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始乱终弃了一条龙》 作者:匀妙合   文案:   落魄小仙门之女孟如意,因父亲修炼邪术暴毙,惹人闲言碎语,无人敢娶。   偶然间,她捡了一条伤重的低等黑蛟,打算将它养好之后,卖给大仙门换了银子,招个上门女婿。   谁知,黑蛟后来变成了男人,模样俊美,法力高强,成了所有少女的梦中情郎。   于是,她舍不得卖了,决定占为己有。   可后来她才发现,男人并非低等的蛟类,而她,也不过是他心中白月光的影子。   然后,她连夜逃了。   后来有一天,她听到一个传遍三界的谣言:冥司少君宁折在人间时,喜欢的女子是个爱始乱终弃的祸水,把少君骗到手后,就给抛弃了。   她惋惜:是哪个不要命的在造谣。   宁折:我造的。   食用指南:仙侠言情不修真,狗血古早,火葬追妻带球跑,有剧情有感情,有甜有咸。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主角:孟如意,宁折 ┃ 配角:接档文《师尊您还有遗言吗》求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始乱终弃了一条龙 ====================== 第1章   塞外,飞雪,军帐外。   孟如意从温暖如春的军帐中走出后,冷冽的天气冻的她不由自主的裹紧了斗篷。   但塞外的风雪又强又劲,尤其是今日特别的反常,像是下刀子似的直往脖子里钻。   平日处在一块的姐妹春芽立刻迎上来,关心问道:“小林将军找你做什么?”   孟如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帐篷,压低了声音:“将军要回京述职了。”   春芽眼中有着惊喜:“那岂不是要加官进爵了,不过为什么要专门告诉你啊,难道,是向你表明心意了?”   孟如意心思沉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岂不是要做将军夫人了?”春芽更是兴奋。   孟如意怕被帐内的人听见,忙拉了春芽向前走:“你别胡说,我带着阿元,从未想过再嫁的。”   春芽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小林将军多好的人啊,对阿元也好,我看阿元也喜欢他,你若是嫁了,他肯定会待阿元如亲生子的。”   孟如意欲言又止,她不敢告诉春芽,她以前是修仙之人,儿子阿元是她与非人类所生,如今只有一半的凡人血脉,若是与小林将军成了亲,日后若阿元被发现不是人类,恐怕会招来祸事。   且她带着阿元来到这苦寒的塞外,也是为了躲避阿元的生父,她现在的生活很安定,不想去那满是修仙者的京都。   与春芽告别后,她撑着伞在风雪中急切的向家的方向前行,因为小林将军的召见,她不得不将这几日正在长鳞甲的阿元独留家中,此时她出来已经一个多时辰,不知阿元现在如何了。   路上,一衣衫褴褛老翁正背着一稻草棒的冰糖葫芦迎面走来,一根根鲜艳欲滴的冰糖葫芦在这茫茫白色天地间犹如一簇热烈的花火。   老翁见到她,立刻摘下两根递过来:“孟大夫,给你和阿元吃。”   她接过来道了谢,又拿了十个铜板塞到老人手里,老人因她帮他治过病并不肯收,但她又怎忍白拿这孤苦老翁的糊口之物。   老翁千恩万谢后道:“孟大夫快些回吧,今日风雪着实奇怪,老夫活了这六十多年,从未见过今日这般景象,怕是天象异变啊。”   “好,您也快些回去吧。”她拿着糖葫芦,不由又想起那人,曾经她为了讨他开心,担着被仙门责罚的风险,偷溜出去为他买了他喜欢的糖葫芦,虽当天果然被发现挨了一顿板子,她还是很开心的。   但可笑的是,他那时候心里喜欢的是别人,那糖葫芦也不是他爱吃的,他喜欢它只不过是为了睹物思人,可笑她并不知道,还自我感动的一塌糊涂,以致后来越陷越深,将身心俱交给他,等到发现自己只不过也是如糖葫芦一般的替代品后,她已经怀了阿元。   现在想来,自己当年真是蠢笨的不可救药,怎就看不出他从未对她有过真心,她不过是他困在凡间的无聊岁月里,一个用来转移注意力的物件罢了。   她本打算忘掉一切,所以不再喜糖葫芦,可谁曾想偏偏阿元又爱食,于是那些过往,让她想忘又不能忘。   好在,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虽现在日子清苦些,但总胜过那锥心之日,如今唯一希望的,便是这样平静的日子能一直走下去。   渐渐的,雪越下越大,压的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可就在这天地一色的银白中,一只黑色的寒鸦却凌空而起,扑棱着翅膀向前飞去。   她有些诧异,好像这几日总有这么一只鸦出现在周围。   又看了看那只寒鸦,见它是往她家的方向去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慌之下扔了伞,如今修为尽失的她,只能拼尽全力的向家中跑去。   寒风之下的仓皇奔跑,让肺部疼的快要爆炸,但她不能停下,她害怕不可预知的事情到来。   转进家所在小巷,风雪却突然停了。   四周安静的可怕,像是巷子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活物一般,只有她脚踩在雪地里的咯吱声,以及她砰砰的心跳声,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缓,然后在一株黑色的曼陀罗旁边停下。   这苦寒之地,四季只有荒草,即便有花,也是低矮的无名之花,可如今,这冰天雪地之中,万物凋零之时,墙角边却醒目的盛开着一株曼陀罗,而且是黑色。   她记起他说过,他本是出生彼岸花盛开的河畔,却独爱生长于断头台下的黑色曼陀罗。   她知道,他在告诉她,他来了,而她,别想逃。   她自然不会逃,因为她的孩子,她的生命与活下去的支柱,绝不能让他带走。   这短短的十几米路,她却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长,最后,她在门口缓缓停下。   若是平时,阿元听见她的脚步声,必定早已欢快的跑过来,扑进她的怀里,小脸不断蹭着她,软软糯糯的叫一声阿娘。   可现在,没有阿元的小小身躯,只有木柴烧的噼啪声,以及一只瓷盖落在杯子上的声音。   她抹掉脸颊上被风吹落的眼泪,然后轻轻的推开门。   门内,火塘中的火烧的正旺,将屋子烘的暖洋洋的,火塘旁的木椅上,一身形冷漠的男子正背对着她而坐,男人身边的木桌上,摆着这苦寒之地根本就看不见的新鲜瓜果,还有一壶刚煮好的热茶。   而此刻,男人修长的手指正端着那白骨瓷的茶杯,送到薄唇之间。   “阿元呢?”她微微颤抖的问道,手上的两只糖葫芦都快握不住。   男人品了一口茶才冷冷道:“原来他叫阿元。”   “你把他放到哪里去了?”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露怯,更不让自己后退。   男人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瓷杯转过身来,烈烈的火光旁,是一副冷峻的眉眼,眉眼如星河,可这星河中,却有一种让人不敢靠近的凉薄。   这凉薄,让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在我告诉你孩子去哪里之前,你是不是先解释一下这孩子是怎么回事?”男人向她靠近。   “他是我与别人生的,不管你的事。”她逞强的说道。   “与别人生的。”男人在她咫尺之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龙鳞已长,龙角已生,你告诉我是你与别人生的,孟如意,你这喜欢撒谎的本性,果真是一点都没改变。”   他这样的话语让她心中一痛,但她还是昂起头颅:“那又如何?”   “如何?”男人嘲讽的浅笑一声:“既然是我的血脉,我自然要带走,我这做父亲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你这样的人教养。”   “我这样的人。”她也笑了笑,继而直直的看着他:“若是我不给呢?”   男人嘴角有着不屑:“你觉得你能阻止我?”   她紧握着拳头,一字一句道:“如果你强带阿元走,我便立刻自尽在这里,魂魄去你冥司,必将你我过往悉数告知诸仙神,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少君和我这撒谎成性、无教养之能的凡人女子有过不堪,不知会做何想象?”   “你威胁我?”男人的声音如同寒窖中传来。   “是,我就是在威胁你。”她豁出去了。   男人怒极反笑,薄唇轻勾:“话不要说这么绝,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呢,也许,你会跪着求我将那孩子带走也不一定。”   她十分坚决:“我绝不会求你,你现在就把孩子还我。”   男人神色一凛,手指轻弹,立刻有一个男子抱着一个熟睡的五岁小童子出现在房间里,她上前一把夺过紧紧抱在怀里,但这种真实也让她产生了怀疑,一向高高在上的他,怎么会就这样屈服于她的威胁。   孩子交给她后,男人又道:“我再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你若是想通了直接烧信符给我,否则三天之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也别想我仁慈了。”   他话里有话,似乎这三天里会发生什么事,可她心神都放在孩子身上,并未立刻听出来。   男人说完后,凭空消失在房间里,只余一杯还温热的茶。   那失去声音的天地间,也终于有了雪落下的声音。   男人走后,她立刻将阿元放在床上,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和细软,又从床底的箱子里翻出一块古朴的铜镜。   此镜叫藏天镜,是她当时逃走的时候从他那里偷来的神器,以血驱动,可藏天地万物。   过去六年,靠着这枚镜子,她才与阿元平静的生活了这么久,但因为这六年耗了她太多的血来维持导致她血气不足,又因她以为他已忘了她,所以她才没再使用。   可是她错了,他那样自负骄傲的人,怎么会允许被一个女子欺骗。   所以,现在的她要继续逃,逃的越远越好。   做完这一切后,她背着阿元出了门,走到巷子口的时候,那株黑色的曼陀罗也已经不见,其生长过的地方半点痕迹也无,就像它从未出现过。   她花了大价钱在城里雇了一辆马车,风雪中,马夫驾着车在风雪中向关内驶去。   马车出发的那一刻,她用刀割破手掌将血滴在铜镜上,几乎是一瞬间,马车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厚雪之上,都没有丝毫车轮的痕迹。   马车消失后,一只寒鸦冲天而起,它飞过重重屋檐,飞过大街小巷,最后飞到高高的城墙上,落在正在眺望城外雪景的尊贵男人身边。   “少君,他们突然消失在城中,未留下半点痕迹,要不要属下带人去寻?”寒鸦问道。   男人呼出一口冰冷的白气:“不必,三日之内,她必来求我。”   “少君为何如此肯定?”寒鸦不解。   男人看着天际的雪云,沉默许久才回道:“因为那孩子就要化龙,她控制不住的,只能来求我。” 第2章   马车在风雪里艰难前行,因为出来的匆忙,孟如意也没带什么取暖之物,只能尽可能的将毯子裹紧阿元,然后将他抱在怀里。   睡了好一阵的阿元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不是在家里,于是奶声奶气的问道:“娘亲,我们又要去哪里?”   一个“又”字,让孟如意心中一酸,阿元出生后,她带着阿元居无定所,总是搬家,近两年好不容易在这北寒之地安了家,没想到现在又要颠沛流离。   她亲了亲阿元的小脸蛋:“你不是总说这里冷么,娘亲带你去一个温暖的地方好不好?”   阿元听了昏昏沉沉的点了点头:“那里有没有冰糖葫芦吃?”   她这才想起那老翁赠的那两串糖葫芦被她遗忘在了那间她和阿元生活了两年的小房子里。   “有,有很多好比冰糖葫芦更好吃的东西,等到了那里,娘亲都买给你吃。”她轻轻的说道。   “可我还是最想吃冰糖葫芦。”阿元说完咳嗽了几声又无力道:“娘亲,我后背又痒起来了。”   “娘亲帮你挠挠。”她看了眼赶车的车夫,见他没有看向车里,这才掀开阿元的衣服。   而衣服下,原本应该是小童子娇嫩的皮肤处,竟然覆盖着一片片黑色的鳞甲,鳞甲一片一片紧密的排列着,闪耀着属于龙这种生物的特有光泽。   这些黑色的鳞甲已经覆盖了阿元的整个后背,并向身体的其他部位蔓延而去。   她伸手去轻挠那些鳞甲,手放上去竟触到一片滚烫,就像那些鳞甲浸过火一般。   “娘亲,我好热,想喝水。”阿元又嘟囔了一句,她忙给他喂了水。   阿元喝了水,又揉着额头:“娘亲,我这里也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她一边帮他揉着额头一边温柔道:“这是我们阿元的小角要长出来了,等长出来就好了,我们再忍耐几天好不好?”   阿元乖巧的点了点头:“好。”但说完这一句后,他又皱起眉头,显然,他头还是疼的,但他太懂事了,即便才五岁,也已经学会了忍耐,不让娘亲担心。   她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疼如刀剜,她何尝不知他说的那句“你也许会跪着来求我”是什么意思。纯血的龙族,生来就可以自由变换龙形和人形,而阿元,有着凡人血脉,化龙之时,凡人之躯要承受龙血带来的巨大痛苦,而且很可能会承受不住死去。   她何尝忍心自己的孩子遭受这种折磨。   可是,她曾亲眼见过他杀了和阿元一样的孩子,又亲耳听他对他心上之人说:不过一低贱的凡人,无甚尔尔。   那时她已与他拜了天地,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可他却说出这样的话,叫她如何能安心在他身边,又如何将阿元交给他。   一天一夜的赶路后,车夫和马都疲惫不堪,阿元的状况也不大好,他身体高热,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只好在一个小镇停下。   找了间客栈住下后,她架火熬药,这些药是她这些年的心血,专为帮助阿元化龙而制,她知道阿元会有这一天,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阿元喝了药,果然精神了一些,不再昏睡,还能自己坐起来玩一会儿。她以为是药起了作用,于是休息一夜后继续向关内赶去。   关外贫瘠,物资匮乏,很多药只能关内才买得到,此时她手里的药只能用两三天,所以她必须在用完之前赶到玉门关。   可是,车夫和马都不是铁打的,且风雪未停过。离关内还有半天路程的时候,俊马倒下了,马夫也疲惫不堪,而阿元又开始高热昏睡,她只好留了些银钱和食物给车夫,自己抱了阿元徒步向关内走去。   半天的路程,若在平时,脚步快些,也许还可以提前赶到,可此刻是在风雪之中,一脚下去,雪快及膝盖,行走极其艰难,入夜之时,还未走到路程的三分之一。   背上昏睡的阿元不知怎么突然就醒了,他伸出小胳膊紧紧的抱住她的脖子,无力的说了一声:“娘亲,我不吃糖葫芦了,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他虽才五岁,但已经什么都懂,他隐隐觉得,自己要熬不下去了。   她的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下:“阿元别怕,娘亲会一直陪着你的。”   然而话音还未落下,阿元突然吐了几口血,殷红的血落在白雪上,碎成无数瓣。   她终于停下脚步,心碎的看着地上的血,又看了眼远方隐在风雪中的城墙,绝望的低下了倔强的头。   天边最后一缕光也消失了,黑夜笼罩着雪原,雪原一片安静,似乎没有任何活物一般。   但不久之后,黑夜的风雪中燃起一束小小的火苗,火苗虽小,但风雪却无法将它熄灭,它犹如海上的灯塔,指引着寻找它的人前来。   火苗点燃的那一瞬,满天的风雪突然停止,鹅毛般的雪花静止在空中,绽放着最美的姿态。   信符还未燃尽,一辆八匹龙马拉着的锦车破空而来,马车穿过层层白雪,轻轻的在她面前停下。   然后,锦帐掀开,三日未见的男人端坐车中,他眼眸低垂,静静地看着瘫坐在雪中的她,薄唇微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可最后,他却只挥了挥手,让身边年长的侍女将孩子抱过来。   侍女走到她面前,她依旧紧紧抱着阿元不愿松手,她知道,这一给,以后恐是就不能相见了。   年长的侍女眼中怜惜,蹲下轻声道:“娘子,孩子性命要紧,您就放手吧。”   她没有说话,只是痴痴的看着昏睡的阿元,但手上抱着阿元的力道却松了。   侍女见状将阿元抱起走回车内,男人淡淡瞧了一眼,然后扎破手指,将一滴滚烫的血滴在阿元的眉心,阿元这才长呼一口气,因痛苦而皱起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并有醒转的迹象。   她看着孩子好转,也终于明白人与神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她倾尽全力的,却只不过是他的举手之劳。   锦帐就要被放下,她突然冲到马车边紧紧扒着车掾哀求的看着他:“他睡觉轻,很容易惊醒,他不喜欢吃太软的东西,不喜欢穿太紧的衣服,不喜欢太香的花,他若是要找我,你就说……就说我有点事要去做,很快就来接他。”   “娘亲。”醒来的阿元突然叫了一声,他害怕的看着车里的人,挣扎着要从马车上爬下来。   可他爬到车门口却怎么也下不了车,就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挡在他和娘亲面前。   “娘亲,我要娘亲。”他大哭着,可车上的男人无动于衷,一双冷寂的眼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只有红着眼眶的侍女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安慰。   龙车开始腾空,从孟如意的头顶飞过,分别的时刻来了。   而她,听着儿子的叫喊,她跟在龙车下拼命的奔跑:“阿元,娘亲有点事要去做,你乖乖的听他们的话,娘亲过几天就来接你。”   “好……我会听话。”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的阿元带着哭音回道。   下一秒,八匹龙车拉着的锦车突然消失在空中,就像它来时一样。   静止的雪花又开始落下,冷冽的寒风也呼啸而过,一切一如从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茫茫天地间,只余一人,孤独的伏在冰雪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乎被雪掩埋的她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来,坚定的继续向前走去。   一如六年前,她走向遇见他的那一天。 第3章   六年前。   孟如意又做梦了,梦里,她又回到三年前的那个雪夜。   那一夜,熊熊烈火中,走火入魔的阿爹被赶来的惩戒者一剑刺穿了心脏,与孟氏仙府一同化为灰烬。   之后,几个师兄弟怕受牵连,纷纷离去。   而她的未婚夫家,见她孟氏仙门败落,还未等她和母亲弟弟从悲痛中走出,就上门来退了亲。   从此,受尽非议和白眼。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枕头冰凉,竟是被梦中的泪水浸湿了。   披了外衣推开窗,窗外一片雪白,屋檐下挂着狼牙一般的冰棱,可见天气之严寒。   院中的几株青竹被压满了雪,风微微一动,细枝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好在,青竹均未妥协,依旧挺拔。   简单的梳洗后,她和往常一样在厨房做好早餐,然后再叫患有眼疾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起床吃饭。   “如意,拿二十个铜板给我。”于曼秋对女儿说道,她的眼睛因前两年的时候哭的太多,如今已经快看不见了,所以家中银钱都是交给女儿保管。   “要什么我晚点买回来,外面路滑,娘您就别出门了。”孟如意盛了粥递过去。   于曼秋回道:“你别管我买什么,给我就是。”   孟如意一听,心里明白了:“你是不是又要找媒人给我说亲?”   “没……没有。”于曼秋吞吞吐吐的否认。   孟如意低头吹温粥:“没有就好,那些媒人这几年骗了阿娘你多少钱你也是知道的,而且,这江陵城也没人敢娶我,还不如我多挣点,给您招个上门女婿回来。”   于曼秋听了又开始叹气:“那些给人做上门女婿的,要么是贫苦之家,要么是流氓赖皮,你模样好,又读过诗书,人也懂事,就该配好人家。”   孟如意叹了一声,拿了帕子给母亲拭泪:“娘,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已不是以前的孟家了,只要日子能过就行,你也别哭了,眼睛要是全坏了,以后谁帮我和弟弟带孩子。”   于曼秋忙忍了泪:“好好,不哭了,吃饭。”   吃完饭,孟如意给弟弟孟振交代一声后,拿了匕首药锄和符咒,戴好面纱,背上竹篓便出了门。   如今年关将至,她打算多挖点草药卖了过个好年,而且,她也必须多存点银钱,就算自己不招婿,也要为弟弟将来成家做准备,父亲不在,母亲又有眼疾,弟弟才十岁,只能她这个姐姐来撑起这个家。   刚一出门,一只死猫就被挂在她家屋檐下,地上一滩已经冻成冰渣的血,可见猫是昨夜才被人杀死,门上也被人用木炭写着“不得好死”“滚出江陵”“下地狱”等字样。   若是换做三年前,见了这一幕她一定被吓的尖叫,但这三年以来,这样的事见的多了,她也能处变不惊了。   她看了眼那只无辜丧命的小猫,无奈的叹息一声,然后取了刀将绳子隔断,小心的将小猫的尸体放在一边,又抓了几捧雪将门上的字擦掉,最后关上门背上竹篓拎着小猫的尸体向荒山的方向走去。   虽雪已经停了,但冷风卷过,还是有些残雪迷了她的眼,让她忍不住揉了又揉。   即便她这三年已经学会了坚强,可还是会有忍不住心酸的时候。   到了郊外,她先找了一棵树将小猫挂上去,按照民间习俗,猫死后是不能埋在地下的。   做完这一切,她将一块干粮放在小猫旁边的树桠上,双手合十轻声道:“来生,离我远一些吧。”   说完,她继续向荒山行去。   因下了整整一夜的雪,整个江陵地界都裹上了一层银白,积雪更是有尺余深。   江陵城数百年没有遇见过这么大的雪了,且昨夜下雪之时,天空电闪雷鸣,最后更是有一道天雷直接劈在了城外的荒山上。   而下雪时雷鸣电闪这种天象极少发生,有经验的人猜测,可能是有什么妖物被天雷击杀在了荒山。   荒山其实并不荒,却不知怎么就叫了这个名字。山上树木林立,春夏时更是繁花盛开百鸟齐鸣,即便是在这样寒冷的冬季,也生长着一些治病的草药,而她近日来就是来挖这些草药换钱。   进山之后她便仔细寻找起药材,累了就靠着树歇一会儿,渴了就抓一把雪,到了下午,她已经挖了一篮子的草药,并且还找到一株麒麟草,最近无定仙门正在高价收购麒麟草,她打算今天就拿过去卖了。   抄近路去无定山时,忽见前面几棵烧焦的大树倒在地上,而且树干上还冒着黑烟,这样粗壮的树干不可能是人为砍到,很可能就是昨夜雷击造成的。   想到此处,她立刻拔出腰间的匕首和符咒,既然树倒在这里,那很可能妖物也在附近,不管它是死是活,防备着点总是好的。   然而来来回回看了几圈也没看到什么死物,想来是那妖物已经魂飞魄散了,于是又大着胆子向前走。   眼看就要到无定仙门关闭山门的时候,她不由加快脚步,谁知刚跑了一阵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回身去看,只见一条宽不足两指的小黑蛇盘在雪下,一动也不动,像是在冬眠。   可是,蛇冬眠的时候不都是在地下吗,为什么会出现在雪堆里。   带着好奇,她拾了一根树枝大着胆子将小黑蛇挑起,琢磨着要是活着又长得肥美,就将它捉回去卖给汤馆换钱。   然而小黑蛇被这样一惊动,立时醒了过来,见一个带着面罩的女子正要捉他,便张开长着尖牙的口就要咬她,可惜刚一动作,它就颓然的软了下去,似乎是气力不济。   孟如意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大着胆子上下将它打量一番:“怎么感觉快要死了,死了就不好卖了,不如现在就把皮剥了。”   说完,她拔出匕首开始将树枝削尖,用来将她认为的小黑蛇定住方便剥皮。   虚弱的小黑蛇虽听不见她所想,但从她做的事来看,也明白她是要将他剥皮抽骨了,金色的眼眸立时竖起,充满了攻击性,可惜他此刻被禁制所困,身体动一下都是艰难,更别说施展术法。   他,宁折,冥司少君,未来冥帝,黑龙真身,魂灵之神,受万仙万灵跪拜,从未料到会有一天被凡人女子当成蛇来剥皮抽骨。   孟如意削好木桩,正要将小黑蛇钉上去剥皮,却见手上的小黑蛇竟然有鹰爪一般的脚,细看之下,见它虽是蛇身,但却有角,但角并不长,头也不似蛇的头,反而越看越像兽经上记载的龙的模样。   但,龙这种高贵稀有的神族,怎么可能睡在冰冷的雪堆里。   莫非,是蛟?   她又仔仔细细的看几遍,越来越觉得它就是蛟,而且,昨天那天雷很可能并不是在击杀妖物,而是这小蛟在渡劫化龙。   只可惜,功德不够,失败了。   不过这倒是让她捡了便宜,无定仙门长期购买灵兽用于培养,且价格不菲,若将这小蛟卖了,必能有一笔不小的钱财,到时候家里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但即便此蛟低等又受了伤,一旦恢复,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万一半途醒过来,怕是要大费周章才能抓住,所以她得趁他现在虚弱的时候和他结个束缚印,如此才算稳妥。   于是她拿出一根红线,红线一头绑在她的无名指,一头绑在小蛟的左脚上,口中默念咒语,随后一道红光闪过,红线就消失不见了,像是融入两人手中一般。   如此,印便结成,两两相关,除非施术者主动解除或者死去,否则会永远的绑在一起。   她不知道的是,这看起来重伤昏迷的小黑蛟,其实一直都神识清明,毕竟它元神未受损,甚至,她还将那株珍贵的麒麟草碾了汁喂进它口中,生怕它死了。   结成束缚印后,孟如意立刻赶往无定仙门,好在到了山门时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关门,她先将草药卖了,然后正要将黑蛟拿出来,忽然听见无定山仙府山传来无数灵兽的呜鸣,像是它们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她十分讶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殊不知,这些灵兽之所以这么惧怕,正是因为她袖子里的这头“黑蛟”。   即便黑蛟此刻无法动弹,但它天生的血脉压制让那些灵兽根本就不能控制内心的恐惧。   