀛寰的话,好似极为随意般,懒懒开口了,“就让他跟着吧。不让他跟着,我家夫君不放心。”   说到了姜宁的夫君,不咎确实很是好奇,他便笑着也坐了下来,“对了,还一直未听闻姜宁姐姐说过自己的夫家。也不知道姐姐的夫家是?”   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攻无不克,百战不殆。先打听好姜宁姐姐嫁的究竟是谁,然后直接派手下去调查,收集一切可能有污点的证据。好随时拿捏在手里,已备随时反击!   姜宁正喝着她儿子刚给自己倒的茶水,人也很惬意,“也不用问了。我近日只要提及他的名字,想到了他,我就头疼。”放下茶杯后,还转头对不咎眨眼笑道,“还是说说,我们今日要去逛哪些地方吧。”   这是好事呀!不咎心里顿时一喜。这是姜宁姐姐在给自己机会的意思?   不咎立马就开始对着姜宁,开始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了起来。极力彰显自己的长处。   瀛寰站在他们二人后面看着,眼里都快要冒火了。可就是不能于此刻跳出来,证一证自己的身份。这不是瞬间打脸吗?前一秒还说自己是护卫来着,这一秒要连同自己说的话,还有许诺都要驳回。   太玥只可能更生气。太玥生气是小事,不理自己才是大事。如果到了最后都不愿意回去了,那才是最关键的。   等等,如果太玥真的不愿意跟自己回去。那就把她绑回去,对先绑回去再说。现在先忍忍,这些还是都可以忍受的。   一旁看戏的赢官儿虽然同样觉得这个不咎很刺眼,刺眼到都想一脚踹开他了。可又能生平仅见的看见自己的父亲憋屈,赢官儿忽然笑了笑。   他揶揄着自己的父亲,装作好心询问道,“侍者,站着很累吧。需要官儿也给你倒杯茶,让你到门外歇歇坐着喝?”   瀛寰扫了一眼过来,冷然的目光幸好被垂纱给遮挡了。   所以赢官儿可以无所畏惧的抬头迎向他父亲,还保持着一脸礼貌的微笑。   姜宁的心思其实没放在与不咎的聊天上,所以此时此刻她得很小心的憋着自己,迫使自己不能笑出声来。   见到这对父子俩如此“有爱”的互动,姜宁终究是憋不住了,只得开口,胡乱说了一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呀。”   好让自己笑出了。   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引得三个男人全都不由得,目不转睛下把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去了。   偏巧姜宁笑着,去偷偷瞥了眼瀛寰。   虽说被黑纱挡着,她也看不见什么。只能隐约大概见个脸的轮廓,可姜宁就是觉得自己看见了——   她看见了瀛寰也正好笑着,在看她。 第63章   瀛寰从一大早上就开始受气,准确来说这个怄气是从早膳开始的。   “娘亲,我要吃那个……”这是赢官儿嘟着嘴,在向他的母亲姜宁撒娇。   “姜宁姐姐可以试试这个,这种面食在道域可是没有的。”这是魔域的王子不咎,正在给姜宁献着殷勤,往她小碗里夹菜。   而瀛寰呢,只能站在姜宁的背后。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男人,一个特意挖苦他,一个当场挖他墙角。   他能做什么呢?闷声不吭而已。   堂堂的掌教真人吃了这亏,这还不算什么。   偶尔不咎还要提一句嘴,来膈应瀛寰,“你也下去吃吧。你家主人有我保护就行了。厨房里也有下人吃饭的地方。”   什么叫作有你保护,还就行了?什么叫作也有下吃饭的地方?他怎么可能走!瀛寰瞬间闭了下眼睛,再睁眼把目光投向姜宁。   指望姜宁看他可怜,帮他说两句话。   而此时,赢官儿却还要见机火上添油一把道,“是啊,我看……”赢官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的父亲,“这位侍卫大哥,也是一早上都还没吃过任何东西。”只能顺着他母亲姜宁,现在给瀛寰安插的身份,来称呼瀛寰。   姜宁想不过,也开口劝着瀛寰,“你还是去吃点东西吧。毕竟吃饭比较重要。”实话,一开始叫瀛寰站在她后面站着,干看着她和别人男人上桌子用膳。看瀛寰吃瘪,想想确实很值得嘚瑟。可这一旦久了,姜宁心里又开始心疼。   好像瀛寰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气吧。   其实姜宁开口说这句话,已经有退让的意思了。话里的意思是别的什么事情都好说,你可别把自己饿了。   可当下的瀛寰根本没有体会出来,他见姜宁开口,竟然也是叫他出去的话。他登时就有气,比这眼前的一大一小两个碍眼的家伙更来气。   瀛寰冷着声音道,“用膳只是小事。”   姜宁心里被瀛寰的这句语气不善的话,给顶了回来。顿觉心里不好受,都不想继续用膳了。   然而瀛寰话还没说完,后面那句才是他的重点,他声音一沉,目光深注着姜宁,“看着你才是重要的。”   本来是句情话,只是因为现在这气氛,没人感觉出话里的甜蜜。   不咎是最先听出这话里不对劲的人,他放下了筷箸,端出了王子的架势来盯着瀛寰,“姜宁姐姐,这样放肆的侍从,又何必留在身边呢?”   这个侍卫对姜宁姐姐用了什么词?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他竟然敢用看着来形容?   现在的不咎还不知道这个词,根本不是用来形容的。这就是事实。   赢官儿也在那跟着落井下石,“是啊娘亲,让这种脾气不好的人回去吧。”   “够了!还有完没完,吃个早膳而已何必这样。非要你一言我一语,争个长短输赢出来?”姜宁心里都快冒火了,她直接吼了出来。   她见众人都怔怔看着她,姜宁也知道刚才这一声吼,肯定是把他们吓坏了,只得又压低了语气,挽回这个尴尬的场面,“食不言寝不语。我不喜欢舌燥的男人。”   也不知是被姜宁的气势震慑住了,还是被最后一句我不喜欢舌燥的男人,管了用。总之谁都不想让姜宁讨厌,后面的早膳明显就文雅安静多了。   只有瀛寰,偷偷地趁着没人注意他的时候,那手指点了一下姜宁的后背,又拿自己的鞋子去蹭了蹭姜宁的绣鞋。   姜宁知道,这是他在给自己道歉。如果此刻瀛寰能开口的话,肯定说的是——   太玥别气了,都是为夫的错。   姜宁想到这个,也就趁着无人注意她,正在低头吃东西的一瞬间,她用飞快的速度一回头,朝着瀛寰嘟嘟的撅起了小嘴。   意思是,我还气着在。   瀛寰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引得在场另外两个人,都用不明所以的探究眼神,来打量他。   这下瀛寰终于知道了,他也稳住了心神。看来他的柔奴还是最在意他的。   他回敬了这个两道探究的眼神,他顿时觉得这两个人根本就是不够看嘛。瀛寰只是在自己的脑海里无数遍想着,他的柔奴,他的小柔奴呀。就陶醉在了自己给与的喜悦中。度过了这段早膳时光。   然而这只是这一天的开始。接下来的逛街,才是这一天里的真正值得生气的重头戏。   看着不咎给姜宁掏钱的样子,瀛寰就来气。   姜宁连喜欢都没说,不咎就也不管三七二十,全给买下了。   看见不咎人前人后,声声句句的姜哥哥,瀛寰就不能忍。他当初怎么没在丽川山山脚下,就把这小子捏死,或者干脆把他丢在那个黑店里自生自灭。   几年前救了这个小鬼就够刺眼的了,现在还膈应自己。真不该容下他。   “姜宁哥哥,去这家成衣店看看吧。这家店里只卖我们魔域里,只在庆典上才穿的礼服。”不咎的眼里洋溢着热情,邀请着姜宁进去看看。   他见姜宁还站在门口犹豫,就心急不过,干脆拉了她进去。   姜宁也是颇感意外,这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衣服,让不咎这么兴奋的?也就笑着没在意,由着不咎把她拉进店里面去了。   瀛寰瞅见了姜宁的笑意,都气昏了头。   赢官儿特意留下来,给他父亲说着风凉话,“父亲,君子应该胸怀广大点。您可是掌教真人,富有沧浪海,胸襟也该如沧浪海一般,包容万物。”   “官儿……”   “嗯?”赢官儿正觉得奇怪,抬头去望着瀛寰,怎么他父亲在见到母亲由着别人拉扯,还露出微笑,这一幕后,还能语气正常呢?   “你父亲的沧浪海,本就只有一个你娘。哪有什么君子胸襟可谈。”此时的瀛寰反倒是在气急下,又冷静极了,还有了教导儿子的心情,“你懂三岛方外宗的儒道双修真正的含义吗?”他低头告诉赢官儿,“就是要在君子的儒服长袖下,藏着一把可以万物皆斩的剑。你可别真被你娘,真□□成一位端方君子了,而忘了该用剑时就得用剑呀。”   赢官儿现了才觉得他父亲,是令人钦佩的,是值得他向往奋斗的目标。于是他又用了好似请教的语气道,“那此刻呢?是该君子露剑的时候吗?”   是该一剑把这个魔域王子斩了去,打飞了后,把母亲夺回来吗?   瀛寰走了进去,他的留给赢官儿的话,语气又冷然了下去,“不,现在是做回丈夫的时候!”   不咎之所以这么想姜宁来逛这间成衣店,皆是因为这店里专卖的礼服,是魔域之人只在大场合才会穿的礼服。   这种大场合,当然包括了婚礼。   想着能看见姜宁姐姐,穿着一身魔域特有的婚礼服饰站在自己面前,就是让他畅想一下,都是美好得很啊!   姜宁确实没有见过这种光彩照人的异域服饰,它们件件都是用彩色的薄纱,层层叠加而成。在佐以各色金银彩线,重重堆砌,轻盈飘逸,曼妙不可方物。   一时属于女人的爱美悦物之心,占据了姜宁整个内心。   不咎看出了姜宁的喜欢,索性拿出了一件店内最华贵的一件纱衣,捧着来到了姜宁的面前,“既然喜欢,何必不现在就一试呢?”   姜宁被不咎说动了心,又顾忌自己必须隐藏身份,而不好开口。等姜宁还在想,要不然干脆全买下来,回去一件件试给瀛寰看?   这么多眼花缭乱的奇特衣服,由瀛寰给她选一件最漂亮的,岂不是很好?   不咎当即明了姜宁的犹豫与顾忌,他偷偷贴到姜宁耳边,与她小声说着悄悄话,“姐姐大可现在就去试试,我早把店里的人都给撵出去了。这里已是没有外人啦。”   其实这里确实早就没有别人,不咎根本不必如此。可是眼见姜宁正高兴,与她多亲近亲近,才是不咎真正求之不得的事情。   放眼望去,确实四下无人,姜宁也有些被不咎说动了。   “好姐姐,你去进去试试。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这件不好,现在还可以多试几件。要不然,你明天要想再来,我可不好意思再把店家全都赶出去了。”不咎这是故意这样说,就想的是姜宁当场换给他看看。要不然他魔王子不咎,怎么可能还会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要是为了姜宁,姜宁也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把这店干脆买下来,以后只服务姜宁一个人。   姜宁不好意思,接过不咎手里的衣服后,就到后面的隔间去了。   纱衣礼服很繁琐,姜宁以前也没穿过类似的衣服,一时手忙脚乱不说,也换了有些片刻了。一边换着她这才又想起了瀛寰和赢官儿来,怎么好像刚才在店里,就一直没见过自己的夫君和儿子?   忽然,有人正伸手帮她捏住后颈的轻纱,帮她在整理衣物。   姜宁顿时回头去望,却又在这一瞬间被人带到了一个怀抱中,腰际还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牢牢地扣住了。   “太玥穿得这么漂亮,是想勾引为夫呢?还是想勾引外面那个小王子呀。”属于瀛寰的气息蓦地笼罩了姜宁全身,他的唇贴在她耳畔,耳鬓厮磨着。 第64章   姜宁侧过脸来,挑眉反问道,“你这侍卫好大的胆子,胆敢偷溜进来,偷看你主人换衣服!”   “我不但要偷看你更衣……”瀛寰近距离凝睇着姜宁的眼眸,故意把话说得很慢,勾着姜宁的心弦,“我还要吻你……”   瀛寰话音刚落,也不给姜宁再开口说一个字的机会,便低头狠狠地擒住了她的唇,弄得姜宁有些不舒服,推搡着瀛寰,想挣脱开来。   他顿时只能把之前的万般火气,化作温柔缱绻,细细地吮着她的唇珠,想探进她的嘴里。   眼见着姜宁的眸色里,全都只有自己的身影,瀛寰便越发的轻柔□□了起来,一道又一道划在了姜宁的牙关上,直到姜宁呼吸不稳,下意识地松开吸气之际。   瀛寰立刻就把舌尖偷溜了进去,尽情放肆,时而绵软与她纠缠,时而扫荡着她的上颚,非得勾得姜宁与他相濡以沫直自缠绵悱恻。   最后都到了双目失神都有些心摇神荡,不能自持的地步。瀛寰饶过了姜宁,容得她好好歇息一两口气。   瀛寰想的是,这才是开始,还有下一个回合,可不能把太玥憋坏了。那就没有接下来什么事情了。   而姜宁以为这结束就是真的结束了,但又疑惑瀛寰为何还未松开这怀抱,便皱眉抬头,去瞧瀛寰脸色。   她这样不明所以的小模样,被瀛寰看尽心坎里,他想的又是另一件事,泛起了异样情愫,“可怜见的柔奴,怎么唇儿红成了这样。居然还有些肿?怪让为夫心疼,快给柔奴好好治治……”   说罢,当即就扣着姜宁的后脑,又是一通好吻。   吻完,还不忘用舌尖舔了舔姜宁嘴角,好像是真的在帮她治疗什么伤痛。   这样姜宁面颊潮红被自己欺负惨了的模样,到现在双眼都还迷离着,再看着姜宁此刻身上这一身轻纱艳色的异域服装,瀛寰看得竟然一时楞了神。   俯身低头去,在姜宁额间落下了一吻,由衷的叹然道,“只可惜,现在咱俩不是在床上……”   姜宁不是没有听清瀛寰这句极为浪荡的话,而是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才能表达出现在自己的心情。你说数落他两句吧,他肯定是有狡辩的。而且就算自己能争论过他,到了最后只怕还是归结到以吻结束。   最后怎么着,都是自己吃了亏,他得了甜头。   这个隔间里这么的狭小,左右都逃不开瀛寰的桎梏。姜宁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想离开这里。   此时瀛寰兴致正高,都恨不得要到床上去了。她又人已是被他狠狠地圈在了怀里,还想离开,只怕不容易。   心念一转下,姜宁登时就又皱眉了,“哎哟……”还□□了出来。   “怎么了?”瀛寰也是颇感意外,以为姜宁是身上哪里不适了。   听见瀛寰上钩了的话,姜宁这眉头就皱的更深了,娇滴滴的开口道,“脚好像是麻了……”   瀛寰不疑有他,即刻便松开了双臂,要蹲下来给姜宁瞧瞧。   姜宁哪里还等得,瀛寰真蹲下来看她的脚,等着束缚一有脱离的迹象,她就在这眨眼间,转身要往外面大步走去。   好在瀛寰反应实在够快,扯住了姜宁的纱衣,拽住了她的手臂,又把姜宁留在这隔间之内,自己的眼前。   “放手!”姜宁也懒得装了,“谁要跟你腻歪,我要出去。”   瀛寰这下就明了了刚才那通皱眉,全都是骗自己的。可瀛寰心里也不来气,毕竟是自己得了便宜在前,太玥使使性子也是应该的,“莫气了,为夫晓得是刚才没侍奉好娘子,回去再多多补给柔奴可好?”   这真的是睁眼说瞎话,青天白日的颠倒黑白,“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满意的?”居然还说回去补给她,难道不应该是回去认错吗?不对,不应该是现在就认错了。   都欺负我成这样了,还要回去接着多多欺负?   “咦?”瀛寰笑了,“难道说刚才柔奴原来是满意的吗?倒是檀郎眼拙了……”   “你!你松开!”姜宁又气又怒,眉眼皱到都有棱角了,“你都欺负我了,你还有脸笑了。你现在放我出去则罢,如若不然……”   她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等瀛寰接话。   瀛寰果真接话了,他也爱姜宁生气时候的模样,执起了姜宁的双手,在她手背上又亲了一口,“如若不然怎样?柔奴先别气,不是你的檀郎此时不愿遂了你的愿,实在是现在,你出去不得……”   姜宁直感诧异,怎么自己就出去不得了?还非要留在这个隔间里,任由你瀛寰?   瀛寰笑着顿了一下,“你听外面的声音。”   蓦然里,外面当真有一道令人意外的声音,这声音竟让姜宁觉得熟悉。   ……   这两日,在销金城内的魔修贵族们,都在谣传不咎王子喜欢一个娇小男道修的流言。还说的煞有介事一般,人云亦云了起来。   纤丝本就不信这个,可又想起了那天在城门口那位蒙面与不咎王子比武的道修。那天的比斗,只要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王子有意让着那个道修,故意同在一招罢手后,就退步认输了。   这叫她怎么不气。魔域的王子何须退让一说?更何况是给一个道修让步。可真正叫纤丝心里放不下的,是她察觉了出不咎王子待这个人很是不同。   不咎风流多情之名,实属他该有这个本事。并不是因为他单有魔域王子的身份,所以魔域的女人都喜欢扑上来爱他。实乃因为他爱笑又温柔,极懂女人心思。   然后那天,纤丝竟在王子的眼神里看到渴求,渴求的爱意。   在所有的红粉堆里,他若爱你,可以对你好,那便是可以好到极致。但不咎王子不会盼着你有多爱他,更不会要你也付出。在这种等同与游戏的情爱里,他是给与者,施舍者,也等同是游戏的人。   其他的人都是他的游戏对象。   但在那个人的身上,纤丝感觉到了王子,无时无刻都在期望有所回应的情感。   那个人到底是谁了?   纤丝正愁没有理由再去找不咎,恰巧有同为魔修贵族的人给她递话。说是昨日在拍卖会上,见得王子一掷千金,给纤丝拍了一件饰品宝物,想来王子的气大抵已经消了。   只怕这宝物手镯,就是买来哄纤丝开心的。   纤丝立即便兴致匆匆地打听到了不咎王子正在何处,转眼也就来到了那间只做魔域礼服的成衣店前。   姜宁是不知道这间店铺所做的衣服,在魔域代表的是什么。那身为魔域贵族的纤丝会不知道吗?   这种大礼服,只可能在极为重要的庆典上用得到。那又有什么典礼,是比道侣合籍,结为夫妇更为重要的呢?   纤丝联想到了这个,平日蛮横张狂的她,不禁也露出了女子的娇羞。她奢侈的小心畅想,王子会不会真的看上自己了?   那手镯就是他要给自己的定情信物?   怀着雀跃的心情,纤丝一面呼喊着一面急急踏入了店内,惊见不咎王子赫然就在自己眼前了,更是喜上眉梢唤了一声,“王子!”   却不想不咎竟见有外人来,登时就变脸了,没什么好脾气,“你来做什么!”   “王子?”纤丝愣了一下,随后又想到了什么,“王子是想给纤丝惊喜吗?纤丝之前一点都没有怨恨王子。不咎王子训斥我是应该的。”   不咎听不懂此刻的纤丝到底是在说什么,他一心记挂着还在里面更衣的姜宁。   虽说他是不怕有任何人识破姜宁姐姐的女子身份,可要是这件被识破的事情,是由他而起。姜宁姐姐因此讨厌了自己,那不咎肯定是不会原谅自己,更不会原谅这个眼前来坏事的纤丝。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即刻滚出去!”不咎怕惊扰了姜宁,特地压低了声音怒喝道。   在不咎异样的呵斥下,纤丝这才注意到这店里的不寻常,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莫说店里的人,就连王子身边一个护卫侍从都没不见人影。   这里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或者说是,王子不愿别人看见的事情,或者人吗?   纤丝也不傻,“王子昨日还在拍卖会上,大动干戈的买下一个手镯。想必这手镯的主人,怎么轮也轮不到纤丝来戴上吧?”   “纤丝你僭越了!”不咎不想在此时此地与纤丝耽搁时间,多费唇舌,“你现在离开,想要什么只管去拍卖会上去买,花我的钱就行了。”   纤丝虽然已经清楚明白,不咎王子眼下已是对自己颇有怒气,再如果在此刻讨他的厌恶,实属不智。可王子刚刚那一句话,也是真的伤了纤丝的心,她反倒像是要发泄什么一般,大声了起来,“王子竟是这样看我的?就以为纤丝喜欢你,就是为了贪图你的钱财地位的吗?”   最后一句,纤丝说来格外的撕心裂肺,“我纤丝真正喜欢的是王子,你这个人啊!”   不咎也因这句话,给怔住了。一时也不知是因为纤丝真心,还是因为怕她这样的大声,想必瞒不住姜宁。害怕姜宁姐姐,会见到如此的场面。   纤丝见王子愣神,在措不及防之间,已是来到了隔间的帘幕前,一把掀开了帷帘。   “纤丝!”这时不咎再喊,已是回救不及了。   “怎么可能是你!”纤丝是千猜万想,想过这里面可能是那个新的女妖精,也想过会不会就是那传闻中的男道修。   而然没料到眼前之人,竟然是那日得罪了自己那位女道修。这女人,可是有儿子的有夫之妇啊!   不咎想上前来把纤丝拉着,然而他骤然间竟是看见了这隔间之内,除了姜宁姐姐之外,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男人!   姜宁听见是当日那个女魔修的声音,为了避开麻烦,身体的一个反应是背过身子,别过头去,不让她见到自己。   