她好奇的看着仙府的方向,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如意,你来啦。”一个如精怪般伶俐的少女笑呵呵的和她打招呼。   “灵犀,你怎么在这?”她又是惊讶又是开心。   灵犀是这江陵城里为数不多几个不歧视她的人,为人单纯可爱,但修为颇高,隶属无定仙门战斗力最强悍的摘星楼,因为这个朋友的存在,她平日来这无定仙门,也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师兄师姐要回来了,我来接他们,你又来卖药啊。”灵犀回道。   孟如意点了点头:“刚刚你们仙府的灵兽怎么突然都叫起来了啊?”她问道。   灵犀回道:“估计是又来了什么了不得的灵兽吧,每次有厉害的灵兽被送进来都要上演一次,你别害怕。”   “原来是这样。”她明了了,然后想着灵犀也是见过世面的,不如问问她自己手上这头黑蛟能值多少,免得待会儿卖低了。   她将灵犀拉到僻静处,露出藏在袖子里的黑蛟:“灵犀,你帮我看看能值多少?”   此时宁折依旧不能动弹,只能在孟如意的袖中听二人的谈话。   灵犀看了看,凝起一弯细眉:“这是……蛟?”   她见灵异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于是也不确定了:“难道不是么?还是,你觉得它是蛇?”   灵犀:“我怎么觉得有些像龙?”   “不能吧,它这角不像龙角啊,书上的龙角没这么短,而且龙怎么可能被掉在人间。”她表示怀疑。   灵犀也有些不肯定:“我也没见过龙,那它就是蛟吧。”   宁折听完,甚是不悦,他从前就听说过人间的女子甚是不讲理,现在看来,不但不讲理,而且十分的草率。   “那你快帮我看看,这头蛟能卖多少钱?”她期待的问道,眼睛里全是金钱闪耀的光芒。   灵犀竖起无根手指头:“以它现在这个状态最多五十两。”   “这么少?”她有些失望。   “没办法,现在我们山上养了好些灵兽,虽蛟很少见,但灵力并不高,且这样半死不活的,灵兽苑的师兄们养起来也会厌烦的,若是你将它养的好一些再卖,或许还可以卖到三百两。”   “哦,那我先将它带回去养些时日吧。”她拢上袖子准备回家。   灵犀又拉住她:“如意,我听说年后我们无定仙门要开山招新弟子,这可是十年才会有的一次机会,你要不要来参加。”   她愣了一下:“我……我也可以么?”   灵犀笑道:“当然可以,我知道你担心你父亲的事会让仙门对你差别对待,但那是你父亲,你又没做错什么,自然可以来,而且,弟子选拔也是看资质的,我觉得你就很不错。”   她有些不好意思:“可我年纪大了。”   “才十九岁,哪里大了,你若是想来就准备一下吧,我把我当年参选的一些经验告诉你。”灵犀十分的热情说道。   她想了想:“我还是在考虑一下吧,若是我真的来,再来问你也不迟。”   灵犀顺着她的意:“好,那我等你消息。”   下山的时候,她担心这奄奄一息的小蛟缓不过来,于是从袖子里拿出将它贴身放着,只隔着一层小衣,想着将它暖一暖,否则若是死了,她那三百两银子可就没了。   她并不觉得此举不妥,因为飞升失败的精怪都要从头修炼,灵识也要重新来过,所以她以为现在怀里的这头小蛟是没有灵智的。   但她不知道,怀里的并不是黑蛟,而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龙,还是极神秘的黑龙。   此刻的宁折,突然被她放入温暖的怀中,僵硬的身体虽暖了些,但一向波澜不惊的心却有些错愕。   他如今才七百岁,也不过凡人十六七岁的年纪,虽是天潢贵胄,也见过无数绝色的仙女,但这般与女子亲近还是第一次。   但是,他并不喜欢这种亲近。   因为,她不是他此生想要亲近的人。   因为是下山,孟如意走的很快,身上的玲珑处也跟着一颠一颤,触在他的身上,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柔软,且她常与药草为伴,身上是十分好闻的药草清香。   但他教养让他知道此刻应该远离,所以他挣扎着想要远离一些,无奈身上父君施的禁制还没解除,他再怎么努力也只是轻轻动了一下身体。   可就这微微的一下动作,便让孟如意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将他拿出来瞧了瞧,见他眼睛已睁开,不由明媚的一笑,手指轻轻抚摸他的额头:“我的小钱袋,你醒啦。”   然后,又将他揣进温暖的怀中。 第4章   回到家中时,弟弟孟振已经将做好的饭菜摆在桌上。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三年前父亲去世后,母亲的眼睛就哭的几乎看不见东西,孟如意因为要出去赚钱,所以照顾家里和母亲的责任就落在了只有七岁的孟振身上。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孟振做的饭菜不能下咽,但三年后的现在,他已经能用简单的食材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了。   “娘呢,怎么不出来吃饭?”孟如意一边卸下身上的背篓一边问道。   她现在还不打算告诉娘和弟弟自己捡到一头蛟,弟弟年少不懂这些,娘又十分反对她修炼仙术,若是说了,娘可能又要哭。   孟振回道:“娘今天心情不好,说不吃了。”   “又有人上来找麻烦了?”她有些担心。   孟振摇了摇头:“没有人上门,是我们今天出去的时候,遇到了许家人了。”   许家,便是她差点嫁过去的人家,孟府尚好的时候,对方天天巴结着,出事后,他们第一时间就来退了婚,生怕沾上一点麻烦。   “碰见就碰见了呗,有什么好气的?”她已经放下,所以并不在意。   孟振委屈道:“本来我们是要避开的,可他们却偏偏拦住我们,说他们又生了一个孙子,还说姐姐你没人要,十九岁了还嫁不出去,可明明是他们退婚让姐姐你名声受连累的。”   她揉了揉弟弟的头:“没事,是姐姐缘分还未到,下次碰见他们,你带娘走远点,我不在,你们会吃亏的。”   宁折听到姐弟俩的这番对话,知她是一个被未婚夫家退了婚的女子,虽他不常来人间,但也知人间的女子,一旦被男方退婚,名声便没了,这辈子恐难再嫁。   正当他思索着,忽觉身子一紧,竟又是被她抓住从怀里拿了出去。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此刻是在一间卧房中,卧房布置的很简单,不过东西倒是收拾的整整齐齐。   可刚看了两眼,又感觉身体一晃,紧接着身体触到一片冰凉,原来是他被装进了一个竹篓里。   他皱了皱眉,虽这里看起来还算干净,但被一个竹篓装着,还是让锦衣玉食长大且喜洁的他有些嫌恶。   但此刻禁制在身,口不能言,也只有先忍耐。   孟如意将宁折放进竹笼后,又在他面前坐下,然后解下戴了一天的面纱轻声道:“你可要快点长大一些,我的后半辈子幸福可全靠你啦。”   而宁折,在看到她的容颜后,神色不由愣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子,虽不是十分的绝色,但五官与他思念的那人竟有六七分相似,尤其脸上的两个梨涡,简直一模一样,让他以为是那人来见他了。   可是,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他面前。她有她喜欢的人,从来不愿看别的男子一眼,哪怕是他这样的身份尊贵之人。   孟如意说完话后,见笼中的小蛟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以为它是害怕陌生的环境,并不知自己扰了这小蛟心神,于是放了一块肉干在他面前,随后才出去吃饭。   饭桌上她又劝了母亲几回,让她宽心,然后又帮着孟振洗了碗筷,最后才端了热水回到房间里。   虽是冬日,但她今日在山上来回寻药,身上流了一些汗,现在正是要沐浴一番。   她看了看竹笼里的小蛟,见他紧紧蜷缩成一团,以为它是冷了,便出去找了几块炭用火盆装了放在他身边给他增温,然后才脱衣服洗澡,完全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而宁折,完全没想到她会在他面前沐浴,他们冥司,每个宫殿都有专门的浴池,玉石妆成,洗浴的水也是暖泉之水,从未见过她这样用一个小木盆洗浴的。   衣衫一件一件的落在地上,孟如意的身体也渐渐映入他的眼睛,那修长的脖颈,圆柔的肩膀,还有……   不行,非礼勿视。   他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可是,即便闭上眼睛,哗哗的水声还是传到他耳朵里,他不能关闭五官,只能被动的听着。   一炷香的时间后,孟如意终于洗浴完毕,她出去倒了水,回房后,她从柜子里找出一本古书,书的封面上写着兽经二字。   因为今日灵犀也不是很确定她捡到的究竟是蛇是蛟还是龙,她打算自己再来研究一下。   将手放在炭上暖了暖,她翻到蛟的那一页,然后将宁折又拿了出来,对着上面的画样和文字仔细看。   “短角,没错;短须,没错;蛇身、蜥腿、鹰爪没错;额下有珠,没有。”她一边看着一边对着宁折的身体比较。   随后她又翻到龙的那一页,仔细对比后发现自己的这条小蛟与龙的模样并不同且太过严肃,没有画上的龙祥瑞,于是更加肯定就是蛟了。   殊不知,黑龙即便在仙神届也是极神秘的存在,见过他们真身的人少之又少,又怎么会被画成画样向凡人展示。   “公的还是母的?”她好奇心上来了,于是将宁折的腹部翻了过来。   宁折心中一惊,着实没料到她竟然会这样做,虽说此刻是龙的真身,但被女子这样查验,实在是有失体统。   于是,他奋力挣扎,想要逃离这不堪的举动,可禁制在身,就算他用尽了力气,也不过是螳臂当车,最后还是被孟如意给捋直了。   烛光下,孟如意认真在他腹部寻找着,她依旧将他当做没有灵智的小蛟,所以眼中并未有亵渎之意。   很快,她就在他腹下发现一个小孔,然后用手揉了一阵,只见一根红润的小物探了出来,于是哦了一声:“原来是公的呀,可怎么只有一根,不是应该有两根的么。”   说完她又在小孔周围揉了一阵,实在没有看见另一根才作罢。   宁折被她这样对待,既又难堪,又有屈辱,可惜他灵力受制,什么都做不了,只等得了自由,必毁了这女子记忆才好。   但刚才孟如意那一番拨弄,让他的身体有了不可言说的变化,因他刚成年,虽也听过见过一些荤事,但毕竟没有经历过,等他明白过来,又是愧恨难忍。   于是,他报复性的一口咬上了她,然而牙上无力,也未能将她咬的如何。   孟如意正准备将他放进竹篓,只觉得手上微痛,低头一看,才发现小蛟两颗细长的牙正啜着她的手,宝石般的眼睛恨恨的盯着她。   “这样看你,真是头可爱又漂亮的蛟?”她忍不住夸赞,“既然这么可爱,今晚就跟我睡吧,天这么冷,可别把你冻死了。”   她爬上床,然后将宁折放在身边,因为有束缚印的存在,她也不担心他会逃走。   他自然不想同她睡在一处,挣扎着想要逃离,可她就那么用手困着她,让他无计可施。   等她终于睡着后,他才用力钻出被子,吸了两口冷空气之后,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一点。   他下了床向门外爬去,这个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多呆,不仅仅是因孟如意对他的圈禁,还有她的容貌与他思念之人相似,他不喜这样的她。   可刚到厅堂门口就动弹不得了,是束缚印起了作用,让它无法离开她超过十米的距离。   他稍一考虑后冷声道:“山神土地城隍之神,速来觐见。”   话音一落,三道金光便闪入厅中,瞬间,一位老者两位中年男子便出现在他眼前。   三人齐齐行礼:“小仙见过少君。”   他立起半个龙身,龙眼寒气森然:“来的这么快,是早就知道本君到了此处吧。”   他这番责问,吓的三人头上都是细密的汗,其实昨日夜间他们就知道宁折已经来了,但一同来的还有冥司帝君的令诏,让他们若非十万紧急,否则绝不能插手宁折之事。   三人听了令,知这冥司矜贵的少君是来受罚了,自然不敢忤逆帝君的旨意,便没有前来拜见。   “小仙等人的确早知少君到了此地。”城隍爷硬着头皮说道。   宁折冷厉的看着三人:“既然知道,为何不来拜见?”   城隍爷回道:“非小仙等不敬,实是帝君有令,命我等不能插手少君您任何事情,否则必定不会饶恕小仙等人。”   宁折不愿在此多做计较:“怠慢之罪,本君可不与尔等计较,你们现在就去杀了那个女子。”   若要解除束缚印,除了施术者主动解除,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杀了施术者,此法虽不仁,但确实最快的解除方法,至于孟如意,以后再帮她还阳便是。   三位仙神一听纷纷跪地求饶,表示滥杀阳寿未尽之人的罪责他们根本就承担不起。   正在房中熟睡的孟如意梦中听见外间传来吵闹之声,迷迷糊糊间醒了过来,手一摸,小钱袋不在,她坐起又在床上找了一圈依旧没找着,倒是外间有他的气息传来,于是穿了鞋走了出去。   打开门一看,小钱袋果然在外面,立着身子十分肃穆,见到她出来,眼睛里的神色竟似有着不喜。   可惜她睡得迷迷糊糊,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这么有精神,是缓过来了吧。”她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打了个哈欠一把掐住正要逃跑的宁折的脖子:“不要到处跑,回去睡觉。”   宁折虽极力挣扎,但终是无用,最后,六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毫无尊严的被孟如意拎进房间一把塞进竹篓中。   他生平第一次,想要徒手掐死一个女人。   在孟如意进房间后,城隍爷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这女子印堂发黑,近日必有祸事,少君被她施了束缚印,恐怕会被牵连。”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帮着把束缚印解了?”土地问道。   山神急忙摇头:“不可,帝君命令是绝对不能违背的,除非发生少君魂魄受损这等十万火急之事。”   城隍爷捋着胡须沉思片刻:“那就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人商定后便化身离去,正准备继续睡觉的孟如意下意识的看向厅堂的方向,刚才她走进去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怪怪的,此刻又见厅门无风响了一声,心中不免奇怪,难道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了?   她从枕下拿出用朱砂淬过的匕首向厅门走去,但刚刚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消失了,倒是一只野猫叫了一声从院子里跑了出去。   “原来是猫啊。”她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一早,她如往常一般做好早饭,同母亲和弟弟一起吃了,然后进屋装扮一下准备出门去城中做事。   她以往并不喜欢这些胭脂水粉,总觉得修仙之人,应该自然而然,但在家中变故之后,为了看起来有精神不憔悴,她只要去城中做事,便会抹些脂粉在脸上。   此时,宁折沉默的趴在笼中,他知自己眼下无法逃脱,只能另寻机会,但他见她额上一层淡淡黑气,知她恐要遇祸事,也许那时候就是他的机会。   梳妆完毕后,孟如意转过身来面向他,他见了她装扮后的容貌,心绪又是一阵恍惚,装扮后的她,容貌更似那人。   不,她不是那人,那人美如晨曦,耀眼如星辰,绝不是这粗鄙的凡人女子可比的。   将宁折装进布袋里系在腰间后,孟如意出门进城,打算今日挣了钱,便给这可怜的小家伙买肉吃。   江陵城是大城,城中人口约两百万,又因处交通要塞,商贸也是繁荣,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也不为过。   宁折作为天神,这样富庶的地方自然也是来过几次的,出了两次去无定仙门,其余时间都是和朋友们走马观花,并未怎么认真留意过。   孟如意进城后,直接熟门熟路的找到一家幽静的宅子,然后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人前来开门。   “孟姑娘来了,娘子正在里间等着呢。”妇人热情的说道。   “好,我这就过去。”孟如意进了门后,穿过一个种着青竹的小院,又经过一池养着鲤鱼的小塘,最后在一精巧的小筑前停下:“傲雪姐姐,我来了。”   “快进来吧。”屋子里响起一个柔媚的声音,听的人骨头都要酥了。   孟如意推门而入,立刻觉得一股热风吹来,屋子里烧了地龙,温暖如和煦的春日一般。   进屋后,只见重重纱帐后款款走来一人,身材婀娜多姿,即便不看脸,也能让人想入非非。   当女子走出来后,容貌更是惊艳,面若桃花,肤白胜雪,犹如神仙妃子一般,就连宁折这样阅人无数的神,心中也是一愣。   因为屋中暖和,傲雪只穿了一件薄纱,身体若隐若现的,惹人遐想。   宁折见到后有些奇怪,如今凡间礼教森严,但凡女子都裹的严严实实的,这人如此着装,一看就是个生性风流的,怎么却叫了傲雪的名字,真是讽刺。   “来,过来吃些点心。”傲雪亲热的将孟如意拉到桌边坐下,然后拿起一支烟枪,靠着软垫淡淡的吸了一口,缭绕的烟雾,衬的她妖娆又魅惑,十足的人间尤物。   “姐姐,这烟你怎么又抽起来了,对身体不好的。”孟如意见状有些心疼的说道。   傲雪红唇微启:“我就闲时吸两口,没事的。”   孟如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突然站起身一把掀起傲雪的袖子,只见上面鞭痕交错,血迹斑斑,不由怒道:“那个混蛋果然又打你了。”   傲雪不以为意,葱白的手指扣着烟枪:“我坐过监牢,出来做什么都做不了,如今被人包养嘛,就是要讨主人欢心,一月被打两三次,便换来这样的大宅住着,锦衣穿着,美食吃着,银钱洒着,多么划算。” 第5章   傲雪的一句“我坐过监牢”让宁折大吃一惊,这样美丽女子,竟然犯过事的。   且如今她被人包养在此地,受尽殴打欺辱,却一副满不在乎反而乐在其中的样子,真是匪夷所思。   莫说他不明白,就连和她认识四年多的孟如意也不明白。   她第一次见傲雪的时候,是在齐州的监狱,那时父亲还未走火入魔,因与齐州监狱的狱长相识,被请去给监狱除妖邪。父亲为了让她长见识,便将她也带上了。   记得那次见到的傲雪,她的性格十分柔弱,又因为长得貌美,正被其他狱友欺负,被踹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是自己看不过眼,借着除妖邪的由头将打她的人拦住。   当时,她以为这样柔弱又美丽的女子肯定会因受了欺负而哭泣,可傲雪却坚强的从地上爬起,有礼且不卑不亢的向她道谢,一看就是家教良好且傲骨铮铮。   第二日再见时,她又被那些粗妇揪着头发扇耳光,逼着她下跪磕头,让她自己骂自己是娼妓,可她只说了一句“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颇有宁死不屈之意。   她再次被傲雪的傲骨和志气打动,又一次出手救了她。   可没想到,两年后却在江陵城再见到她,那时的她已经成了江陵城守外养的女人,整日浑浑噩噩与烟酒为乐,再无昔日狱中那般的傲骨。   她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问她她也只是笑,随便一句搪塞过去,让人看了心里难受。   “你若是不想吃,就来帮我针灸吧,近日天气阴冷,我这腰疼的厉害。”说完,她又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后转了个身趴在软榻上,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   孟如意将装有宁折的布袋取下放在一旁,然后拿出银针一字排开,掀开她的衣衫一看,雪白的肌肤上也是道道鞭痕,让人不忍多看。   她熟练的为傲雪施针,然后又拿了治伤的药膏抹在伤口上。这一番治疗很快就让傲雪感觉好受些。   “我听城守说,无定山年后就要招新弟子了,你如果去的话,我让他给你打通下关系。”傲雪说道。   孟如意仔细抹着药:“你觉得我应该去么?”   傲雪十分肯定的回道:“当然,你不是想查明你爹的死因么,杀你爹的那个惩戒者就在那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宁折听完方知这孟如意竟然和无定山有仇恨,不过她就这样去报仇,无疑是自寻死路,要知道,让无定山一跃成为人界修仙门派之首的法门秘籍,是他父君为了褒奖他们而亲赐的。   虽那法门秘籍对冥司而言只是雕虫小技,但对于人间修仙者,却是了不得的绝学。   而这,就是人与神祇之间无法逾越的差别。   孟如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只是进了无定山就不能轻易下山,我娘和弟弟就无人照顾。”   傲雪娇柔一笑:“这个你不用担心,交给我便是,我如今无父母无子女,多的是时间,你大可放心前去。”   孟如意也应着:“好,若是我决定了,再来麻烦你。”   傲雪道:“你救过我两次性命,这份恩情,我怎么还都不够,何来麻烦。”   等到施针完毕,孟如意也要离开了,傲雪装了很多点心和肉菜让她带回去,末了还给了五两银子作为酬劳。   “你再这样,我可就不来了。”孟如意无奈的说道。   傲雪还在往她手里塞:“反正我也用不完吃不完,你带回去给伯母和振儿,这银子,就当是年礼。”   两人正说着,只见一个丫鬟抱着一只哈巴儿狗进来,孟如意因为小时候被狗咬过,再加上搬家后第一次家门口被人挂的就是死狗,所以对狗有恐惧心理,连连后退。   傲雪也责怪丫鬟怎么这时候将狗抱进来,她虽知孟如意怕狗,却没办法将这哈巴儿送走,因为这狗是城守送来的。   这哈巴儿狗原本是个欺软怕硬的,它似乎知道孟如意怕它,所以每次都故意冲她狂吠。   可今天它进来后,却感觉到一股压迫性的杀气,让它不但叫不出,甚至吓得浑身发抖,连便意都控制不住,尿了丫鬟一身。   “奇怪,哈巴儿今天怎么胆子这么小,早上都还好好的啊。”傲雪不解。   孟如意忙将宁折又挂在腰间:“我……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然后飞一般的逃到门外。   她这一离开,狗仗人势的哈巴儿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躲进桌子底下半天不敢出来。   不过通过这一次,宁折看出来了,孟如意这个敢抓蛇抓蛟的女子,竟然怕狗。   孟如意从宅子里出来后,歇了好一会儿才向集市走去,她这次进城,除了给傲雪治针灸,她还打算买点布料和棉花,回去给娘和弟弟做棉衣。另外,再给黑蛟买些鲜肉,趁着这段时间,将它养的胖些。   到了集市,买了布料和加工过的棉花,又割了几斤猪肉排骨,用稻草绑了正要往回走,忽见几个无定山的弟子正直直向她这个方向走来,个个白衣胜雪,仙气飘飘,惹的行人纷纷侧目,甚至还有虔诚的百姓跪下磕头。   但在这些或尊敬或虔诚的目光里,唯有孟如意的眼睛是冷的,因为这队人里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冷漠的男人,正是杀他父亲的无定仙门惩戒者,单封。   此人虽是杀她父亲的人,但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单封是惩戒者,惩戒者也是听令行事,杀人也是合法合规的,且是她父亲走火入魔伤人在先,因此她无法去指责,去报仇。   所以,她将自己隐入阴影,极力控制着自己。   宁折因贴着她的身体,能够十分清晰的感觉到她的清情绪,于是又看了无定山那几个弟子一眼,见他们一个个看起来倒是精神抖擞,但脚步却虚浮,可见根基还不深厚,倒是最前面的一个人,有些修为,但杀气极重。   甚至,那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有意无意的向布袋方向看了一眼。   孟如意明明躲起来了,她以为单封是看不见她的,没想到单封竟然直接走到她面前,礼貌的叫了一声:“如意姑娘。”   她并不想与此人有瓜葛,可偏偏这三年来,这人却是阴魂不散,常去她家送些吃和用的东西,每次不进门不多言,只把东西放在门口,然后默默离开。   也就是他这样的行动,让她觉得父亲的死一定另有原因,他一定是心中有愧,才会想着要补偿。   只是,无论他抱着何种目的,对于这个亲手杀了她父亲的男人,她都没有半分的好感,有的只是疏离。   “仙长。”她冷淡的应了一声。   单封见她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主动说道:“这么多东西,我送你回去吧。”   她摇了摇头:“多谢仙长,这些东西我还背的动,就不劳仙长了,告辞。”   这样的直接的当着众人面的拒绝,单封竟然神色未变,可见心性也是沉稳。   “等一下。”单封叫住她,然后指了指她腰间的布袋:“如意姑娘,这布袋里装的可是异兽?”   “是,我昨日荒山上捡了一头小蛟,怎么,仙长要我上缴么?”孟如意不客气的问道。   单封依沉住气:“单某并无此意,只是异兽也分善恶,譬如蛟类,喜食人精血,善兴风作浪,还请如意姑娘小心些。”   “多谢仙长提点,告辞。”孟如意不想与他多言,说完直接离开。   回到家中,她将傲雪给的吃的给了弟弟,又将买的过年的东西收拾妥当,最后才回到房中关上门将宁折放出来喂食。   “乖,吃一口,很好吃的,里脊肉,好东西,你吃了就会长的黑黑胖胖,我相公本可就靠你了。”她将切碎的肉用筷子夹了喂到宁折的嘴边。   宁折看着这毫无食欲的肉块,虽他是肉食中的王者,但平日也是珍馐玉露,怎么会对这未经处理的生肉感兴趣。   而且,她心心念念的要将他养好了卖钱招一个相公的想法,这种被当做商品的感觉,也让他十分不爽。   孟如意耐心的喂了好几次,见他就是不开口,心中疑惑:“奇怪,为什么不吃呢,兽经上说蛟是吃肉的啊。”   不行,这样下去可是养不肥的,养不肥就卖不了好价钱。   她想了想,回忆起单封说过,蛟以人的精血为食,莫不是它要喝血才行。但这样一来,很可能会将它引入恶途,还是放弃吧。   于是,她不再好声好气的求他吃东西,而是直接捏开了他的嘴,将那鲜美的肉强喂进他口中。   他猝不及防,只能生生吞下。   “这才乖嘛。”她满意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又喂了一块过去。   这次他有了准备,说什么都不肯张嘴,被她捏的急了,竟脱口而出一句:“住手。”   这两个说出后,他只觉浑身轻松,以为自己的禁制解除了,当即要化巨龙腾空离去。   可他刚直立起身体却又重重摔倒在桌上,竟是元丹处的灵力依旧被禁制的,他如今,竟只是解了话语的禁制而已。   而孟如意,见到他说话的样子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随即又羞又怒:“你……你竟然是有神识的。” 第6章   孟如意万万没想到,自己走路揣着、睡觉搂着、洗澡没防着的黑蛟,竟然是有神识的,想她虽然平时生活不拘小节,但毕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当即眼泪就在眼眶中打转。   虽她羞愤难当,但理智还在,想着他既然有神识,那么灵力估计也是恢复了,若是如此,恐会威胁到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当即果断的用符咒封住门窗,又用匕首横在身前防备。   宁折冷漠的看着她的举动:“本君自然是有神识的,你快点把束缚印解开,本君还能饶你一命。”   孟如意气的全身发抖:“无耻。”   他冷笑一声:“你说谁无耻?”   “你无耻。”孟如意的手紧攥着衣裙:“你既有神识,却偏偏不言语,占我便宜,不是无耻是什么?”   他拧着眉,嘴角一抹怒意:“本君占你便宜?本君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任你这粗鄙女子来回拨弄,你仔细想想,究竟是谁占谁便宜。”   从昨天到现在,揣他入怀是她,当着他面洗澡是她,强搂了他睡觉也是她。不仅如此,她……她还为了辨他雌雄做出那等下流之事,现在竟血口喷人说是他占她便宜。   这锅,他绝对不背。   “你……”孟如意气结,但也无话反驳,因为那些事的确是她做的。   尤其是她还拨弄了他那物,且听他现在说话的声音虽还有少年感,但也是成年男子,这……这可真是太丢脸了。   “你现在立刻解了那束缚印,本君或许可以既往不咎。”他冷声道。   可他这话语,却让孟如意抓到了重点,那就是如果她不解束缚印,他就没办法离开。   现在的他,还是无法逃脱她的手掌心,否则以一条有神智的蛟的能力,绝对可以立刻对她进行攻击,但是,他并没有。   “所以,如果我不解你的束缚印,你就不能离开对不对?”她狡黠一笑,胸有成竹。   他一愣,这才知道自己把弱点给交了出去,但嘴上却不认输:“本君只是一时受困此处,你若此时放了本君,本君可以既往不咎,否则,日后必有你罪受。”   孟如意见他是真的不能离开,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唬着他:“你这条小蛟,口气倒是不小,不好意思本姑娘虽不才,但也略通仙法,对付你这种渡劫失败的小蛟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就别大言不惭了,张嘴,继续吃,这肉我平常都舍不得吃的,不准挑食。”   说着,她又夹起一块肉往他嘴里喂去,“本君可不是蛟那种低等的族类,本君是……”他想说自己是龙,可那个龙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不用想,为了不让他暴露身份,“龙”这个字也被禁制了。   “是什么?龙么?如果是龙,那你就更得吃了,然后我就吃你龙肉喝你龙血成仙去。”她吓唬他,反正她不相信他是龙。   他见她不相信,想继续解释,却发现自己竟一个字都不能说了,奇怪,言语的禁制不是已经解了么,怎么又被禁上了?   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又被孟如意喂了几块肉,好在外面她母亲叫她出去,这才让他喘了一口气。   到了晚上,忙完家务的孟如意终于回房间,因为知道这头小蛟有神识,所以她拿了一块布罩在竹笼上,洗澡也在外间洗好了再进来,绝不再犯之前的错误。   她也曾想过是不是把它放了比较好,但蛟善恶难辨,若是放了之后回来寻仇就麻烦了,不如趁现在她还能控制先驯养一番,再卖到无定山,既可换钱,又能不让他出去危害百姓。   当她睡下后,宁折缓缓的在笼中爬行,布并未将笼子遮严,透过一丝缝隙,他也是能看见面前睡着的她的。   此时的她,双目禁闭,红唇微张,浅浅露出一点贝齿,一头青丝散在身畔,衬的面容玉白。   这不经意的一眼,却让他莫名的就想起昨夜她辨他雌雄时所做的事,甚至,被她揉过的地方,也有了一种奇怪的颤意。   他因年纪轻,还未到黑龙一族的繁育期,即便也知些男女之事,但身体并未实际经历过。   而黑龙一族若要通晓此事,要么有人引导,要么靠自己心意达成。   昨夜孟如意辨他雌雄虽是无意之举,却误打误撞的让他的身体苏醒,如此才会有了本能的反应。   他尽量的将身体贴在冰凉的竹笼上,借此让身体好受些,更凝神尽心,不让自己被身体本能所控制。   第二日孟如意醒来时,便看见他全身展开贴在竹笼底,一双眼睛清明透亮,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意味。   可惜他虽这般禁欲,但因眼睛生的实在好看,金色的眼眸如璀璨的星辰,人对美好的东西总是忍不住去触碰,所以他这样警告的看着她,却更让她忍不住去碰他。   “拿开你的脏手。”他偏开头,却发现自己竟又能说话了。   “不,我就要摸。”孟如意本就要磨他的性子,自然不会顺着他。   他自然不依,于是发狠的一口咬上她的手,可惜他身体太小,嘴张开也只能咬住她一根手指,再加上束缚印的作用,他根本伤不了她,尖牙咬上去也只是像挠痒痒一般。   孟如意见他如此,也并不生气,本就是她强困了他,他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于是掰开他的嘴将手拿出,顺便还扯了扯他的龙须,表示自己很不就在乎。   耐是他修养再好,也被她这番挑衅激怒,可,又能如何呢?   正思索要如何让她解去束缚印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铁链拖动的声音,作为冥司少君,他知道这是附近有人要死,鬼差来拘魂了,便施令召来那几个鬼差,让他们帮着解了他身上的束缚印。   和山神土地公他们一样,这些鬼差也不敢帮他,个个都面露难色,说辞也和山神土地他们一样,都是不敢违背冥君的命令。   他见他们硬的不吃,只好缓了语气:“那你们去给帝妃递个口信,请她来救本君。”   谁知众鬼差一听更为难了:“少君有所不知,帝君带着帝妃昨日闭关去了,怕是来不了。”   他冷笑一声:“母妃一向不喜欢修习术法,为何要同父君闭关,你们是不是在敷衍本君?”   众鬼差无奈,冥君帝妃正年轻,此时一同闭关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孕育儿女,他们是怕伤了少君的心才隐晦的说的,谁知人家小少爷根本就听不明白。   他见了众人表情,心里立时转过弯来,明白了他们话里的意思,心里也是百般滋味。   而这般滋味的原因,是因他时曾听说,父君心疼母妃生产之苦,所以不愿多要子女,可如今,深爱母妃的父君却破了诺言,恐是对他这个长子失望了吧。   如此一想,心中又难受起来,但他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孟如意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他无精打采的盘在竹笼里,眼眸低垂,似有什么伤心事。   “来,吃早饭了。”她夹了一块炒熟的鸡肉喂到他嘴边,因昨日她见他好像不喜生肉,所以今天便做了熟的给他。   可他依旧兴致缺缺,趴在笼底眼眸低垂,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此时,母亲的声音从传来,说隔壁邻居家的老娘刚刚去世了,请她过去帮忙,她只好放下碗筷将宁折用布袋装了系在腰间走出去。   邻居家的老娘其实并不老,也不过五十岁的年纪,只因常年不得儿子媳妇待见,所以活的十分凄惨,走了也算是解脱。   “你们说奇不奇怪,我就离开了一会儿,老娘就走了,而且我还听到铁链拖地的声音了,估计是那时候鬼差来拘的魂。”老人的胖儿媳夸张的比划着。   胖儿媳见到孟如意来了,也并未有什么好脸色,她也同其他人一样认为她们一家是邪魔歪道,但今日老太太走的急,办丧事的人手不足,想着她平日里也好说话,想着不用白不用,就差人叫了一声,没想到一叫就来了,于是心中愈发的瞧不起。   虽她心里这样想,但面子上还是要做足的,于是换上一副哀伤的表情:“如意,老太太走的急,让你过来帮忙实在对不住。”   孟如意哪里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碍于母亲和弟弟平日里还要和这些人相处,为了不得罪这些人,所以看破也不说破。   “婶子节哀,都是邻里,没有什么对不住,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胖儿媳指了指后院的菜地:“你就帮忙摘菜洗菜吧。”   “好。”孟如意走到后院挽起袖子麻利的做起事,宁折则趴在袋中闷闷不乐。   “奇怪,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她一边摘菜一边小声的同他说话。   他并未回答。   她见他没反应,心里一惊,不会死了吧,忙伸手去捏,还好,是柔软的。   “你做什么?”他低声喝到。   “看你是不是活着啊。”   “本君是死是活关你何事。”   “当然关我的事,你要是死了,我损失可就大了,还有,不要一口一个本君的,你渡劫失败啦,修为也散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所以认真论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前辈。”她将自己的身份提了提。   “你既然是为钱,那容易,只要你解了束缚印,金山银山本君都可以给你。”他认真说道。   可她并不相信:“切,放了你就跑了,我可不会上当。”   “本君一言九鼎。”   “十鼎也没用,乖乖呆着吧。”   “孟如意。”他气的声音都拔高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她好奇的问道。   “本君又不聋,别人叫你我又不是听不见。”他无奈。   “哦,对哦,那你叫什么?”她认真问道。   他正要回一句与你何干,谁知又无法发出声音了,究竟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涉及名字和身份的话语都会被禁止么?   “你怎么不说话?”孟如意也是奇怪,刚刚还正常说话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正当她打算解开布袋看一看的时候,忽然一个中年男人进了后院。   她感觉身后有人,立刻转身去看,只见是条街上的无赖周平老三,因平日里这个男人就喜欢骚扰女子,于是警觉的问道:“周叔您怎么来了后院?”   周老三装作关心的模样:“怎的让侄女你在摘菜洗菜,这得多冷啊,手冻着了吧,来,周叔用手给你暖暖。”说着,他就去拉她的手。 第7章   周老三的举动,谁都看得出来是非礼,宁折自然也看出来了,而且他还看得出,这个周老三也是修仙之人,虽他此时肥头大耳,但丹田处有金丹凝聚,且修的还是正道。   而且,周老三进来的时候,他明显能够感觉周围环境有了变化,外面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就好像这里被隔绝一般。   这个老男人,危险。   “多谢周叔关心,我并不冷,这后院泥泞,还请周叔去前院吧。”孟如意后退一步说道。   此刻的她,看不出周老三也是修仙者,但对于他敢再光天化日之下来非礼她反而感到奇怪,这可是在丧礼之中,他难道就不怕别人看见么?   “哎,前院多无趣,还是这里清净。”周老三说完又欺近一步。   正在这时,胖婶子走了进来,孟如意忙叫了她一声,谁知胖婶子竟是看不见她一般,嘴里念叨着:“人怎么不见了,不会溜了吧。”   孟如意一愣:“婶子,我在这里啊。”   谁知胖婶子左右看了看,满脸怒色:“就知道她不会真的做事。”说完便气冲冲的往外走。   孟如意下意识的去拉她,却发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挡在自己和胖婶之间,她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做了什么?”她警惕的看着周老三。   周老三得意一笑:“没什么,就是个小把戏而已。”   孟如意见他心怀不轨,且又出不去这后院,只得围着院子打转。   “侄女,别跑了,你跑不掉的,你不知道,周叔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喜欢的不得了,今天就如了周叔的愿吧。”周老三说着就扑向孟如意。   孟如意见躲没用,身上也没带其他法器,也知这后院必定被周老三施了什么术法,索性站定身体,神色肃穆的拈了一个决,瞬间一条淡蓝色的长绫向周老三袭去,周老三中了一招,重重的的摔到地上。   只是她做完这一切后,脸色也是苍白,似乎是耗费了很大的气力。   然而宁折见到这条淡蓝色的长绫,心中也是惊讶,这长绫并不是普通法器,而是三界神器鲛绫。   他和姐姐周岁那年,三界仙神来贺,南海鲛族送来的就是这么一块蓝色的鲛绫,据说是用南海归墟之下的魂草织就,披上即可御风飞行,能抗雷击火烧,可随意变换大小长短,更是十分的坚韧,寻常法器根本就破坏不了,最主要的是它也能困三界魂灵并炼化,就如一个行走的缩小版冥司,万年才织出一小匹,十分的珍贵。   可为什么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修,竟然会有这种神器在手,而且看起来还不怎么会使用。   而孟如意也的的确确是不怎么会用,这叫绫是她姑姑传给她的,姑姑病去的突然,去世前只简单传了几句驱使的口诀,并没教会她怎么使用鲛绫,此刻这几招还是她自己平日悟出来的。   但就这简单的一招,也将有备而来的周老三打到在地。   周老三见了那鲛绫,眼神也变的贪婪,但奇怪的是他并不上前抢夺,而是撤了结界迅速离开。   孟如意以为是他被吓到了,为了息事宁人不生是非,也没有追出去。   但在洗菜的时候,她一直用清水狠狠搓着那块被周老三碰到过的皮肤,可见心里还是十分厌恶的。   帮完忙回到家,她将宁折放进竹笼后就躺在了床上,也不喂他吃东西,只用被子捂住头,一动也不动。   她现在倒不是因为周老三生气,而是每次使用完鲛绫后,她就会觉得身体有些没力气,且晚上还会做噩梦,且今天她也有些后悔使用鲛绫,因为姑姑说过,不要将鲛绫轻易示人。   宁折也是诧异,不由好奇这孟家家史,等着能说话后,再问上一问。   躺在床上的梦如意,衣衫裹着身体,曲线便有些突出,她身形纤弱,但是腰肢细柔,如此就衬的两处玲珑十分的显眼,又因她回来时湿了鞋袜,此时是光着脚的,雪白的脚趾透着莹润,像是上好的珍珠一般半藏在落下的衣衫里。   她这样闷闷的躺着,虽没什么过分之处,但瞧在宁折眼里,又是不宁,若不是有自控之力,恐怕早已多想。   然而孟如意躺了一会儿后又坐了起来,将早上的鸡肉热了热端来喂他。黑蛟是她现在最值钱的东西,即便再怎么不舒服,也不能和钱过不去。   宁折依旧是别开头不理睬,可她却脸一虎:“我今天心情不好,你现在要是不吃,后面三天将什么吃的都没有。”   他自然不会受她威胁,甚至盘成一团入了定。   “不吃是吧,行,饿着吧。”孟如意也没再求着,端了碗就出去了。   因身体不适,她返回房间就睡了,依旧用被子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像是想用被子保护自已。   夜已深,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入了定的宁折耳朵极灵敏,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房子里传来男女争吵打架的声音,女人在哀泣,男人在责骂。   他腾地一下立起身体,仔细听了一会儿那对男女的对话,然后断定,这是家暴。   虽父君对他严苛,但父君和母妃感情极好,所以他从小得到的教育便是丈夫要疼爱妻子,不能仗着身体的优势就欺负妻子,所以听了这深夜之声,他用力撞翻笼子将孟如意吵醒。   孟如意本睡的迷迷糊糊,见他掉到地上只好爬起来将他捡起:“不是说了逃是没用的么?”   “不是,是你邻居在打架,你去看看。”他脱口而出。   然后发现,竟然又可以说话了。 第8章   “打架?”孟如意张着耳朵凝神听了听,终于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听到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然后,脸不由红了。   声音来的方向,是一户刚办了喜事的人家,新婚燕尔,夫妻敦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是现在已经过了子时,小两口还不停歇,也是不一般了。   可是,这种她一个凡人都知道的事,这条渡劫失败的蛟怎么会不明白,还口口声声别人在打架。   于是,她一把将他塞回笼子:“那不是打架,你别乱操心,睡吧。”   “怎么不是,我明明听见那个女子求饶来着,且声音减弱,十分不堪忍受,就是在打架。”他十分笃定。   她深呼吸一口气,无奈解释道:“那些话语不过是闺房之乐,若是真打架,不会这一点动静,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想借此诓我带你出去?”   他会过意来,当即也噤了声,但也奇怪,她一未出阁女子,为何会懂这些门道。   躺回床上,孟如意背对着宁折,以前的事又浮现在脑海里。   她之所以会知道夫妻闺房之乐,那是因为她只差三天就差点成了别人的妻子,在成亲前,有人告诉她一些夫妻之事,比如第一次时会痛,又比如若要增添些趣意,可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那时候,她还是对婚姻存有期待的,毕竟她与许家长子是从小就定了亲,也算是青梅竹马,这种情况下心中自然是绵绵情意。只是没想到,许家在她家出事后会那么的绝情。   虽说这三年来她已经不再想这些事,但今日想起,还是会为父亲对许家的兄弟之情,为自己对许家长子曾经的倾心之意不值得。   宁折听她呼吸一直没有均匀下来,便知她是没有睡觉,于是趁着自己现在还能说话问道:“你今日用的那鲛绫是何处来的?”   孟如意声音闷闷的:“不管你的事。”   他冷笑一声道:“当然不管本君的事,倒是你,凡人之躯妄图驱动鲛绫这样的神器,蚍蜉撼树。”   孟如意听见他竟能直接说出鲛绫的名字,讶异的坐起:“你为何会知道?”   “自然是因为本君见过。”   孟如意一把掀开罩布,眼中带着期待的光芒:“那你一定知道这鲛绫的来历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又因这相似的面容,猝不及防的就让他有些失神。   这几日,因为她性子活泼,他还可以将她当作旁人。可一旦她安静下来,尤其是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他就会产生一丝错觉,错以为是她来了。   “本君并不知道。”他不自然的避开她的眼神。   孟如意有些失望:“你要是知道就好了,我每次使用鲛绫后都气力不济,也不知是何缘故。”   他冷静了一下:“两个原因,一、你自身修为不够;二,鲛绫还未认你为主。”   她点了点头:“我猜测是如此,所以我会努力提升自己的修为,至于认主,你知道要怎样做吗?”   怎么让法器认主这件事,他自然是通晓的,要么是以血为祭,要么是武力压制,要么是心神强大让法器诚服于你。他正要回答,却发现自己又说不出话来了。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孟如意也是纳闷。   他也是拧着眉头,几次试图再言,可无论怎样都发不出声,为什么自己子时一过就可以说话,但还没说上几句就又被禁言了。   “你是不是被下了什么禁制,一天只能说七句的那种。”她疑惑的问道。   他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每次是说完第七句后就不能说话了。   难道,父君给他下的禁制是不能表明身份,且一天只能说七句话?   孟如意看着他:“不会真被我猜对了吧。”   他垂下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啊,果然被我猜中了,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咒语。”她忍俊不禁,看他有口难言委屈吧啦的模样,不由将手伸进去摸了摸他的头:“好啦,又不是不能说话,一天有七次说话的机会,想必那施咒之人也是为你好,我们凡人有句话叫言多必失,有时候说的多了,并不见得是好事。”   她的手十分温柔,不似逼他吃饭时的蛮横,也许是因为这两日都没好好休息的原因,在她的抚摸下,他竟然睡了去。   睡着后的他,漆黑如墨的身体,流畅的团成一团,映着窗外的雪光,倒是十分的静谧。   她静静地看着他,或许是因为这三年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承担的缘故,今日知他境地,不由有些同病相怜。   但是,这种情感必须克制,日后自己定是要卖了这小蛟的,可不能生出什么同情心来。   于是,她用罩布将竹笼遮的严严实实,然后继续回床上睡觉,白日里因为周老三产生的不快,也暂时的忘了。   可当她也熟睡之后,屋外却出现了周老三的身影,他胖硕的身体后,还跟着一个蒙着面的黑衣男子。   “主上,她就住在这里,东西肯定在她身上。”周老三恨恨的说道。   黑衣男子眼神阴沉:“待我看看再说,若那东西真是我要找的,必定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周老三谄媚的笑道:“多谢主上。”   黑衣男子一挥手,孟如意的家便被结界与外界隔绝,如此,结界内无论发生什么事,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   做完这一切,二人径直向门口走去,紧闭的宅门前,周老三抬脚就向木门撞去,谁知就在踹到门的那一瞬,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门内袭来,直接将两人撞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周老三当即就吐了几口血昏迷过去。   黑衣男子也受了伤,他又惊又疑,明明刚才他已经确定过这小宅内外没有任何禁制和结界,那股强大的力量究竟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他又仔细感知一番,竟还是查不出任何原因,只得扛起周老三快速的离开。   而此刻房中,白日里捆过周老三的那蓝色鲛绫正无声无息的悬在熟睡的宁折笼前,像是在盯着他看一般,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才缓缓的回到孟如意的锦袋中。   如果此时孟如意醒来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觉得震惊,她一直以为鲛绫只有她用了咒法才能幻出,没想到它自己竟然也是有意识的。   只是,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就无从知晓了。   很快,除夕就到,孟如意这两日一直在为过年准备着,除了年饭,还有父亲和祖先的祭祀,所以十分的忙碌。   叶曼秋的眼睛看不清楚,也帮不上什么忙,好在孟振已经十岁,能做上一些事帮姐姐分担些。   而宁折,自从知道自己一天只能说七句话后,也没了什么说话的乐趣,如今冥司回不去,各处仙神也不敢与他来往,又被孟如意束缚在此,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接下来的时日,倒没再发生什么,每日除了睡觉和入定,便是被孟如意逼着吃饭,这女人竟真的是一门心思的要将它养肥了卖掉的,换做旁人,肯定是会当灵宠来养了,她倒好,一心只想要钱。   初五一过,无定仙门果然向天下发了招选新弟子的布告,但奇怪的是,往年无定山招弟子不限年龄、出身,只看资质,但今年却指定只招十五至二十岁之间的弟子,且男女各五十名,比起以往一次招千余人,这一次实在有些蹊跷。   但即便这样苛刻的条件下,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江陵城还是陡增十万余人,乐的江陵城里的客栈和酒家都笑开了花。   发布布告后的第二日,是孟如意进城为傲雪针灸推拿的日子,和以往一样,伤痕累累的傲雪依旧靠在软榻上若无其事的吸着烟,飘渺烟雾模糊着她的眉眼,风情万种。   “不是让你不要吸这烟了么,我闻着这味道总是觉得不对劲。”孟如意劝道。   傲雪将精致的烟枪在小檀木的桌上磕了磕:“哪里就不对劲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对了,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今年无定仙门只招年轻男女?”   孟如意点了点头:“是挺好奇的,你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   傲雪颇为得意道:“那是自然,昨夜我故意灌了城守许多酒,听他说是因为无定仙门找到快速成仙的法子,但这法子只对年轻男女有效。”   孟如意颇为诧异:“只对年轻男女有效,那是什么法子,难道是双修?”   傲雪回道:“你这什么话,难道年纪大的就不能双修么,你是下月就二十了吧。”   孟如意叹了一声:“是啊,二十了,江陵城内估计就我这么一个没出嫁的老老老姑娘了。”   傲雪笑的恣意:“那岂不是正好,感情失败必是事业要兴旺,也许这就是老天爷为你指的明路呢。” 第9章   宁折听了二人的对话,对于傲雪口中那个只有年轻男女才能快速成仙的法子,他是并不相信的。   三界内的仙神,凡人修仙是最难的,因其寿命短暂,若想在有限的生命里修出一定的成果,除了心法秘籍,还得炼就一些仙药仙丹来提升自己,而这一般都需要数百年的时间。   若是运气好的,机缘之下遇到真正的仙神,指点一二,那也可以,但这种情况一般是建立早功德的累积之上,而能积满大功德的凡人并不多。   所以,快速成仙,简直就是妄想。   “若你真修成仙,那可是大大的光耀,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多好的事啊,你就别犹豫了,要不是我今年二十二了,我都想去了。”傲雪鼓励着。   孟如意点了点头:“若是真有这法子,我倒愿意一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被选进去,我听说这次前来的人有十万人之多。”   在她看来,成了仙之后,就摆脱了凡人的种种桎梏,追查起父亲的死因来,必定是容易许多,也能让母亲和弟弟安心过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四处受人白眼。   