可是瀛寰顺势又用那只没有松开的手,把姜宁扯了回去,还用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腰,让她紧贴着自己。   这下子,在不咎与纤丝的眼里,分明就是这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了一起。   不咎再看姜宁唇色异样,神色狼狈,衣衫甚至有些不整。   不咎早识得风月,当然能猜得出在这之前,姜宁与这个男人究竟在里面做了什么。 第65章   在场的两位男子,一人面色复杂,诧愕与狂怒一起叠加在了不咎脸上,好似他下一刻就要杀人一般。一人却是面带轻柔的微笑,瀛寰还安抚姜宁,与她低头说道,“好啦,没什么大事。太玥何故慌张呢?”   而作为女人的纤丝最为直接,她已是到了怒发冲冠的地步,已是犹如泼妇一般,直接谩骂而出,“好你个贱——”   “呃!”   纤丝根本不可能把那句话说话,她的喉咙里就被自己另一声痛苦的□□给顶了回去。   原来是瀛寰在骤起一瞬之间,挥袖把纤丝拍飞了出去,且还有一道冰锥之箭,悬在了她的额头之上,就等着随时可以穿脑而过,钉在里面了。   瀛寰还是笑着的,“什么下贱东西。上天有好生之德,让你修得人身,不是让你来作践自己的。让你长一张嘴,是用来吃喝进食的。如果不会说话,还不如废了去。”   这就是姜宁当初,不想瀛寰一道跟来的其中一个原因。瀛寰做事天生不会讲究回旋,留有余地。无论是当年在魔修面前一剑化出鸿沟深渊,还是在道域百玄府面前,一剑分江改道。正所谓盈则必亏,物极必反。姜宁真的很怕这样的瀛寰。   所以她拉扯了一下瀛寰的衣襟,引他注目后,故意皱眉给瀛寰看,“你自己才说不是什么大事。檀郎又何必置气呢?”   “我哪会同不相干的人生气,我的喜怒哀乐只可能属于柔奴。”瀛寰想不过,用指腹摩挲了一下着姜宁的下颌。显然是姜宁的担忧与关怀,取悦了瀛寰。   这句话对瀛寰来说,就是等同于他不可能在尘土或者蝼蚁的身上,去付诸感情这种东西。而且他的所有情绪只可能在姜宁身上,有所体现。   不咎正愁没有理由在姜宁面前能够出手教训这个人。此刻又亲眼得见瀛寰与姜宁的亲昵之态。   他压根儿都不想去深想这个人与姜宁姐姐是什么关系,只想着要把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人给揍趴下去。在姜宁的面前把这个男人给打到地上起不了,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阁下真是好猖狂。我们魔域的贵族,就是这样任由阁下处置的吗?”   姜宁还以为,是瀛寰刚才的行为让身为王子的不咎失了颜面,还打算缓和一下,把事情给说清楚。   瀛寰却是心里明白得很,不咎无非就是想动手打人了,所以他直接挑明了说,“你打不过我的,叫你哥哥来还差不多。”   不咎哪里还听得进这种话,再抬眼看去。他已是怒目圆睁,双手握着那对新月流光,又缀着流火的弯刀了。   杀机一触即发。   瀛寰转身将姜宁护到了后面,他还谨记着姜宁先前所嘱咐的不可亮出身份,因而瀛寰没有召唤乘黄剑。   他反手化气成霜,凝霜结冰。无数冰晶箭矢,便如暴雨点落,飞逝而奔,统统砸向不咎。   而不咎丝毫没有惧色,反而迎着这片冰晶箭雨阵,迎面而上。手中那两柄焰流爆串的弯刀,替他削去了大多数的箭矢。   可还是又更多的冰箭,砸落到了地上,触地即无,从无到有,这家小小的成衣店内。在顷刻间,已是变成了被冰霜包裹的世界了。   冰霜迅速蔓延而上,在不经意间已是悄然爬上了不咎的双足,还有继续入侵的迹象。而躺在一旁的纤丝,更是早已是被冰霜覆盖住了全身,还像是被冻住在了冰做的水晶里。   “阁下举掌翻覆之下,就能有如此大的能耐,难怪口气狂妄了一些!”不咎这话即是赞扬,也是不服气,“但我也不能让阁下,看轻了去啊!”   特别还是在姜宁姐姐面前!   最后一句话内心话,不咎没有能够说出来。可这句话他是在心中怒吼而出,在此刻不容缓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值得犹豫的地方。   下一霎,只见不咎将左手银月流焰的弯刀,猛然插向了地面,地板连同他们脚下共同踩着的这片大地,顿时在他的脚下迸裂蜿蜒而开。   地面的冰霜结晶也因这道猛然的力道,有了四分五裂,粉碎之象。弯刀上的炎阳流火,灼灼不熄,开始慢慢解开了冻住不咎上的束缚。   不咎也不等冰霜完全去,只待有些松动能用力之后,便催发灵力挣脱开来。也不知是因为他自己的这股劲道,还是因为霜气入体。   赫然只见鲜血从他腿上渗出,流到了在这一地洁白冰霜的地上,显得更为慎人了。   再眨眼,他已是跃空而起,单手执另一把银月弯刀来到了瀛寰头顶。   血水跟着滴落了一路,眼见就在这都到了两相逼命之刻。   姜宁急忙大喊“住手!”   她是想不咎能住手,也是在呵斥瀛寰的住手。   因为她看见了,在这一滴血水从不咎的身上,滴落到了半空中之际,都还赶不上滴落在地上——   瀛寰念了一句,以前姜宁也念过的咒语,可这一句比姜宁念的短得多,也厉害的多,“持霜降雪,听吾敕令!”   已然一把形如长_枪的冰凌,从不咎的小腿上穿刺而过,贯穿了整个腿部!   姜宁心里惊恐不已,她不清楚,如果自己刚才没有喊出那一声,这冰做的长_枪,到底会刺穿在哪里。   扑通一声!不咎竟然直接摔了下去,跌落在了地面上。   此刻不咎的那只腿上,已是伤到了血肉模糊的地步。然而不咎还是不肯认输,他骤然举起手中的弯刀,居然是想要斩断这截冰枪,还要再战。   “我说住手!”姜宁这声呼喊虽是对着不咎喊去,可是她的却是护在了不咎前面,好似在提防着瀛寰。   “太玥回来!”瀛寰沉声而喝,“如果你真想这魔域的王子有命活着,你就到我这边来!”   这时候的瀛寰面无表情,简直不带有任何温度。他的太玥,竟然在这种时候,会去选择维护别的男人。这个男人还对她,别有用心。你说他瀛寰气不气,我的太玥还是太傻了。   姜宁望着这样凌然冷漠的瀛寰,她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愣在了原地。   眼见姜宁还在愣神,没有听他的话。瀛寰心中只可能更想不通,他本仅想教训一下这个小子的。哪知道太玥会这么在乎这个人的吗?   而在不咎心中,他即是见姜宁能为自己挺身而出在高兴,又更因为自己狼狈败北而羞愧。在如此一正一反的两面情绪交加下,不咎也说出了一句,辜负了姜宁此刻用意的话,“姐姐还是让开吧!我还没有打完!我还能站起来一战!”   姜宁真的是要被这两个男人给活活气死,一个是一宗掌教,一个魔域的王子,什么事情需要闹到如此地步吗?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也只要请战了!”说罢,姜宁也幻化出了自己法器,站在了不咎与瀛寰之间,执伞而立。   好似真的随时都可以一战似得。   “看来太玥是真的不想你活着呀。”极怒之下,瀛寰反倒是笑了。他对着不咎抿唇而笑道。   然而就在此刻,有一道谁都没有想到的声音,从店门口传来了——   “他的死活,还由不得你来决断。”   瀛寰正面朝着门口而站,是最早看见来人的,“哦?你要护着他?”   而姜宁扭头望去,则是第一眼见着此人手上牵着一个孩子,竟是她的——   “官儿!”   不咎见到此人也是截然不同的反应,他像是顿时泄了气一样,唤了句,“哥哥。”   来人正是有千岁寿元,实力不知精进到哪重境界的魔域大王子玄讹。他此时还牵着赢官儿,一同走了进来。   姜宁虽说没有见过玄讹的面貌,上一次在销金城的百战武决上,他也是蒙着面在。可能让不咎喊一声哥哥的人,除了大王子玄讹,还会有谁呢?   但姜宁更关心的是,玄讹王子现在牵着赢官儿的用意何在,是要对官儿不利吗?   姜宁猛地就又想起了书中所描绘的那段,赢官儿赢了玄讹之后,竟是挖出了玄讹的丹田内丹,一口吃了下去,吸收了他的修为后,自己选择了化身为魔。   玄讹作为魔域的大王子,与他流落到道域的弟弟不一样。他自一出生就是尊贵至极顶峰,享受全魔域的供养,几乎是成神的存在。在原书中,只有赢官儿是能威胁他的存在,成了他的死劫。   现在他把他的死劫,握在了手上!   “放手听见了没!你给我把我儿子,给放下!”姜宁根本忍不了,当即怒然呵斥道。   谁也没见过姜宁还能发出这么大脾气的时候,就连瀛寰都怔住了。   “娘亲!”赢官儿见他母亲这样,更是都快急哭了。自顾挣脱下,跑到了姜宁跟前,抱着了自己的母亲。   玄讹哪能同姜宁一样,能知晓以后的剧情。就算他是几乎成神的存在,他也只能看见眼前所见的,顺着这个来摸索未来。   “这是你的儿子?他很不一般呀。”玄讹似乎话中有话,盯着姜宁。   姜宁心下不安,生怕被玄讹瞧出了什么,连忙把赢官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帮赢官儿挡住了玄讹的视线。   然而玄讹的注目,其实并非是向着赢官儿。他所想从这个孩子身上知道的,他已经在刚刚都看够了。   倒是这孩子的母亲。玄讹一时看不懂,但又觉得有些面熟,开口问道“你是?”   “这是我的妻子。”瀛寰大步向前,一把圈住了姜宁的肩膀,“这是我的孩子。不知大王子有何见教?”   瀛寰眼神幽暗,也将目光投注在了玄讹身上。   “哦?”玄讹笑了,抬眼瞧着瀛寰,“如果是你的儿子,那就更有趣了。” 第66章   在这在场的四人当中,就属不咎还被蒙在鼓里,搞不清楚状况,“哥,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就连自己的哥哥好端端待在魔宫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冒出来,都弄不明白。   玄讹冷哼,说起他来的原因,还真是有些气,“某个人砸了七八座冰桥,丢到了我魔宫的门口,我还能坐得住吗?”他本来是个在魔宫里整天享乐悠哉的大王子,要不是这等丢脸的天降“横祸”,他用得着这样亲自急忙赶来吗?   “冰桥?”玄讹说完,姜宁与不咎都异口同声疑惑道。   不同的是,不咎是满脸疑问的直视着玄讹,想他哥哥给他解惑。   姜宁则是侧脸去看瀛寰,她一听冰桥好就像猜出了什么,是在质问着瀛寰。   瀛寰也不否认,脸色淡然道,“来找你之前,我确实先去了一趟魔宫。”   这就是承认了啊,还满脸的无所谓,以为是在同姜宁说一件昨天天气如何的小事。   姜宁联系了一下前后,自己先在销金城城门口做过的事情,紧接着瀛寰就去别人魔域王子家里丢砸场子了,她不认为自己的夫君,是天下道修所敬仰的掌教真人。   记得以前小时候就是这样。打小就没人能够欺负到姜太玥,能给她气受。只有那只不识好歹的鸾鸣鸟,成天都喜欢膈应着姜太玥,会用翅膀带的风,弄乱她的头发,会用尾巴故意扫乱她心爱的玩具。   如果这等事情一旦瀛寰发现了,他就会把那只鸟,一路拖到沧浪海的海底,好好灭它的气焰。鸾鸣鸟是天下至阳之兽,被人锁住了咽喉困在了深海里,简直痛不欲生。   那时候姜太玥,就曾埋怨着对瀛寰道,“你能控制一下的脾气吗?”她看见那只本该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鸾鸣鸟,都被瀛寰整成了一只落水的大公鸡了。原本神采奕奕的羽毛,都只能湿漉漉的贴在了身上。   那时候的瀛寰还会不隐藏自己的情绪,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更不理解姜太玥生气的缘由。他都帮她出气了,怎么太玥还会怪罪他。   他压着心里的火气,只能委屈的老实交代,“我能控制自己的脾气,可我控制不住对你的爱护。在我喜欢上太玥之后,我那颗心就跑到你那了。我管不着它,只有你能约束它。”   眼瞅着现在,别人魔域的王子都来兴师问罪了。在这一间小小的成衣店内,居然站着魔域的两位王子,以及天下闻名的含章神君。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不咎还是不明白,“这个人还去过魔宫?哥哥你认识他?”听语气自己的哥哥,居然是认识这个道修的。   玄讹被自己的亲弟弟给逗乐了,直接笑出了声,“你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就还想挖他墙角,拐别人老婆。”   不咎被哥哥这样说,还是当着姜宁的面前,顿时就羞红了脸,“哥哥,你说的也太难听了。”   他弟弟是个傻的,他玄讹会傻吗?这几天的风言风语,他也不是没听过。“想必这位,就是当年送你回来的那位姜宁姐姐吧?”   玄讹朝着姜宁笑了笑,立即就让姜宁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接着道,“你应该还有另一个称呼,含章神君的妻子,姜太玥是吗?”   因为这诧异的身份,不咎拖着那条受伤的腿,来到了姜宁面前,好似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不甘心下又问了一遍,“姐姐是?”   姜宁神色自若,镇定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三岛方外宗,姜太玥。”   瀛寰跟着后面,好似要诛心一般,傲然补充了一句,“也是吾妻,姜太玥。”   赢官儿见此,更是连忙不落人后般,再追加了一句,“也是赢官儿的娘亲,姜太玥。”   这可好了,人家一家三口,有夫有子,圆圆满满。   不咎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他想扯出一个笑容来,又因这个笑容是强求的,所以显得极为难看,“姐姐可知我有魔宫不待,偏偏喜欢住在销金城内吗?姐姐又可知,人们都说我为什么会娇宠纤丝?纤丝骄横无礼,根本没有半点相像姐姐地方。”   不咎眼眶一红,姜宁瞥见他眼中湿润,身上还带着猩红的伤,全身都狼狈不堪的样子,都不忍心他继续说下去了,不管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姜宁都不想听了。   “只因我初见她时,她也极为吃柑橘!”不咎提高了音量,像是必须让姜宁听清楚这一点似得,“当时临街,她不知我王子的身份。我问她这么酸的东西如何能进口。她只笑着说好吃。我和姐姐的记忆本就不多,而柑橘就是仅剩下的那点美好回忆了!”   “你……”姜宁被不咎这样执着的执念,弄到一时哽咽在喉,也不知道再说这个人什么好。   倒是瀛寰从不咎的话里,听出了另一关键点来。他本是听着不咎说着那些,对于他都是废话的言语,心下烦躁。   可这话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瀛寰意外的事情,当即瀛寰也提声向一旁的姜宁询问道,“你不是说不喜欢吃那东西了吗?”像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关键,他又眉头深锁接着道,“太玥可是在骗我?”   姜宁简直都要无语极了,这个瀛寰的关注点,怎么还在柑橘这种芝麻小事身上啊。她当即就毫不客气地拧了一下瀛寰的手背肉。   瀛寰也搞不懂此时此刻的姜宁,他就是询问了一下自己的媳妇,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谎。她反倒是来拧自己,嫌弃自己多话。   瀛寰只能自个儿受气,冷哼了一句。全当作是在表达不满。   “不咎,你是这魔域的王子,你是万有之母的儿子。你本该是宛若神明的存在,会有很多女孩子会喜欢你,以后你也会遇见你更喜欢的人。你的这段情分,不是我能插足的。”   初遇时,她因他的身份而救于危难。后在相处中,把他当做弟弟来看待。姜宁从未对不咎,有过男女之间的念头。   明知道她只可能说出这个答案,不咎应生生憋住的泪水,只能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了,姐姐根本不会喜欢我。断不会给我机会。”   说完,他猛地一转身,看见了自己的哥哥玄讹,那泪滴就已是簌簌地落下了。   “哥,我们走吧。”再站在这里,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也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觍着脸上去再问一句,究竟自己要怎样呢,才能让她喜欢呢?   玄讹见自己弟弟一身落魄失意的样子,简直是比看到他受伤的状况,都要来气。   “你连抢都没有抢过来,就自动认输了?合该你得不到她。”玄讹自有魔修做派,更有身为上位者的霸道。哪能见得自己弟弟,这样好似丢了魂一样。   不咎见亲哥哥还这样说自己,这个哥哥根本就是不懂得何为情爱,一时气急攻心,唤了一声,“哥——”   鲜血都从嘴角溢出了。   这下该轮到玄讹自己心疼了,连忙走到不咎跟前,挽起了衣袖,撕咬开了自己的手腕,喂到了不咎嘴里。   不咎也没拒绝,立刻便喝起了自己哥哥的鲜血。   姜宁还没亲眼见过这样的情景。可她在书里见过,也听人说过。为何魔域的王族尊贵,就是因为他们的血脉里所携带着无与伦比的灵力。   传说自天地鸿蒙为始,一直到现在,这数不清的数以万记时光里。大椿神树只孕育过一次果实,果实被万有之母吃下了。自此她的血脉里就激荡着无穷无尽的灵力,她甚至因为灵力太多,而不得不在双眼里生下一对双子,来帮她分担这股澎湃的力量。   魔域贵族的鲜血,是这世上最有力量的存在。如果还有什么能在这个之上的话,那只可能是两位王子的精_血了。   不咎的伤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恢复着,携带着大椿神树果实灵力的力量,果真不同凡响,是奇迹的见证。   玄讹还在喂血,却笑着对瀛寰道,“你这儿子如此不简单,你就没有察觉到什么吗?”   姜宁心里怦怦直跳,警钟大作。   “他简不简单都是我儿子,还不需要别人来究诘。”瀛寰淡然着回应玄讹不怀好意。   “哦?”玄讹觉得更有意思了,“照这样看来,那你是看出他的不寻常了?你心里就没点什么别的想法吗?”   姜宁是真的怕玄讹此刻看出了点什么,或者猜到了什么。她赶忙把赢官儿护住了,另一手拉了一下瀛寰,装作似有痛苦般,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瀛寰我……我不舒服,我们先走吧。”   先走她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只能这样了。   没想到她这随口一来的谎话,引得包括不咎在内,还有自己的儿子与夫君。都紧张不已。   “怎么了?”瀛寰脸上的面色凝重可不是装的。   “娘亲?”赢官儿也仰着头,担忧着姜宁。   就连好端端在那吸血疗伤的不咎,居然到了这个地步,都还扒开了自己的兄长,牵挂着姜宁,“姜宁姐姐你哪不舒服?”   玄讹心里那叫一个气愤,鹰隼的眼锁着不咎看,瞧他那一脸丢人的样子,这人要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早死了八百回了。   可他下一句话开口,却不是数落自家弟弟的,玄讹朝着瀛寰抬眼望去,眼底闪过了一丝微妙的光,“有一句话,我就放在这里了。你这个儿子如果留下来,只可能是个祸害。还是尽早决断了好。” 第67章   “我瀛寰既为他父,他就不可能祸害到哪里去。”瀛寰神色淡漠,像是根本没有把玄讹的话放在心上,“我儿如何,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玄讹勾唇笑了,他就料到了瀛寰会如此答复,“说了也是有缘,吾弟心心念念的佳人,就这么巧会是你的妻子?那今日掌教亲临魔域,所谓何事呢?”玄讹若有所指般,还眼光放肆地盯着姜宁,“难道说就是为了让吾弟,一解相思之苦,再见一次如此绝代佳人吗?”   玄讹不但眼光放肆,话中更是多带狂妄轻佻。他分明就是想激怒瀛寰。   果不其然,到了下一秒,只听得瀛寰沉声而喝,“乘黄……”   那把名为天下的神剑,就赫然悬于众人眼前。只不过与以往的情况都不一样,这一次乘黄剑剑身上,黑气萦绕,更有雷霆紫电闪烁不绝。   剑还未出鞘,就已成就了山呼海啸,侵吞万物之象。   姜宁大感大事不妙,只怕今日之事很难善了。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捂着自己的胸口,弯下了腰去,骤然好似疼痛不堪。   “我是真的不舒服……”姜宁知道如果她是真的有什么,在场至少会有两个男人心疼。说是利用也罢,只要这两人还把对她的关怀放在第一位,现在这局势也就打不起来。   瀛寰关心则乱,信以为真,怕姜宁是真的哪里不舒服,身体都受不住了。