但,能不能被选上也的确是个问题。   傲雪回道:“我问过城守了,是来了十万人不错,但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陪同而来的家人,你先尽管去做,我这边也会帮你打点一些。”   孟如意感激一笑:“傲雪,谢谢你。”   傲雪看着她的笑,眼神有些躲闪,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后,便又恢复了正常:“你也别谢我,我本来就是欠你的。”   孟如意和宁折都未看到她的这一变化,孟如意拿了药膏涂抹在那些鞭痕上,眼睛里有些担心:“傲雪,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城守大人,去过新的生活?”   傲雪突然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问她:“如意,你好像一直都没问过我是怎么从齐州来江陵城的啊。”   齐州距离江陵城千余里,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孩子在没有银钱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必定是吃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苦,若是问了,岂不是又揭人伤疤,所以她才不问的,而傲雪也从未提起。她不明白,为何傲雪今日会突然主动说起这个。   “我不问是因为我知道其中肯定辛苦,不想让你再忆起往事。”她回道。   傲雪点了点头:“的确是有些辛苦,不过我知道江陵城没人认识我,机会又多,来了这里就有好日子过了,所以也能忍受,我刚出狱那会儿,本打算就在齐州安定下来的,可你也知道,牢里出来的女人,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无论我做什么活计都做不长久,总是做个两三天就被赶走,甚至有时候连工钱都拿不到。”   孟如意料到会有这一点,这个天下,正常女子都会被苛待,更别说一个坐过监的女子。   她有些不忍看傲雪脸上的笑:“那,你后来是怎么生活的?”   傲雪回道:“我其实运气挺好,无处可去的时候,我找了一处破宅栖身,熬了几日快饿死的时候,宅子里来了一个醉酒的男人,我们聊了几句,他说我面容同他心爱的女人七八分像。”   “所以,他因为你和他心爱的女人长的像而帮了你?”她希望是这样的结果。   傲雪轻笑出声:“我的大小姐,天下怎么可能有这等好事,他那时候的确是要给我三钱银子,不过……,不过接下来的事可能有点不适合你这样的清白女子,你要不要听?”   她无奈:“什么清白不清白,你别忘了,我可是妖邪之女。”   她理解错了“清白”这两个字。   傲雪眼神暧昧:“你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姑娘,我说的是……,算了,我直接说吧,他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让我与他欢好一次。”   孟如意愣了愣,随后问道:“你答应了?”   傲雪哈哈大笑:“为什么不答应,我那个时候都快饿死了,别说三钱银子,就是三个铜板我也会答应,更何况,那男子容貌俊美,胜过其他男子百倍,我合计一番,怎么都觉得这桩买卖是我赚了。”   三个铜板,能买一个烧饼,三钱银子,便能活一个月。   而傲雪,那个宁死不屈的温柔女子,因区区三钱银子,在一座废弃的破宅中,将自己交给了一个心里爱着别的女子的陌生男人。   甚至,她在讲这些事的时候,没有任何悲伤、难过,就像是她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可是,她心中究竟如何,又有谁知道?   傲雪吐出一口轻烟后继续说道:“不过最后我一共得了五钱银子,那男子,竟然嫌屋子里脏,还留了两钱银子想去客栈,真是个不知生活艰辛的,我就让他把那剩余的两钱银子给我,让他多欢好两次,他一听便也同意了。不过事后想想也是后悔,我在狱中听说,喝醉酒的男人是不能人道的,谁知那小子竟是个异类,三次下来,我差点就死在他手里,所以啊,如意,以后你找丈夫,切记不要找年纪小的,做事半点分寸都没有,受苦的都是我们女人。”   “他,年纪比你小么?”孟如意有些诧异,她方才听傲雪的描述,还以为对方是一个风月老手。   傲雪点了点头:“我那时候十九岁,长他两三岁,如今三年过去,他应该也二十了吧,那一夜后,我就靠着那五钱银子离开了齐州,一边做些零散的工一边往江陵城这边走,终于在一年后来到了这里,然后被城守看中,又遇上了,所以,你看我其实也是挺幸运的,你也不用为我担心。”   孟如意听了这些心中酸涩:“好,我不会在说什么,只要你觉得开心。”   要回去的时候,傲雪照例拿了许多吃的给她,然后又将她送到门口,等到两人要分开的时候,傲雪却突然叫住她:“如意,你若是真成了无定仙门的弟子,可不可以邀请我去仙门里坐一坐啊。”   孟如意有些讶异她这突然的请求,因为傲雪的家破人亡就是与齐州的一个仙门有关,所以她一向不喜欢这些修仙门派,为什么如今却想去坐一坐。   “当然可以,只要我能进去。”她回道。   傲雪脸上带着期盼:“那,我等你好消息。” 第10章   从傲雪的宅子里出来,孟如意的心情依旧沉重,这人世间,幸福都是千篇一律,但苦难却是各不相同。   她正闷闷的走着,布袋里的宁折却道:“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不得你能和这个傲雪成为朋友,原来都是这么‘不拘小节’的,今日本君可真是大开眼界。”   他一向不喜多言,但今日听了傲雪的那些话,又见她平日作风不雅,便认定此女品行不端。   她听出了他话中的嘲讽,竟也不恼:“加上刚才这一句,你今天已经说了四句话了。”   宁折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又如何?”,她将他从布袋里拎出来,同情的叹了一声:“现在你还剩下两句话了,我建议你留着用来说‘我要吃饭’、‘我要喝水’或者‘我要如厕’这几个要求比较好。”   宁折的眼睛变成危险的竖瞳:“你威胁本君?”   她故意在他面前伸出一个手指头:“啊,还剩一次机会了,还请仙君珍惜哦。”   他自然不受她威胁,但又气不过,于是张口就咬上她的手指,一报这些时日被折磨之仇。   孟如意吃了痛,连连甩着手想把它甩下来:“你属狗的么,竟然咬人,松口。”   谁知还没咬多久,便觉牙关一痛,竟是又被她捏开了下巴,迫的他不得不松口。   而且,她还将他盘成一圈用红线绑了,如此他就动弹不得了。   躲在一旁的土地和城隍爷看着这一切,无奈又同情的说道:“唉,少君真是龙落平阳被女欺。”   城隍爷以袖拭泪:“弱小可怜又无助啊,不过我看这女子印堂已全黑,恐怕是活不过今日的。”   土地也瞧了瞧孟如意:“是啊,少君今日就可以解脱了,但,你我还有老山,恐怕就要遭殃了。”   他们知道,少君受辱,他们却在看戏,一旦少君得了自由,必定不会绕了当初看笑话的他们,想到这里,二人不由抱头痛哭起来。   孟如意回到家里后,没有将自己打算报名无定山弟子选拔的事告诉母亲,因为父亲去世后,母亲就十分反对她和弟弟修习术法,如果说了,母亲必定会万般阻挠,所以她打算先斩后奏。   她想着,如果没被选上,家里的日子还可以平静的往下过,若是被选上了,母亲就算反对也来不及了。   忙完家务后,她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乏力,而且被宁折刚才咬过的那根手指也有些胀痛,甚至还热热的,有火烤之感。   但她并没有在意,她想着《兽经》上说,蛟是无毒的,且宁折现在修为也被禁制了,被咬一口应该也没什么吧。   殊不知,宁折出身冥司火瀑,就算作为龙他的牙里的确没毒,但是龙躯天生带着火瀑的炎气,即便他刚刚只是咬破了孟如意一点皮,但对一个修为不怎么高的凡人而言,也是致命的。   更让人担忧的是,宁折也不知道这一点,毕竟他以前也没咬过人。   到了晚上,孟如意却反常的没来逼他吃饭,而是脸色有些苍白的先睡了。   孟如意睡觉之前便觉得自己体温很高,以为是着了凉发烧,她一向身体健康,所以也没将这症状放在心里,自己给自己配了一个药方服了。   到了半夜,高热让她开始昏迷,迷迷糊糊下开始说胡话,有思念父亲的,有骂人的,有伤心的,断断续续虽是小声,但还是把好不容易睡着的宁折给吵醒。   “你怎么了?”他问道。   孟如意自然没法回答,而且,她眉心处的那盏生命之火也渐渐弱了下去。   他这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于是撞倒笼子游到她身边,只觉她身体烫的厉害,而且闻着她身上的味道,竟有冥司火瀑的气息。   莫非……   他又拉开被子去看她的手指,虽他咬过的地方没有红肿,但已经在开始腐烂。   竟然,竟然是自己咬了她的原因。   想着之前见她印堂发黑,他还以为是她会遇到别的事,没想到却是因为他。   见到这样的状况,他没有立即施救,而是在思考。   救了,自己没有自由,不救,她必死无疑。   但,自己好不容易等来这个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孟如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胸膛的起伏也越来越微弱,原本透亮的肌肤逐渐没了光泽,她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死去。   最后,一滴晶莹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无声的滑下。   那也许是不甘、难过、伤心、还有绝望。   正等着她死亡的宁折,在看到这滴眼泪后,眼眸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滴眼泪,比自由更珍贵。   于是,他俯下身,张嘴将她受伤的手指含在口中,将她体内的炎火一点点的吸出来。   随着炎火一点点被吸走,孟如意的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当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晕乎乎的坐起来,只觉头有些痛,衣衫也是湿透的,没想到昨晚高烧竟然这么严重,好在现在烧已经退了,再吃两幅药就没事了。   只是,昨夜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陷身火海,正绝望之间,有一个玄衣男子踏火而来,牵住她的手,将她到了安全的地方。   男人身形修长,衣着华美,牵着她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十分有力,但她怎么也没看清对方的脸,虽是梦中人,也觉得好可惜。   穿好衣衫,她照例去看笼子里的宁折,比起以往的精神,今日的他好像蔫一些,安静的在那里睡着。   又过了两日,无定仙门的新弟子选拔终于开始,孟如意提前一天就给母亲说了今日要出去采药,所以于曼秋并未怀疑,而且,为了瞒过弟弟,她穿的也是平常的旧衣,然后背了竹篓出了门。   一路上,春草已经发了芽,将冬日的枯黄浅浅的盖了下去,路两旁高大的林木也抽了叶,甚至还有着急的花苞迎在枝头,一切都昭示着冬日已去,春日正来。   到了山下,前来参加选拔的人早就将气派的山门围的水泄不通,无定山门的弟子也正在有条不紊的组织来的人去触摸一块玉石,若玉石发光,人就留下,若玉石没任何反应,那就表示落选了。   这种挑选弟子的方式,人们都闻所未闻,也有人和宁折一样怀疑无定仙门那个快速成仙的法子,但因无定仙门势力强大声望高,即便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也很快就被夸赞和羡慕的话语淹没下去。   “如意,这边。”灵犀在人群中挥着手。   孟如意见到她后忙挤了过去,因为人挨着人,她挤的很是艰难,宁折也跟着她被挤来挤去,闻着人身上不同的味道,头都快晕了。   但,在这些不同的味道之中,他却嗅到了一丝不善的气息。   这里,有凶兽。   他仔细辨别气味传来的方向,但味道很快就断了,好像对方也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故意将气息隐藏了一般。   有意思,人类的修仙圣地,竟然有凶兽闯进来了,而且还没人察觉,看来,这次无定仙门的弟子选拔的确是有蹊跷。   孟如意挤到灵犀身边,问候了几句后好奇的问道:“灵犀,你怎么也下山了,你不是说你们摘星楼是不参与这些杂事的么?”   灵犀脸微红的看向不远处一个忙碌的温润身影:“没什么,就来看看你来了没。”   孟如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下明了:“哦,是么,我怎么感觉你是冲你的沈师兄来的。”   灵犀咬了咬嘴唇,然后小声的说道:“现在,他可不仅仅是我师兄了。”   “那还是什么?”   “我丈夫。”灵犀说完,脸上的飞霞更浓了。   孟如意开心道:“真的?你们成亲了?”   灵犀摇了摇头:“成亲倒没有,但长老们已经让我们住在一起了,昨晚,我已经成了……成了他的女人了,不过,这是秘密,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   孟如意看向沈暄的方向,眼中有着疑惑:“你们没有成亲,但长老却让你们住在一起,沈暄也对你做了那样的事,而且还是秘密,灵犀,这件事我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啊?”   灵犀六岁就被称为了无定仙门的弟子,如今也才十六岁,因常年在摘星楼封闭成长,又不喜欢旁人过多接触,心中更只关注沈暄一个人,所以对其他事情并不怎么在意,即便孟如意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我们仙门本就许多令人不解的事,所以我和沈师兄在一起也没什么,而且,我也喜欢和他在一起。”灵犀说完又凑近孟如意:“如意,你今日有没有带止血的药在身上?”   孟如意将随身的锦囊拿出找了找:“有,是谁受伤了么?”   灵犀将她拉到一个僻静处,然后指着自己的腰腹说道:“是我,昨夜和沈师兄在一起后,我不知为何流了一些血,到现在还在断断续续的,但我葵水的日子又还未到,不知是怎么伤到的。”   孟如意诧异的看着她:“难道你和你沈师兄在一起之前,都没人教过你么?”   灵犀睁着疑惑的眼睛看着她:“教我什么?”   孟如意只好将女子第一次之后会发生什么的事情解释一番,灵犀这才明白:“哦,原来如此,的确是没人告诉过我,不过,我昨夜也并不疼啊。”   “怎么可能,我看你是太开心和你沈师兄在一起忘了疼吧。”孟如意并不相信,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用了药,但用药好像没什么必要啊,灵犀对沈暄的喜欢表现的这么明显,无定山的人都看得出吧。   “可是,我真的不痛啊。”灵犀表示自己没有撒谎。   孟如意不好再与她解释什么,毕竟她现在还带着宁折在身上,估计待会儿又要被他嘲笑了,嘲笑她的朋友要么放纵要么白痴。   “对了,为什么这一次要让我们去碰那块玉石啊?”她不解的问道。   灵犀回道:“因为亮了的就可以成为我们无定仙门的弟子,不亮的就要回家啊。”   孟如意无奈:“我知道。我是问这里面的缘由是什么,玉石是靠什么判定谁有成为弟子的资格的。”   灵犀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前几日……”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旁边走来的沈暄打断:“灵犀,你怎么下山了?”   灵犀不顾孟如意还在身边,一把拉住沈暄的手摇来摇去,眼睛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欢喜:“想来看看你啊。”   沈暄温柔的笑着:“有人在呢,叫别人笑话。”   灵犀拉过孟如意对沈暄道:“她是孟如意,就是我常和你提起的那个好朋友,她可不是外人。”   沈暄听完,眼睛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虽然灵犀看不到,但孟如意还是敏捷的捕捉到了。   对,这才是一个无定仙门弟子听到她名字的正常反应,毕竟她父亲,上一任孟家仙门的掌门,就是无定山的惩戒着单封杀的,作为掌门之女,她必定早就被无定仙门的人知晓了。   “孟姑娘也是来参加选拔的吗?”沈暄神色如常的问道。   孟如意点了点头:“是,不过我不知道因为以前我家的事,我有没有资格来参选。”   “当然有。”沈暄回道:“我们无定仙门选弟子,从来都不看家世过往,孟姑娘既然来了,就去那边排队吧。”   “谢谢。”孟如意听出这是他在让她离开的意思,而他这样做,很可能是不想灵犀和她说些什么。 第11章   用来测试的玉石一共有七块,每一块后面都是长长的队伍,目测这次前来的十五到二十岁之间的男女不下一万人。   这些人,有很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更多的是来自九州各地的仙门世家或者贵族官员的子弟,这些人来无定仙门除了想提升自己的修为,更主要的目的是为了维护家族的利益关系,即便皇族也是如此。   孟如意随便排进一支队伍,站在她前面的是个珠光宝翠的少女,面容娇俏,神态倨傲,一看就是高门世家出来的孩子。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无定仙门目前对这些来参加选拔的弟子是一视同仁的,不管出身高贵或者低贱,都必须按照规矩排队。   少女见孟如意衣衫普通,身上一件厉害的法器也没有,便有些轻视的说道:“喂,离我远点,弄脏了本小姐的天丝月容衣,你可赔不起。”   天丝月容衣,是用昆仑冰蚕的蚕丝做成,能防火烧和刀剑砍刺,百金一匹,十分昂贵,但比起孟如意的鲛绫,实在是不值一提。   孟如意不想惹人注意,于是后退了一步,宁折不喜少女的狂妄:“什么天丝月容衣,不过是用来当鸟食的虫子吐的丝罢了,这也值得炫耀?”   在冥司,这人间珍贵的冰蚕,的确是用来喂司里的几只鸟的。   因他是在布袋中,所以旁人只听得到他声音,并不知道说话的人在哪里。   少女也没找见说话的人,傲娇道:“谁在口出狂言,有本事站出来比比,别躲躲藏藏的。”   见无人回答,少女将目光投向孟如意:“刚才是不是你说的?”   孟如意笑了笑:“刚刚说话的明明是男人的声音,我瞧姑娘你神智正常,应该能分辨出男女之音吧。”   她说完后,身边的人都一阵哄笑,少女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扬起手中的骨鞭:“你敢骂我,找打。”   孟如意正要躲闪,但一人如飞鸟般居高临下扑来,一把扣住少女的手。   来人是单封,他竟然也在山下。   骄横的少女吃了痛,用力的想要挣脱他的手,但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于是怒道:“放开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不管你是谁,但敢在无定山闹事者,必不轻饶。”单封冷冷的回道,然后才松了手。   少女得了自由忙揉着被捏疼的手腕,杏眼恨恨的盯着单封:“我告诉你,你今天惹错人了,我可是城守大人的亲表妹,我待会儿就告诉我表哥,让他杀了你们。”   孟如意心中一惊,这少女竟然是城守的妹妹,那今天的确是得罪人了。   江陵城的城守地位尊贵,堪比一方王侯,统领七万精兵坐镇江陵城,库中更是金银无数,是天子都忌惮的存在。   作为一城之主,他轻易不在众人面前出现,即便要参加一些城中重要的活动,也是层层护卫,世人难见其真面目。   傲雪虽然也对她提起过城守,但是信息也不多,不知年龄,只知性格沉郁,平时少言,醉酒后方说些话,男女之事上颇残忍,所以每次她见到傲雪的时候,傲雪身上都是伤痕累累。   单封自然不惧威胁:“你随意,但今日若再敢惹事,我必不轻饶。”   少女哪里服气,正要再言,忽然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惊呼声,便抢着往前去了,原来是玉石终于亮了,定仙门这一代的第一个弟子诞生了。   孟如意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见那第一个幸运儿身材魁梧但面容憨厚,笑起来一口大白牙,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   但,因为这幸运儿这般的模样,也让很多人不满,在他们眼里,这孩子实在是和“资质”这两个字沾不上边,若是用以往的条件来选弟子,他是绝对选不上的。   而且,刚才淘汰掉的人中,有很多人不论模样还是聪颖都远在这幸运儿之上,只是因为不能使玉石发亮就没有被选中,心里自然也是不平衡的,他们虽奇怪无定山这次的做法,但怎么也想不到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一个秘密的快速修仙之法。   就在所有人注意力都被那个幸运儿吸引去的时候,单封走到孟如意身边,他薄唇刚启,孟如意却先开了口:“你不用劝我,我心意已决。”   她从未主动与他说话过,此刻一出言就猜中了他的心思,他自然有些不自在,而且他想说的话已经被她拒绝了,再说什么都显得多余。   队伍快速的前移,孟如意紧跟上去,单封则什么也没说的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   宁折透过布袋看着越走越远的单封:“他对你好像很特别。”   孟如意回道:“嗯,是挺特别的,我爹就是他杀的。”   他有些意外,但看她样子,也不像在说谎:“那你这次来参加这个弟子选拔,是不是要报仇?”   她摇了摇头,眼中有些怅然:“今时的我,还没有这个能力。”   今时没有,那以后呢?   随着队伍的移动,很快就有其他人又被选中,被选中的人都兴奋不已,聚在一起相互寒暄着,不管他们以前是什么身份,眼下都是同门师兄弟姐妹了。   孟如意看着那块离得越来越近的玉石,心脏不由自主的加速,决定命运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若未选中,她就没办法进无定山,只能回去守着母亲和弟弟,要么嫁人,要么招婿,平凡的度过一生。   若是被选中,那她以后的人生必定凶险万分无法预测,一旦寻找父亲死因的目的被发现,必定会被认为是不满当年无定山的判决,落个像父亲那样的横死也说不定。   她又看了看周围生气勃勃的脸庞,他们一个个都充满了期待,甚至双手合十祈祷上天让他们被选中,也许在他们心里,进了无定山,就意味的荣耀、权力、金钱,从此就可以人上人,唯有她,心事重重。   终于,轮到她了。   这一刻,她反而平静下来,心脏不再乱跳,耳朵里也听不到周围那些嘈杂的声音,整个世界,只剩她和面前的这块巴掌大的玉石。   手放上去的那一瞬间,她并没有感觉到玉的温凉,反而有一股寒气从手心直钻她的心脏,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她想要将手拿开,却发现手被玉石牢牢的吸附住,根本拿不走。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之前看其他人好像并没有这种反应啊。   就在此时,原本暗淡的玉石也亮了起来,人群里又发出羡慕的声音,她的手,也终于可以动了。   “姑娘,恭喜通过,这边请。”负责验石的弟子微笑的说道。   就这么通过了?   “哦,好。”她回了回神,脚步有些虚浮的跟着那个弟子来到休息区,她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被选中。   休息区内已经有三十多个被选中的男女,见她来了,有些人友好的打着招呼,但也有人冷漠的坐着,眼皮也不抬一下。   她找了个位置刚坐下,突然听到一阵叽叽声,循声看去,看见一只金色的小猴子抱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害怕的叫着,而且那小猴子看她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恐惧。   “金金,你突然是怎么了?”男孩抱着小金猴问道。   但猴子不会说话,只是拼命的往男孩的怀里钻,而且它怕的也不是孟如意,他怕的是孟如意口袋里的宁折。   “蔚然兄,你不是说你这灵猴胆子很大么,老虎狮子都不害怕,怎么突然就这么胆小了。”有人问道。   那个叫蔚然的男孩皱着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平常的确不胆小的。”   孟如意将宁折往身后挪了挪,她估摸着是因为这小蛟的缘故,虽然说它是只没什么修为的蛟,但比起一只猴子,应该还是厉害许多的。   “这位姑娘,你是不是也养了灵兽?”晏蔚然一边安抚着灵猴一边问孟如意。   “为什么这样说?”她有些疑惑,自己也没把小黑蛟拿出来啊,他是怎么发现的。   晏蔚然回道:“因为我家金金之前都好好的,姑娘你一出现它就吓的魂不守舍,所以我猜测是不是姑娘你身上带着比我家金金厉害的灵兽。”   宁折听见对方说自己厉害,心里不由得意,于是故意在袋中游动,让孟如意想藏也藏不住他了。   “是,我是带了一只。”她只好承认。   没想都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呼啦一下围了过来:“哇,你也有灵兽,能不能唤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第12章   如今,养灵兽在人间修仙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但也不是容易的事。   和奇珍异宝一样,灵兽也是需要一定的财力物力才能得到的,虽然也有人凭着自身机缘能让灵兽主动亲近和信任,但这种情况并不多,大部分修仙者还是先将一些低等的灵兽抓来再培养实力和感情。   因此,灵兽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身份和财力的象征。   就像这个拥有灵猴的晏蔚然,他就是西北祁连山晏氏仙门子孙,而祁连晏氏也是西北最有势力的仙门,门中子孙拥有一只灵猴自然也不算什么。   但孟如意看起来就不像买得起灵兽的人,她衣衫朴实,身上无珠宝首饰,仅有挽发的簪子是银制的,和周围这些衣着华丽佩饰精美的少男少女比起来,的确是寒酸许多。所以这些人也更好奇她养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灵兽,竟然能让金毛灵猴吓成那个样子。   孟如意其实并不想这么早让人知道自己养了一条黑蛟的,所谓财不外露,若是有人存了坏心,她也不一定能防的住。   