以至于他心疼下,索性将姜宁横抱在了自己的身上。   瀛寰不认为玄讹在看穿了赢官儿所隐藏秘密后,会轻易放过他们,他只能安抚着怀中的姜宁,“一会就好,出门时你不是带了大椿神树的灵池水吗?喝点那个会不会好些?”   不咎惊见别人夫妻之间,仿若毫无外人的情意缠绵,他这位情场老手竟然是先觉得好不还意思,不敢去看了。   玄讹却是冷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是因为看见了瀛寰对姜宁的亲昵,还是因瀛寰所说的话。只听得他道,“尊夫人如此难受,想必掌教这趟来到魔域,就是因为夫人吧。要不然,现在就给尊夫人饮一点我魔域的王族之血,缓解一下痛苦?反正我这喂一个人也是喂了,两个人也是喂。”   他戏谑的笑容打量着瀛寰,还特地给瀛寰去看先前喂给不咎鲜血的伤口。   姜宁不懂玄讹此时说这个是为了什么,又因她是全程都在做戏怕露馅,只敢埋在了瀛寰胸前,不敢去看别人,更不敢去看瀛寰。所以她不能去瞧玄讹此时的表情,只能从他的话语中,揣摩这位魔域大王子的话中深意。   不同于玄讹保有笑意的双眸,瀛寰的眸色里是晦暗不明的。他俩人之间的对视,到底是想表达个什么,也没有人能看出个明白。   只有不咎的情绪,因为自己哥哥自己的话,而在此时有所好转,“对,我和哥哥的血脉中有大椿神树的果实灵力,比灵泉池水更有效果。姐姐喝我血吧。”   不咎说完,更是直接咬开了自己的手背,他是真的想用自己的王族鲜血,来缓和姜宁的疼痛。   “也可以。”玄讹见自己的弟弟,这样上杆子的献殷勤,居然非但没有制止,还赞同了他的意见,“情况缓解后,掌教和尊夫人还有令郎,都可以来我魔宫做客。可以让我与不咎一尽地主之谊不说,我相信我的好弟弟,还会尽心尽力的帮助治愈尊夫人的病痛。”   这里面肯定有鬼!玄讹这些善意的话里面,姜宁是一个字都不信的。可是她眼下是装病虚弱的情形不好出声反驳,只能指望瀛寰。   好在瀛寰也不信,他的眼眸看在玄讹与不咎这对兄弟身上,简直是冷如刀锋,“我岂敢承这天大的人情。”他转而换上了一抹冷笑道,“好意我心领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瀛寰必当偿还。”   说罢,就是要带姜宁与赢官儿立即离去。   不咎不能理解瀛寰现在的所作所为,以为瀛寰是在气愤自己,他当下就拦住了瀛寰的去路,“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对姜宁姐姐的身体不管不顾啊!”他觉得自己的哥哥没有说错,他有能帮到姜宁的办法,为什么瀛寰就是孤傲偏要一意孤行,拒人千里呢?   姜宁真的是以前没有发现,不咎也有这么执拗的时候。实属无可奈何下,姜宁不得已一狠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就着这低首蹙眉的疼痛去撇过脸来,去看不咎。   与他轻轻说道,“不咎,让我们走吧……”   不咎呆住了,不是因为姜宁脸色上的面色痛苦,而是因为他突然明白了。就算姜宁到了如此痛苦的地步,也不会来领他的情。   就算这份情,他是不求回报的。   最后不咎只有惨笑道,“那姜宁姐姐走好……”说的好像是要生离死别,今生都无缘再见似得,最后还不忘嘱咐他的哥哥,“哥哥,就让他们走吧……”   ……   瀛寰不信玄讹会如此轻易的放过自己。等离开了销金城后,他才稍稍放下了戒备的心思,又迫切的想知道姜宁现在的情况,他停下来眼里又是柔情又是有气,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到底是哪不舒服?从何时开始感觉到不对的?你就不该出来。”   说罢又换了一个冰冷的眼神去看赢官儿,“你就是这样照顾你母亲的?”   赢官儿平日里最是不服他的父亲,如今被瀛寰当面斥责,去叫他无话可说。这路上了,他确实没有察觉过母亲,有过一丝一毫的异样。   “是官儿的错……”他低头认错了。   此刻弄到儿子都低头认错的地步了,姜宁极为不好意思,她想从瀛寰身上下来,挣扎了一下。   “你还动?”瀛寰皱眉,脱口而出。   “这事实属不能怪官儿。事发突然……”姜宁也被瀛寰呵斥了,顿时她的声音都是小声诺诺的。   “好啦,没事……”瀛寰眼瞅着姜宁这样,只能自己服软,先把态度缓和下来,他把姜宁往自己的怀里贴紧了一些,“眼下你总得告诉我,你到底是那不舒服吧。是胸口疼吗?”瀛寰记得她刚才捂着胸口来着。   姜宁觉得依据现在这个状况,自己还得装下去。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便对瀛寰编起了有依据的故事来,“我们还是快去丽川山,找半面法师吧……”   “你的异样与法师有关?”瀛寰只能如此联想。   “早先前我离开魔域之前,半面法师特意星夜兼程赶来见了我一面。”姜宁知道这件事,瀛寰肯定是清楚的,她接着悠悠开口道,“当日他曾在我手掌心点过一点,方才我就是从手心一路疼到了心室里。想必这其中,不无关系……”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瀛寰还未对姜宁如此大声说话过。姜宁还以为他是起了疑心,在怒斥自己。   然而瀛寰确实是在怒也是在斥,只是他的愤恨是因为姜宁的隐瞒,是因为她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当一回事。   “我忘了嘛……”姜宁的声音,就变得更可怜兮兮的了。她确实是忘了还有这件事情,如今她是想到半面法师哪里去,才又搬出这个插曲。   “是哪只手,手心快给我看看。”瀛寰拿姜宁没有办法。   姜宁如实伸出了那双被半面法师点过的右手心,她还记得当日法师还叫她,遇事不决时,可以看看掌心。   她以前还记得这事时,就左右瞧过手掌心,实在没被她瞧出个什么端倪来。   瀛寰不一样,他将食指中指并到一块,拿指尖轻点姜宁的掌心,度了一丝灵力过去,“确实是他的佛气……”   这下瀛寰不疑有他,料定了姜宁此刻身体的异状,就是半面法师造成的,“我们即刻就去!”   他不想再耽搁时间,又唤了一声乘黄剑。乘黄剑知道主人心情不好,很乖巧地悬在了瀛寰面前。   瀛寰命令道,“现今情况不同,我允你显出真身。”   乘黄剑得令,它还有些兴奋的立即化身成了乘黄兽,而后匍匐在了瀛寰脚前。   霍地一下,华光大作。眼前的白炽光芒,到了刺眼的地步。几瞬过后,光芒化去,姜宁惊见眼前犹如小山丘一样的走兽,就算它是趴在了地上竟是也有几丈来高。   它的皮毛全身通白,只有头部和尾巴是火红的,柔和的皮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熠熠。   姜宁一时忘了她还在装病,迭口惊叹道,“这么大的狐狸,看上去毛绒绒的肯定很暖和啊。”   是人都可以听出姜宁话里的惊喜欣悦。   瀛寰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一直不允许乘黄剑显出本体的。   果不其然,姜宁的下一句就是,“瀛寰,你以前怎么不让乘黄兽现出原形。我好想在这上面睡觉啊……”   他媳妇成天抱着他的本命剑睡觉,那他睡哪里?   “乘黄剑身系,曾盗取过道源之火的因果。它如果长时间显出本体,是会被天道找到,要受到天罚的……”瀛寰根本就没经过什么思考,这通自圆其说的谎话就是这样值得可信。   “唉……”姜宁失望极了,只得又重新回到装病痛苦的状态来。   乘黄剑听到瀛寰这样振振有词的瞎说,心里也是苦闷。   虽说幻化出原形来,它是觉得很自在。可是好像它的主人不是很高兴啊,本来当初就是兽生艰难,不得已委身成剑了。现在都做了一把剑,居然也会如此艰难。看来还得小心行事,干脆断了以后再显出本体的念想欲望。   “我让乘黄剑显出原形,是有正紧原因。它又风驰电掣的速度,能快点带我们去丽川山。”瀛寰继续解释道。   姜宁懂了瀛寰的意思,低低闷声道,“太玥知道了。”   说罢,他们三人便坐上了乘黄兽的背上。姜宁还似有疑惑,“它是要跑着去吗?”   乘黄兽站起来后,本就几丈高的身子只可能更高了,还不说它的身长。算上它的尾巴长度,竟是长到姜宁一望都估算不出长度来。   这么巨大的身形,要是一路跑着去,岂不是要催山毁林,连带路人都遭殃了。   乘黄兽不敢作声,因为它想翻白眼吐槽。   瀛寰特意仍是把姜宁护到了怀里,他笑道,“乘黄兽食南明离火,蹬足而起时,若扶摇飞天。”   姜宁转过去,去求证瀛寰,“你是说它会飞?”   “是的,所以太玥快躲到我怀里来。待会风大……”瀛寰以为姜宁的痛苦缓和了一下,又见她能高兴。他的心也稍安稳了一些,脸上也有了些笑意。   仿佛是乘黄兽为了证明自己一样,下一瞬——   这座如同山丘一样巨大的长角红狐狸,倏忽一瞬,就真的跃然而起,腾腾入空,在云海之中奔跑了起来。   乘黄兽朝着丽川山那边飞奔而去,而在销金城的上空,玄讹却是悬立于空中,遥遥看着这远去的三人一兽。 第68章   足踏云海,如在风中穿梭,瞬息就过了千里。   乘黄兽稳稳地降落在丽川山的山腰。之前姜宁就见过的那个小沙弥,已在山门前等候多时了。   他走上前来,同姜宁道了一声佛号,“刚才销金城那边,有一道金光冲天闪过。法师就说会有客到,特意吩咐我前来等候姑娘。”   “这么说,法师坐禅出来了?”姜宁心下高兴。   “是的,法师他已知道姑娘来意。还请诸位同我进去。”小沙弥想给姜宁带路,引她进去。   瀛寰扶着姜宁下来,后面跟着赢官儿,他们三人一同跨进了寺里。说是山门寺庙,也不过是几间青瓦白墙的房子,没有什么特别的。   然而一进门的院子里,有一棵姜宁从未见过的树,突兀的显现在了她的眼前。   说是突兀是因为偌大的院子里,仅仅只有这棵叫不出名的树木靠在了院子里的一侧,好像另一侧少了点什么,徒留一片空地。   姜宁好奇问道,“这树叫什么?我在别的地方没见过这样的树。”   笔直的树干上,长着一片片巨大的椭圆形叶片,如伞盖般支撑开来。在这巨大叶片的叶轴之上,跟着一排排犹如羽毛般的小叶片。   “这是桫椤树。”小沙弥答道。   “传说佛祖在在两棵桫椤双树下,证道寂灭。这树不应该是两棵吗?”姜宁仰望着这棵树的树顶,下意识的接着问道。   佛经上说,桫椤双树一荣一枯,分别代表,常与无常,乐与无乐,我与无我,净与无净。是觉者的阿兰若法菩提场。不可能单单只有一棵,突兀的显现在这里。   “阿弥陀佛。从前桫椤双树是两棵来着,只是六年前的某一天,就忽然只剩下这一棵了。”小沙弥感慨了一声,“施主能知前因,这是与佛有缘啊。”   “她与佛没缘。”瀛寰抢着嗔斥了一下这个小和尚,“你不可乱说话。”   姜宁瞪了他一眼,不明白瀛寰计较这点小事干什么。只不过六年前这个数字太过巧妙了,赢官儿就刚好是六岁。   她去看了眼儿子,心里的担忧反而是越来越重了。   小沙弥引他们到了一处殿堂内坐下。这里的佛堂也与姜宁所认知的佛堂不一样,这里并没有供奉任何一个菩萨或者佛堂的雕像。只是在墙面上彩绘着佛陀的故事。   姜宁起身去看,好像还说的是一段佛陀与某位女子的故事。她去问小沙弥,“这画上的女子是谁?”   彩绘上的女人生得曼妙婀娜,在摇曳生姿的妖艳下还有一股天生自持的威严。与其说她是一位貌美富有吸引力的女人,倒更像是妖精怪物,因为她的额头上生了第三只眼睛。   是佛陀降服女妖精的故事吗?   “画上所绘,是万有之母前来问佛,与佛论道的故事。”小沙弥给姜宁解惑。   这倒是奇了,“我以前也见过万有之母的画像,也读过描写她的书籍。可是没有说她额间生了第三只眼呀。你这里的怎么与别处的不同。”   墙壁的画像里,万有之母的额间第三只眼睛并未睁开,却确实有第三只眼睛存在。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姑娘你得去问法师。”小沙弥摸了一下的光头,表示这个问题真的难倒他了,“这位男施主,法师想先单独见你,请你先跟我来吧。”   姜宁纳闷,半面法师这是有什么事情要单独与瀛寰谈的吗?还不想让自己知道?她转眼去瞅着瀛寰,想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瀛寰应该不会同意的吧。姜宁想瀛寰没有理由会同意这个提议,因为他与半面法师之间不可能存在什么秘密。   “好。”然而瀛寰却很快的就答应了。   他深邃的眸子里泛着有如幽潭一般的波光,安抚着拍了一下姜宁的肩膀说道,“我去去就来。”   这下姜宁又有些害怕了,心里紧张极了。极为害怕瀛寰会与半面法师说起她的痛楚异状,这样瀛寰就肯定知道她刚才所伪装的那些,都是谎言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姜宁急着开口。   “你人本身就不舒服,乖乖坐在等我就好。”瀛寰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坚持要一个人去。   “是的,我留下来陪母亲。”赢官儿也见机扑了过来。   瀛寰把姜宁脸色上的紧张,默认成了对他的担忧,“是的,就让官儿陪你说说话。我确实也有些话要同法师说,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多长时间的。”   “你们要说些什么呢?”   空气寂静了几息,瀛寰才道,“我回来再和你说吧。在没和法师谈过之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等瀛寰走后,姜宁无事又看起了壁画来。赢官儿也怕母亲是在记挂父亲,为了分散姜宁的注意力,特地找了一个话题,“母亲,我也从未见过又三只眼的万有之母。您说这壁画上到底讲的是什么呀。”   “这个壁画上的故事我倒是读过。”姜宁干脆牵着赢官儿来到了壁画前,“说是万有之母的修练,在某日到了天道所规定的顶点。在法则的约束下,她不可能再有突破了。所以她就去找佛祖论道,生出了以佛炼魔这等有违天道的想法来。她要借助佛法来突破天道的约束。”   她抚着墙面道,“万有之母与佛祖各执一词,论道七日……”   姜宁忽感墙壁上的图画,好似会动了一样,画里结跏跌坐的佛者将右臂缓缓上举到了胸前。   “官儿——”姜宁正要回头去询问儿子,是否与自己一样,也看到这个不可思议的景象。   却不想,她眼前所扶着的这面石头做的墙壁,在这一霎那间化成了一道水墙。   将姜宁吸了进去。   “官儿!”姜宁想伸手去拉赢官儿。可明明是近在咫尺的儿子,就在这同一瞬间好似与自己是隔了一个世界一样,变得遥不可及了起来。   她来到了一处较为幽暗的所在。   小房子里唯一的光源来自于一方灶台,有个和尚正蹲在灶台前给炉子看火。姜宁小心着走过去瞧,那光头和尚察觉到了来人,转头来看姜宁。   “你来啦。”和尚朝着姜宁,善意的笑了笑。   姜宁心下大惊,“法师,您怎么会在这里。”   她又四下张望了一下,这里是厨房吗?“我怎么又会来到这里?您不是要找瀛寰的吗?瀛寰他人呢?”   “我是把他支开特意来见姑娘的。”   姜宁想到正好瀛寰与赢官儿都不在这里,她便直接开口,“我正好也有事想询问法师。我的儿子因误食了魇花之毒,道心有损。特来询问法师,可有破解补救之法?”   半面法师起身去拿了另一个小木凳,给姜宁坐下。   让她与自己一同坐到了灶台前看火,“他怎么会误食了这种东西呢?”半面法师挑着火堆里的火苗,看似随口问道。   魇花不但珍贵,而且更是道魔两域明面上禁止贩卖吸食的禁品。普通修士想有都没有办法得到,有的修士就算有,也肯定会藏起来。不可能让孩子碰到。   姜宁羞愧,“皆是因为我这个做母亲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有提炼过的魇花香料。我当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只当是普通的熏香,就给点了。”   都怪自己一时大意。姜宁悔恨不已,想着赢官儿以后会因此入魔,她就想尽力挽回这一切。   “那姑娘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的呢?难道你不知道这东西是祸害吗?”半面法师看着火里的火苗,没有去看姜宁。   姜宁看着法师被面具遮住了一半的脸,就想起他昔日就是为了魇花之害,还和玄讹打赌,落得失去半张脸皮的下场。   现在她自己又在他的面前,提起了因为自己的大意过失,特来找他求助。实在是无脸见人。   “我也不记得我什么会有这个东西。我曾因为交换天阴之体,在醒来后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后面瀛寰帮我恢复,却仍是少了一段。”姜宁说的都是实话。   半面法师转过身来,正面与姜宁直视,“那姑娘还记得丽川山下,贫僧第与姑娘第一次相见吗?”   “记得。”姜宁点头。   “那姑娘还记得那晚上贫僧在丽川山下,专程赶来相送姑娘。与姑娘说过的那些话吗?还在姜姑娘手掌心点了那么一下。”   姜宁继续点头,“这些我都记得。”   半面法师笑了,“那自那分别后,你就一次也没遇到过心思举棋不定时?就没有疑惑不解的时候?”   姜宁如实相告,与法师说起了心里话,“有是有过。”例如刚入沧浪海阁时,例如檀越郎变成瀛寰时,还有为何自己当初就会醒在荣城之外,等等一些。可瀛寰都给自己的解释的很好,他一步步的让自己安心无惑。   “可后来与瀛寰相处下来,许多事情也能想通了。想不通的,我去问他。他也都告诉了我原因。”瀛寰不可能骗她。   法师又问姜宁,“姑娘看过院子里的桫椤树,和万有之母的画像了吗?”   “看过了。”说到这里姜宁也有问题想问半面法师,“为何双树在六年前变成了只剩一棵?为何这里的万有之母会有三只眼睛?”   半面法师避开了姜宁的第一个问题,只回答了她第二个问题,“因为这里所绘的万有之母画像,是她开悟后的画像。万有之母在开悟之后,在额间生出了第三只眼。”   “那这第三只眼有何不同吗?”姜宁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很关键。   “开悟后的万有之母,找到了法则的破绽,想要颠覆天道。天道不能容她,就在晨曦的第一缕眼光下,将她湮灭与熹光之中。在湮灭前,她打开了她的第三只眼,从眼里也生出了一个孩子来。”   姜宁的心里突突直跳,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想到书里记载过的事实,赢官儿杀了玄讹,吃了他的心脏后修为大增,登时就入魔了。   她激动不已,以至于都坐不住了,“大师你是说……你是说……”   相比姜宁的激动,半面法师仍是一脸的平静,“如果说姑娘的儿子,并非是因为魇花桎之故而损了道心。而是从一开始他的道心就是不完整的呢?”   无论是隐于黑暗的事实,还是藏于阳光下的伪装。只要它有了动静,就等同有了暴露的破绽。   姜宁诧异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自己的儿子会是那个一直没有出生过的——   万有之母的第三子吗?   “现在姑娘该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吧。何故不在此时,再去看看贫僧当日所点的那只手掌心呢?” 第69章   姜宁像是被半面法师的话语给控制住了一般,已是在愣神中,不由自主地伸手低头一看。   可她并未在自己的手掌心中,看出什么异常之处来。反而是耳边传来两道不一样的声音。声音一远一近,一急一柔,都是在与她说话。   远处的声音是极力咆哮着想把她留下——   “太玥!”是瀛寰的声音在呼喊着她。姜宁还从未听过瀛寰有这样撕心裂肺的喊叫,她立即就循着这道声音,去找寻瀛寰的身影。   可根本就没瀛寰的人影。岂止是瀛寰,姜宁望着周围空无一人,那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而近处的那道声音仍在,比较柔弱的询问,好似因为姜宁没有理睬,于是又唤了一遍——   “你怎么站在这里呀?”   姜宁又把视线收回,重新投注在了自己身边,低头看去,只见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正在一脸困惑的问着自己。   她没有发现,周遭狭小的房间,已然变幻成了浩瀚开阔。   不是姜太玥太过自恋,她觉得这女娃娃长得如此可爱,竟然有些像小时候的自己。   一时她起了玩心,蹲下来摸了摸这孩子的头顶,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呀,长得这么好看。”   女童落落大方,更不惧生人,极其自然道,“我叫姜太玥。”   姜太玥笑了,“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我也名唤姜太玥。”   女童愣了一下,反倒奇怪了,“你自然是叫姜太玥,难道你还叫别的名字吗?这是什么新游戏吗?”   姜太玥转身去看她的身后,青铜做的双扇门上刻着她看不懂的图腾,上面更贴满了她也不认识的朱砂符咒。   她像是能懂一些目前的状况了。她对女童问道,“这里就是心魔门的里面吗?我和你都是姜太玥?”   “这里当然是心魔门里面,不然还会是哪里?”女童笑了一下,姜太玥能从她喜逐颜开的脸上,看得出她极为的高兴与自豪。   自称姜太玥的女童继续笑道,“我们自然都是姜太玥。”她朝着姜太玥弯了弯眉眼,“也是玩物呀。”   姜太玥蹲下来的身子,因为这句话给僵住了。   心魔门外,那个小时候的瀛寰就对她冷言提及过,心魔门里那些只是玩物。   玩物,供人赏玩,玩弄之物。主人沉迷所好之物也。   “那你的主人是谁呢?”姜太玥的话里,带着连她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她觉得眼前的事实已经很可怕了,可是如果她打算继续了解一下,接下来等待她的真相,只有更可怕。   “我看你应该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大的,可是你怎么这么奇怪呢?”女童越看姜太玥越是觉得古怪又特别,她嘟嘴道,“你连这个都给忘了吗?”   姜太玥没有在意女童后面所说的那嘀咕,因为她在听到前面那句话时,已是震惊住了,“你是说……你是说我们?这里到底有几个和你一样的人?”   “这个问题倒是从来没有人数过……”姜太玥的这个问题难到了女童,她仔细费脑子思考了一下,“我应该是里面最小的一个,其他的自己都比我看上去年纪大一些。是十几个吗?有时候主人会开心,还会变出更多的我来。”   姜太玥简直不可置信,她大惊失色道,“你是说,这里面还有十几个这样的你?”   “人多才会快乐呀?”女童不明白姜太玥在惊讶什么,“有这么多个自己。大家都在一起不好吗?”   姜太玥看去那扇已被关上的青铜门,她后怕极了,这里居然有十几个“自己”。或者说是十几个相貌与自己一样的玩物。   她怕自己也被当成了玩物,或者说她从踏入这里之时,就只能是这个身份了。   “那你知道,如何能从这里出去呢?”姜太玥追问着女童,她现在急需要知道这个。   小女童笑了笑,反过来紧紧攒住了姜太玥的双手,好像是在安慰着姜太玥,“只有伤心时,才会有人想从这里离开。玩物只有被遗忘时才会伤心。你是伤心了吗?”   姜太玥看不懂,此刻女童脸上洋溢着的温柔笑容。这样的温柔越看越她是觉得可怕,又急迫的重复了一遍,“我想离开这里,这门要如何能再打开呢?”   她不是玩偶,更不是玩物,她是活生生的姜太玥。她即是怕被这些和自己长相一样的东西给同化了,更是被这里所谓的主人给发现后,一起当作玩物。   她需要离开这里!在被这里的心魔主人发现之前,立刻马上离开远离这里!   “你肯定是刚被创造出来,还不知所措,所以太过伤心了。我带你去见主人,主人会帮助你的。”女童打算拉着姜太玥就要走。   “这里……这里……”姜太玥因为情绪起伏,竟然被一个不过她腰身高的女童拉动了,她结巴了,“你说的主人,是叫瀛寰吗?”   女童歪着脑袋,笑的一脸神秘,“你去见见,不就知道了吗?”   姜太玥根本就不想走,她想待在这里等青铜门打开,她相信门外的那两个瀛寰,肯定会来救自己的。她不想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噩梦在等待着自己。   可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好几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这群人笑嘻嘻地开始拉着姜太玥,推搡着姜太玥,往同一个方向而去,根本容不得她拒绝。   真的就正如女童所说的一致,她们的脸全都是姜太玥的容貌。只不过是身高年纪上有所差异。   就这样在嬉闹中,她被一群“自己”一面被拉扯,一边推边走。她望见前方有一个石做的莲台。莲台之上,有一人结跏趺坐着,双眸紧闭。   灰蒙蒙的天,带着一点微弱的光。在这样寂静暗沉之下,这个人看上去,显得是那样的温柔祥和又尊贵无比。宛如是这方土地的神明,供人喜爱和仰望。   这神明,果真与瀛寰长得如出一辙。姜太玥想了起门外小瀛寰的另一句话,这里是心魔门,里面关押着他的心魔。   这就是瀛寰的心魔吗?   他无端猝然地睁开了双眼,眼里的眸色暗沈一片。他第一眼就在无数同样的人中找到了姜太玥,他第一句话就是,“你不该来到这里的。”   也许与想象中的不同,姜太玥以为心魔应该是更恐怖的存在,所以姜太玥嗫嚅的问了一句,“你就是心魔吗?”   “我不是心魔,我是他的道心。”他的声音比外面世界里瀛寰,都来得都更加细语温柔。像是清晨里的第一缕阳光,任何花朵都无法拒绝他。   “可是他说过这里是关押心魔的心魔门。如果你不是……”   如果你不是被关押的心魔,那真正的心魔会被关押在哪里呢?这是姜太玥想问的问题,可她又不敢问出口。她有些怕。   “这里真正拘禁的是她们……”瀛寰淡然道。   他们?姜太玥一时不能理解,道心瀛寰所说的他们是谁?她朝着四周望去,除了有许多和自己长相一样的人。哪里还有别人?   姜太玥猛然又想到了什么。难道说瀛寰说的是她们?   道心瀛寰像是有读心术,能读进姜太玥心里一样,他半阖着眼眸道,“是的。我的心魔自始自终只有你,都是你。”   见莲台上的瀛寰这样说,那些和姜太玥长相一样的心魔,全都高兴极了。全都一窝蜂地拥了上去。全都攀附在瀛寰的身边,与他亲近。   她们还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见到瀛寰这样说,太玥好开心哦,原来瀛寰心里一直都有我。”   “瀛寰,要抱抱!要亲亲!”   诸如此类的话。   这些话都是姜太玥曾经对瀛寰说过的。此刻她又在眼前惊见,有十几个和自己长相相同的自己,一起齐声声地说这种话。   她害羞了。   姜太玥臊到满脸红晕,“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好吗?这样做很可怕吗?”   正常道修的心魔哪里会是这样的。自己变成了他的心魔也就算了,怎么可能变出了这么多个。   瀛寰抱起了最小的那个心魔,就是一开始遇见姜太玥的那个,给它拢了拢额间的碎发,“这些都是你呀,怎么会不好,会可怕呢?”   “可她们都是你的心魔。你不是道心吗?你难道不应该除掉她们吗?这样下去你的道心会被心魔吞噬的!”姜太玥见瀛寰还这样温柔的对待心魔,一时又替瀛寰紧张了起来,“别沉沦进去了!”   “不,我豢养她们。”瀛寰坚定的道。   一个道修豢养心魔。天啊,姜太玥不懂此刻的瀛寰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知道它们都是心魔吗?”姜太玥朝着瀛寰诘问道。   瀛寰看着怀里的心魔,又看看身边其他的心魔,它们都对瀛寰笑着。他说道,“不,她们是我收集起来,你的影子。全都是你的影子……”   “你……瀛寰,你沉沦了吗?”姜太玥无法相信,与自己朝夕相处一同长大的瀛寰。竟然沉沦于心魔的虚幻欲念中。   就算是身边有那么多的她们,都在等他来垂怜。到了最后,瀛寰还是抬眼朝着姜太玥看去,他与她之间,隔了几丈来长的距离。   可他的眼里,透露着炙热光锁住了姜太玥,他温和的声音变得醇厚而坚定了起来,像是从胸膛里汹涌而出,“我沉沦于你,并不沉沦于她们。”   姜太玥笑了一下,这一笑她的心里酸涩一片,眼眶里竟然泛红。   她说,“那你能为了我,灭掉它们吗?”她想帮瀛寰除去心魔。 第70章   “你连这些都不肯,怜悯给予给我吗?”瀛寰不明白姜太玥在坚持什么。他顿然失落了下去,声音里带着暗哑。这些心魔对于他来说,就是他收藏起来,各种各样的“姜太玥”。   姜太玥则认定了此刻的道心瀛寰是执迷不悟,已经深陷了心魔的诱惑中,“可它们是心魔,是会害你的呀。”   她说着,走上了前去。   瀛寰摇了摇头,“我的心魔是你,不是她们。”他停顿了一下,因为接下来的那句话,比较严重,他怕伤到姜太玥在考虑该不该说出口。   眼前已然走近的姜太玥,瞧着比刚才更为美好。她眼里的赤忱一片,让瀛寰无法对她有所隐瞒,“这世上能真正伤害到我的只可能是你……我的心魔是你,能伤害我的也是你。那……那太玥,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姜太玥的脚步停了下来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果自己真的成了瀛寰的一种妄念,成了他的业障劫难。如果自己真有可能会伤害到他。那自己该如何是好呢?   不用瀛寰来考虑这个问题,姜太玥都看不破这道谜题。   瀛寰眼见姜太玥的愣神而心神不安,明明就距离他只要几步就可以靠近的距离,姜太玥却选择了停下。他怕姜太玥会开口说道,如果她会伤害自己,那自己就该远离她,就该如同斩心魔一样了断了她。   他害怕姜太玥能若无其事,十分理性的说出如此“正确”的道理。道说,太上忘情。修仙成道者合该,尝情既止,做到去情留本性,以合天道。这才是大道正途。   可是瀛寰做不到这一点。如果说姜太玥是他的心魔,那他惧怕他的心魔。怕他的心魔有一天会远离他,不做他的心魔了。   两人之间片刻沉默无言。一者是在等待着答案,又在惧怕着答案。一者是在想如何堪破这个谜题。   姜太玥陷入了苦闷中,她一时找不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如果书里的命运剧本不是这样写的呢?如果她穿越而来的身份不是姜太玥,仅是三岛方外宗一名普通弟子,或者甚至是一个魔修是他的敌人呢?那她与他之间,还能成就这段姻缘吗?   她因心里有一块堵着想不通的大石头,而本意识地颦眉去看瀛寰。因为长年累月的依耐性,使得她如此反应。   没想到眼下见着瀛寰独自一人,端坐在莲台上,周身被许多心魔围绕的场景,竟然觉得碍眼了起来。   就算这些心魔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可终究也不是自己呀。现在你瀛寰和这些与自己长相相同的傀儡心魔待在一起,还亲亲密密的。却把我这个正主搁在了一边,这算什么事情?什么道理?   还是说你瀛寰就只爱这些对你千依百顺,言听计从只会唤你称作主人的假货咯?   一想到瀛寰如果会爱了别人,就算是这种仅存于意识里精神出轨。姜太玥就不能忍受这点,她顿时来了精神,显得极为有气势,神色傲然地明知故问道,“你说我是你的心魔?”   “是的,你是我唯一的心魔。”瀛寰的视线与她交织,让彼此都印入了对方的眼眸里。   “那你喜欢我吗?”姜太玥抬脚走出了一步,而后又停了下来。她在等瀛寰的答复,好像是要看瀛寰,来决定是否需要再踏出下一步。   下一步,靠向瀛寰的一步。   “我喜欢你。”瀛寰愿意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百千万次,乃至随时随地只要是姜太玥问他的,乃至任何人来询问他的。   姜太玥满意了这个答案,就向前多行了一步,她觉得这是对瀛寰的奖励。   “那你爱我吗?”   瀛寰笑了,太玥离他这么的近,还故意问他这样的问题,是在同他撒娇吗?他忍不住想去拥抱她,可又怕姜太玥会不悦,只能忍住了,乖巧着老实回答了问题——   “你本就是吾爱。”   姜太玥纹丝未动,她瞧了瞧拥簇在莲台周身的妖精,对就是心魔妖精。有的依偎在了莲台的边上,有的攀附在了瀛寰的身上,有的都坐到了他的怀里去。   她开始讨厌这些与自己长相相同的脸了。所以她不满意这个答案,你到底是爱我呀,还是爱她们呀?或者是都爱?我也仅是这些,等同于供你开心的心魔之一吗?   姜太玥努了努嘴,带着应有的有恃无恐道,“这句话我听多了,你不会换点新鲜的来哄哄我?”   哪知这个道心瀛寰竟然是蠢的,这种关键时刻还呆板到了极点。他没听出弦外之音,他把问题的纠结点放在了这句话本身上,“这不是哄哄,这是事实。”他强调道。   他重申了爱意的事实,没有看出她只是在闹情绪,需要的是一个哄哄。   姜太玥想立即就上去,拿拳头将瀛寰狠揍一顿。她看了眼还剩下的几步距离,只得忍住了。她真的是好久都没在瀛寰身上,受过这种气了。   她把火气吞到了肚子里,“我知道这是事实。可我现在想听的不一样的,听一点更好听的!”   姜太玥想就算瀛寰随便敷衍她两句,说她是他的星星月亮之类庸俗的话,她都能原谅他,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可瀛寰还在执拗,他认了死理,“哪还有比这句更好的句子呢?”   姜太玥即刻就想扭头就走,混蛋吧瀛寰大掌教,你就抱着你的心魔过下以后无数个百年了吧。   可她又不甘心,她劝自己。难道真的甘心把自己一手调_教逗大的瀛寰,拱手让人了?白白便宜了这些心魔外道?   姜太玥瞪着那些心魔,那些心魔还对着她笑不说,而且还往瀛寰的身上更往亲昵了一些。她想瀛寰能哄她,她想这些心魔能消失。   此刻,不是为了瀛寰的道心。姜太玥突然意识到,这些碍眼的殊丽容貌,这样刺眼的亲近笑容。都是她姜太玥,无法接受的。她要为了自己,除掉这些心魔。   “那你的情话退步了。你应该说些更为动听,哄我开心的……”姜太玥微笑着,细声细语的好言相劝道。   瀛寰深思了一下,他皱眉道,“那我该说什么,才能令你开心?”他觉得他应该征求得她的意见,才能让她满意。   姜太玥勾起了嘴角,她说,“不,你需要的不是该说什么,才能令我开心。”她主动上前了一步,当下她与他的距离不过两三尺了。   她保持着笑容,停下来道,“你需要的是温习一下如何说情话,令我开心的情话。好能以后一直保持哄我开心呀?”姜太玥突然又换了一副面孔,她装作好似伤神又委屈可怜的模样,撅起嘴道,“难道说檀郎只想现在哄哄我开心?以后就都随便待我了吗?”   这样娇滴滴的声音,这样羞怯的小媳妇模样。如闪电般直击了瀛寰心脏,全身的情热都在躁动不安。   他连忙解释,“不,不是这样的。我可以让你永远开心,檀郎惟愿这样。”   “那你是否需要恶补一下呢?”姜太玥笑得更得意了。   瀛寰笑了,他浅浅地冁然一笑,“我是需要恶补了,太玥愿意帮我这个笨学生吗?”   “我当然是愿意帮瀛寰的,那我能和你坐在一起吗?”她苦恼了一下,在想说辞,“这样做能比较好的帮你温习进步,你也想好好学习,不是吗?”   “自然,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他颔首微笑。   这时姜太玥就知道,她已然就把胜利握住了手中,她看着那些心魔外道,那些还在千娇百媚的女妖精,“和你坐在一块,必然最后是要坐到你怀里去的。”   说罢,她又有些害羞。因为这是事实呀。   瀛寰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此时他又极懂,深谙此道,“柔奴可以一开始就待在我的怀里。这样也不用苦恼,后面的事情了。”   姜太玥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她抬起的眸子里熠熠生辉,因为她所要的近在眼前了,瀛寰与她离得不过一两尺的距离,她道,“可是她们阻止了你和我。她们占据了我应有的位置。瀛寰你说,这是不是很不应该呀。”   “不要紧的,我可以让她们走开。”瀛寰淡淡道。   “不!”姜太玥高声抢着回答,“我要的是消失,让她们立刻就在我眼前消失!”她又把声音冷静了下来,因为她在说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今天它们占据了我的位置,阻挡在了你我之间。我今天还能同你说话,愿意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她看一下瀛寰的脸色,还好他的脸色如常,正在专心听着自己所言,谨慎思考着自己的问题,所以她继续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哪一天,我厌烦了呢?我姜太玥这么小气,要是哪一天因为它们而不能接受了呢,我调头就走,永远都不见了你呢?”   最后她挑眉,给瀛寰下了最后通牒,“你是选择它们,还是选择我。”   她的话说完了。接下来就是一阵如同死亡般的沉默。   那些前一瞬还在微笑而美好的心魔们,都在这一瞬呆滞住了。宛如失去了活力,真的只是成为了一具具,被打造成和姜太玥完全一样的傀儡玩偶。   几瞬的沉默煎熬,在姜太玥看来宛如身在黄泉地狱中炙炼。她明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她怕有这百分之一百之外的意外。   她终于等到了他的开口,这如同是犯人在等待审判的判决,在等宣判她这一生的结果。要是他敢犹豫,他敢避而不答,她定要他后悔终生!   她想好了瀛寰要是敢拒绝自己,包容这些心魔。她就要带着肚子里的儿子远走他乡,老死不相往来,从此再也不见他一眼。   她怎么可能比不过这些心魔!   “抱歉……”   这么久的等待,也许根本没有多久,可是姜太玥就是觉得已经让她等得够久了。她居然只等来了一句道歉。好,这样很好,从这里出去后,她就要去找九春师学长要能传送的符咒,然后跟他说拜拜。   “真的很抱歉……”瀛寰不知他的太玥,都在预谋想要远走的事情了,因为他自己处在深深地愧责中。   “道歉没用!”姜太玥说出了重点。   “是的,是我没有考虑到这点。如果太玥因为她们而吃醋的话,那是瀛寰的过错……”   “我可没有吃醋!”姜太玥立马反驳道,还用了很大的声音。   瀛寰失声笑了,他知道现在应该顺着姜太玥的话来说,“无需什么选择……既然它们……”此时瀛寰已经把她们当作了它们,这已经是宣示了这些心魔玩物的结局。   “既然它们胆敢阻挡在了你我之间……”瀛寰笑的很开心,姜太玥看过那么多次瀛寰的笑容,她当然知道什么样的笑容代表着他是打心眼里的开心。   此时的笑容就是的。   “那它们合该湮灭,为此付出代价……”   随着瀛寰的宣判落下,姜太玥高兴极了就往他怀里,扑了过去。她知道他肯定会把自己接住抱一个满怀,牢牢地捆在怀里。   在姜太玥扑过来的那一瞬间,那些心魔玩物开始已极快的速度化作了粉尘光点,都在迅速的消灭。   在瀛寰抱住姜太玥之时,这是瞬间发生的事情,可这些心魔万物全都在这瞬间之下,就化作了虚无,消失得一干二净。   即是像在怕姜太玥,更是恐惧瀛寰中泯灭了。   姜太玥连它们的消散的粉尘都没有碰到,或者说是它们根本无法,再次有任何机会触碰道姜太玥一丁点。   既然太玥不喜欢它们,瀛寰认为那它们就没有再次接触到太玥的机会。   可是于消散之刻,姜太玥分明瞧见了。所以的心魔都阖起了双眼,仿佛是在心甘情愿中,甘愿贡献自己。   它们不是亡于代价的惩罚,它们是在献祭自己,把自己献祭于它们的神明。   瀛寰将她整个人都紧紧地纳入了怀中,满心满眼都是对着她的笑意。   姜太玥用双手环住他的后颈,也很高兴。只是她骤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在他的唇上,浅浅的落了一个飞快的吻。   而后问道,“它们能比我好吗?”   瀛寰当即就要回答,这没有可比性,你自然什么都是最好的。可他猛地像是被点醒了什么一样,瀛寰要开始使坏了。   他低头看着姜太玥一脸殷殷期盼着自己答案的模样,他故意笑着道,“如果是吻的话,太玥不如它们……它们可不会这样敷衍着爱着我。” 第71章   幽晦阴沉的天,好似马上就要下雨了一样。无垠广阔的玄黑平面上,铺就着一层浅浅的水面。此方天地间,空无一物,除了充斥着灰蒙以外,无任何动物生灵,花木景色。   有的只是一座青石莲台,以及莲台上所依偎的两个人。   姜太玥在瀛寰怀里,整个人跪坐在他的双腿上。她撑起了身子,挺直了腰背,有了点居高临下的意思。   她用指尖抬起了瀛寰下颌,挑眉问道,“瀛寰这是在跟我拿乔吗?”   瀛寰抬眼去看她,笑了笑,“不敢。”很是纯真良善的样子。   他居然还敢装作一脸若无其事,没有罪过的样子,来对着她笑?姜太玥觉得瀛寰的胆子也忒大了一点,真是欠教训。   “你竟然敢让它们吻你?还说我的吻不如它们?”姜太玥有些怒了。她愤怒之下,反而自带了股诱人的媚态。   她眼尾轻轻上挑,睨着看瀛寰。   瀛寰的手不自觉地抚了上去,指腹轻轻触摸着姜太玥的眼尾,“刚才那一吻实在太快了……原谅檀郎吧,檀郎没有尝出来,所以无法比较……”他还要恬不知耻的提议,“要不,柔奴再来一次?”   姜太玥瞧着瀛寰这一脸温和的笑容,他是真的色令智昏了吗?居然听不出她话里的重点,瞧不出她有怒的事实?   