但大家都十分的热情,又想着以后都要相处在一块,直接拒绝怕是要给人不好的印象,权衡一番之后还是将布袋解了下来,反正再养一阵子她就要将他卖掉了。   当宁折被抓出来的那一刻,满心期待的少男少女们纷纷哇的一声:“好漂亮的黑蛇啊。”   蛇?宁折一口气噎在嗓子里,没眼力见的凡人们,我是龙,龙。   “不对,好像不是蛇,你们看,它有角。”   “还有胡须和腿。”   “难道是四脚蛇?”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没有一个人说到点子上。   孟如意只好出来解释:“不是四脚蛇,它是蛟。”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更有人向后退开。   晏蔚然紧抱着怀里的灵猴,面色有些防备:“姑娘,你……你怎么养了蛟这种邪兽?”   宁折听他这样说,不由心中冷笑,这小子还说别人养邪兽,他怀里的这灵猴,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么?   “对啊,蛟可是会兴风作浪发动洪水,又喜欢吃人,怎么能养呢,应该杀了才对。”有人附和道。   孟如意十分诧异:“诸位难道不知蛟也分善恶么,《兽经》有曰,蛟,龙之属也,其性两然,或恶或善,遇风暴而出,可化真龙。我养的这一条,它性格很好,不吃人也不兴风作浪,很温和的。”   她下意识的就为宁折辩解,相处的这段时间,宁折虽总喜欢与她斗嘴,但并没做什么坏事。   “对,我也曾听我爷爷说过,蛟是真龙血脉,分善恶,不全都是坏的。”第一个被选中的幸运儿站出来说道。   “你爷爷谁啊,你又是谁啊?”有人问道,话语中明显有些瞧不起这个老实的孩子。   幸运儿却听不出别人话里的不屑,认真回道:“我爷爷是黄河郑氏郑三尺,我是他孙子郑大年。”   大家听完相互看了看,纷纷表示没听过,但孟如意有一些印象,当年她随父亲去齐州,曾经途经黄河一带,当时听摆渡人说起过附近有一个修仙的郑氏,擅水系术法,自称是受过黄河河神的指点,不过当地百姓都不相信,认为他们是自己给自己贴金,真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黄河郑氏?没听说过,黄河大鲤鱼倒是吃过,哈哈哈。”又有人笑他。   郑大年也不恼怒,继续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我爷爷说我太爷爷就养过蛟,当年黄河大旱,河底都干的开裂了,庄稼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就是我太爷爷的那头蛟呼风唤雨,解了黄河两岸的旱情。”   “那蛟现在还在你家吗?”   “不在。”   “不在你有什么好说的,谁知道你是不是编的呢?”   郑大年这样被质疑有些急了:“我从不说谎的,我太爷爷的那头蛟,解了旱情后就功德圆满,飞升为真龙了,后来我太爷爷还梦见它了,说它在天庭当差呢。”   他这一解释大家笑的更大声了,因为他没有显赫的家族,人又看起来不够精明,所以没有人相信,且在他们看来,无定山这样的大仙门如今都还没有什么厉害的灵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河郑氏怎么可能养出一条飞升为龙的蛟来。   孟如意见郑大年因帮她说话被嘲笑,心里自然是过意不去,她为他解围道:“是好是坏,时间会证明一切,我这条蛟如今就在这里,大家以后见证就是,若它真是恶蛟,我自不轻饶,它造成的伤害,我也愿承担罪责。”   宁折听了她的话有些诧异,心想她怎么就这么信任他的,明明她总是欺负他威胁她来着。   众人见她这样保证后,也不再追问什么,各自散开继续聊着天,只剩她和郑大年两人无人问津。   她知道,因为刚才这件事,自己和郑大年以后可能要被孤立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以后大家也会知道她是犯了事的孟氏仙门孟如意,那时候他们还是会避之不及的,只是把郑大年给卷进来非她所愿。   郑大年却感觉不到大家对他的孤立,因为祖上养过蛟的缘故,他现在对宁折很感兴趣。   “姐姐,可否能把你的蛟让我再看看。”他期待又真诚的说道。   “好啊。”她又将袋子打开。   郑大年细细的瞧了瞧:“它真的好漂亮,鳞甲紧致光泽,双角张扬,眼如星辰,我原以为我太爷爷画上的那只就是顶好看的,没想你这个更好看,它叫什么名字啊?”   因为宁折从不肯告诉她他的名字,所以她也不知道他叫什么,而且平时她也不叫他名字,总是喂一声,此时郑大年问起,她倒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嗯……他叫小黑。”她按照他身上的颜色随便扯了个名字。   “哦,小黑你好啊。”郑大年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用手去触摸宁折。   宁折冷眼一抬,虽说郑大年刚刚将他夸了一番,但也不能就这样随意上手摸他啊。   郑大年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忙收回手:“它认主呢。”   孟如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又瞪了宁折一眼,示意他不要欺负老实孩子。   到了下午快落山的时候,现场所有人都已经经过玉石的检验了,但这一万多人里只有八十七人通过,并未达到无定仙门要招收一百个弟子的要求。   虽然如此,无定仙门却并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而是直接对外宣布招选结束,看起来颇匆忙。   而被选中的这八十七人,当天就要在无定山留下,如此一来就要长久的和家人分别,尤其是一些从外地前来的,此刻纷纷与送他们来的家人告别。   孟如意因为没有告诉母亲今天自己来参加招选的事,便打算和管事的无定山弟子说一声后回家一趟,可那管事者却不放人,说什么一旦通过招选就不能随意离开,且待会儿城守也要携家人前来参加晚宴,无定山四周的路早就被封了,不能随意出入。   她有些疑惑,这轻易不露面的城守怎么会突然前来,还是携带家人,如果是这样,她倒想看看这个总是伤害傲雪的男人究竟是什么禽兽。 第13章   眼看着出不去,孟如意只好寄希望于灵犀,希望她能帮上一点忙,否则今天要是回不去,母亲一定会担心的。   就在她寻找灵犀的时候,宁折突然立直了身体道:“凶兽来了,你快找地方躲起来。”   今天这最后一次说话的机会,他用来保护她了。   孟如意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凶兽,正要责怪他吓唬她,但话还未出口忽见狂风乱起,飞沙走石,几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直扑人群,而那些黑影,则是一只只比人还巨大的黑鸟。   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很多人都来不及逃开,被巨鸟抓住的男孩女孩们,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巨鸟撕扯成了碎片,瞬间空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   人们尖叫的四下逃散,孟如意也赶紧找了块石头躲在下面,她虽是见过生死的,但是面对这散了一地的残肢碎肉,还是几欲呕吐。   但奇怪的是大鸟们只伤害刚刚被选中的那些弟子,并不攻击其他人,且叫声凄厉,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这些大鸟速度虽极快,但有人比它们更快,混乱之间,只见数道白影拔地而起直冲那些大鸟,长剑飞舞,与大鸟搏杀在一起,其中,就有单封和灵犀的影子。   二人出手迅速果决,很快就将大鸟斩杀在剑下,而其他人却明显逊色一些,要几人合攻才能杀死一只。   很快,其他的无定仙门的弟子也赶过来,大鸟全都被杀死,刚选出来的八十七个弟子一下子也死了五个,重伤九人,最后还剩七十三人,一时间哀恸声遍布山门。   可即便这种情况下,无定仙门依旧宣布晚宴按时举行,似乎今日之事并不是什么大事。   “所有被选中的人过来这边排队,准备入仙门。”管事的人站在山门前喊道。   孟如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跟着人群走过去,很多人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神色,但也有一些人非常淡定,显然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   管事之人点过名后,一直紧闭的巨大山门,终于在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中被缓缓推开,一条长长的登山石阶出现在众人面前,石阶很长,顺着看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此时虽是初春,但石阶两旁的树木却郁郁葱葱,花草繁盛,仿若盛夏,更有许多灵巧的鸟儿和走兽嬉闹其间,与山门外这个寒冷枯黄的世界完全不一样,这便是仙门与外界的天壤之别。   孟如意虽在江陵城生活了快二十年,也经常在山门外将一些草药卖给无定仙门,但她从未踏进过这里,每次都只能远远的看着那几座几乎隐入云端的山峰以及峰上巍峨的楼宇。   不仅仅是她,若无邀请,非无定山仙门弟子也极难进入这里,因外界对无定仙门内部了解的很少,所以无定仙门才在世人心中非常的神秘。   石阶据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级,走到石阶尽头也并不意味着就走到底了,反而走完石阶才是进入无定仙门的开始。   无定山整体山势犹如一只向上的手掌,一共由五个山峰组成,分别为浮玉峰、涿兴峰、朝摇峰、槐江峰和天虞峰,每个峰上都有一个资历修为深厚的长老坐镇,每个长老座下又两百长修弟子,五百短修弟子,其中朝摇峰为女弟子所在处,天虞峰为无定山掌门所在处,是为主峰。   今天的晚宴就是在主峰天虞峰举行,而这个晚宴,一方面是为这些新招的弟子接风,另一方面也是让城守过目,虽然无定仙门是凡间最负盛名的修仙门派,但它毕竟是在江陵城,还是要依靠江陵城为生,和江陵城是相互依托的关系,所以每十年一次的新招弟子也是要拜见城守的。   走完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石阶的时候,孟如意还不觉得有多累,她平常就经常翻山越岭,早就习惯了,但是这些新招的弟子里,也有一些是平常养尊处优的,这么长的石阶爬上来,脸都发白了,得要人搀扶着才行。   石阶之上事一个巨大的石广场,广场上有五条路分别通往五座山峰,又有无数的台阶要爬,但因为天已晚的缘故,无定仙门安排了人直接带这些新弟子御剑而上。   负责带孟如意御剑飞行的是朝摇峰的一个女弟子,年纪不大但修为不错,孟如意站在剑上感觉十分的平稳,不一会儿就飞到了半空中,无定山的瑰丽景色尽收眼底。   很快,主峰就在眼前,孟如意这才知道主峰之上是一湖碧蓝的湖泊,湖泊之上,悬浮着几座威严的宫殿,主宫殿上的匾额上写着昊天殿三个大字,殿前有一方可容纳三百多人的白玉广场,广场和主殿之间又有一巨大的青铜门,门上刻着两条黑色的巨龙,一条遨游海中,一条穿梭云间,十分的震撼。   孟如意有些奇怪,平常凡间见到的画上之龙要么是金色要么是白色,这里怎么是黑色呢,看起来怪可怕的。   而宁折看着这青铜门的时候,眼中却颇得意,因为这青铜门就是他四百年前第一次来无定仙门是赠予他们的礼物,门上刻的两条龙便是他们黑龙一族,此门是被加了仙术的,凡妖魔鬼怪从此门经过,必定显出原形,无处可逃。   不过,他第二次来的时候,又赠送了一只小玄武兽,是他以前去南海游玩时从一群鲸兽口中救下的,本想当个玩伴,但父君认为玩物丧志,他只好当作礼物送给无定仙门,让它在这里好好生活。   只是,三百年不见,那小家伙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正当他扒在口袋上向外看的时候,忽见那碧蓝的湖泊翻滚起来,雪白的浪花一层层的拍打着湖岸,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从湖里钻出来。   殿中的人听到响动,全都兴奋的跑出来向湖面看去,有人更是大声叫着:“是仙尊,仙尊醒了。”   话音刚落,湖面剧烈拔高,一只如游般大小的玄武兽从湖底浮出来。   “哇,好大的乌龟啊。”有些不认识玄武兽的人也在惊呼着。   宁折忍不住摇了摇头,龙被认成蛇,玄武被认成乌龟,这届的凡人读书完全不够啊。   玄武兽从湖底出来后,首先犹豫的四周张望一番,然后快速的向孟如意方向划过来,且边划边缩小身体,到孟如意附近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八仙桌般大小。   孟如意还不知道这玄武兽是冲她身上的宁折来的,正和大家一起看稀奇呢,谁知玄武兽突然从湖面上飞起直接将她扑倒在地,嘴里更是发出一声急切的阿呜之声。   在所有人包括孟如意听来,这一声阿呜不过是玄武兽的叫声。   但宁折听到的却是一个少年又惊又喜的叫了一声:“主人。”   而这声主人,自然叫的是他。   孟如意被玄武兽重重的的压在地上,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吓的周围的无定仙门弟子纷纷叫道:“仙尊快起来,要压死人了。”   此时昊天殿上,一位中年男子正饶有兴趣的注视着这一切。   “这女子竟然能吸引仙尊出湖,看来这次我们的方法用对了,这一批弟子果然有与众不同之处,你觉得把她配给谁比较好?”中年男子问身后阴影处。   阴影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单封、封宋或者容侯皆可,不过……”   “不过什么?”   “她是孟琅琊之女。” 第14章   孟如意被玄武这样重重一压,不但呼吸不过来,肋骨差点也断了。   不仅仅是她,就连宁折都被压的双眼发红。   弟子们急的直在一旁叫着仙尊不可,但谁也没有胆量上前来把玄武给搬开,这可是冥司少君养在这里的神兽,平日里都是供着的,谁敢去碰一下。   “主人,你终于来看武儿了。”玄武兽不但不移开身体,反而还越压越重。   宁折挣扎着回道:“你……你要是再压着我,咱们……只能下辈子见了。”   玄武兽这才反应过来,忙从两人的身体上移开,只是它不明白,修为颇高的少君怎么被它轻轻压这么一下就要下辈子见了。   玄武兽爬开后,孟如意终于得以喘息过来,然后伏在地上剧烈的咳嗽,一些女弟子也忙过来帮着她顺气,好一阵后她才缓过劲来。   “这……这只乌龟,为什么袭击我?”她有些后怕的问道。   弟子们也纷纷不解:“我们也不知道,仙尊从来都不搭理外人的,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还有,仙尊不是乌龟,是玄武神兽。”   “或许是姐姐你身上带着小蛟的缘故,我太爷爷养的那只,也是招别的灵兽喜欢的。”郑大年猜测着。   孟如意这时候才记起宁折,打开袋子一看,只见他也撑着身子在喘气,于是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宁折今天的七句话,六句用来吵架,一句用来提醒,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但为了表示自己没事,他还是咬着舌头点了点头。   孟如意这才放心下来,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差点就被那只乌龟给压没了。   她又看了看那只被叫仙尊的玄武神兽,正巧神兽也歪着头盯着她看,上下打量着,黑珍珠般的眼睛里是大大的疑惑,它不明白,自己高贵神圣的小主人,怎么就被这个人类的女子给装兜里了。   宁折见两人这样对望,生怕玄武兽开口说人话质问孟如意,忙对玄武兽命令道:“立刻、马上回水里去。”   玄武兽虽不舍,但还是乖乖的,一步一回头的向水里爬去,到了水中,它也不沉进湖底,而是眼巴巴的趴在岸边看着小主人。   “好了好了,都过来排队准备进殿见掌门。”管事者站在青铜门前喊道。   弟子们很快便重新排好队,依次从青铜门下走过。孟如意排在队伍的最后面,走在她前面的弟子们都安全的通过了青铜门,可就在她走过去的时候,青铜门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竟是门上两条龙位置发生了倒转,原本朝着天空和大海的龙头此刻全都对着她。   而宁折,也突然觉得身上一轻,有一种被去掉枷锁的感觉。   广场和殿中的无定仙门弟子和长老们见到这一幕,全都十分讶异,因为若是妖魔混入,门上的黑龙会直接飞出将妖魔吞噬,而不是这样将龙头对着怀疑对象。   青铜门这样一反应,立刻有一女长老神色肃穆的带了几个弟子飞身前来将孟如意围在当中,细细检查一番并未发现她有何不妥,当看到袋中的宁折后才问道:“这是什么?”   孟如意立刻回道:“是我养的一头黑蛟。”   女长老也不认识黑龙,虽她觉得宁折的模样与这青铜门上黑龙十分的相似,但和其他人一样,她打死也不会相信神祇会被一个凡人收养。   最后几个长老一合议,都觉得青铜门如此是因为感应到宁折的缘故,毕竟蛟是龙之属类,感应到同类表示一下也并不奇怪。   宁折看着这些长老,心道三百年不见,他们竟都这么草率了,昊清那老头羽化后,如今的这无定仙门怎像没了章法。   虚惊一场后,孟如意跟着众人进了大殿,然后在安排给新弟子的位置坐好,等他们这批弟子坐下来后,无定仙门的另一些弟子也鱼贯而入,在大殿的左边坐下,这其中就有灵犀和单封。   灵犀在见到孟如意后,开心的眨了眨眼睛,但很快就被那个女长老狠狠的瞪了一眼,灵犀下意识的身体一抖,像是有些害怕。   当弟子们全都坐好后,殿外突然闪过几道蓝光,有人从空中落在殿外,紧接着一行人缓缓走进大殿,为首两人,一个是白衣白发的矍铄老者,他便是无定仙门的现任掌门昊源。   另一人是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男人,男人身穿四爪蟒袍,气质高贵,容貌俊美,但神色沉郁,不苟言笑,让人不敢接近。   但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人,怀里却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男童,男童模样十分可爱,却也调皮,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正扯着男人头上束发的金冠上的红色璎珞,开心的笑个不停,这般之下,清冷的男人眼中才有了一丝温暖,甚至,还伸出手去逗弄那孩童,孩童笑的更开心了,让肃穆的大殿有了不少暖意。   “掌门身边的男人是谁啊?”孟如意身边有人问道。   “他就是江陵城的城守,洛衡。”另一人回道。   孟如意听到后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城守一直十分神秘,外人并不知其样貌与年纪,所以她一直以为欺负傲雪的人是一个肥头大耳,满身横肉的老男人,实在是没办法和眼前这个如画中走出来的人联系起来。   而且,他既然这么年轻尊贵,他的妻子应该也不差,可为什么他要在外面养着傲雪,且城守府中有几个小妾也是正常,他为什么不把傲雪接回府中,难道是介意傲雪曾经坐过监。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有些无法理解他对傲雪那些残忍的行为。 第15章   当掌门昊源和城守洛衡坐上主位后,新弟子入门仪式便正式开始。   首先,有掌门身边的人向所有弟子介绍了一番无定仙门的建立和发展,这一段历史孟如意是知道一些的,因为她孟家仙门和无定仙门几乎是在九百年前同时建立,经过两百年发展后都有了一定的规模,且因两府距离不远,所以时常走动交流,关系也很和睦。   但在七百年前,死了十万年的鹏突然复活,他带着无数凶兽差点杀尽三界。后来,九重天、离恨天宫与冥司联合将鹏重新封印,但鹏手下的凶兽却有很多逃进人类世界,当时的江陵城因为人口众多,所以无数凶兽蜂拥而至,富庶的临江之城短短几天就被吃掉了十分之一的人口。   这时候,无定山和孟家都挺身而出与凶兽搏斗,但因实力悬殊,两家弟子皆损失惨重,尤其是孟家,在冥司赶来救他们的时候,死的只剩下一个男丁,那就是孟如意的祖上孟重阳。   后来,冥司论功行赏,冥司帝君亲赐无定仙门法籍法器,却没给孟重阳任何赏赐,也不知是把孟重阳给忘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从那之后,无定仙门凭着那本法籍修为突飞猛进,然后扩大仙府广收弟子。   而孟家,仅凭孟重阳一人支撑重头来过,自然是艰难万分,虽后来又招了些新弟子将门头撑起,但终究是赶不上无定山了,甚至还被后来一些小仙门超越,也是辛酸。   如今到了孟如意这一辈,孟家仙门就只剩她和才十岁的弟弟孟振,因父亲突然走火入魔被杀,孟府也在那晚被烧成灰烬,几百年的积累也毁于一旦,想要重振仙门简直就是难如登天,所以孟如意才想进无定仙门学习,一方面调查父亲的死因,另一方面也想学有所成,将来有一天能帮着弟弟重振孟家。   介绍完无定仙门的历史后,便是新弟子的入门仪式,与其他仙门集体磕头认祖师爷不同,无定仙门的弟子入门是需掌门亲自授戴玉符才算正式成为弟子,但在这之前,新一批的弟子都要去沐浴更衣并换上统一的弟子服。   孟如意不知道以前的弟子们是怎么做的,但这种都在大殿集合了又突然去沐浴更衣的事,她总觉得很不合规矩。   沐浴的地方分别在大殿的两侧,男弟子去左边,女弟子去右边,孟如意跟着女孩子们进了浴池后,立闻一阵芬芳袭来,只见白玉围城的浴池里,撒了许多不知名的粉红色花瓣。   浴池四周的花瓶中,也插着数枝这样的花朵,盎然的开放着,十分的少女气息,也不知是为了她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专门准备的,还是这浴池本就如此。   女孩们见了这么有情致的浴池,纷纷解衣准备泡进去,而孟如意则是趁大家不注意将宁折藏在柱子后的一个隐蔽处,确定它看不见浴池里的情况后又警告一番:“你要是再看偷看女孩子洗澡,小心天打雷劈。”   宁折知她指的她洗澡那次,但他那哪里是偷看,明明是她强的他看的。   为了以防万一,孟如意又解了袖口的细带将他的眼睛绑上。   他知道反抗不过,所以被绑眼睛的时候他是放弃挣扎的,任由她用细带将他的眼睛缠了一圈又一圈。   浴池的水很热,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泡在这种热水里无疑是一种享受,女孩子们欢快的踏了进去,芳香的热水中,全是一具具青春美丽引入遐想的身体,但孟如意有些放不开,所以窝在一个角落里安静的清洗着。   不一会儿,浴池内就传来女孩子们的嬉闹声,泼水声,谁都没有发现,两个身影正在悄无声音的靠近,而且就站在装着宁折的布袋边。   宁折起初以为是还没去洗浴的弟子,但是这两人一直站在他身边不动,待女孩子们都洗完穿衣了,二人才又无声无息的离开,也不知道究竟是来干什么的,难道是来偷看女孩子们洗澡?   因为蒙着眼睛,他看不见来的是男是女相貌如何,但他闻到其中一人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药草的味道,是他以前从未闻到过的。   孟如意穿好白色的弟子服,确定所有人都走出去后,这才将宁折眼睛上的细带解开。   宁折眼睛得了光明,第一眼就看见她被池水暖的发红的脸在他面前,她乌黑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龙躯,有一股某名的酥麻感。   而且,她的身上,好香,虽然闻得出就是这浴池里的花香沾染上的,但是和她的体香混合在一起,更比花香怡人,虽他一向镇定,可现在竟有些心神不宁,甚至有一种期望之感。   孟如意并未发现这一点,只将他藏在袖中便出去了。   回到大殿中,换上统一服装的弟子们按照念到的名字的顺序依次上前接受掌门授玉符。每个被授玉符的弟子的眼中都有激动之意,这里可是修仙者的顶级殿堂,天下众生何其多,而今天这里的七十个,无疑是最幸运的。   “孟如意。”终于,她的名字被念到。   “在。”她应了一声,走出队伍向掌门走去,因洛衡就坐在掌门旁边,所以她清楚的看到洛衡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显然,他是认识她的,虽不是认识人,但肯定是记得名字。   她想起傲雪说过,如果她要进无定仙门学艺,为了以防她因为父亲的原因被拒之门外,要请城守为她打点一下。但现在她已经被玉石选中,便不用欠城守这个人情了,她心里也是不愿傲雪为了她的事去求这个施暴者的。   不过对于傲雪那个想来无定山坐一坐的愿望,她会记在心里,找时间去满足她。   走到掌门面前,她按着规矩向掌门行了礼,掌门点了点头,然后拿起一条玉符正要系在她的外衣上,忽听朝摇峰的长老袁无双道:“掌门师兄且慢。”   昊源看向袁武无双:“师妹有何事?”   袁无双冷冷的瞧了眼孟如意:“你可是孟琅琊之女?”   孟如意回道:“是,家父正是孟氏仙门孟琅琊。”   袁无双冷哼一声向昊清抱拳道:“掌门师兄,孟琅琊乃邪恶之人,他的女儿怎能入我无定仙门净土,难道祖师爷定的规矩师兄您要置之不顾了么?” 第16章   袁无双的这番质问,立刻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孟如意的身上,有好奇的,有害怕的,有嘲讽的,有嫌恶的,就连老实呆呆的郑大年,都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还有宁折,虽然和她生活的这些日子她能看得出周围的人对孟家的不喜,但万万没想到是因为他父亲修邪魔道的缘故。   孟如意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脸色不由苍白,但身体依旧站的笔直,因为她从未做过什么坏事。   “无双师姐,我们无定仙门从不计较弟子出身何处,只要自身端正、资质符合即可,孟琅琊走火入魔之时,此女不过十六七岁,就算他父亲有错,她又能做什么。”槐江峰长老靳春秋笑着说道。   袁无双又笑一声:“靳师弟,你可知如今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大都已为人母,你怎的还会觉得十六七岁的人是不懂事的孩子,妖邪狡诈,万一那孟琅琊将一身邪术传给此女,若将此女收为弟子,我无定仙门岂不危矣。”   靳春秋不甘示弱:“师姐,你也说是万一了,凡事要讲证据,如今有证据证明此女修了邪术么?”   “靳师弟,你怎么总帮着外人说话?”浮玉峰的峰主梁屠也加入进来。   靳春秋一摇手中玉扇:“梁师兄,我一向是帮理不帮亲,你知道的。”   