不管如何姜太玥是真的生气了,她登时就站了起来。这猛地一发力,她整个人一时站不稳有些摇摇晃晃,踉踉跄跄。瀛寰搞不明白她是要干什么,但还是连忙去用手扶住了姜太玥。让她能在自己身上,站地平稳。之后他还赔了笑脸,继续讨好着她。   姜太玥就站到了瀛寰的双腿上,这样的她可以高高在上去低头俯视着他。可以窥见瀛寰居然还是神情未变,只懂得在那笑着。   她瞬间就变了脸色,“我的意思我的重点是,你居然敢属意让它们吻你!”话音刚落,下一秒她就抬脚,一脚踹了过去,只往瀛寰的心窝子里踢去。   反正这里是他的心境里,又不可能真伤到他。姜太玥是这样想到,于是她用了老大的力气出气。   然而有些意外,她是真的用尽了全身力气来踹这一脚,这要是在平地里还好说。可现在是站在瀛寰的双腿上,难免会失去了平衡重心不稳。   这一脚刚踹了下去,也许对瀛寰来说只是踩了那么一下。姜太玥整个身体反倒是,颤颤巍巍地往后跌倒了去。   瀛寰紧忙扑身来救。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也太出乎了瀛寰的意料之外了。明明应该是自己正在乖乖等着太玥再亲一下自己的发展,怎么一下子她就站了起来?怎么又一下子她踩了自己一脚?   瀛寰伸出双臂来接,也仅是来得及在姜太玥落地之前护住了她。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而他自己就做了她的肉垫,直径跌落到了地面上。   本来平静如镜的水面,溅起了一阵不大的水花。   姜太玥整个人都扑倒在了瀛寰身上,还与他脸贴着脸,近极了。   他俩的心脏就隔着彼此的胸膛,仿佛是在同步中一起跳动。瀛寰感觉到他的柔奴,此刻心跳的很快,很快。   他眼一垂眸,就可以看见她那两道扇形的卷翘睫毛还在微颤扑闪着,他不敢继续玩笑糊弄她了,“我怎么可能,让其他的生灵来吻我呢?”   他抓住姜太玥的手腕,引着她的手指尖,抚摸到了自己的唇瓣上,“这里是檀郎只属于柔奴,来开采品尝的圣地呀。”他把那些幻象,当作了她的影子,是她在他脑中的记忆留存。   姜太玥就着顺手的方便,顺势拿指甲在瀛寰的唇上划了那么一下,“好啊,都敢骗我了。”   说罢姜太玥作势就想起来,这样趴着总不是个事,而且也不舒服。   可瀛寰不愿意,他用双臂攫住了她不及盈握的细腰。   “放手,松开!”姜太玥用几乎是命令的语气呵斥着。   “我现在放手了,太玥肯定还会生气。太玥何不大人有大量,好好听我自辩一下呢?”赢试图抓住最后的一丝机会。   姜太玥觉得这也有道理,这是铁板钉钉哄骗了她的事实,她也想看瀛寰的嘴里到底能说出个什么样的花来。   何妨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呢?“你说,你说。可能不能站起来好好说。”她还是觉得这样两人跌落到了地上,贴在一起,不成个样子,而且他还捆地这么紧,很不舒服。   “很快的……我自辩完了,就起来……”   她试着挣脱蠕动一下,现在反而是轮到了姜太玥在着急了。她正准备开口催促瀛寰,那你赶快说啊。   就在此时,瀛寰确实松开了那双禁锢姜太玥的双臂。姜太玥还以为他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好心放开了自己,正轻叹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却不想,猛地一阵天旋地转,日月星河倒悬,瀛寰用手掌扣住了姜太玥的后脑勺,还把她压到了自己身下去。   本就昏暗的世界,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瀛寰的唇便在顷刻间,刻不容缓地覆了上来,研磨着她嫣红的樱唇亲吻。   属于瀛寰特有的气息,萦绕充斥她的感官,搅地她的心七上八下乱成了一团。让姜太玥也微微张开了嘴。还是她自己最先开始,如同调皮一般滑出舌尖舔舐了一下他的上唇。瀛寰就着这个契机,就勾住了姜太玥,不肯罢休放她回去。   非要将她的那一份勾到自己这边来,在湿热中与自己纠缠到一块。让她尝遍自己的味道,在流连忘返中直到这份独属于瀛寰气息,开始沾染着姜太玥,侵占了她,与她交融成为了一个滋味。   直到姜太玥觉得她的舌肉都是胀胀的,嘴角都开始发麻了,呼吸也是急促地没一个平稳。   瀛寰才抵着她的下巴,含着她的下唇道,“这就是我的辩解……太玥可还满意否?”   这其中的意思,大有如果不满意他瀛寰还可以“自辩”一次。   “你混蛋呀你!”姜太玥很是难得的,说起了不雅的语言。   “啊!”瀛寰顿时十分的惊讶,确实是怕姜太玥压久了会不舒服,他把她连身抱坐了起来,转而才笑道,“原来刚才的辩解是混蛋啊,那再来一次不混蛋的可好?”   没被压住了,姜太玥的喘息。她拿食指贴在了瀛寰的薄唇上,轻轻压在了上面点了那么一下,她调笑着他,“是不是只柔奴才能让你这么混蛋呀。”   “是的,是的。檀郎一见太玥就成了大混蛋,是衣冠禽兽,成了人面兽心。”   姜太玥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自己骂自己,骂的这么喜笑颜开,一脸自豪的样子。   她嘴角噙着一丝从心里泛出来的笑意,抬臂去摸着他的发顶,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既然我是你唯一的心魔,就让太玥好好当你的心魔好吗?有什么都和我说,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堪破。你不需要其他苦恼与困惑了,在我这里已经够瀛寰受的了。”   她歪了一下脑袋,确认了一番,“不是吗?”   姜太玥的手掌还抚在瀛寰的头顶,他在她的眼前,低下了头颅,如同心悦诚服般垂首,虔诚的应了一声——   “嗯。”   这样听话的瀛寰真是赏心悦目呀,姜太玥就着这愉快的心情,接着提议道,“那你能告诉我,如何从这里出去,回到现世的世界中去吗?虽然这里没有感觉到时间流逝,可是我觉得我已经待在你的心境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越是在这里过得愉快,越是瞧着心境里的瀛寰贴心。她越是记挂着外面世界里,还有一个真正的瀛寰肯定在焦急着,等待着自己的醒来。   “他不会告诉你的。”可就在这个时候,又另一道声音抢着回答了姜太玥的问题。   瀛寰因为这道声音,也是因为来人,不得不松开了他的怀抱,他放开了姜太玥。   姜太玥还没有在意到这一点,因为她的注意力都被这声音吸引过去了。她扭头看去——   不知什么来的,心魔门外那一大一小的瀛寰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他俩并肩而行,处立在了不远处。   方才回复姜太玥的是那个瀛寰小时候相貌的那一位。她正觉诧异疑惑,因为他俩的到来,“你们怎么来了,是来‘解救’我的吗?我可现在好端端的,不用你们解救啦。”   姜太玥溢出了甜蜜的笑容,心魔门里没有很可怕呀。这里只有一个瀛寰的道心。   “我们不是来解救你的……”镇守心魔门外,另一个年长的瀛寰道。   “那你们……”姜太玥想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转脸去瞅了瞅道心瀛寰瞧。瀛寰的心境里面怎么这么复杂,她都有些弄糊涂了,于是对着心魔门里的这个瀛寰问道,“怎么你的心里,还分裂出了三个你来。你既然是道心,那他们两个是什么呀?”   这仅是她在好奇下的随口一问,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都是笑的,因为姜太玥根本没有多想。   然而因为她的玩笑一问,时间寂静了一刹那,在这一刹那里。心魔门外的两人作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年长的瀛寰在蹙眉下黯然失色,年幼的瀛寰唇角挂起一抹冷笑。   心魔门里属于瀛寰的道心,则是半阖着眼眸,他的眼神讳莫如深,因为深藏着什么而不敢去看姜太玥,去对面她。   可他还是得开口,因为这是她所问,因为这是隐瞒不住的事实,“我是瀛寰的道心,他们两个是瀛寰的魔心……”   错愕令姜太玥怔住了,她自己是不是听错什么字眼?瀛寰的魔心?瀛寰怎么可能有魔心,就算有,也不是应该是心魔之类的吗?   可更让姜太玥愕然的话,还在下一句。   年幼的瀛寰露出了一个很完美的笑容,他对着姜太玥道,“现在好了,都清楚了明白了。那我们来,也不是为了什么解救太玥,这种事情……”   轰隆——   一阵惊雷的声音倏然乍起配合着年幼瀛寰的话,惊住了姜太玥,让她起了一阵战栗。   他话里的语气,也随着这声声响的落下,带着不该有的极度隐忍下的兴奋愉悦,年幼的魔心瀛寰特意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你是我们的,既然太玥逃走了……我们自然得捉你回去呀。” 第72章   年长的魔心瀛寰还要继续补充道,“太玥你会喜欢的……”似乎是在引诱着她。   因为这个慎人的微笑,因为这不可思议的的话语,姜太玥在战栗中后退了一小步。这一步让她又重新撞到了道心瀛寰的身上,道心的瀛寰扶稳了她。   也让姜太玥重新去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瀛寰道心的存在,她喃喃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曜天大陆上只有极少数人能天生拥有灵根,与道域中拥有灵根的道修不同,魔域的魔修可以靠血脉传承而使得后代生下来之时,百分百获得适合修练魔功的灵根。   因心之所向,会于灵根处结出一心,或是道心,或是魔心。如果一个道修因心魔侵蚀堕落成魔,也是道心堕落成魔。没有听说过再从道心外,重新生出一个新的魔心来,这种说法。   姜太玥在惊惶怀疑,是不是自己入心境的时间太过长久了,瀛寰已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堕落成魔了?   想到这个,她又好似畏惧般从道心瀛寰的身前离开了,挣脱开了他的双臂。也许眼前这个自称道心的瀛寰,也是假的,也许虚相。   道心瀛寰放任姜太玥的离去,她会有如此反应他自己也是能意料到的。姜太玥虽说对道魔两域并没有什么偏见,可也无法接原本是道域顶峰的神君,与自己同床共枕百年的男人,一时间变成了一个说不清是魔是道的怪物。   看着姜太玥眼中无法隐藏的害怕。是的,瀛寰此刻觉得他自己就是一个怪物。   “这是我豢养的魔心。”道心凝视姜太玥,姜太玥虽是眼神中带着无法置信与惧怯,可一直仍是望着他。   他懂得,这是她向他所求,所求一个答案。   这里是他本体的心境之内,他是最纯真的道心,他无法拒欺瞒,更无法不回应她。   又是豢养这个词?这世上还有如此荒谬的说法吗?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一个道修豢养心魔,豢养出了一个魔心。这人还当上了道域第一仙门三岛方外宗的掌教。   这岂止是荒谬,姜太玥就没听说过有这种事情。在她的认知里,她就没听说过有哪个道修能豢养心魔豢养魔心的。不,就连魔修都不可能做到这个。   求道得道,求魔得魔。世上怎么可能存在道魔双修?   “不,这不可能。”姜太玥意识到这个所谓的道心肯定是受到了心魔侵蚀,是在哄骗自己。她又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向着他们三人以外的方向,畏缩逃避开来。   “佛修是要靠业力成佛,所以我就曾想过是否可以靠魔心来练就道心成道……这一途。”道心特意说的很慢,他怕姜太玥听不懂,也怕刺激到了她。   彼时,佛祖说了却业障之后,还性本空,人人皆可成佛。后世的佛修把业力看作是一种在成佛之路上,所需要积攒获取的功德能量。能量就是力量,功德就是要发善心做好事。   所以又有一说法,佛与魔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光影两面。如果这世上再无魔来作恶,那佛又如何能普度众生来积攒功德呢?那众生中更无人会去修行佛法,一心向佛了。   姜太玥懂业力成佛一说,她甚至懂瀛寰所说的每一个字,可就是无法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他滋养了我们。让我们成为他修练上的助力。”年幼的魔心插嘴道。   道心也跟着补充,“我让他们在我心中肆意妄为,然后再降服他们。降服之后再放纵他们,我再去降服。没降服一次,我就进步一次。”   “也就是说,是等同于在修练上有两个同样的你。你在与另一个人你的相互搏斗中,得到了非凡的进步……”姜太玥只能这么理解。   “是的……”道心肯定了这个理解。   “那你……那你……”霎时姜太玥又激动了起来,她双手都攒在了一起,紧紧地握成了一团,“你就没有想过,你是进步了。那他们也会进步强大啊!”   “我有信心能一直压制他们。”道心如同是在安慰她一般,在柔声承诺道。   可下一秒,魔心就极为不给他面子,年幼的魔心开口冷笑讽刺道,“别在这里笑人了。难道不是你最后输给我们,让我们把你囚禁在了这里?”   “你为什么会这样!修道一途何必急于求成呢!”眼见瀛寰的道心被困,如果被魔心占据本体。姜太玥在伤心难过下,大声说出了指责的话。   道心沉默着,接受了她所给予他的一切,包括指责与不理解。   “你不要怪他……”另外一个成年样貌的魔心道,“本来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的。也许是因为我们的本体太过自负了,在同太玥交换天阴之体时,就没想过失败的情况。所以当失败时,你陷入了昏迷中无法醒来。他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坚韧的道心一面也跟着裂出了裂痕。我们才能有机可乘……”   “不是医治吗?你怎么说是交换?姜太玥突然想到,那天九春师脸上有欲言又止的表情。在与瀛寰对视后,九春师学长才说是因为想让自己修练到元婴境界,修为巩固后才施行治疗的。   “天生的,医治不了。现在的情况是,天阴之体已经换到了我们的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你的魂体也跟着过来了……”成年的魔心继续说明缘由。   姜太玥呵斥着魔心,“那你们为什么不送我回去呢……是真的时机未到,还是真想将我困在这里?”   年幼的魔心笑了,“是的,是我们不想让你出去!太玥这样的讨厌我们,我们也认了。可你难道就以为这个道心会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不想想,你活了几百年,你出过多少次三岛方外宗,去到外面看过。太玥你甚至很少离开过瀛洲岛。以前他是说怕你身体不好,会出事。可后来呢?他都是掌教真人了,还不能保护你吗?”   魔心裂开了恶意的笑容,对着道心笑,“他其实还不是跟我们一样,想你只属于他,根本不想让任何你见到你,你也不要见到任何人。”   随着魔心的陈述提点,姜太玥的心中也惊觉出了这个事实。是啊,她的生活好像是真的只局限于瀛洲岛上,甚至连三岛方外宗里的很多人连认识都不认识她。更何况是外面的世界了,她没去过北方,没有出海出游过,更没有到过魔域去看看。   面对魔心的恶意,道心并不在意,他只在意姜太玥,所以当他看着她沉寂下去那张脸时,他打算尽力挽回这一切,“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随着喜爱的诞生,紧跟着就会是占有。而肆意的据为己有,才是最好的办法。无论是魔心还是道心,从都没有放弃过一个想法——   那就是把姜太玥,变成只属于自己的所有物。   “那你能让我离开这里吗!”姜太玥在慌张中,又一次向道心询问着,这一次她带着明显的恳求。   “你回不去了,所以就别想这个问题了!”年幼的魔心强调着这一点,他跑过来对视着姜太玥,“你只要两个选择,要么自愿留在这里陪我们,要么我们会把你关起来……不,是把我们一起都关起来。我们都关在笼子里,这样你一只要一睁眼,就可以看到我们。眼睛里就都是我们了……”   说着他还举起了手臂,像是想去触碰姜太玥的眼睛。可惜他的身高,限制了他的这个动作。   “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害怕……”虽然是最小的少年年纪,可他这样的神情语言,确实是最让姜太玥感到害怕的。   “如果害怕有用的话,如果害怕能令你只看到我一个人的话。我也可以令你害怕。”另一个成年的魔心瀛寰,跟着也走到了她的面前。比起年幼的那一个,这个魔心也可以轻易地低头凝视她。   明明是毫无情绪色彩的眼神,却因为执念过深,而在这深邃的幽潭中,激起了异样的神采。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她继续大声呵斥着。这里是瀛寰心境里面,她套离不开,也没有法术能反击,虽说她打不过瀛寰,可在现世中她总能反击一下啊。   现在呢,只能任由他这样在胡言乱语中欺负自己吗?   “你的嘴里也说着令我们不开心的话,我们也可以做到让你只能向我求饶,让你只好喊我的名字……”魔心十分不满意现在的姜太玥。   她抗拒又生气的模样,与以往任何记忆中任何一次的生气都不一样——   她抗拒着自己。明白这一点后,让魔心极为恼火。   “别说了……”姜太玥心里杂乱一片,她不敢去想他们所说的话。她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她转而向扒开面前成年的魔心。因为他挡住了自己,姜太玥想去找道心求救。   可成年的魔心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都把她的手腕抓到生疼,就是不准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仿佛是在眼前,就要印证自己刚刚所说的话。   “留下来吧,我们会对你很好的……”道心主动也走了过来,却宣判一句几乎是杜绝了姜太玥最后希望的话语。   此时,他选择了与他们站在了同一边。   怎么能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呢!   “请不要让我讨厌了你们……”姜太玥不知怎么了,她用力甩开了魔心的桎梏,又蹲了下去,终究是哭出了声了,在哭泣中她还有大声呼喊,“求求你们了,不要让我开始讨厌瀛寰了……我不想讨厌瀛寰……”   他们肯定都不是瀛寰,这里根本不是他的心境里面。瀛寰才不会这样对我,这里根本就是她需要渡劫的劫难吧……   姜太玥扑在了自己双膝中,泣不成声。悲咽着,抽泣着,泪眼是珍珠般一串串滴落,滴落在了地面上,混入了浅浅的水面里,连个踪迹也寻不着。   在场的三个瀛寰都惊呆了。   也许是因为她的哭泣,也许是怕了她会真的讨厌自己,更是因为那最后一句——   她原是不想讨厌自己的,是现在的自己,在逼迫她。 第73章   道心与之一同蹲下了身子,想去安抚一下姜太玥,他拿哄小孩子的语气笑着说道,“好啦,好啦,他们确实过分了一些……”   可他的手连姜太玥都还没有碰到,就被她挥开推到了一旁去。姜太玥抹着眼泪,怒瞪道,“走开!你给我走开!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道心瀛寰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她这一句难道你就没有错吗,实乃诛心之言。若论对错,皆是由他起的因果。若论私心,他确实也希望魔心在唱黑脸后。太玥能够扑到自己这边,转头来求自己。   那这样,简直就是全都得来不费功夫。最总要的是,太玥是心甘情愿的。   年幼的魔心冷笑地凝视着道心,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就在那装,大家既然都是切开的一团黑,谁还比谁良善不成。   年幼的心魔想着你道心也就这点本事了,根本不够看呀。当即他就抿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眼眶里就有泪珠在那打转,这眼泪真的是说来就来了。   “太玥,太玥。都是我不好,我坏,我坏透了……”身材幼小的魔心,哭丧着一张脸,想扑到姜太玥的怀里去,可她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姜太玥仍旧是蹲在地上,把自己抱地死死的。   另外两个成年瀛寰,打算先看戏。   这一招第一次碰壁,可年幼的魔心并不想死心,他干脆改扑到了姜太玥的后背上去了,那短小的手臂去缠住了她的双肩,整个人几乎等同于是挂在了她的后背上。   这样还不够,他还要拿已经是哭花到眼泪源源不绝的微胖脸,去往姜太玥的颈窝里,脸颊上去蹭,蹭到他俩都黏黏乎乎的,“你怎么罚我,罚我们都可以。只要太玥再别这样了,就好。我是你的瀛寰,我是你的檀郎呀……太玥总得给我一次机会吧……呜呜……”   姜太玥并非是优待于他,所以才没有挥开他。她就算是在气头上,心里的委屈泛滥成酸楚一片,她也不忍心对一个孩子动手。   所以她压根没有去理会他,也不打算去理会他。就等着他自己闹腾够,自然也就消停了会自己下去。   另外两个瀛寰端看眼前情况如此,相互极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后。   道心先是笑了一下,“太玥真是偏心,就算是大家都有错。刚才太玥都把我扒开了,现在又偏心能容忍他了?”   姜太玥还是没有选择吭声回话。   另一个成年的魔心见机,插了一嘴,这次他居然与道心站到了同一边来。他特地走到了姜太玥的面前,凑到了耳边去说着恶意的话,“是啊,看着太玥这样对他,我都嫉妒到快要发疯了……难道年纪小,就有这样的好处吗?”   她仍旧不予理会。她在心里对自己暗暗说道,就当自己周围没有一个人,根本没有瀛寰。这些声音都是魔鬼!   道心见姜太玥依然不为所动,简直是连一个表情都不想给他们。他就打算再下一击猛药,他也跟着蹲在了姜太玥的另一侧,凑近了说道,“既然这个小瀛寰这么坏了,还能讨太玥的好。我也看着着实讨厌,不如……”他放慢了速度,深邃的眼眸里露出了不安怀好意的目光,“不如,我们把他打一顿吧。也好消消我的心头之气。”   年幼的心魔见道心这么,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怕,更是抓住姜太玥的双肩又紧了一些,扯开了哭咽的嗓子在那大声哼哼唧唧,“太玥救我,太玥救我。我不想被他们欺负……”   此时姜太玥终究受不了了,她微微扭头,撇了一眼,朝着后背的年幼魔心呵斥——   “你下去!”   那一眼说不清是冷漠还是嫌弃,总之不是什么好表情。狠狠地伤了年幼魔心的心。   “哇呜呜——”登时他就哭得更厉害了。   然而谁能想到,成年的魔心就在自己的分_身哭的如此伤心欲绝时,还要落井下石,他同意了以往是他对头道心的提议。   成年魔心拧着这个哭成一团的魔心,拧着他的后衣领子,把他带了一起来,连同自己也站了起来,“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他。我们走远一点再教训他,免得他哭得厉害,哭惨了,惹烦了太玥。”   成年魔心的话里没有一句是求姜太玥原谅和解的,却又是字字都是在奔着这个意思去的。既然姜太玥能不忍心这个小瀛寰,那应该更加不忍心,他即将被他俩这个成年的瀛寰打了去吧。   做戏就要做全套,道心随即也走到了两个魔心前面,他看着现在已被改成丢在了成年魔心肩上的小瀛寰。他首先觉得就是丢脸。   自己这一辈子有过如此丢人的模样吗?先是早就哭红了的眼,再是泪痕糊了一个满脸,最后还要被人当作是扛物件一样,扛在了肩上。   此时道心也不知道,是年幼的魔心肯下了血本还在那伪装,还是他真的被太玥伤到心,已是不管不顾中只记得自己一个小孩了。   “打屁股吧……”道心继续恶毒的建议,“先把裤子拔下来,我来打。我怕你会手软……”   “你们凭什么打我,就算要罚也是太玥有资格来罚我!”小瀛寰在成年魔心的肩上,挣扎着嚷嚷,朝着姜太玥望去。   其他两位也不由自主地朝姜太玥看去,希望能瞧出她没有一点变化来。不求她心软,生气也可以呀,想要发脾气就更好了。她这样不想理自己,只在那里一个人心里记恨,真叫三个瀛寰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惜,姜太玥干脆从一开始就直接把背,背了过去。根本不想理会这几个瀛寰。   “那就打吧……”还是成年的魔心最心狠,他极为平静的说道,像是他打的根本就不是自己,是在下着命令在惩罚一个理应被惩戒的人。   说罢他自己就先打了上去,虽说他没有接受道心的建议,真的是脱了小瀛寰的裤子去打,可这一巴掌下去,他也没有手软。   啪!   “啊——”小瀛寰的喉咙里顿时就尖叫了一声,可这一声出来后,成年魔心的下一巴掌也就跟着下来了,成年魔心是真的在打他,而且不是随便打两下就完事的。   “好哇你!你!”小瀛寰咬着牙,是又怒又羞愧,他想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受到如此待遇,他也不哭了,反倒是转而骂了等同是自己成年的分_身,“你也是这么想的,为什么就我一个人挨打!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你还想把太玥锁到床上去,你以为我不知道?我年纪在你们中最小,我能对太玥怎么样。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你们!”   他又瞪着另一个,在一旁居然还笑嘻嘻的道心怒斥道,“还有你!装什么装!我们三个里面,最坏的就是你了。你就是使心计在旁边不插手,让太玥厌恶我们两个,然后太玥就会心甘情愿投入你的怀抱里,被你独占!我跟你讲!你想得美!”   许是被这个口无遮拦的小瀛寰说中了心事,更是因为姜太玥就在不远处,被当场戳穿了心底最深沉阴暗的欲望。   成年魔心下手越发重了起来,有些泄恨的意味在里面。这恨意即是对年幼的自己,也是对真正的自己。真是肮脏啊,自己真是活该。   他此刻听着这个年幼的自己,在被打的愤怒中所怒斥出的实话,心里感到的竟然没有一丝愧疚之情。他所能感受的,居然只有在恶欲被人点醒后,在被搬上了台面后,内心有些放纵任由的念想。   恶念还在蠢蠢欲动。   “呜呜——太玥,太玥。”小瀛寰是真的快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语气越发的可怜,“他们都欺负我……太玥也不爱我了……太玥不喜欢你的檀郎了……太玥,不要我了,不要檀郎了……呜呜——”   几句简短的话,硬是被小瀛寰在哭声中哽咽成了断断续续的。   “够了!”姜太玥终究没能忍住,大吼了一声。   拍打的手停了下来,哭声也停住了,道心脸上保有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这是他们三人盼了许久的怒吼,也许平日里听见太玥会用这种语调和自己说话,只怕是要骇然不已。   而此刻,这就是等同于天籁的妙语呀。如果能做个比较的话,那两个就仅次于姜太玥在床上,会跟瀛寰说“舒服”那两个字。   这是恩赐。   然而姜太玥站起来后的下一句,却又等同判了他们三人死刑,“你们三个演够了没有?你们是觉得这样糊弄我有意思,还是说分明就是吃准我,认定了我喜欢你们。所以吃定了我吗?”   他们三个不是瀛寰,却又只能是瀛寰。姜太玥眼中的泪水,明明已经停了许久,此刻又在伤心中泛着委屈的泪花。   瀛寰什么时候被人打过屁股,自己又怎么可能抛下瀛寰,不去要他喜欢他。他们三个明明就是知道这些,就是拿准了这个,所以演戏胁迫了自己。   逼自己主动再去理会他们。   然后,自己就在明明清楚明白的情况,还要上当……真是委屈,真是不甘心。   姜太玥自己被自己气到一个字也说出来,而眼泪却在代替她表露着情绪,在眼眸中晶莹的泪光闪烁下,泪珠一下子就飙了出来。她却没有哭声,仅是自己暗自咬着自己的下唇,还要瞪大了眼睛,去瞪着他们三个。   瀛寰的心被戳痛了,什么欲望都烟消云散了,他们只觉得难受。   所以倏忽一瞬之间——   成年的魔心在姜太玥面前,抱住了她,他没有诉说一个字,只是在俯身低头下,舔吻着姜太玥脸上两道湿漉漉的泪痕。   滚烫的舌尖舔地比泪水还要濡湿,让姜太玥满脸红晕一片,当即就想扭头,却被身后同样抱住她的道心给阻止了。   道心眼见这份先机被这闷不吭声的魔心给占了去,只能转而用脸颊去贴着姜太玥,目光温柔,低声诱哄着,“好啦,好啦……”   说完还在姜太玥眼角泛红的地方,也落下了一个吻。   年幼的魔心看着眼热心急,他拽起来姜太玥的食指指尖,轻轻拉扯着吸引他的注意力。这下也不是继续哭了,他是撒娇道,“太玥,太玥。我的眼也哭疼了,你也帮我亲亲好吗……”   另外两个瀛寰,登时就扫了一冷眼过去。有你这样占便宜的吗?先来后到懂不懂的? 第74章   姜太玥瞅准了他俩都被小瀛寰吸引过去的机会,连忙怒声训斥了一声,“你们到底有完没玩,给我适可而止!”   要不然她可是真的再无脱身的余地了。   而那三位瀛寰也在骤然一瞬间也都变了脸色,变成了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都在异口同声的哀求道——   “太玥……”   没门,不用商量,不用再做什么可怜相了。现在是你们三对一,觉得我姜太玥只有一个人好欺负了,可以来强的,还指望我可怜你们?那谁来可怜我?   “都给我跪着去!”她又神色不佳的补充了一句,“现在不认罚的人,以后就别想我会理他。”   说罢姜太玥就头也就头随意选了一个方向,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剩下原地的三个人,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中还相互推让着。   “你这个道心不去追过去吗?现在时机正好呀。”年幼的魔心讥讽着道心。   “我怎么能追上去……”道心并不上当,“太玥要罚我跪呢。我得先受罚。你不是仗着太玥最宠你的吗?你年纪最小,倒是还可以去试试。顺便还可以帮我求求情。”   “哼,以为我年纪在你们当中是最小的,就以为我好骗?太玥正在气头上,谁还敢再上去触霉头。”   “唉,你也知道嘛……”道心叹息了一声,说着便真的当即就在原地跪了下来。   “你还真的跪了!”年幼的魔心惊讶极了,这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好吗。道心说到底也算是自己,大家都是从本体分化而出的心境实体。他都不好意思下跪,这个道心比自己的年纪大那么多,只可能更不好意思,更要爱护面子啊。   “说你小,你就是真的看不明白。”道心看出了年幼的魔心心里所想所惊讶的问题,“这里除了我们与太玥之外又无旁人,跪跪而已不碍事的。”   另一个成年的魔心觉得有理,他也撩起了衣摆陡然双膝落跪了。   “你怎么也学他!”年幼的魔心指责着年长的自己,你一个孤傲自负的魔心怎么能学这个恬不知耻的道心!   “你还是快点在边上跪下吧,也许太玥其实并没有走远,她就在远处偷偷望着我们在。要是她一个回来,看我们三个这个乖,说跪就跪了。也许立刻就心软了呢?”成年的魔心看得最明白也最通透。   面子的问题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如果下跪受罚有用的话,那就下跪吧。反正是跪给太玥看的,不丢人。   “也对。”年幼的他并非转不过弯来,年幼的魔心在跪下后继续看了看身旁的两人,最后强调了一点,“懂得什么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吗?今天晚上太玥归我了!”   小瀛寰的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今天你们都吃到了肉了,现在大家都在一起受罚跪也跪过了,那到了晚上,也就该轮到他去喝一点肉汤了。   另外两位瀛寰,全都在此时极有默契的选择了默不作声。   年幼的魔心冷哼一声,也没多做计较。他依然认为自己的先天优势很大,没必要与这两个争不过他的人,多做计较。   到了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三个最后,还是自己起来后在心魔门前找到了已然熟睡中的姜太玥。   不是三个瀛寰跪烦了,跪疼了不想再跪了下去。实在了时间太久了,也没见到姜太玥。担忧的心情胜过了一切,在不安中他们只能起身去找她。   她就依靠在青铜门边,安然了过去。她脸颊上还有清晰可见的泪痕,想必睡前肯定还哭过。   瀛寰的心境世界里并无日月星辰,只有灰蒙朦胧的天空,呈现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颜色。这里如果没有姜太玥,就是压抑的颜色,但如果有了她,那什么又是压抑呢?   灰色也会变成朦胧的美。   可如果她觉得压抑呢?   “我把心魔门打开,把太玥抱到外面去睡吧。哪里还建好的沧浪海阁,里面什么都有。她也能睡得舒服一点。”成年的魔心对其他二人提议道。   这是为太玥着想的好事,其他两个瀛寰自然不好反对。   “好。”道心抱起了姜太玥,想将她交到成年魔心的手上,他想在心魔门关上之前,最后再好好瞧瞧他的太玥一次。他怕太玥已经知道了这门后的秘密,这道心魔门再被关上以后,他的太玥不会再想办法进来看他了。   他看着姜太玥睡脸上的泪痕,心里想太玥骂他们不是瀛寰,骂的还真是对了。至少他们的本体,就从没有把太玥弄哭过。   哦,对了床上的那种不算。那种只能算作是一种本事。   自己真的很对不起她,也真的很舍不得她。   他把她交到了成年魔心的手里,可成年的魔心并没有伸手去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让年幼的魔心去抱着太玥回去吗?道心低头看着年幼的魔心,怀疑着他的能力。   “你也出去吧,我想……”成年的魔心淡然道,“我想太玥醒来时,她应该是希望能见到你的。”   年幼魔心也在冷哼,“你该不会是想让太玥睡在你那冰冷的破石台上吧。别矫情了,快随我们一道出去吧。”   “你们……”道心有些惊讶,却又顿时又释然了,“也好,也好。反正都是为了太玥。”这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理由。   心魔门开了,年幼的魔心还在那里嘀咕,“不是为了太玥,我们能把你放出来,见你嘚瑟的鬼道修样子?”   心魔门再次关上后,成年的魔心又坐在了门前决定同以前一样,依旧还是镇守在这里。   道心见他没有同他们两个一块走,就觉得奇怪,直接问了一句最为关键的话,“你难道不是觉得太玥醒来后,最想见到的是我们三个人都在吗?”   成年的魔心认死理,“我的职责就是镇守这里。”   道心觉得更诧异了,“我们这些分_身的职责,我们本体的职责,难道都不是守护她么……”说着道心就低头想着怀里的姜太玥看去。   其他两个魔心也在这句话落后,不约而同地看着被道心抱在怀里的姜太玥。   道心见机又朝着成年魔心激将了一句,“还是说等太玥醒来后,独独不见你。你想让太玥以为你还在罚跪,怪罪我们,心疼你?”   “我没有……”很少见成年的魔心也有不好意思会嘀咕的时候。他实在不好意思,再一个人镇守在这所谓的心魔门前了。   他是靠心魔的欲念滋养而成的魔心,而他得时时刻刻看好他的心魔呀。成年的心魔在起身后,就来到了道心的面前,与他一同低头看着姜太玥。   还满眼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鬓发。   他俩这高大身材往那一站,倒是把年幼的魔心挤到没位置,能看到姜太玥了。他本就矮小,此刻不能如愿,只能故意说着,“喂喂,你们两个。都不去管那些心魔门里的玩物了吗?”   “没事……”道心微微笑着,“我已经把它们都化作‘与光同尘’了。”   什么叫作与光同尘?是化成了灰尘了吗?年幼的魔心实在没有料到,这个道心做事也会有比魔修还要心狠百倍的时候,他忍不住讥笑道,“你也下得去手。也不想想那些虽说都是些玩物,可也是陪着你供消遣了这么多年的玩物。她们那样爱着你……”   道心却指出,“如果它们的主人是你们,它们也会爱你们。这与爱我是同样的爱,也与爱任何是它们主人的人,都是同样的爱。可太玥就不同了……”他想到了那时候她哭着对他们说的话,她说她不想要讨厌瀛寰。   “太玥她,只会爱着一个瀛寰呀。就只是这样想想,就觉得很美好。就胜过这世上千万种,胜过了我自己。”   在道心看着姜太玥深邃的瞳孔里,泛着澄澈如镜的温柔,在温柔里又是那样的坚定与幸福。   良久过后,还是年幼的魔心最先开口道,“走吧,我们一起陪太玥回去吧。”他的话语里,也不自觉地带着温柔,像是怕惊扰了睡梦中的姜太玥。又像是被道心刚才的话给打动了一样,沉静在了愉悦之中。   此方天地并无光普照,而光早已留存在了他们心中。如今还能陪伴他们,他们已是知足过多。   可他们的“光”一直并不能真正的快乐。因为她所爱的,只有那一个在这个世界之外的瀛寰。   道心看出了这一点,并且一直都知道。直到了某一天,也许是所谓的时机成熟,就是佛法里所说的机缘。也许是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到了不得不为的时候。   道心找了一个与姜太玥单独说话的机会,问她,“我们真的不像他吗?”   姜太玥愣了愣,她不懂怎么道心突然问了这个来。她觉得这是很伤他们心的问题,所以平日里,她都是默认尽量不提这个问题的。   怎么今天?她摇了摇头,笑着同道心道,“你们怎么会不像他,你们简直就是呀他。可到底又不是他。”   说到最后她消沉了下去,因为她又想到了瀛寰。不管这里的他是不是他。可到底的事实却是,她在这里过得很好,而真正的瀛寰却在现世中守着她陷入沉睡的身体,在深深地难受中。   有生了钝的刀子,在割她的心头肉。可她却毫无办法。   道心与他的太玥并肩坐在一处,他并未去看她,见她失落了下去,他更知道是为了,他只是把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姜太玥感受到了,不由地转头去看道心。   而道心却,“别过来看我,好好听我说。”   她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却也听话。姜太玥就又把脸看向了前方去,虽然这里的前面一无所有,只有望也望不到边的灰色。   她还看得很认真。   “那你回去吧……我有办法让你回去了……”道心也在看着前方,也许他与姜太玥看望的前方,就恰好汇集到了同一个点上。   “你——”姜太玥忍不住又想去看他,可又记着他刚刚所说的话,只得忍住了,“不是说没有办法的吗?要等时机。”她笑了笑。   “你的瀛寰都快疯了,正等着你去拯救他呢。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道心停了一下,因为他觉得他的喉咙里好疼,被什么悲咽住了,这样的难受冲到了他的眼里,泛着难言之苦,“如果他真的疯掉入魔了,那我也就不存在了。与其这样消失掉,还不如……献祭于你,在你的心中重生。”   最后面的话姜太玥着实听不懂,她是真的想去看一看道心的脸,他究竟在搞什么鬼,怎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可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要不然她怎么看到了他的眼角是湿润的。   姜太玥又反手,握住了道心搭在了她手背上的那只手,“放心我会拯救他的,因为他也是你呀。我也会拯救你的。”   她对着远处灿烂的微笑承诺着。 第75章   姜太玥不知道瀛寰心境里的道心究竟做了什么,甚至也不清楚她现在到底还还在某个魂体存在的幻境中,还是真的回到了身体里,回到了现世中。   空气里弥漫着陌生又呛人的香气,甜腻到使人晕眩。姜太玥直觉受不了这个味道。本就因为经久都没有活动过的身体,现在又因为这股香味而使人全身无力。   她费力地支起了身子,先是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所穿戴的衣物。心里感到一阵纳闷,这衣服太过华贵而繁琐了,不像是平日里自己会选择的日常衣饰。   接着再抬眼扫了扫自己所睡的这张床上,姜太玥更无法判断眼下的自己到底在身在哪里了。看着她所沉睡的床榻上,摆满了都是她以前收集过喜欢过的小玩意,堆积成山。   有她玩过的木偶,瓷娃娃,有她踢过的毽球,蹴鞠。也有拨浪鼓,风筝,皮影戏等等这些,她记得她只在很小的时候才玩过的东西。还有许多各色各样的海棠花花朵,铺在了整个床榻上,就像是把她包裹在海棠花花丛中。   她究竟是到了怎样一个所在?是她自己的梦中还是……还是说她这是死了么,魂魄归息地方?   浓烈的香气扰的她头昏脑胀,这间屋子里到底是有什么东西,竟然这么的香?   强忍住身体上的不适,姜太玥扶着床沿边想下床去,寻个明白一窥究竟。   