三人这样的针锋相对,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小声议论,但绝大部分还是站在袁无双那边的,此时相信孟如意无辜的,恐怕只有灵犀一人。   “城守大人,不知您对此事有何意见?”梁屠突然问一直在逗弄幼子的洛衡。   洛衡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取了一粒糖丸喂给怀里的小团子,而后才缓缓道:“我朝律法,罪不及妻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始自终都没有看过孟如意一眼,但这短短九个字,就让天平向孟如意倾斜。孟如意也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帮她说话,也不知,傲雪为了他这一句,又受了什么罪。她突然就有些揪心,想立刻去看一看傲雪才好。   洛衡虽不是无定仙门之人,但说话却极有分量,让袁无双和梁屠都不再反对,虽然二人心中依旧是不认可孟如意的。   昊源听完点了点头:“本门虽不计较弟子出身如何,但也绝不容忍妖邪之人,不过孟如意眼下并无过错,强加罪名也不妥,就先依规矩收她为徒,若日后有任何妖邪的苗头,再判也不迟。”   “老狐狸。”靳春秋听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但,因为昊源这番谁都不得罪的话,孟如意暂时洗脱了怀疑,只是以后日子如何还不知。   昊源重新拿起玉符系在孟如意的外衣上,孟如意也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如此便真正成为无定仙门弟子了。   因为新弟子有三个月的适应期和训练期,所以现在这七十人还没办法确认师父是谁,要等到三个月结束后再由各峰挑选和安排,于是这三个月女弟子全被安排在朝摇峰,男弟子则去靳春秋的槐江峰。   孟如意听完安排叹了一声,袁无双对她没好感,其他弟子对她又是带有敌意,这三个月,恐怕难熬了。   新弟子入门仪式结束后,昊源便向洛衡介绍起灵犀单封他们这些无定仙门里最厉害的弟子,而洛衡也明显对这些人更感兴趣。   灵犀单封隶属摘星楼,摘星楼一共有二十八人,分别以二十八星宿命名,每人都可单独执行任务,不管是杀妖兽还是斩邪魔,只要他们出手,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听完昊源的介绍,洛衡又扫了众人一眼:“本王听说贵仙门还有一个叫容侯的弟子,此人现在在哪里?”   昊源回道:“西南部年前来求援,说是无量山中有妖兽出没,他前去处理此事了。”   洛衡点了点头:“原来是他去了,不过本王听说那妖兽有十余只,他一人能行么?”   昊源捋了把长须颇为自豪道:“今日刚收到消息,妖兽已除,容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洛衡眼神一动,淡淡回道:“那就好。”   吃饱喝足之后,宴会在亥时散去,孟如意在去朝摇峰之前找到灵犀,请她帮忙去家里给母亲带个话,让母亲不要担心,更不要生气。   灵犀说道:“你放心,我早就派山门的师弟去你家了。”   “那怎么样,我娘说什么没?”孟如意紧张问道。   灵犀摇了摇头:“师弟回来说,你娘一听他是无定仙门弟子就将他赶了出来,他只好站在门外将你的事说了,所以并不知道你娘反应如何。”   “她肯定是生气了。”孟如意了解母亲,父亲的死让母亲对无定仙门很是怨恨,如今女儿竟成了无定仙门弟子,叫她怎么能接受。   灵犀眼中有着羡慕,也有着悲伤:“有人为你生气也是好的,不像我,六岁时父母都葬身妖兽之口,独留我一人,我就算想要他们为我生气也不能了。”   孟如意安慰道:“你现在也不是独自一人,你有了你沈师兄,你们会幸福的。”   灵犀这才笑了笑:“嗯,我们一定一定会的。”   离开灵犀后,孟如意跟着其他女弟子一起去朝摇峰,出青铜门的时候,两头黑龙又再次将龙头对准她,颇有仪式感,且那湖中的仙尊,也浮出水面,依依不舍的看着她离去。   “托你的福,我今日可是威风了。”走在最后面的她小声对宁折说道。   宁折也回头看向自己亲手放在这里的青铜门,虽一切都和三百年前一样,但他隐隐感觉好像有什么在变化。   朝摇峰与天虞峰相隔甚远,若是靠走,恐怕走到明天早上也走不到,于是她们这些女弟子又乘上师姐们的剑,一齐向朝摇峰飞去。   不一会儿,朝摇峰便出现在众人眼前,清冷的月光下,朝摇峰就像一个秀丽淡雅的少女,静静地伫立着,温柔的等着她们的到来。   可等着这些青春美丽的女孩子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第17章   到了朝摇峰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住处,这次的新入门的七十人弟子,女弟子只有二十二人。   这些女孩子都被安排在一处临瀑布的大院子里,两人一间小房间,倒也十分惬意。   分房间的时候,女孩子们都自己找了想要一起入住的伙伴,因为孟如意父亲的缘故,没有一个人来邀请她,到了最后,只剩下她和一个脸圆圆眼睛弯弯的少女没人理,两人对视一下,默默的进了最后一间屋子。   屋子并不大,但生活所需要的东西都很齐全,桌椅衣柜都有,两张小床上的被褥也十分的厚实,看来无定仙门对弟子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桌子上还摆放着一瓶晚上大家沐浴时浴池里所见的粉色花朵,整个房间里都是好闻的香味,花代表生活,由此可见朝摇峰的生活并不呆板,甚至还比较有情调。   因为已经沐浴过,所以进房间后两人都坐在床上整理东西,孟如意将装宁折的袋子拿出放在枕边,奇怪的是往常这个时候他都会很精神的,为什么今日这么早就睡了。   圆脸的女孩子性格比较活泼,主动做着自我介绍:“姐姐好,我叫辛宝绪,今年十五岁,以后还请姐姐多多照顾。”   对于辛宝绪的主动打招乎,孟如意有些意外,她以为这少女会和其他人一样不理她的。   她回道:“你好,我叫孟如意,快二十了,你……不讨厌我么?”   辛宝绪摇了摇头:“为什么要讨厌你?”   “今天你也听到了,我的父亲修了邪道。”   辛宝绪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我知道,但这对我而言没什么,反正我从小到大也是被人嫌弃的。”   “你也被嫌弃?为什么?”她好奇的问道。   辛宝绪翻了个身,一只圆乎乎的手托着粉扑扑的脸蛋:“姐姐难道没有听说过南城辛家么?我就是辛家的孩子,我们辛家和你们这些仙门不同,你们修的是仙法,而我们家修的是媚术,所以总是被人看不起,因此我娘才将我送到这里来的,希望我学点打打杀杀的本领回去。”   孟如意愣了一下,修媚术的仙门她是有听说过一些的,南城辛家她也有所耳闻。传言辛家人因媚术了得,极善精神控制,常人落在她们手里,极难逃脱,而且会心甘情愿的听她们命令,所以被一些仙门所不齿。   但她实在看不出,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修的竟然是媚术,也不知她施展起来,会是何种魅力。   “看来我们的目的都一样,那往后我们一起努力。”她笑着说道。   “嗯。”辛宝绪甜甜的笑了笑,随即又起了床,走到那束粉色的花前闻了闻,然后问道:“这花姐姐认识么?”   她摇了摇头:“不认识,怎么了?”   辛宝绪皱着眉:“这花的味道与我家中的遇情的味道有些相似。”   “遇情是什么?”她没有听过。   辛宝绪狡黠一笑:“遇情是我家特制的秘药,专用男女之事,只需一粒便如坠仙境,十分的妙不可言,不过这里是无定仙门,这花肯定不会是遇情那样的妙物,以后姐姐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友情价卖给你。”   孟如意见她小小年纪不但对男女之事不忌讳,反而还做起了生意,于是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她也相信无定仙门不会有这样的秽物,可能这花只是味道相似罢了。   两人随意聊了一阵后,睡意渐渐袭来,不久便沉沉睡去。   就在女孩子们都入睡后,院子里飘下两个黑影,这两个黑影逐一巡视每个房间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去。   子时一过,装着宁折的布袋突然动了起来,似乎是他睡醒了。   紧接着,布袋的口松开,一蓬冰蓝色光芒从布袋里散发出来,光芒起初是小小一点,随后却瞬间变大,随即又立刻消失。   而消失的蓝光下,一个衣衫单薄身形修长的少年正闭目躺在孟如意身边,少年虽是闭着眼睛,也能看出他容貌俊美,气质尊傲,犹如矜贵的天神一般。   少年侧靠着孟如意,微张的薄唇贴在她的肩头,一只胳膊也压在她的身上。   因为这样的动作,他大片匀称结实的肌肤露出衣衫,若不是另一张床上还睡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辛宝绪,现下两人相拥的场面便像极了新婚妻子和她的少年夫郎难舍难分的情景。   睡着的孟如意有些喘不过气,下意识的将压在身上的那只胳膊给推开,但下一刻,那只胳膊又搂了上来,如此来回几次后,她终于醒了过来。   醒来的这一瞬,她立刻就看到了贴着她肩膀熟睡的陌生少年,但这时候她没有大喊大叫,因为她以为这是一个梦,一个因辛宝绪睡前那番话而做的春天的梦。   亦或许,是她快二十了,天天被母亲催婚,甚至可能是因为身体的生理需要,所以做了这样的梦。   不过,这梦里的男孩子可真好看啊,她活了这二十年,还从未见过这般容貌俊绝之人,即便他闭着眼睛,但从长长的睫毛、挺括的鼻梁以及诱惑的唇可以看出,若是他睁开眼,必定是倾城的绝色。   鬼使神差的,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触碰少年的脸颊,若是平日,她必定没这个胆子,但现在是在梦里,可以有些许的不矜持。   或许感觉到有东西在靠近,少年紧闭的眼睛微微转动,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一样轻颤,似乎马上就要醒过来一般。   轻轻的,她的手在少年的脸上触碰了一下,温热的,有弹性的,奇怪,怎么不像梦中人?   就在她诧异的时候,少年的眼缓缓睁开,清冷的眼眸里果然是胜过九天星河的美。   两人的脸颊近在咫尺,相互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这一瞬,孟如意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但少年却没任何反应,甚至还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去,似乎他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这不是梦,是真的有男人睡在她身边。   就在她准备呼叫的时候,一个嘹亮的声音却比她更早的响彻朝摇峰的天空。   “来人啊,有男人闯进来了。”另一张床上的辛宝绪扯着嗓子大喊道,脸上是一副她被占了便宜的夸张表情。 第18章   辛宝绪这嘹亮的一嗓子,不但惊醒了院子里的所有人,也让宁折回过神来,他看见身前的孟如意,正瞪着一双又疑惑又害怕的眼睛望着他。   而且,他似乎听见她在说:他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床上。   可奇怪的是,她此刻并未开口说话。   难道,是自己的禁制解除了,所以能听到凡人内心所想?   他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为何竟然变成了人形。当即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禁制解除了,于是毫不犹豫的隐身离开这里。   孟如意和辛宝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瞬间消失,虽然她们二人修为不高,但也知道这种瞬移的术法绝对是高手。   当袁无双带着其他女弟子赶来的时候,只见辛宝绪正在绘声绘色的描述她见到的那个少年相貌如何,身高几许,期间还不忘加一两句对少年容貌的赞美之词,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害怕还是对见到美貌少年的意犹未尽。   而孟如意则被单独带到另一个房间被两个管事的师姐询问。   “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疼痛?”一个师姐严肃问道。   “没有。”孟如意摇了摇头,她自然知道师姐话里的意识,她们是在问她有没有被那男子怎么样。   “那你之前有见过他吗?”师姐又问道。   “从未见过。”她如实回答。   这个师姐也不知是出于对她的不喜还是其它原因,冷哼一声:“没见过?没见过他怎么会出现在你床上,他怎么不去找别人?是你长的比别人好看还是比别人特别啊,我看就是你有问题。”   孟如意一听脸色也不悦:“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房间里半夜进来了陌生男人,我和辛宝绪都受到惊吓,师姐你不但不安慰,反而还怪罪于我,这是什么道理。”   “你还顶嘴。”那师姐显然是平时被师妹们捧惯了,此时遇到个不服气的,当即就要发怒。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师父已经来了,我们过去吧。”另一师姐劝道。   三人从小屋里出来后,正遇见袁无双在院子里听辛宝绪的描述,然后看了眼孟如意,也未关心她一句,而是直接吩咐道:“朝摇峰设有结界,那人跑不远,所有弟子现在两人一组搜山,见到那人后立刻发讯号,记住,在找到人之前切记不可大声喧哗,不要让其他峰的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事,听清楚了吗?”   “遵令。”所有弟子领了命令后,两人一组御剑离去,孟如意她们这些新弟子,虽然还不会御剑,但也被老弟子分别带着出发了。   带着孟如意的师姐叫玲珑,虽然是孟如意的师姐,但因为入门早,所以年龄其实比孟如意还小两岁,且胆子又小,她御剑将孟如意带到朝摇峰下面一个小峰之后,就怎么也不肯向林间深处去了,只愿在林在搜寻。   但孟如意是个胆大的,虽御剑之术没有别人好,但术法和符咒却用的不错,所以也不害怕,她现在就想把那个少年给找出来,问问他和她什么仇什么怨,要这样毁她清白。   进了密林后,她仔细观察四周,手里紧握着匕首,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眼下林中光线昏暗,她也看不大清楚,只能凭直觉向前摸索。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突然看见前面有一丛杂草在动,而且那里传来的味道有些熟悉,有点像小蛟身上的味道。   这时候她才发现,因为事出突然,出来的时候她把小蛟给忘在房间里,但是因为她施了束缚咒的缘故,即便她离开,只要超过十米的距离,小蛟也被束缚咒带出来,不会它现在就是掉这里了吧。   她扒开草丛一看,果然见小蛟蜷缩在草丛里,浑身颤抖的,眼睛也半耷拉着,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把你给忘了,是不是摔疼了的?”她忙将宁折拾起用手轻轻抚摸,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条小蛟半个时辰前幻出人形与她睡在一处。   而宁折,在之前跑出来后,以为自己得了自由,正凌空向天虞峰飞去,他想要见一见玄武兽问一些事情,谁知正要飞出朝摇峰的时候,一道结界将他拦下,结界力量之强大,竟让恢复了一些灵力的他也避之不及,直接从高空摔了下来,且又变回原形。   这无定仙门,如今竟已经厉害到可以抗衡仙神了么?   如果是,为什么冥司和九重天一点察觉都没有。他想要去查看个究竟,却发现自己又如之前一般无法运用灵力。   他正痛恨自己身披枷锁无法施展的时候,孟如意突然出现了,而且将他捧在手心细细呵护,一张温润的唇小心的吹着他的身体,眼中也是愧疚之色。   这不由让他想到之前与她同床共眠的情景,他突然就有些不自在,只想脱离她的手掌。   孟如意见他还能动弹,知道他是无事了,于是将他圈在自己胳膊上继续向前。   虽她没有说话,但他却能听到她心中的想法。他听到她委屈吧啦的咒骂他让她名声受损,清白被怀疑,以后怕是难嫁人了,若是让她找到他,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但其实这件事,他也是无辜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好端端的睡着觉却突然幻出人形,而且,还一只胳膊搭在她胸口。   两人又向前走了一阵,忽见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开满不知名小花的空旷草地出现在眼前,一条清澈的小溪在清冷的月光下绕着繁花向前缓缓流去,孟如意心中感叹,朝摇峰下竟有如此隐蔽清幽之地,若是以后得了闲,也可以来这里坐坐。   正要继续向前搜寻时,忽听宁折小声道:“别动,前面有人。”   她立刻停下脚步,将身体伏低在草丛里向前看去,只见花海里果然有具纤细的身体半伏在草中,看起来是个女子,只因她穿着白衣,而自己刚刚又被景色所吸引,所以一时竟没看见。   奇怪,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人在这里,不会是什么山精山魅,不过也不可能啊,这里可是无定仙门,别说山精山魅了,就连厉害的凶兽都不敢轻易闯入,所以这女子一定是朝摇峰的弟子。   她正想要和那女子打声招呼,却见那女子突然坐了起来,月光下,女子白皙的脸上带着开心的笑,仔细看去,竟然是灵犀。   更让孟如意讶异的是,灵犀并不是坐在地上,她身下还有一男子,那人身形修长,清秀的眉眼专注的盯着灵犀,眼中一片宠溺之色,这男子正是灵犀喜欢的沈暄。   见到这一幕,孟如意心中砰砰直跳,但又大气都不敢出,她实在是没想到灵犀竟然和沈暄会在此地缠绵。   现在是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否则肯定会被身手不凡的两人发现,那时候可就尴尬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草丛中偏过头,尽量不让自己弄出任何声响。   宁折此刻心中也是一片波澜,虽说他也看过几本那方面的图集,但这等真实场景还是头一遭见,而且还是和孟如意一起,当即也心绪不宁起来。   两人一动不动的藏着,不一会儿沈暄的声音就传过来:“灵犀,今天不是我们应该在一起的日子,你起来,我们回去吧。”   灵犀有些委屈:“不要,我就想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明白了,明明长老们已经允许我们在一起,为什么还要规定我们见面的日子。”   沈暄温柔的将手抚上她的脸庞:“长老们自然有他们的安排,灵犀,你要快点长大,长大了,很多事你就明白了。”   灵犀一把握住他的手,又伏下身子在他唇上琢了一下,声音娇柔:“我已经十六了啊,早就长大了,外间的女子像我这般的年纪,孩子都两个了。”   沈暄无奈:“我说的不是你的年纪,我……”   “那就不要再说了。”灵犀娇蛮的捂住他的嘴,眼中是虔诚的真诚:“沈暄,你是我生命里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人,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想和你欢好,想给你生一个我们的孩子,想和你有一个我们的家。”   孟如意听到这里,心里也是感慨,她知道灵犀因为父母早逝对家有一种执念,所以她才这么想要和沈暄在一起吧。但她这样的主动,也实实在在有些奇怪。   灵犀这样的真诚后,沈暄似乎也被感动了,他没有再阻止她,他平躺在那静谧的花海里,温柔的回应灵犀的索取。而灵犀,则如那西天魅惑的明妃,媚坐于明王之上,声音如泣如吟,婉转如春天的百灵一般。   趴在草丛里的孟如意又羞又急,羞的是好友竟然这般的不拘,而且且宁折又在她身旁,宁折这家伙可是有神识的,今日共同见了这些,以后可要怎么相处才好。   急的是因为趴在草丛里,她觉得腿都要麻了,心里直祈祷他们快点完事离开,否则待会儿朝摇峰其他弟子找来了就麻烦了。   她心里的这般话语,全被宁折听了去,现在的他,也并不感受,毕竟这不是在看人家吃饭喝水,这可是极易引起共感的私密事。   就在孟如意煎熬之间,她无意中瞥见沈暄紧抓着细草的手突然变成了毛茸茸的兽爪,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于是闭了闭眼睛再看去,竟然真的是兽爪。   那兽爪毛发金黄,指甲尖利异常,若是此刻他用力一挥,怕是能将较小的灵犀身体破为两半。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用力的抓紧地上的青草,似乎是在极力的克制着什么。而他的脸上也是细密的汗珠,额头上的青筋更是暴出皮肤,微张的唇口之间,两颗森白的兽牙交错,原本温柔的眼睛也有着暴戾的神色。   他究竟是凡人,还是妖兽?   此时的灵犀正闭着眼仰着头,沉迷于愉悦的潮海之中,浑然不觉身下的人已经发生了可怖的变化。   孟如意惊骇的看着沈暄的变化,就在她以为沈暄要伤害灵犀准备出手相救的时候,沈暄却极力的控制住了自己,他的兽牙收回,兽爪也恢复成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暴戾的眼睛里再次盛满柔情。   他深情的看着身上的灵犀,可深情之下,却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碎在了一片青草叶上。   孟如意看着那滴眼泪,心中有股莫名的伤感。他是妖兽派来的卧底么?因为爱上了不能够去爱的凡人,所以伤心流泪?   现在她要怎么做,是出去质问?还是先沉住气明日再告诉灵犀和长老们?   就在她思想挣扎之间,灵犀终于软在了沈暄的身上,沈暄体贴的为她清理好身体,然后轻声道:“起来了,要回去了。”   灵犀摇了摇头糯糯道:“我没力气了,你抱我回去。”   沈暄无奈的叹了一声,然后起身将她小心的抱在怀里准备离去,可就在他御剑飞走之前,他却回头状若不经意的看了眼孟如意趴着的地方。   虽是不经意的一眼,但孟如意肯定他是知道她藏在这里的,可是为什么他明知道她在这里却还要继续那些事,甚至还暴露他的兽状。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他是故意让她看到这一切的。 第19章   当沈暄和灵犀飞离后,孟如意才从沈暄的那一眼中回过神来。   她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告诉仙门沈暄的这一变化,毕竟仙门中混入一个妖兽不是一件小事,但是,在告诉仙门之前,她要先找到灵犀商量一下要怎么说,尽量避免灵犀不被伤害。   宁折与她相处了这些时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纠结的,但沈暄那模样也着实奇怪,因为他能看出沈暄是人类,至于怎么会妖兽化的,他也不明其中缘由。   这个世界,神灵精怪变成人容易,但人想要变成妖兽却难。   此时孟如意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找那个少年,她按着原路返回,到了分开的地点,带她御剑的小师姐正百无聊赖的等着她回来。   “找到什么没?”小师姐问道。   她摇了摇头:“没有。”   小师姐祭出长剑踏上起:“那行,咱们走吧,这时候都没有信号传来,我估计其他人也没找到,不过我建议师妹你做好心理准备。”   她诧异:“什么心理准备?”   小师姐同情的瞧了她一眼:“咱们师父最看重女子清白,虽然你说没有与那男子如何,但都被人看见你与他同一张床了,恐怕你会受罚。”   “可明明不是我的错。”她争辩。   小师姐叹道:“这事在咱们师父眼里,没有对错,只有行不行,师父是最最最痛恨男女混乱的,你啊,可是撞刀口上了。”   回到朝摇峰后,其余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了,因为大家都没找到宁折,所以袁无双的脸色很难看,她一向对弟子要求严苛,没想到今天却发生这样的事,而且她认为此事一定和孟如意有关。   她将目光投向孟如意:“先把她关起来,等候发落。”   孟如意见她果然如小师姐所说,自然要为自己辩解,但袁无双根本就不愿听,只叫人将她关到禁闭室。   到了禁闭室,她将今日之时都回忆了一遍,不管是那个少年还是灵犀沈暄,她都觉得不能理解。   然后,她将宁折拿出:“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看到了。”他如实回答,但也没打算现在就暴露自己。   “你看到了都不叫醒我,亏我还对你那么好。”她气的掐了他一把。   他没有躲闪而是问道:“如果找到那个人,他们会把你怎么样?”   她沮丧着脸:“我也不知道,估计会被浸猪笼吧。”   这话她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如今社会对女子并不像前朝那般苛刻,女子就算品行有异也不会被杀害,但后半辈子可能都要在别人的议论和嘲讽中度过了。   但因为她现在心里做的是最坏的打算,所以听见她心里话的宁折就当了真,而且在冥司他也见过一些因失贞被淹死或者烧伤的魂灵,因此他并未觉得她的话有夸大之嫌。   若是她真因他而死,那要怎么办?   “那除了浸猪笼,就没有别的办法?”他认真的问道。   她点了点头:“当然有,那就是逃走,可是无定仙门这么厉害,妖兽都逃不过他们,我一个没什么修为的人又能逃到哪里。”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那个少年,让他承认和你本就是订了亲的,是到峰上来看你的,或者可以免了死罪。”一个有些苍老的女子声音突然从隔壁传过来。   孟如意被她吓了一跳,捂着乱跳的心走到门前:“前辈您是。”   女子走到门前:“我是在这禁闭室打扫的老婆子,平日就住在这里。”   孟如意通过门缝见她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猜测这妇人已经六七十岁了,于是恭敬问道:“前辈,你方才的话是不是严重了,且不说我与那男子并未有什么,就算有什么发生,难道真会死么?”   老妇人慢吞吞的回道:“这里不是外界,所谓家有家法,门有门规,虽在外面不至于死,但这里可不一定,这里,峰主掌门就是律法,即便是天子来了,也得礼让三分。”   她的这几句话,终于让孟如意开始慌乱,也让宁折皱起了眉,三百年不见,这里怎么变了这么多。   老妇人向门缝里瞅了一眼:“姑娘,你方才是在同谁说话?”   “哦,是晚辈养的一头灵兽。”孟如意回道。   老妇人沉默的站在门前,山风吹着她一头白发:“你的灵兽开智了?”   “是的前辈。”她如实回答。   老妇人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言罢她便蹒跚离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孟如意。   孟如意虽然不明白老妇人的话,但宁折却清清楚楚,他看得出这女子虽如风中残烛,但其实道行有五百年之高,这在人类修仙者平均三百年的寿命中,已经算是高寿,她方才那番话其实并不是讲给孟如意听的,而是对他说的,她很可能已经看出他并非普通灵兽。   只是,为什么自己来了这无定仙门两次却从未见过这个女子。   渐渐地,黎明到来,天边开始发白,温暖的晨曦慢慢攀上山峰。   孟如意一夜未眠,因为老妇人的那一番话,虽她认为自己无辜,但不免还是有些担惊受怕,毕竟父亲就是他们杀死的。   想到父亲,她突然意识到了一点,会不会是仙门想要除掉她,所以才找了个男人来陷害她?   宁折听了她半宿的心里话,虽他也觉得无定仙门有些矫枉过正,但听到她心里的这一句,还是觉得仙门被冤枉了。   不过,那老妇人说的法子也不是唯一,如果他向昊源表明身份,那孟如意就不会有事,可现在朝摇峰有结界,孟如意又出不去,他要怎么才能见到昊源。   突然,他想到了玄武兽,让那个小家伙偷偷把自己带过去不就行了么。   于是他爬到门前,对着天虞峰的方向清啸一声,很快,天虞峰也传来“哇”的一声鸣叫。   “你在叫什么啊。”孟如意担心的问道,她现在自身难保,若是这亦正亦邪的小蛟也惹人厌了,岂不是也要跟着送了性命。   “本君在救你。”他用完了今天的最后一句话。   “就凭你?”她自然不相信,叹了一声后,她抖了抖手指,之前结印的红线重新显现出来:“如今我怕是自身难保,就不连累你了,今天就放你走吧。”   宁折惊讶的看着她,曾经他费尽心思让她解了束缚咒她都不同意,非要将他卖了换金银,今天却因不想害他性命主动放他,他不明白她究竟是怎样想的。   就在孟如意要解开束缚咒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并目瞪口呆的看着门的方向。   那里,一只巴掌大的小乌龟,正侧着身子哼哧哼哧的从门缝里挤进来。 第20章   玄武兽从门缝里挤进来后,一个不稳摔了个四脚朝天,小短腿再怎么用力也翻不过身来。   孟如意虽讶异他的突然出现,但还是好心的帮了他一把。   小玄武翻过身后,立刻就扑到宁折的怀里,正要哭诉自己的思念之情,却被宁折一把捂住了嘴:“什么都别说,现在本君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啊,为什么啊,少君既然来了无定仙门,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玄武不是很理解。   为什么为什么,自然是因为他不是光明正大的前来,他……他是被赶到这里受罚来的。   但这种丢人的事说出来,实在是有辱身份,于是扯了个理由:“本君是有私事前来,不宜大肆宣扬,你务必要帮本君保守秘密。”   在小玄武心里,自然是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一颗小头点地如小鸡啄米:“果然不出武儿所料,少君放心,武儿一定保密,打死都不说。”   两人在这边信誓旦旦,边上的孟如意却看的一头雾水,因为她虽然看得见他们是在交谈,但她不懂兽语,完全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在说什么。   “那个,你们能讲人话吗?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她举手发问。   宁折这才相起她是听不到仙神之间的话的,于是摇了摇头用爪子在地上写了个七字,表示今天说话的次数已经用完了,好在玄武兽已经会一些人类的语言,于是有模有样的学着孟如意也举起手:“可以。”   孟如意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您是仙尊吗?”   玄武兽对她其实是有敌意的,在他心里,自家主人身份高贵,凡人皆是主人的仆人,主人怎么能被一个凡人装在布袋里。   介于整个无定仙山都对他这个仙尊尊敬有加,于是他傲然的回道:“正是,你见了本尊还不行礼。”   孟如意立刻礼貌一拜:“弟子孟如意见过仙尊。”   宁折瞧着她这恭顺的模样,心情微妙,她误以为他是蛟,所以任意揉圆搓扁,时时刻刻想着要卖了他,可见了玄武这个仙尊,立刻换了个模样,乖巧温顺的,简直就不是一个人。   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   “请问仙尊与我家小黑是什么关系啊?”她又问道,她现在隐隐觉得,这小蛟恐怕不是一头简单的蛟了。   玄武兽正要回答,宁折又阻止他:“你就说同为灵兽,曾经相识,不要告诉她本君的身份。”   “嗯,知道的,这是少君的秘密。”玄武兽开心的回道,这样看来,少君的秘密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真好。   他如实将宁折教他的说给孟如意听,孟如意其实一直没有怀疑过宁折的身份,她的认知让她坚定的认为宁折是蛟,眼下见自家小蛟与无定仙门人人敬畏的仙尊竟然是旧识,心中也是十分开心的。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如今她遭了这平白无故的罪,陷入这般困境,仙尊的出现,也许就是一个转机。   想到此处,她果断的断了束缚印,不管是让宁折逃也好还是救她也好,都能方便些。   宁折虽得了自由,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十分的欣喜,如果她是不情不愿断了束缚印,他可能还没什么想法,因为这表示她还是舍不得他这个“宝贝”,是个有着贪婪之心的人。   可偏偏,在玄武兽还没来之前,她就已经决定要放他走,不在乎钱财得失,倒让他讨厌不起来了。   “你告诉她,在我没回来前,不要乱说话,好好在这里等着。”他决定现在就上天虞峰。   玄武依言将话告诉孟如意,然后就同宁折一起挤过门缝向天虞峰去了。   按照宁折的计划,他会单独向昊源表明身份,让昊源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刚到了青铜门处,就看见隶属摘星楼的几个弟子神色严肃的从殿里出来,并直接御剑向山外飞去。   “难道又是哪里出现妖兽了么?”他有些疑惑,自从鹏被封印后,这七百年间,妖兽几乎不见踪迹,但来人界这些时日,他怎么感觉妖兽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   玄武兽却摇了摇头:“不是出现了妖兽,是我听说是门内有弟子妖兽化出逃了,摘星楼的人应该是去狙杀吧。”   宁折很是意外,立刻就想起昨夜和孟如意一起见到的沈暄的模样:“妖兽化的人是谁,是不是叫沈暄?”   玄武兽有些疑惑:“沈暄是谁?”   无定仙门弟子无数,他也只认识几个长老和天虞峰的几个大弟子,并不知道沈暄是谁。   宁折见他并不认识,便没有将昨夜之事多提,但这样看来,像沈暄这样的弟子应该不止一个,无定仙门出现弟子妖兽化的情况实在可疑,他当即就改变计划:“武儿,你现在可会变身之术?”   玄武兽立刻变成一朵颇灿烂的花:“可以啊。”   宁折扶额:“本君的意思是,你如今可以变成人的模样了吗?”   “是这样的吗?”武儿又摇身一变,变成方才飞走的一个弟子的模样,虽他的变化样貌与人相似,但却少了人的神韵,眉目中还是有些动物的单纯。   但这对宁折而言已经够了,于是说道:“待会儿进殿后,你当着殿中人的面变成本君的模样,告诉昊清昨夜闯入孟如意房间的人是你。”   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想借助玄武兽的尊位救下孟如意,另一方面,他感觉到无定仙门与从前似乎不一样了,既然来了这里,不如就隐藏身份调查一番。   玄武兽还不知道孟如意发生了什么事,更不知道他是要去背“奸夫”的锅,他视宁折为主人,自然是宁折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当即就变成宁折的模样。   宁折看着自己的模样,点了点头,但也有一点不满意,玄武兽版的自己,眼睛好像小了点。   玄武兽爬进殿后,袁无双和其他几位长老已经在殿中,正严肃的将孟如意的事告知众人,并力图严惩。   一向爱和她抬杠的靳春秋摇着手中的玉扇:“我说师姐,这点小事不至于死人吧,况且现在门里也是允许男女弟子互相爱慕的,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   袁无双满脸怒色:“靳师弟,掌门师兄,在我眼中,修仙就应该有修仙的纯粹,男女就应有别,男女弟子爱慕之事本就不该允许,当然,你们各峰我管不了,但我峰上的孟如意必须处死,那个夜闯朝摇峰的男弟子也必须找出来一同定罪。”   昊源依旧老好人的作风:“师弟师妹你们说的都对,虽然我们无定仙门允许男女弟子爱慕,但那必须得到长老们的允许,像孟如意这般偷偷摸摸的行为,的确不妥,不如这样吧,师妹你带人先去找那男子,然后再议。”   宁折听着这一切,回想起以前来的时候,那时的无定仙门是不允许男女弟子有往来的,如今倒是真的变了,但为什么又非得长老允许,男女相爱不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么,为什么要长老来控制?   “好,我现在就带人去找,不过还请几位师兄师弟不要将自己的弟子藏着掖着。”袁无双警告道。   “不用找了,那个男人就是本仙尊。”玄武兽庞大的身躯爬进殿中,然后按照宁折的计划,在众人面前幻成宁折的模样。   这殿中所有人,如今都不到三百岁,没有一个是见过三百年前的宁折的,所以他们也不知眼前仙尊所化的人正是冥司少君的模样,都以为仙尊就是这翩翩美少年。   “见过仙尊。”各长老齐齐行礼,但同时心里都奇怪,仙尊怎么会夜闯孟如意的房间。   难道是因为,春天来了? 第21章   朝摇峰。   禁闭室。   日头渐渐当空,孟如意扒在门缝处焦急的向外看,小蛟和玄武兽已经去了两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正在担心的时候,忽见辛宝绪和几个师姐向这边走来,辛宝绪一蹦一跳的,看起来十分的开心,还没到门口就喊了一嗓子:“如意姐姐,我们来接你了。”   “接我?我……我不用受罚了么?”孟如意惊疑不定的问道。   门被打开后,辛宝绪一把将她拉出狭小的房间:“现在谁敢罚你啊,你可是仙尊喜欢的女子。”   孟如意一头雾水:“什么仙尊喜欢的女人?”   辛宝绪笑咪咪道:“就昨天到我们房中的男子啊,他是仙尊的凡身,今天仙尊已经主动向掌门和长老们说了,所以你现在没事了。”   头嗡的一声响后,孟如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为了确认她又问了几位师姐:“这是真的么?”   师姐们没有辛宝绪这么活泼,个个神色严肃,其中一个道:“是真的,师父她老人家亲自带回的消息,听说昨日下午师妹你就被仙尊扑倒过,想来是那时候仙尊就看上你了。”   “而且,听说仙尊虽已经三千岁了,但仙尊一族本就生长的比别的灵兽缓慢,虽三千岁了但还是第一次进入繁育期呢,就不知道怎么偏偏看上了师妹你。”另一个师姐说道,语气中还有着隐隐的羡慕。   “就是就是,咱们朝摇峰的的女弟子人数虽不及其他峰,但也有四百余人,比孟师妹你年轻漂亮的大有人在,也不知孟师妹你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让仙尊看上了。”其他人也在附和。   无定仙门的弟子都是凡人,是凡人就会有私欲,就会想着走捷径攀高枝一步登天。   玄武神兽虽性格温和不善争斗,但它本身就是神灵,且无定仙门这一只还是冥司少君亲自放养在这里的,若是能被神兽瞧上,那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更何况,通过辛宝绪之口,她们都知道玄武神兽是个绝色的美少年,心中更是对孟如意羡慕嫉妒恨了。   孟如意听出她们话里的意思,但现在她还没有亲见仙尊,并不知事情究竟如何,于是也不立时出言相争,只等弄清楚事情真相后再言。   朝摇峰的主殿名叫木兰殿,是以朝摇峰第一位峰主厉木兰的名字命名,大殿位于峰顶,旁边便是朝摇峰的瀑布,是这秀丽山峰上颇有气势的存在。   经过瀑布的时候,看着这层层而下的水流,孟如意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昨夜见到的沈暄和灵犀,那块花海中的小溪,恐怕就是这瀑布的水流过去的,也不知道他们两人现在如何了,沈暄的身上又究竟发生了什么。   进入大殿后,大殿两侧站满了朝摇峰的女弟子,孟如意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但其中最凌厉的一道,自然是来自主座上的袁无双。   好在这三年梦如意已经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眼光,所以此时此刻也能做到平静不惊,她按规矩向袁无双行了礼便等着被训话。   果然,虽袁无双已经知道昨夜闯峰的的男子是仙尊,但还是把孟如意训斥了一顿,要她在无定仙门的这些日子端正品行,严守门规,否则即便是有仙尊护着,她也不会放之任之。   孟如意听了这些,第一反应不是袁无双的这番训诫有失偏颇,而是感叹自己被仙尊选中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虽然说她的的确确是有想过要嫁人的,但考虑的范围都是人类,可从没想过要跨种族啊。   “凌香,觅月你现在将孟如意送到仙尊那里去吧。”袁无双吩咐道。   “是。”两个颇为干练的女弟子走出来。   孟如意心头慌张:“现……现在就要去么?”   现在去是做什么?从此生活在一起?以什么身份?会不会被要求做什么事?   这些都是她所担心甚至害怕的,毕竟她们都说了,仙尊对她有意思。   但即便她没有做好去的准备,但这无定仙门也没人敢留她,就算她现在想要离开仙门,恐怕也没机会了,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两个师姐前去仙尊的住处。   这三百年来,玄武兽一直是住在湖底的,为了替宁折背锅,他只能搬出来,要了天虞峰上的一处清幽的院子住下,此院曾是无定仙门开山祖师昊云清修之处,而昊云喜兰草,因此院中种了许多兰花,在昊云仙去后就一直空着,但平日都有弟子精心打理,所以即便六七百年了,这处小院还是保存的十分完好。   孟如意被送来的时候,首先就闻到了满园的兰花香,现在是初春,正是春兰绽放之时,让人闻着十分雅惬。   可再好闻的花香,此刻也不能平复她的心情。   候在门口的几个弟子见了她来,纷纷恭敬的行礼,想她昨日还被评头论足,今日却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连天虞峰的弟子都要敬拜她,也是感慨。   忐忑的踏进院中,并未见有什么人,又鼓起勇气走厅中,这才看见地上趴着玄武兽,闭目养神的,而她的小蛟则聚精会神的看着墙上的万仙图。   宁折早就听见她来了,也知她在外面踟蹰了许久才进来,便也猜到她对于这件事肯定是心情复杂的,回头看去,果然见她一副小心翼翼又不自在的模样。   “见……见过仙尊。”孟如意轻声道。   玄武兽听到声音,半睁开眼睛,兴致缺缺的嗯了一声,然后指了指一个房间:“你住这里。”说完又趴了下去,半分也没有对她喜爱的样子。   “好。”孟如意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向房间走去,顺带的把宁折也给抓了进去。   虽然现在宁折和她已经解除了束缚咒,但在这里只有宁折和她最熟,把他带在身边她才能稍稍安心。   而宁折,虽然解了束缚不再受她控制,但他要隐秘的留下来,呆在她身边做她的灵兽就是最好的方法。   进了房间,她虽有万般疑惑想问宁折,可宁折现在是说不了话的,她必须等到之时过后才行,现在四下无人,她只能心中乱想。   于是宁折就听到了如下这些:今晚怎么办?仙尊会不会要那个?可是不行啊,我和他又没感情,可若是不从,我也反抗不过啊,要不眼睛一闭算了,毕竟他模样不错,我也不吃亏,但万一怀孕了怎么办,生出来的是蛋还是孩子……不行不行,好像还是做不到啊……   如此种种,她想了许多许多,最后她一把将宁折提到眼前:“小黑,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你一定一定要阻止仙尊,虽然他喜欢我,模样也不错,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还没做好准备,你帮忙说下情,让仙尊给我点时间适应,求你了。”   她恳求的看着他,他当然也不会真让她和玄武兽有什么,于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谢谢你,你真好。”她轻轻的抚摸他的额头,然后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你……是不是也会变身?”   宁折摇着头不承认。   孟如意虽并不是十分相信,不过她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若是神灵精怪想要变成人身,必定要一定的修为做支撑,既然这小蛟连她都反抗不过,那就证明他能力不怎么样,只是走了好运交了仙尊这样的朋友。   整整一个下午,玄武兽都在昏昏欲睡之中,他虽身为灵兽,但玄武一族生性惫懒,并不怎么修炼,一身威望几乎全是靠长寿挣来的,武儿如今还是儿童阶段,即便能变身成宁折的模样,可由于自身修为不够,也不能维持多久,且还会身体疲惫。   趁着这个功夫,孟如意将这座小院子熟悉了一遍,为了防止仙尊突然醒了要对她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她全程都将宁折带在身边。   院子并不大,只三间房间和一座两层楼藏书阁,但藏书阁是上了锁的并不能进去,院子有一个后门,开门便是碧蓝的湖泊,清澈的湖水柔柔的拍打着岸边的泥土,几条不知名的小鱼也不怕人,安静的吃着浅水里的草。   但下一秒,一只飞鸟突然俯冲而下,将那悠闲的鱼儿抓在爪中急速飞走。   孟如意被这突然出现的鸟儿惊了一下,但自然法则她也不能干涉,于是离开水边沿湖继续向前走。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后,她忽然看见湖边的林中生长着一些粉色的花朵,那些花她在昨天沐浴的时候见过,朝摇峰的弟子房间里也有,正要过去看的时候,两个年轻的女弟子却突然从林中走出来,而且背上还背着满满一篓子的鲜花。   女弟子见了她也行礼,只是神色没有旁人恭敬,眉眼之中有一种天然流露的媚态,不像是朝摇峰上那些女弟子的严肃。   “师尊,这个送给你,是我刚摘下来的。”一女弟子拿出一支花递过来。   孟如意有些不好意思:“师姐还是唤我师妹吧,我并不是什么师尊。”   女子笑道:“师尊已经和仙尊住在一处,早晚会是的。”   “也许今晚就是。”另一女子也附和,二人并没有其他弟子的那般规矩,也不知是她们本性就如此,还是未把孟如意放在心里。   孟如意尴尬的接过鲜花,脸上发烫的往回走,完全看不见背后的两个女子玩味的笑。   但是,一直藏在袖中的宁折却看到了这一幕,他也明显的感觉的出,这两个女子,不是凡人,但,她们身上也没有妖兽的味道,她们身上的味道倒有点像冥司判罚后入人间的鬼妓,可若是鬼妓,他这冥司少君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而且,现在的他,听不到这两个女子心里所想,不仅仅是她们,今晨在昊天殿,他也听不到昊源他们这些修为颇高之人的想法,不知是因为父君禁制的原因还是这些人修为已经高到可以不被人窥听心言。   回到院中,玄武兽还在睡,只不过是爬到另一间房里去睡了。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两菜一汤,热乎乎的,显然是给她这个人类准备的。吃完饭后立刻有弟子进来麻利的收走,紧接着又有弟子送来装满热水的浴桶和干净的衣物,而浴桶里,也放着几朵粉色的花,香气扑鼻,在清雅的兰花香中有些与众不同。   孟如意不敢泡在桶里洗,只简单的清洗了一下,然后就带着宁折回了房间,并且将门锁好。   睡觉的时候,她用多余的毯子给宁折做了一个小窝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但想了想,还是将他挪到枕头旁,比起有神识的宁折,她现在更担心在另一间房呼呼大睡的玄武兽。   宁折看得出她现在是真的不想和玄武兽有什么,心中也有了些好感,因为这一日中,他听到一些弟子虽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会对她被玄武兽看中这件事有着嘲讽甚至嫉妒,谁曾想,她这个当事人却是十分理智,并没有因为一步登天而狂妄。   不过,听她的意思,她虽然有些害怕但是并不排斥和玄武兽有夫妻之实,只是需要时间准备,所以这样看来,她也是个想要走捷径的。   凡人果然就是凡人,从不想着脚踏实地,怪不得这几百年来修成仙神的凡人越来越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到了子时,一直等着问宁折问题的孟如意却睡着了,宁折因为心中有事依旧清醒,他正想着白日里的一些事,突然觉得身体一热,一阵淡蓝色的光芒闪过后,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成了人。   奇怪,自己并没有想要变成人的念头啊,为什么突然就现了凡身,就和昨晚一模一样,他仔细想了想,发现不管是说话还是变身为人,都是子时开始的,或许这就是关键?   正当他思索的时候,忽然听见孟如意怯怯的声音传来:“仙尊,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我真的还没做好准备,会……会扫了您的兴的。” 第22章   孟如意本来是已经睡着了,但是因为这一天发生了许多事,再加上担心母亲和弟弟,所以睡的并不踏实。   她甚至还做了一个梦,此次醒来也是被梦惊醒,其实平时她都有记住梦的能力,可是现在,看着眼前的美男子,早就把做了什么噩梦给忘到脑后了。   昨夜初见这男子时,只觉得这人眉目生好看,但因为事发突然,整个人都是一种发懵的状态,所以也没来及细品。   此刻再见,虽他是成年男子的身量,但浑身干干净净,少年气十足,尤其是他懵懵的看着他身体的模样,像极了春睡图中那午后醒来还恍然梦中的画上人,让人忍不住的想摸一摸,捏一捏。   而她,虽刚才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怯怯的,但其实心中并没有想的那么害怕,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羞涩。   试想,一个绝色的美少年卧在你床榻,衣衫单薄,半遮未遮,而且他对你一见钟情,半夜情不自禁偷偷来看你,在别人面前大方承认你在他心中的位置,并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你在一起,难道,会有人不心动?   不管别人如何,反正,她现在的心在乱跳。   宁折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现在会醒的,明明他听见她的呼吸早就均匀,应该是睡着了才对,而且,现在她看他的眼神,为什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哦,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休息,本……我出去睡。”他将半开的衣衫扯上,下了床向玄武兽的房间快速走去。   他这果断离开的举动,此刻在孟如意眼中却是君子行为,不强迫,尊重女子的意愿,在男子为尊的凡人世界,可是十分难得的。   于是宁折走后,她拽着被角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才又躺回温暖的被窝里,平静下来的她也给自己方才的心境四个字:见色起意。   就这么又害羞又开心了一会儿,她这才想起小蛟好像没什么动静,起身看了看自己给它做的窝,里面什么都没有,便猜测是仙尊将它赶出去了,看来,仙尊刚才来她房间的的确确是想做什么的,所以才让碍眼的小蛟消失了。   这样想了许久,越想越睡不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睡去。   而宁折去了玄武兽的房间后,并没有躺下休息,而是一直清醒着等待着自己的变化,可是直到天亮他都没有变回原身,依旧是凡身的模样。   睡醒的玄武兽睁眼见自家主人竟然在身旁,又是开心又是好奇:“少君,您怎么睡到我房里了?”   宁折揉了揉眉心:“没什么,就过来看看你,武儿,和你商量一件事。”   武儿连连点头:“少君请讲。”   “以后,如果本君以凡身出现,你就变化成本君的龙身,如果本君以龙身出现,你就变成本君凡身,能做到吗?”他夜里想过了,现在凡身和真身什么时候会出现变化他还不知道,只能先让武儿做好准备,免得穿帮。   武儿点了点头,随即变成黑龙的模样:“是这样么?”   宁折见他虽看起来憨厚,但挺聪明,于是学着孟如意常对他做的那样,欣慰的拍了拍武儿的额头:“没错,就是如此。”   和武儿商议好之后,他又叫来院外伺候的弟子,让他们去告诉昊源,他要面见无定仙门所有的弟子,昨天那两个身上有鬼妓味道的女子,一直让他心生怀疑,无定仙门,不应该出现这样的东西的。   孟如意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房间里全是淡淡的兰花香,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脸色又是一阵发热,穿好衣衫后,她紧张的来到厅里,却并未见到仙尊的身影,只有两个弟子正将饭菜送来。   “仙尊呢?”她问道。   两个弟子恭敬的回道:“仙尊今日要面见所有弟子,现在已经去了聚仙台,走的时候吩咐我等好好照顾师尊您。”   这样被叫师尊,她还有些不习惯,因为仙尊的原因,现在她已经和袁无双她们一个辈分了,对于这种不是靠自己能力而是凭着仙尊的喜欢得来的尊位,她觉得有些不踏实,毕竟,她现在还没有和仙尊成亲。   吃了早饭,她让两个弟子将她带去聚仙台。   聚仙台便是前日她们爬过的那个长长的石阶尽头的大广场,她到那里的时候,广场上已经站满了弟子,约莫有两三千人,聚仙台上又有一高台,高台上正站着仙尊和昊源以及其他四位峰主。   