然而刚下床的第一脚,她就崴脚跌倒了下去,整个身子都软瘫在了地上。她无法避免的踩在了一朵花,意外滑了一下。原来不止是床上,整间屋子都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而在地上都铺满海棠花。她何止是被花海所包裹着,简直就是睡在了花的海洋里。   姜太玥就躺在了地面,惊见到了在不远处也同样身处在海棠花花海里的瀛寰。她登时就想出声不喊瀛寰,可又自己制止住了。   被花海拥簇着,瀛寰靠着墙壁的边角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可是姜太玥却不是因为他的入睡,而没有惊扰叫醒他。   她有些认不出他来了。姜太玥无法肯定眼前这个闭眼入睡,而又放浪形骸的人,真的是瀛寰吗?   对,就是放浪形骸。散乱的长发纷披而下,他的身上仅穿了一件亵衣,却连亵衣都没有穿好。衣襟打开着,裸_露出了一片。   姜太玥正在倒在了地上,窥视着瀛寰,打量着他。   倏忽,就在这同一瞬间,被她所窥探的对象,却因刚才姜太玥所造成的动静,而猛地睁开了双眸。   又是一刹那间的四目相对。瀛寰黯淡而又冰冷的眸光,注目在了她的身上。那一刻,他的眼眸犹如深渊一般,无法触底。而姜太玥眼下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对这个深渊还一无所知……   陡然!她瞧见了瀛寰的瞳孔收缩了那么一下。那分明就是最喜欢最熟悉的瀛寰,就变得更加陌生而可怕了起来,他起身走到了姜太玥面前。   姜太玥还未来得及和他多说一个字。   他俯身弯腰一把捞起倒落在地的她,吻便如狂风骤雨般在她脸胡乱亲吻着,他附有侵略的气息餐绕在姜太玥的身上。   她战栗着想拒绝他,然而根本就没有这个力气。在这来势汹涌且绵密的亲吻下,莫名的香气让人更觉得四肢无力,脑子里都是热烘烘的。   瀛寰吻的力道从来都没有如此之重过,这样的感觉让她在错愕中以为这是他在惩罚她。下意识的抗拒还在加剧。   他甚至噙住了姜太玥的舌尖,在纠缠中寻找吮吸着什么,在长驱直入中简直像是要探入她的灵魂深处。瀛寰的吻,从不会这样的冰冷。这是她唯一在这个吻中,所惊觉的事实。   她所有的抗拒都被这个深吻所封住了,可真的是很不舒服。她的眼里盈着濡湿,她没有丝毫的力气能挣扎开来,更开不了口说话,只能是在恶狠狠的报复中,让他与自己都尝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对,她咬破了他的下唇。   瀛寰在吃痛中错楞了一下,转瞬就是毫不客气的一巴掌。姜太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挥出了这一巴掌。她从没有拿巴掌打过人,更没有打过瀛寰。   又何况是打他的脸呢?   这一巴掌下去,另个人都愣住了。姜太玥的泪水也就再也兜不住了,她即是为了自己方才所受的委屈,更是因为自己方才的出手。   毕竟确实是她上一秒,才伸手打了瀛寰。   而瀛寰却根本无感于唇上的伤口,他在她的泪水中错愕到了呆愣的地步。   这个想象中幻觉的太玥,刚才是在拒绝下咬了他吗?不,她怎么哭了。眸子里含着泪水,眼角泛着微红,就连长长的睫毛都被沁成了湿漉漉的。她哭得好可怜,好像他的太玥,他的柔奴。   姜太玥一个字都不想说了,就簌簌发抖中哭得越发厉害了,热泪顿时淌落在了脸颊上。   其实瀛寰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可他的身体已在自然反应中,去抬手帮她拭去脸上的眼泪了。姜太玥断然是不会让他再碰她的,她挥斥了开来不说,还往后退了一步。   可瀛寰的指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温度。应该是泪水的温度,也是她脸上的温度。他的太玥,是温热的……   在清楚这个真相后,瀛寰转头去望了一眼床榻之上,果然在花丛与她喜欢的玩具包裹中,已然没有了她的身影。   因为她已经在自己的眼前了,因为她已经醒了过来……   “太玥……”这一声太玥,是这样的沙哑,瀛寰又一次抱住了姜太玥。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将她带到了独属于他的怀抱里,与他密不可分。   姜太玥本该拒绝他的,可她在那一声呼唤中竟然听出了哭腔,紧接着瀛寰就在这个拥抱里哭出了声来。   不同于幼时他受自己委屈时,偶尔哼唧唧两声,他将自己的身体全都压在了姜太玥的身上,如同用自己的全部困锁住了她。   在这个困锁中,他的眼泪已在无意识中流了满脸。他把头搁在了姜太玥的肩上,脸贴着她的颈窝。眼泪自然也流到了她那边去了。   这样无助的依恋,倒是让才受过委屈与怨气的姜太玥,要来反过来安慰他了。   “瀛寰,我在这呢,我醒过来了啦,在你怀里了。”因为她是哭过,所以带着与平日里不同的一抽一抽的声音。   瀛寰没有说话。过了良久才再又开了第一句口,“只要你能回来,多久我都等你……”   姜太玥试着问出了,她在心境中早就料到的问题,“根本就没有,能治愈天阴之体的方法是吗。”   “嗯。”瀛寰低低的回应没有去刻意隐瞒她,现在已成定局的结果。只要是太玥不会有事,她又醒了过来。那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重要了。   姜太玥的心不由得沉了一分,她又蹙了蹙眉头,问出了另一个疑惑,“这些香味是什么?”   “是魇花的熏香……”   在骇然中,更多的是于心不忍,“你知道这东西会让人道心有损,从此陷入疯魔沉沦吗?”   “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呢……”   “因为比起疯魔沉沦,我更害怕你已不在我身边的事实。这些□□,能让我在疯魔沉沦的幻觉里,感受到你还在我身边。”   ……   姜宁又回到了那间厨房里,也许回忆很长,可对于半面法师来说也就是恒河沙劫中,一弹指的时间。   这次姜宁终于是看清了半面法师,在灶台上所煮的东西了。   他在煮一锅再普通不过的豆子,煮豆子所用的柴火就是豆子上的豆秸。   煮豆燃萁的诗句谁都读过,姜宁怎么会不明白法师此时所作所为的寓意呢?对于瀛寰来说,道心也好魔心也罢,都本为一体。可瀛寰却想到了用魔心来练就道心的方法,这样的平衡直到姜宁沉睡不醒后,瀛寰每日都要靠着吸引魇花之毒来度日。   魔心益盛,道心崩塌。   想到了这里,姜宁就真心的谢谢半面法师了,“六年前,我从沧浪海而来。来丽川山上寻法师,虽未能与法师得见第一面。可半面法师却也算出了一切,法师那日所赠的金刚菩提子就是在帮瀛寰吧。”   那日灭婴箭所灭的就是瀛寰最后一点道心,魔心眼看着就要将其吞噬,彻底占据瀛寰,好在最后被菩提子遏制住了。   她双手合十,真诚道,“谢谢您了。”   所以前几日,那个小沙弥才会说,女施主很不凑巧,法师这次又在面壁了。就是因为姜宁之前就来过一次,也是因为半面法师在面壁,所以没有得以一见。   所以六年前的那一日,半面法师才会亲自下山来路,赶来特地与她还有瀛寰见上一面。   半面法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一切都是姑娘与含章神君的机缘所致……”   姜宁实在是想找半面法师问的更多,然而此刻却没有这个机会了。   只因为瀛寰的声音已在门外响起——   “太玥你在里面吗?” 第76章   未等姜宁的回应,瀛寰已是不请自来,推门而入了。   昏暗的小厨房之内,一时站了三个人,还有两位当世顶尖的修真者。瀛寰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太玥。而姜宁脸色那无法隐藏的复杂情绪,也未能瞒过他。   瀛寰先是打量了这间房子,半面法师故意把自己引开,又把太玥特意带到这里来,他搞不懂这个和尚在卖弄什么玄机。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要瞒着他,瀛寰心里百转千回后,还是选择了按下不表,最后朝着半面法师笑了一下,“法师,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呢?”   “阿弥陀佛,贫僧从不打诳语。只是含章神君走来的路绕远了,姜姑娘的路更近一些罢了……”半面法师面色平静,说着看似极为有道理的话,“所以两位施主,也只不过是前后脚到的时间罢了……”   瀛寰冷笑,“法师真会说笑。既然您如此的光明磊落,那又何必对一个女子暗下黑手呢?”   “女子?暗下黑手?”就算是能通晓过去也能预知未来的半面法师,也因为这句毫无缘由的指责,而弄得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更何况这是来自含章神君的指责,那就是绝无虚言了。   半面法师不由得看向了姜宁,想寻求一下帮助。   而姜宁却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甚至连刚才他俩的对话都没有听进去。她正在犹豫不决中,不知道如何向瀛寰开口。她想问瀛寰,为什么那时候他找到了自己,却要封印住自己的记忆。   为什么不肯告诉她,他道魔双心的事情。为什么不相信她,就算有一天他真成了一个魔修,自己还会爱着他。道路千万条,瀛寰走一条他觉得最为万无一失的道路。   在没与姜宁任何商量的情况下,直接做了最彻底而干净的决定,直接在姜宁法力还没恢复的时候,就洗去了她的记忆。   她想开口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却又不敢问出来。如果让瀛寰知道了自己已经恢复了那段记忆后,他又会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呢?   “太玥?”瀛寰见姜宁呆住了,且脸上神色有异,就关怀着走上前来问询,“你没有把你身体不舒服的事情,告诉法师吗?”此时瀛寰的心里顿时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眼前最要紧的是姜宁的身体状况。   姜宁在愣神中去抬眼看着瀛寰,瀛寰对着她笑了笑。姜宁见着了这个笑容,在陡然间她也笑了出来,笑容划开了她心里的担忧,她轻轻笑着,“讲过了,法师说不要紧的。只要瀛寰以后都在我的身边,我就会没事的……”   如果说瀛寰的指责只是让半面法师莫不清楚情况,那姜宁的话就是让法师在完全懵逼后,目瞪口呆了。   而姜宁说完后,还转头来朝着半面法师,舒展了眉头,眼含笑意道,“您说是不是了,法师。您刚才就是这样嘱咐我的吧……”她都快笑道双眼合成一条缝了。   此刻的半面法师,在脑子里只想到了瀛寰在进门前,才质问过他的那一句话。说好了的,出家人不打诳语的呢?   所以法师——   也把眉眼笑成了一道弯,“阿弥陀佛,贫僧从不打诳语。”   瀛寰见到他俩这样眉来眼去的笑意,他连忙把姜宁护到了怀里,让她身子背对半面法师,而后低头嘀咕,“这个怪和尚是给你下了什么咒,让你还笑着与他说话?”   “法师是给我下了咒呀……”姜宁笑嘻嘻地说道,“下了咒语,偏要将我绑道你身上。”   “呵,他会有这么好心。”瀛寰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好的事情,更不相信这世上会真的有这么好的咒语。要是真有,那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但他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他应该等太玥不在的时候,再好好详细来“问”这个半面法师,到底在预谋些什么。   而此时,于门外传来了赢官儿的声音,他呼喊着——   “娘亲,父亲,我是官儿……”   姜宁心下激动,她刚才那样从儿子面前消失不见了,儿子肯定很着急吧。丢下赢官儿一个人,姜宁在自责中赶忙就想出门去找赢官儿。   而瀛寰却拉住了姜宁,没有让她独自一人在第一时间就出门而去,因为瀛寰听出了儿子声音里的不对劲。   不是别的,这句呼喊的声音太过冷静平淡了。像是有什么事情,让赢官儿不得不保持冷静平淡。   姜宁不明白,为何瀛寰会拉住他,“怎么了?”   “不急。我们一起出去看看。”瀛寰稳住了心神,他觉得外面肯定是出了状况。   门外果然是赢官儿寻着来找他的母亲姜太玥了,“娘亲!”他欣喜下又呼喊了一声,想立刻就上前去,到他的娘亲身边去。   可他不能,因为他的背后还站着一个人。   “真是别来无恙呀……”谁能料到站在赢官儿背后,挟持他的人会是根本就没有离去,一路跟踪他们而来的魔域大王子,玄讹。   “官儿!”听见儿子唤她,姜宁也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她见赢官儿背后的人,居然是玄讹,生怕他会对自己的儿子做出什么谋害之举。   瀛寰的手环住了姜宁的肩膀,他将她稳在了原地,特意用笑脸对玄讹道,“你这别来,也别的时间太短了一些吧。”   “是因为我实在很想知道,为什么一个道门掌教的儿子身上,会有魔气呢?就是不知道含章神君,能否为我解惑呢?”玄讹抓住赢官儿不放。   “我儿确实道心有损,这点就不劳魔域的王子操心了。”瀛寰毫不客气的反问道,“可就是不知道,玄讹王子此刻抓住我儿的用意何在?是要借此威胁含章吗?”   “并无此意呀。”玄讹笑着,“就是我很想知道,这孩子是真的道心有损,还是说他的父亲原本就是一个天生魔修呢?”玄讹低头瞧了瞧赢官儿,又把眼神关注在了瀛寰身上。   被点破了心里最大的秘密,瀛寰不敢去看姜宁,他只有强撑着冷笑道,“我儿子的父亲,怎么可能是一个魔修?”   姜宁感觉到了放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力道正在不住地加大,她觉得不能看着瀛寰这样下去了,她的要让瀛寰明白他不是孤军奋战,“瀛寰,你抓疼了我……”   此刻的瀛寰简直紧张到,让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第一眼见到姜太玥的时候。生怕自己会失去与她,再见一眼的缘分。   “啊……抱歉太玥。”他甚至因为在紧张下,干脆就放开姜宁,收回那只拦着她的手臂。   姜宁心里明白,她于是主动牵住了瀛寰的手,对着玄讹王子笑道,“王子莫要说笑了,不知你一个魔域王子此刻在这里诋毁我一个妇人,又有何意义。你难道还想说,这孩子难道不是我和瀛寰生的,是和你们魔域的魔修生出了的不成?”   姜宁这是在拿自己的名节来保护瀛寰。万有之母在极东沧浪海上,泯灭于天道的制裁之下,在对天道的愤恨不公下,她于死前打开了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   双眸睁开,她以为睁开的会是毁灭,是她想让这个世界同她一起泯灭的毁灭。是对天道的报复。然而第三只眼睁开以后,却是从中诞生出了她的第三个儿子。   卵生胞衣之中,第三个孩子一直未能从胞衣之中破壳而出。因为他是万有之母的儿子,所以所有的精灵都认他为主,认为他是沧浪海的少主。   “太玥你在胡说些什么!”   当太玥主动握住自己的双手时,瀛寰都快要激动到疯掉了,还好她什么都不知道,还好她选择站在了自己身边。可下一句太玥又在说什么,说自己红杏出墙吗?   瀛寰这样激动的一吼,倒让姜宁很不高兴,“你干嘛对着我吼!有人拐着弯说你儿子不是你的,不就是说我红杏出墙。难道不该是你怼回去,对着他吼吗!”   姜宁嚷嚷着,大声对着瀛寰训斥道。   “阁下是在玷污我夫人名节吗?”瀛寰被姜宁点醒,矛头顿时转向玄讹,“魔域王子这是在向三岛方外宗寻衅滋事,欲意挑起两域战事吗?”   玄讹不得不很佩服这个叫姜宁又叫姜太玥的女人了。他知道,这个女人的心里肯定是什么都明白的。却又在三言两语之下,做到了真正的歪曲了他里的意思。   把锋芒矛盾,又调转回来打到了他的身上。   “姜姑娘着实不简单啊。”玄讹由衷的佩服,“既然如此,那玄讹就当一回恶人又如何?反正我都是魔修了,那就做一点你们道修认为魔修该做的事情。”   玄讹说着就抱了赢官儿,赢官儿立即就在挣扎拒绝,却换来了玄讹更加不温柔的对待,“你儿子的性命此刻就在我的手里,我想要你的夫君抛开他的灵海丹田给我看看。看看这颗心,究竟是个道心还是个魔心。”   他钳住了赢官儿的咽喉,锁住了赢官儿的性命,如此逼命着姜宁与瀛寰,“这样做,那姜姑娘或者掌教大人,会做如何选择呢?” 第77章   姜宁眼见自己的儿子在玄讹的手中,虽然没有吭过一声□□,可他的面部表情骗不了她。赢官儿的眉头都快要皱到一块去了,眼底全是痛苦与难受。   就算姜宁现在又多么想扑身而去,夺回她的儿子,可她的心里又在不断地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需要冷静下来,“这就是魔域大王子真正的面目吗?我姜太玥今天算是领教到了。先是在口语上随意侮辱一个妇人,眼下又在行为上任意凌虐一个幼童。真想叫那些崇拜你的魔域魔修好好看看……”   姜宁故意在这紧要的关头,还要说过分的话来刺激玄讹,她相信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好面子的,更何况是久居上位者的玄讹,她要拿他最喜欢的弟弟来激怒他,“真不知道,不咎知不知道你的真面目。还枉费了他那样崇拜你,就是不知道他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后,会不会觉得恶心。”   她希望这个男人会露出破绽,会将矛头转向自己放过她的儿子,或者会因为他的自尊心干脆不去针对赢官儿。   自己的儿子此刻就在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这个女人居然敢拿不咎来激将他?玄讹不知道是该嘲笑她胆大妄为,还是夸奖她有勇有谋,如果是以往任何一件事上。玄讹绝不可能这样做,只是如今这件事事关魔域王族血脉传承,以及预言中提及道魔混血之子,会屠灭魔域的灾难。   玄讹作为魔域的王子,万有之母的大儿子,他必须确认一些事情,做到保全未来。想到自己的身份责任,玄讹手中的力道反而更重了一些,他几乎可以感受到了这个孩子的喉骨,即将一捏就断。   赢官儿因为这骤然的施力,喉咙里已是难受到不能呼吸的地步,只能不住地咳嗽想让自己好过一些,他小腿悬在空中还在不停地扑腾。如果说他前一刻还是在担忧娘亲会担心他,而忍住不开口□□说话,那此刻他是只能□□,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姜姑娘,你要知道我手中这个娃娃,我是很情愿他是没有出现的。如果出现了,我也是很乐意就把他杀掉的。所以任你巧舌如簧,足智多谋。也要听我的,好吗?”玄讹很满意姜宁的那张脸上,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了。   “乘黄,起剑了……”   伴随着瀛寰这声看似随意的轻轻开口,玄讹上一秒才刚刚微笑起的脸,顿时就凝固住了,却又在下一秒这个笑容反而裂地更开了。   “我早就该想到,能做乘黄剑这种神器主人的人,合该就是我们魔域之人。”玄讹见到了悬于瀛寰面前的乘黄剑,出鞘的赤橙色剑身仿佛威赫赫赫,立马就要凌驾于万物之上,“只有拥有万有之母血脉的人,才能拥有如此神器!”   在如此骄傲的兴奋之下,玄讹看着眼前的瀛寰眼底,眼眸里有着冰冷的暗芒在他汇聚,就快要一触即发了。玄讹真的很想知道,“只是你的儿子现在就在我的手中,你确定要和我打吗?”   “太玥……”瀛寰根本没有理会玄讹,他只是叫了一声姜宁的名字。   这要一个名字,姜宁就懂瀛寰是要说什么,“我明白的,我不会添乱的,会照顾好自己,你放心。我也相信你,瀛寰。”   说罢,姜宁就对着儿子赢官儿安慰道,“官儿放心,你爹爹马上就会把官儿救回来的。”   玄讹不懂,姜宁的这份对瀛寰的自信源自何处,这样的关头下对着自己的儿子,说得如此的信誓旦旦。   姜宁退到了一旁,瀛寰淡然开口,“我儿是你拿捏我的把柄,在你目的达到之前你确定要把手中这唯一的底牌抹杀干净吗?”   被瀛寰说破计谋,玄讹反而笑了,笑得极为开心,“你这句话说出来,就像极了我们魔修。”   瀛寰见玄讹笑了,就对着玄讹问道,“玄讹,你知道我此刻在想什么吗?”   玄讹被这句话给吸引住了。   “我此刻想的是……”瀛寰没有给玄讹回答的机会,他的声音里并没有附带任何的感情,如果他这辈子没有遇见太玥会怎么样,如果太玥有一天会发现了他的身世厌恶自己,会怎么样?如果,有人要让太玥讨厌自己,自己又该怎么对付这个人呢?   “我该如何灭掉你……”瀛寰说这话时不急也不缓,只是声音冰冷至极,犹如在说一件他能决定的稀松平常的小事。   玄讹在错楞中想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有听错,瀛寰对他动了杀心。   “你确定你要杀了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凝视着瀛寰的双眼,眼底的愤怒昭然若揭。这句看似很莫名其妙的话,在场之人除了赢官儿外,都不感觉奇怪。   因为玄讹这句话里问不是,你知道我是魔域的大王子玄讹吗?而是——   瀛寰,你确定要杀我了玄讹?弟弟,你知道我是你的哥哥吗?   姜太玥知道,半面法师也知道。   而瀛寰也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还是如此答道,“我知道,你是玄讹。”   对于我瀛寰来说你只有这个身份了。他从未在魔域长大过,更没有一点关于母亲万有之母的记忆,他也没有经过转世,没有在魔域里被人当作神祗来崇拜。   他有的记忆力,只有在那年月色下的瀛洲岛上,有一个少女笑着问他,问他是谁。   他因为没有一个身份,而在失落中无法开口。而后少女赐予了他在这个世上第一个身份——檀郎。   那他就做她的檀郎,他可以是瀛寰,是含章神君,乘黄剑主,掌教真人。其余别的那些,她不喜欢,与她相悖,她不喜欢的。会阻止他俩在一起的身份,他瀛寰都不需要了。   “看来我必须把你好好教育一顿了……”弟弟,玄讹在心中如此称呼着瀛寰,“我要亲自抛开你的心来看看!”   玄讹丢下了手中的赢官儿,他现在觉得这个孩子变得碍手碍脚了起来。   被玄讹毫不客气地丢下去的赢官儿,就如同一件被人随手丢掉的物件,摔落在了地上,重重一摔。   因为长时间被人掐住了咽喉,使得赢官儿只能在地上不住地咳嗽,他很想跑到姜宁那边去。可他做不到,痛苦让他卷曲在了大地上。   姜宁登时就要跑过去,去把儿子抱回来。   瀛寰却拦住了她,“太玥,我来……”   姜宁在不解中看了瀛寰一眼,又将目光投注在了玄讹身上。   骤然风云色变,天空上不知何时已是变得漆黑一片,所有的乌云都汇聚在了玄讹头顶,狂风呼呼作响。   谁都知道,此刻不能轻易靠近玄讹。   瀛寰说他来,可他也没有轻易就去救人,他反倒是与一直没有开口,一直作壁上观的半面法师说了话,“法师,这里是你的道场。你就由着一位魔域王子毁坏了佛家的清净之地吗?”瀛寰顿了一下,“如果法师愿意助上瀛寰一助,在此你我联手。那魔域将失去他们的大王子,我也可以为了天下人,去毁掉身处于魔域圣地里的魇花,甚至灭掉百玄府。”   瀛寰将眼转向了半面法师,提议道,“法师,佛法有朝一日,能闻达天下。能让苦难的信者,有所皈依。就在眼前,就在法师的一念之间呀。”   昔日半面法师这样的圣人,就是为了让天下人杜绝魇花之害,才特意找上玄讹与他打赌,最后输掉了自己的脸皮。从此世人们,都不记得了他的佛号,只记得他快要半步成圣的圣人,会输给一个当时境界还不如他的魔域王子。还是输掉了自己的脸皮,这等耻辱可笑的事情。   现在半面法师不仅有了一个挽回自己颜面的机会,更能为天下苍生谋福祉,除掉一个威胁,还能让佛法在曜天大陆得意传播。   这样的功德,只怕当年与万有之母辩法的佛祖都不能做到。   面对这巨大的诱惑,在就在眼前的好处,还有这样无限光明的未来,半面法师双眼阂眸,双手合十下微微低了头,道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要闭眼,为什么要低头去道了一声佛号。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谁这样做的。   可所有人都在关注他的决定,因为他的决定至关重要。   在说人倾注的目光中,半面法师抬起了头,微微颔首,他缓缓念道——   “我是佛前的护法灯,清静在音问。   我是红尘的世俗人,静心向菩提。   我是佛门中,开口传颂的嗡啊吽,持三宝得正觉。”   他身穿一身铜锈色僧衣,脚踏木屐,双手合十走到了玄讹身边,所有的魔气都因畏惧这股佛力而避让开来,天空也因他的传唱而乍现天明。   他对着玄讹开口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玄讹冷笑着,“手下败将而已,多你一个也不嫌多。”   姜宁甚至以为半面法师下一刻就要对玄讹出手了,玄讹也许在下一刻就要与他大打出手了。   而法师,只是弯腰,轻轻抱起了在地上因为魔气滋扰而痛苦不堪的赢官儿,法师转头对着瀛寰也说了一句同样的话——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第78章 完结   姜宁眼见在法师周遭的清圣之气,冲盈着他的全身,是那样的光辉而祥和。   半面法师将赢官儿抱到了她面前,亲手交到了姜宁的怀里。除了回头是岸这句被他说过无数遍的话以外,他并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可他的这一系列实质行径,无疑是给所有人做了最好的答复——他半面法师,不会为了利益行事。   也就是说他行该行之善,劝能劝之人。佛法只度有缘人。   姜宁赶紧查看了一下赢官儿的情况,见他仍旧昏睡着,着实很不放心。   法师淡然着宽慰姜宁,“姜姑娘的儿子并无大碍,是贫僧让他先睡一会儿的。”   “这就好,这就好。谢谢法师了,谢谢您了。”姜宁得知了赢官儿的安好后,尤为的激动,话里不断地重复着一些词语。   瀛寰见半面法师如此决断,见儿子重回到了姜宁手里,也并无任何情绪上的起伏,他只是开口又向法师提了一个建议,“法师慈悲为怀,我愿意回头。只是法师能否先帮瀛寰,将妻儿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这哪是真的愿意放下屠刀立即回头的说法,这根本就是要把姜宁支开,然后要杀人的意思。只是后面的要求,半面法师没有理由拒绝瀛寰。   “阿弥陀佛,那姜姑娘就和贫僧走吧……”   姜宁怔在了原地,“我……”她不想离开,她怕瀛寰会做出什么傻事,她更怕瀛寰不会是玄讹的对手,“瀛寰,你……”   瀛寰突然打断了姜宁的话,他并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是把声音放柔了一些,就是许许多多的日子里,无数次与姜宁聊天时候的声音,“太玥……”   “嗯?”姜宁意外瀛寰是叫她,不必再开口了。   “替我想一个问题吧。”没想到瀛寰说这样说。   现在是想问题的时候吗?如此紧要的关头了,他怎么还能如此与她闲聊。“你说……”可姜宁依旧是顺着他的心思来,没有反驳瀛寰。   “替我想想,今天晚上我们吃些什么,多想一些你喜欢的吃的,也替我想想,我喜欢吃的……”瀛寰此时的语气,就仿佛他俩现在仍在沧浪海阁上,她也仍在他的怀里。他问她想不想吃东西,想吃些什么。   姜宁听见他说这个,简直就是又有气又想哭,鼻子里酸酸的,她只得这是瀛寰打趣安慰她,再给她自己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承诺。让她安心的话。   她看着他的背影,连忙也故意大声地问了瀛寰一个问题,“瀛寰,你也想想,要是我以后改嫁了,要嫁给被人了。这个你能忍吗?”   “不能忍……”瀛寰没有回头,只是笑了一下答道。   “那我姜太玥就在把话放在这里了。在这里发誓,你要是哪天不见了,我是不可能给你守寡的!”姜宁不敢说出他死了,或者没了,这种不吉利的话,她几乎是在吼叫了,“我会立马娶十七八个好看的男人回来,给官儿当后爹。天天就在沧浪海阁上寻开心。”   瀛寰知道这是姜宁故意激他,想叫他有命活着。所以瀛寰听着这些混账话,也没有什么怒气,只是听起来觉得刺耳。   他叹了一口气,“太玥,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就别想了……”   姜宁很想说一句,那你就要活着过来和我一起回去呀,可她知道现在这个关卡再说这种话,只会显得越发的没有用。   她不想在瀛寰的生死关头,显得自己没有用处。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抽泣的声音,“哼……你有这觉悟就好。”   感受到姜宁的气息已经探知不到,瀛寰这才握住了一直悬于空中的乘黄剑。   见他执剑,玄讹反而有些忌讳了,如果他与瀛寰都拿出真本事来厮杀,两败俱伤的结果肯定很不好看,“其实你现在同我一起回到魔宫,我可以放过那位姜姑娘,甚至考虑……放过那个血统被混淆的你的儿子……”   玄讹知道这是多说无益的话,可他还在抱有最后一丝的希望。   他的这丝希望,真正绝灭于瀛寰的下一句。   “乘黄剑起剑,万象归诛!”瀛寰怒目而视,根本就是懒得再和玄讹废话了。   剑起,剑起顿时就如波涛海水倾覆而下,又如狂风掠境,瀛寰整个人就如同他的剑,气势压人如同山嶽一般无法撼动。   下一瞬,剑落。一剑一斩,瀛寰朝着玄讹头顶逼命而来,极快速度下的四面飞沙走石,叫人一时看不真切。   更令人看不清的是玄讹的动作,他好像明明在这一刻就还在原地,也同是这一刻就不见了身影。   徒留地上,被瀛寰乘黄剑剑气过境,所留下来的剑痕。   云层里的金乌之光,在乌云翻滚的笼罩下一片惨淡。   “我乃万有之母之子,雷霆汇聚在我的手上!”赫然声起,玄讹的身影再现。   与他身影同现的是无数道从苍穹云层中直落而下,全都聚集在手中的惊雷。耀眼的雷霆白光,映衬着玄讹全身亮如黑夜里的月亮。   只要是见过这样情形的人,就知道此刻的玄讹一定很可怕。可瀛寰就如同视若无睹般,执剑朝着玄讹飞逝而来。他看不见那些雷电,他眼里只有简简单单玄讹这个人。   他脑子里只有取这个人性命,这个简单的念头。   简单的念头,就是简单的一剑。这一剑是一劈而下,简单的剑意就是最简单的大道。   所以这一剑,剑破混沌混元,劈开阴阳之分。是不容喘息之机,玄讹这一次也没有,也无法避开这样的剑,二人换作贴身战。   这一瞬,天空上汇聚不安地云停了,大地上狂乱不休的风歇了。好似时间,都因为这一剑而静止住了。   方圆寂静之下,万物归于阒寂无声。   骤然,丽川山整个山体震动了一下。紧接着,瀛寰与玄讹同站的那片大地,硬生生地下沉了四五尺之深。   雷电闪电滋滋作响,响彻云霄,尽数爆炸于这刚刚被造就的浅坑之内。   瀛寰的目光所及之处,尽在眼前的三尺之处,三尺之处就是他剑的尽头,他剑的尽头刺穿了玄讹胸膛。   胜负已无需再用别的言语招式,来复述了。   “你这是要放过我吗,我的弟弟?”这是玄讹第一次唤瀛寰这个称呼。   瀛寰没有再给玄讹一剑,只将乘黄剑从玄讹身上抽了出来,根本就连余光都吝啬给他,“我想告诉你,我有你杀你这个本事。今天可以,明天也可以……”   瀛寰收起了乘黄剑归入鞘中,他打算立刻就去找姜宁,却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渍。他身上有他自己的血,更多的是玄讹身上的血,全身都如同是在鲜血中沐浴过一样,看起来十分慎人。   他觉得还是先清洗下,换一身衣物再去见姜宁比较好。   可姜宁的呼喊声,已然来到了瀛寰的耳边,“瀛寰!!”   再抬眼,姜宁已经扑到了自己的面前了。   泪水刷的一下冲了出来,姜宁见到瀛寰这样全身沐血的可怕样子,心疼到心里抽抽的疼痛,“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她感觉到丽川山震动到那么大的动静,再也忍不住想去看瀛寰情况的心情。于是折返了回来。   “太玥,我身上脏……”瀛寰想把姜宁给推开,可她把自己抱得死死的,就像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了他一样,这样的感觉又让瀛寰觉得心里庆幸,“没事的,不是我的血。只是看上去比较吓人了罢了……”   瀛寰说的话,姜宁根本没有听进去只是扑在了他的身上,都开始哇哇大哭了。   他只能拍着她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说,“好啦,好啦。晚上吃什么还没告诉我呢……”   姜宁哭着鼻子,“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都伤成这样了,你知道吗!”   “为夫,最喜欢的还是吃你……”瀛寰正与她说笑,放下了心中的警惕。却登时感觉到了身体上的异样,是那些来自于玄讹身上魔血,正在起了异动。   他第一时间的唯一一个反应就是猛地把姜宁推开,“太玥!走开!”   瀛寰就连离我远一点,这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姜宁就被他的力量给连推了好几步,就在她还没站稳之时。   那些魔血却已变成了一把尖锥,刺入贯穿了姜宁的丹田气海之中。   瀛寰都来不及接受眼前的事实,只能在姜宁的身体倒落在地前抱住她,“太玥!太玥!”呼唤她的名字。   含有万有之母力量的血脉,在一进入姜宁的体内之后,顿时就扩散到了四肢百骸中去,基本上就是宣判了她的死亡。   半面法师来迟了一步,醒来的赢官儿惊见如此噩耗,顿时也哭了出来,“娘亲!娘亲!”跑到了姜宁与瀛寰身边。   相比这父子俩这么大的反应,当事者的姜宁却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大清楚。只是感觉身体上有点疼。   “没有事情的太玥,不要紧的太玥……”瀛寰强迫自己稳住,他又一次抽出了乘黄剑,他划开了自己的手臂,连同血肉给划了下来。   他见过玄讹这样治好过他弟弟的伤,自己这样应该也是可以的。   “太玥喝下去,吃下去!你就会没事的!”瀛寰将自己的血肉递到了姜宁的嘴边。   这时姜宁就算再不清醒也知道了,自己肯定是要快不行了。她觉得这应该算是不可逆天吧,书里面她就是很早就死的人了,现在才死也算是赚了。   可只要她一想到书里面以后,只会剩下瀛寰一个人孤独的活在沧浪海阁之上,她就很不争气地想伤心流泪……   “瀛寰,你说如果那个时候,你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块回到沧浪海的海底,我答了愿意。是不是就会更好了……”可姜宁不能哭,现在她哭了,更伤心的人只可能是瀛寰。   “不会的太玥……”就连瀛寰都没有想到,姜宁还会记得这些,这是他对姜宁开口说过的第一句话。   这是他心底深藏的最深的秘密。   但他知道不会更好的,“那里太暗了,太安静了,你不会喜欢那里的……”瀛寰的泪水声泪俱下,“求求你了太玥,把这个吃下去吧……”   他把血肉递到了姜宁的嘴边,只有鲜血顺延而下,流到了她的嘴边却又流了出来。   姜宁阖上自己的双眸,一动未动。   “对了对了,还有金刚菩提种子!”眼见姜宁就好似真的死去了一般,瀛寰在慌不择神中,望向了半面法师,向他寻求着最后这一丝的希望,“法师这个能救她的是吗?”   他不想听到否定的回答。   半面法师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瀛寰。   可瀛寰根本就等不了这个回答了,他甚至感觉到怀里姜宁的身体正在逐渐失去了温度。   此刻他就如同他当日所说的那样,如果有一天她需要这颗金刚菩提子了,他可以刨开丹田元婴之内,将它还给她。   只是他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有没有好好保护到她的时候。   刨开丹田的痛楚,如同撕裂着瀛寰整个的身体,可他却受若无感。那颗菩提子依然如当日一样,看上去平凡无奇。   可瀛寰的身体却因失去了菩提子的庇护,已经完全魔化成了一个彻底的魔修。   玄讹的目的得逞了,瀛寰除了与自己回魔宫这条路以外,他已经没有任何一条回头路可以走了。   就当玄讹想强忍住伤痛,要把瀛寰强行带走之时。半面法师又一次站了出来,“何苦呢……”   他这一句何苦,也是对瀛寰的说的。   “你让开!”玄讹呵斥道。   法师没有让开,就在这两人僵持的片刻。   瀛寰将菩提子喂到了姜宁的嘴里,他想像上次她喂自己一样,把这个喂下去。   可姜宁没有给予瀛寰,任何的回应……   就在此时,一阵金光顿时包裹住了姜宁,连同瀛寰与赢官儿也一同笼罩进了这道金光之中。   半面法师道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玄讹错楞在原地,看着那三人凭空消失,呆若木鸡。   ……   瀛寰甚至以为那是一场梦境,与玄讹的打斗,姜宁的受伤都是一场梦。他们三人应该是见了半面法师后,就重新回到了三岛方外宗。那些事情都是没有发生过的。   而此刻,惊见眼前这些光怪陆离的景象人物,他又觉得自己是身在异界,还是另一场梦中。   赢官儿扯了扯下父亲的手,下了他自己的判断,“父亲,这里的人毫无羞耻之心的吗。穿衣裸_露,就如同那些精怪一样。娘亲居然生活在这种地方?”   “大概……是的吧……”瀛寰见着这来来去去的花样少女们,心里想的是太玥这会这样穿衣服吗?整个胳膊几乎都露出来了,脚上也不知道穿的是什么,几乎可以看到全部。   还有,还有更过分的,连衣裙都没穿,露出了整条腿的姑娘就这样出来见人的?   太玥会这样穿吗?瀛寰又想了一遍。   某市的大学校园里,赢官儿鄙夷着当代新社会大学生的穿衣打扮。   他说别人是精怪,可在无数正常人的眼中,他们父子俩又是奇特无比的。又因他们父子俩杰出的外貌,早就有无数的少男少女们对他们纷纷侧目,偷偷笑着讨论他们。   “学长你好,学长你好。你是学校里COS社团的人吗?你COS的是哪个人物呀,我好喜欢。方便的话,能把你的微信号码告诉我吗……”有大胆的学妹在做了一番挣扎后,决定先下手为强,走近与瀛寰搭讪。   瀛寰根本听不懂眼前这个连裤子都没穿的女妖精,任何一个句话。其实别人是穿了超短牛仔裤,只是裤子过短,上衣过长遮盖住了。   但不妨碍掌教大人适应能力极强,还能一脸微笑着同这个“女妖精”笑道,“学妹,我想打听一个人,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姜宁的姑娘。”   姑娘?好老旧的称呼。这位大学学妹只在书里或者爷爷辈的人口中,听过这个称呼。可当她听见姜宁这个名字时,又顿时失望极了,不是因为她不知道这个名字,实在是这个名字太出名了。   “知道呀,新闻系的系花,谁不知道……”得了又是一个看上姜宁的学长,学妹觉得自己没戏了。   “那你知道,上哪能找到她吗?”   学妹很敏感,她狐疑着凝视着瀛寰,觉得眼前这个大帅哥古风美男,怎么说话怪怪的。该不会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她又把目光投注在了与瀛寰牵手的赢官儿身上。   该不会这是一对智力有问题的哥哥弟弟吧……   她又想马上就脱身了,好在她及时发现了姜宁就在不远处,学妹向前一指,“喏……姜宁她不就在你身后吗?她正和学生会长在一起……”   说完这个学妹就赶紧见机溜了。   学生会长又是个什么玩意?瀛寰回头,就见到那张足以让他欢欣雀跃的脸庞,可还没等他的心真正高兴起来,他看见的是姜宁穿着和那些女妖精一样,差不多的衣裳。   以及一个短毛头发的男妖怪,拿手搭在了他的柔奴的肩膀上!   赢官儿却只顾自己在那开心的大喊着,“娘亲!”   这句娘亲,在平常的校园小路上,可谓是惊天动地。   在大学校园里找妈妈?还叫娘亲?本来就很引人瞩目的瀛寰父子俩,当下就被所有人锁成了焦点。   姜宁本在与学长商量想休学的事情,她一时无法从姜太玥的身份中恢复过来,想去旅行一段时间,来让自己接受她已经失去了瀛寰的事实。   学长正在安慰姜宁,告诉她有什么事情都可以与他分享。   她正准备客道一下说下谢谢,这种事情哪是别人能够安慰的呢,可她怎么好像听见的了官儿的声音。   就在姜宁以为自己是太过思念而出现的幻听之时,她又忍不住侧目去寻找这声音的来源。   五月末的阳光,带着温柔的风,一起轻抚在她的脸上。   她在侧目中,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又觉得这个幻觉是这样的真实而美好,情愿沦陷在这个美好的幻觉里。   她笑了,朝着她以为是她想象中的瀛寰笑了。   ……   一天后,某匿名论坛上。   ID我就是个普通大学生,提问:   请问我有个朋友,她刚二十岁,却有了一个六岁的儿子,还有了一个没有户口的老公。该如何继续正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