她没有直接过去,而是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悄悄的看着。   高台上的宁折凝神扫视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弟子,随后问昊源:“所有弟子都已经到了么?”   昊源道:“回仙尊,目前在仙门内的弟子都已经来了,仙尊将弟子们聚在一起,可是有什么训诫?”   宁折回道:“没什么训诫,只是本君现在修成了凡身,所以想见一见大家。”   昊源有些讶异,他在这无定仙山两百多年,认识的仙尊是一个只知道吃饭睡觉的神兽,从来不管仙门里的事,怎么现在修成凡身了,突然就对仙门感兴趣了。   “既然如此,那老夫为仙尊介绍一二。”昊源说完将如今五峰和独立于五峰之外的摘星楼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宁折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现在只想知道那两个女子还有沈暄的情况,可现在已经将这些弟子看了好几遍了,都没有看见她们的身影。   由此可见,昊源这个老东西,在骗他。   “掌门,你既然说门内的弟子都在,那为何常在天虞峰湖畔摘花的两位姑娘不在这里?”他问道。   昊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副明白了的模样,昨日仙尊要了那孟如意去,今天又问那两个摘花的女子,看来也是动了凡心了,听说玄武一族和凡人一般,也是三妻四妾,甚至更甚,毕竟是龟类嘛,能力强悍,想来是一个孟如意满足不了他,需得几位女子才行。   “那两个女子并不是仙门弟子,而是先掌门小女儿苏映真的侍女,所以并未来此处。”昊源小声说道,同时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这里散了,便和小师妹商量一下,将那两个侍女给送一个过去,不过这样一来,那小院子不够住啊,是不是还得加建一间。   宁折是为追查而问,哪里知道圆滑的昊源已经考虑了那么多:“哦,原来如此,那她们不是门中弟子,也可以住在这里么?”   昊源叹了一声:“仙尊您久居湖底有所不知,老夫那小师妹被夫家迫害差点丢了性命,后来虽人救了过来,但胆子却变得极小,害怕旁人近身伺候,唯有这两个一直伺候她的侍女在身边陪伴才能安心,先掌门羽化前,再三嘱咐老夫好生照料小师妹,所以才破例让她们二人住在这里的。”   宁折疑惑:“哦,竟然有这等事,那本君待会儿过去看看,究竟这先掌门之女被什么吓到了,竟然连人都不敢见。”   昊源却面色为难:“仙尊还是别去了,小师妹现在脾气古怪,成日在房中不出来,您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而且她胆子变小也不是旁的事,是她相公有了别的女子但又畏惧无定仙门的势力,于是骗她喝了丢性命的药,所以她才不信任别人。”   宁折心道,被枕边人算计,的确是会寒心,由此害怕别人,也是常情,但这个苏映真让两个有鬼妓之嫌的女子在身边贴身服侍,也让人不得不怀疑,于是又道:“无妨,本君去瞧一瞧,或许还能解了她心结呢。”   弟子们都散去后,宁折正要随着昊清前去,忽然见孟如意在一旁探头探脑,他想着自己是要去见女子,把她带上可能会方便一些,便招手让她过来一同前去。   但是,他这一举动在其他人包括孟如意看来,都是他对她的喜爱,所以才会走哪都带着。   他这样一招手,孟如意又羞涩起来,平时的大步流星现在也变成了小碎步,捏着衣裙低着头,宛若一个娇滴滴的小媳妇。   宁折是见惯了她不拘小节的模样的,现在见她温柔如水的,也不知她是怎么了。   苏映真的住所在浮玉峰和槐江峰的交界之处,是一个建在山壁上的几间青瓦小房,旁人轻易不能上去,只能御剑飞到一个小平台处,得了那两个美貌侍女的允许方能进入。   一行人到的时候,两个侍女正在平台上侍弄花草,但比起昨日的媚态,此时的她们却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温温婉婉的,十分可亲。   两位侍女将几人迎进房中,一人端茶倒水,一人进房中询问苏映真是否见客。   在大家等待的时候,孟如意坐在最角落打量着四周,一不小心将旁边小桌上的一支笔碰掉了,好在大家都没发现,她也装作不经意的去捡。   谁知在捡笔的时候,又看见地上还掉了一本书,翻开的书页上画着两幅画,她只看了一眼就吓的满脸通红,原来那书是一本欢喜书,画上是男女欢好之图,模样动作都栩栩如生,尤其是两个女子,媚态天成,仿佛活了一般,即便是女子看了,也禁不住心脏砰砰直跳。 第23章   无定仙门出现这种读本,孟如意自然是诧异的,在她心中,无定仙门这样的修仙之地,应该是清清静静的才对,怎么会有这样的俗物。   她方才路上听说这里住的是上一任掌门的小女儿苏映真,难道是这位老前辈也有凡心,所以才藏了这么一本,不过这是旁人的事,她也管不着,所以当下不动声色的将书给合上了。   侍女进去房间好一会儿才出来,但是那位苏映真前辈依旧不愿见人,宁折也不强求,因为他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是为了见这两个侍女而来,而他已经有了结果,这两个侍女没问题,但是昨天他见到的她们,是被附身过的。   他现在虽能感觉那两个鬼妓就在此处,但却怎么都找不到踪迹,恐怕是藏于什么法器之中了。   但这屋子布置简洁,一目了然,实在是没有看到能够藏身之处。   “武儿,你看看这里可有什么法器?”他用神识问道。   玄武兽变成的小蛟动了动鼻子:“没有。”   自己被施了禁制看不出来也就算了,玄武兽也看不出来,可见这两个鬼妓还有点道行,而有道行的鬼妓,生前必是有修为的秽乱之人,以采补来提高自身术法,死后就被冥司判罚为鬼妓,专门侍奉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   只是不知这两个是怎么逃出了监管,竟然来了这里。   此时躲在书中的两个鬼妓,心中也是惧怕不已,她们在此生活多年,从未害怕过玄武兽,但今日却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凌厉的仙力,且这仙力压的她们几乎动弹不得。   所以在这些人进来之前,提前感知到了的她们匆忙将书放到角落然后钻进去,但是没有时间控制那两个侍女将书合上,幸好孟如意碰掉了东西看见了这本书,否则她们都不知道能不能逃过一劫。   宁折遍寻无果,只好先离开,但是这个地方他是不会就此放过的,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想办法解除父君的禁制,到那时候事情就容易多了。   他心中想着修习,孟如意也有同样的想法,她入无定先门的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修习仙术,此刻仙尊就在身边,这可是上天赐予的好机会。   于是趁着午后闲暇,她端了茶去找仙尊,将自己想要跟着他修习的事说了,她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脸色,却讶异的发现此时的仙尊似乎有些不同。   此时的仙尊,眼神茫然,神色懵懂,仿佛一个刚开智的小童子,而昨夜和今天午时之前的仙尊,眼神则是坚定和清明的,而且,现在的仙尊,眼睛也好像小了一些,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这样敏锐捕捉产生的心里话,全被已经变成龙身的宁折听的清清楚楚,他惊讶于她这细微的观察能力,他以为只要面貌一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未曾想她仅靠观察眼神就产生了疑问。   “告诉她,晚点会给她一本心法。”他对玄武兽吩咐道。   玄武兽依言对孟如意说了,孟如意心中欢喜,没想到仙尊竟然这样好说话,于是趁热打铁又提了一个请求:“仙尊,我有一个好朋友,对我照顾良多,她一直仰慕仙门,想要进来看一看,不知仙尊能否行个方便。”   宁折知道她指的是傲雪,虽然说对傲雪他不怎么喜欢,但是也没什么讨厌的,便也答应了。   她本来只是试一试的,没想到她的予取予求他都答应了,父亲去世的这三年,她遭受了无数的白眼和非议,现在有一个这样强大的仙神站在她背后,她自然是感动的。   当即,她就托了弟子帮她送一封信给傲雪,信中邀请她前来,同时也让她帮着去自己家里看看,看看母亲是不是还在生气,若是不生气了,她就找机会回家。   做完这一切后已经是傍晚,外面的弟子照例送来饭菜,但这一次还跟来了一个美貌的女子,正是服侍苏映真的两个侍女中的一个,并说明是掌门亲自去苏映真那里将人要来的,颇有邀功的意思的。   宁折心道昊源这个圆滑的老家伙,虽是掌门之人,做的却是皮条之事,枉为一门之主,不过既然人送来了,那他就留下,他倒要看看人被送到了这里,那两个鬼妓会不会找来。   鬼妓这魂灵,是不能像其他鬼魂那样随意附人身的,她们附身的人必须是各方面和她们生前的身体相吻合才行,所以找到一个不容易,她们肯定不会轻易就放弃这具身体的。   可这个叫安儿的侍女的到来,也让孟如意有些不知所措,白日的时候她还感动不已,可是晚上仙尊就又收了一个女子,她是又是尴尬又是自嘲,果然自己不能太天真。   但幸好现在没有和仙尊成亲,虽说自己感激也心动仙尊对她的种种,可是这种与别的女子分享丈夫的事,她是做不到的。   安儿十分乖巧听话,一来就帮着孟如意做这做那,轻言轻语的,让人憎恨不起来,就算孟如意恶毒的想要找她麻烦也没有由头,更何况她也根本硬不起这个心肠,争风吃醋本就是女子受伤男子得意的事,她又何必伤害无辜之人。   不过因为安儿与昨日湖边的态度形成了不小的反差,又让她奇怪起来,怎么安儿也像变了一个人。   晚饭后,宁折为了方便观察,借口房间不够,特意让安儿独自住在藏书阁,安儿也顺从的搬了进去,这样一来,就让昊源误以为仙尊是更宠爱孟如意的,于是对孟如意也更加的照顾。   不过对于其他弟子而言,仙尊既然已经有了两个女子侍奉,那么就可以有第三个第四个,于是一些胆大的女弟子也避开袁无双的掌控,悄悄摸摸的在小院附近出现,希望能入了仙尊的眼。   傲雪来的那日,正好就遇到这么个情形,她虽为孟如意不平,但更多的是担心,她自己如今就是这样的处境,深知孤苦的女子在权贵的手中就是玩物。   “傲雪,这里就是天虞峰,无定仙门的中心所在,我就住那边。”孟如意向她介绍着。   “哦。”傲雪随意的看着四周,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   孟如意有些诧异:“怎么了,不是你非要来么,怎么来了又兴致缺缺的?”   傲雪嫣然一笑:“没有,我只是爬了这么久的山有些累了,对了,我听城守说仙门里有一个摘星楼,里面的弟子是仙门中最厉害的,你能不能带我去瞧瞧?”   孟如意有些犹豫:“摘星楼在涿兴峰,而涿兴峰的峰主穆辛是个极可怕的人,我……我不敢去。”   傲雪撒娇道:“哎呀,你就陪我去嘛,我好不容易来这一趟,见见那些厉害的人物才能不虚此行,你就帮帮忙,你娘那边就包给我,绝对不让你担心,你看如何?”   孟如意本就是个心软的,再加上傲雪的撒娇无人能抵抗,最后只能答应了。   到了涿兴峰,她请一个峰上的弟子帮忙叫灵犀出来,却被告知灵犀已经在昨夜去执行紧急任务了,此时并不在峰中。   “你可知道是什么紧急任务,危险不危险?”她很是担心。   弟子摇了摇头:“回师尊,弟子并不知,只是听说江陵城附近有妖兽出没,所以摘星楼的师兄师姐们就赶去了。”   傲雪低声对她道:“这事我知道,昨夜城守来了我院子,但饭还没吃完就被叫走了,我听说是出现了一个半人半妖的妖兽。”   “半人半妖?”孟如意一下子就想到了沈暄。   “没错,据说模样还不错,人形兽身,神智失常,残忍的杀了一个人,却又悲鸣不已,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   孟如意拧着眉:“杀人后悲鸣,那是不是表示他并不想这样做?”   “不可能吧,妖兽嗜杀,怎么会有同情心。”傲雪表示不理解。   两人正说着,一模样俊俏的年轻男子从峰下走来,见了孟如意后明朗一笑:“弟子见过师尊。”   孟如意见他面熟,犹豫的问道:“你好像是摘星楼的封宋对吧。”   封宋笑道:“师尊好记忆,弟子正是封宋,师尊怎么到涿兴峰来了,是有什么事么?”   孟如意见他说话爽快,并无什么弯弯绕绕,不像其他弟子同她说话时要纠结半天,而且这几天她也听说过他的事,知他是当今天子的亲侄子,父亲是镇北王,封地无数,母亲是宰相之女,大家闺秀,所以出身皇家的他,是这无定仙门身世最显赫的一个弟子。   一个高高在上的贵族子弟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了摘星楼弟子,且没什么架子,这让她颇为称赞,于是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哦,我是带我的好朋友四处走走,我们正想要去摘星楼看看,不知你可不可以带个路?”   “当然可以,师尊这边请。”封宋说完走在前边领路。   “傲雪,走吧。”孟如意去拉好友,却没料到傲雪浑身僵硬,嘴唇紧咬,眼中更是有泪花闪动。   “你怎么了?”她担心的问道。   傲雪摇了摇头,擦掉眼泪后又将一直戴在脸上的面纱固定紧,眼神坚定:“走吧。” 第24章   涿兴峰地势陡峭,封宋和孟如意是平日习惯了这些,但傲雪从小大家闺秀,虽说后来也吃了些苦,但这样的山路对她而言还是很困难的,一双脆生生的脚每走一步都是疼的。   但这样的情况下,她依旧不吭一声,强忍疼痛向前,还是孟如意心细瞧出来硬要背她,但傲雪哪里愿意好朋友辛苦。   两人正推搡着,封宋突然御剑而起,一双好看的眼睛带着灿烂的笑意:“弟子带你们上去吧,虽然师父平日为了弟子们锻炼都不让御剑出行,但今天我就破例一次吧,待会儿要是师父怪罪起来,还请师尊帮弟子说句话。”   他说话时调皮可爱,没有什么距离感,也不会让人因为男女有别而难堪,这让孟如意能愉快的接受他的提议,于是拉了傲雪站上去,不一会儿,三人就到了涿兴峰峰顶。   其他四座峰孟如意都去过,唯独这涿兴峰顶她是第一次来,比起其他峰的俊、秀、奇、高,涿兴峰给她的第一印象是“深”,这里的峰顶生长着许多两三人都合抱不住的参天大树,树林间偶尔露出屋檐一角,有种深藏不露的感觉。   “摘星楼在这边,师尊随我来吧。”封宋当起了向导,而傲雪一言不发,方才噙着泪的眼,此刻也恢复了平静。   孟如意也很好奇摘星楼这个仙门里最厉害的存在,所以注意力都在摘星楼上,并未注意傲雪与以前有所不同,只以为她这时候的少言少语是因为封宋这个男子在场的缘故。   到了摘星楼,一座二十八层高的木塔矗立在林间空地处,金色的阳光撒在塔顶琉璃上,光彩流动,让人称奇。   “这塔一共二十八层,每一层住着一个弟子,越上层代表实力越强,师尊您的好友灵犀就住在最顶层,名号青龙。”封宋介绍到。   孟如意有些自豪:“她这么厉害啊,那封宋你是在第几层?”   封宋指着塔顶:“弟子在灵犀下一层,号白虎。”   “哇,那你也厉害。”孟如意赞叹道。   傲雪迎着阳光看向那塔,默默的,像是眼睛不怕阳光一般,直到封宋从她身边经过,带起了她的一片衣裙,她才回过神来,可他已经走开了。   “对了,我听说城外出现了妖兽,是真的吗?”孟如意又问道。   封宋点了点头:“是出现了,不过师尊不用担心,刚刚接到消息,那妖兽已经被除掉了。”   “已经除掉了啊。”不知怎的,孟如意心中有些不安。   参观完毕后,封宋又将两人送下山,随后离去,傲雪与孟如意告别后,也准备坐上回城的马车。   “傲雪,你今天没事吧,我感觉你好像心情有些不好。”孟如意还是察觉出来了。   傲雪故做无事:“没有,就是走了些路,有些累了。”   孟如意估摸着也是如此:“那你回去后好好休息,等我将来学会了御剑术,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傲雪笑了笑,有些无力道:“好。”   两人分开后,孟如意走路回天虞峰,傲雪靠在马车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真的累了。   突然,马车停下,外面的车夫和侍女和护卫都没了声音,掀开车帘一看,他们竟然都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而马车前,一人长身玉立,正是方才一直陪着她和孟如意的封宋,但此时的他,神色冷峻,眼如寒冰,与之前那个明俊的男子判若两人。   傲雪怔了怔,下意识的放下车帘,挡住自己不安的脸。   可是,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马车一沉,是封宋踩了上来,他一把掀开窗帘,如修罗一般踏入她的温柔之地。   傲雪吓的向后躲了躲,可是这狭小的空间里,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齐州与江陵城相隔千里,你竟然找来了,说吧,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封宋冷漠的问道。   傲雪苍白着脸,毫无血色的唇张了张,却一个都说不出,原来方才峰上他已经认出她了。   封宋见她不答话,四下打量着车里的装饰:“西南云锦价值千金,却只是这车里的内饰,北地白狐皮,万金求不得,也不过是你坐下的垫子,看来,你这新主顾甚是疼爱你,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待人家,朝三暮四,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傲雪身体微微颤抖:“我……我只是想见见你,没……没有别的意思。”   她凭着他当年留下的只言片语,边走边寻,千山暮雪,万般苦楚,明知相见时必定物是人非,可还是忍不住想要见一见。   封宋嘴角挑起一个玩味的笑,一手撑在她的耳旁,语气暧昧:“见我什么?我哪里你没见过么?你当年那样的手段,我可是被你吃的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   她长长的睫毛翕动,一滴眼泪无声滑落,动人又动容。   可这样的动人之色,却没有打动身前的男人。   封宋冷笑一声:“你不用如此,你这眼泪骗骗那时年少的我还行,但现在,我已经不吃这一套了,你走吧,不要再来纠缠,否则今日是我最后的仁慈。”   “你就这样恨我?”她神色恍然的问道。   “恨?不,我不恨你。”他贴在她的耳边,呼吸轻扫着她的耳垂,一字一句道:“毕竟那一个月里我食髓知味,夜夜销魂,你这样的美人,人间少有,男人疼爱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恨。”   说完这诛心之言,他终于起身,缓缓退下马车,只留浑身冰冷的她,神色凄凉的坐在那万金的狐皮之上。   封宋走后,睡着的仆人们都醒了过来,他们继续赶着路,一点也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   孟如意回到兰院,仙尊正蹲在树下翻着蚂蚁,安儿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将他翻出的蚂蚁装在罐子里,若是挖到大蚂蚁,两人还相视一笑,玩的不亦乐乎,而她的小蛟团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初春的阳光在他的漆黑的鳞甲上闪着冷耀的光。   看着玩在一处的仙尊和安儿,她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怎么生气,但明明应该生气才对啊,她看着正聚精会神拨弄着蚂蚁的仙尊,又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好像没有乱跳,奇怪,为什么没有那夜相见时紧张又羞怯的感觉?   走到椅子旁,她将宁折拎起坐下,然后将他放在她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龙角,心里想着方才的事情。   宁折此刻清晰的听见她将玄武兽与他区分开来,虽说她还是心存疑惑,但他却佩服她的直觉,都说女人心细如发,他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而且,他还听见她在怀疑城外的半人半妖是不是沈暄,如果是,沈暄的身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灵犀又是不是真的把他杀了。   “仙尊给你的心法你修炼的怎么样了?”他打断她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哦,正在修炼,就是有些地方太深奥了不是很了解,问了仙尊,仙尊的解释我也听不是很明白。”   宁折心道那小子不学无术,只靠自己的神力就足够应付人间的事,哪里会懂这些。   “我会去和仙尊说一声的,今晚你别睡了,子时让他带你去修炼。”他禁制在身,需要一个帮手,玄武兽虽有神力,但智力不足,她正好来补这个空缺,教她一点仙术防身也未尝不可。   她见他主动帮忙,自然是开心的:“好啊,那就多谢了。”   到了午夜,仙尊果然来敲她的门,看着身前男人的冷俊的模样,她的心跳又加速了,难道,自己只对夜晚的仙尊有感觉?   孟如意啊孟如意,你不纯洁。   “走吧。”宁折好笑她的内心戏,将她带到湖边的一块被那些粉色花朵环绕的大石上,教她调息心法,借助月之精华来提升她的修为。   他虽从未教过徒弟,但好在极有耐心,她不懂的他都手把手去指导,只是这样一来不免肌肤相触,这样的情况下,孟如意只能拼命让自己不要乱想,努力将神识都集中在修为上,方能不被他那年轻的身体给蛊惑了。   她这样做之后,宁折也听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所以也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该怎样就怎样,却不知认真教导的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撩拨了这个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女子。   半月之后,孟如意的修为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她毕竟修习的是冥司术法,凡人之术哪里能及,那条她一直控制不住的鲛绫,如今也能踩上去飞个十来米了。   只是,她是凡身,宁折教她的仙术是仙神修炼的,这样一来,她的身体和精神力都有些支撑不住,尤其是精神力,她感觉自己好像时常会产生幻觉,仙尊明明坐在石头上打坐,她却偏偏将他看成是一个醉卧的美人,好几次差点没忍住的要扑上去。   但她好不容易得了这机会,怕说出这异样来被仙尊嫌弃,所以一直强忍着,甚至还随身带了一根小针,一出现幻觉就扎自己一下,这才避免情不自禁做错事。   因她都是半夜修习,所以白日里都在睡觉,有时候下午起来,见仙尊和安儿又玩在一处,虽然依旧会疑惑,但又找不出什么破绽,只能放下,等着子时的到来。   只是她和宁折都不知道的是,两人做这些的时候,天虞峰的最高处,有两双眼睛正注视着他们。   “可惜了,此女本是打算配给容侯或者封宋的,没想到竟被仙尊看上了。”说话的正是曾经帮过孟如意的槐江峰峰主靳春秋。   “无碍,配给仙尊反而省了我们的力,这几日都有给她喂药吧?”另一鬼面男子问道。   靳春秋摇动手中玉扇:“从她入门那日就一直放在饮食中没停过,不过她心性倒是坚定,撑到现在都还能控制的住,不似其他被选中的女弟子,如今已经任由宰割了。”   “男弟子那边呢?”   “也日日服用妖兽之血,有几个出现妖兽化,已经借口送回原籍秘密解决了。”靳春秋语气漠然,似乎杀的那些人不过是只蚂蚁。   鬼面男子点了点头:“沈暄还没抓到?”   靳春秋神色这才有一丝凝重:“嗯,派出去追杀他的人见他逃入了西南原始林,无法深入,只能放弃。”   鬼面男子似有不悦:“沈暄绝不能留,至少在我们需要的那个孩子出生前,绝不能让他多事,灵犀现在在何处?”   靳春秋回道:“她放走了沈暄,现在正被关在玄铁囚室,送进去的几个男弟子都被她打成重伤扔了出来,怕是指望不上她了。”   “指望不上?”鬼面男子轻笑一声:“她这样好的条件不能就这样算了,把她给容侯吧。”   靳春秋又摇动玉扇,嘴角一丝谄媚:“容侯可是您的血脉,若是灵犀真生下孩子,那孩子也是您血脉的延续,只要您舍得,我自然是可以照办的。”   鬼面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给他吧,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那个君上制造一具合适的身体来承载他的灵魂,不管是别人的血脉还是我的血脉,我都不在乎,一切都是为了君上。”   靳春秋眼神微动,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俯首贴耳的点了点头,然后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子时后不久,江陵城突然下起了大暴雨,正在练功的孟如意被雨浇了个通透,淋湿了的衣衫紧紧缚着她的身体,但宁折不让她离去,越是恶劣的天气,越是修炼的好时机。   可在这暴雨之中,他也被淋湿衣衫,雨水顺着他俊美的脸庞淌下,经过惑人的锁骨,隐入身体的某处。   看着这一切的孟如意有些失控了,她赤脚踩在被雨打的碎了一地的粉色花瓣上,一把抱住他,冰冷的雨水中,她的呼吸,她的身体均是滚烫的。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让宁折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任由雨水冲刷着他们。   而城中傲雪的大宅中,她取出一条软鞭递给洛衡,然后跪在他的面前:“今天之后,我父兄当年加害给你的就还清了,请你遵守诺言,将致儿还给我,放我们母子自由。”   拿着软鞭的洛衡眼神一冷,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我想你记错了,今日之后,你父兄施与我的鞭刑的确是还清了,但,我本是你沈家的主人,我母亲临死前将我托付给你们照料,却被你父兄认为我翻不了身,在我年幼时任意羞辱,还让我做了你五年马奴,这事你还记得吧,这也是要算的。”   “你要怎么算?”她颤抖的问道。   洛衡抬起她的脸,眼中有着隐忍的欲:“自然是等价的算。”   玄铁囚牢灵犀蜷缩在床角,春日的闪电将她苍白的脸照的忽明忽暗,,她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铁床上,一动不动,像是雕像一般。   突然,外面的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哒哒哒,哒哒哒……干净、冷静、有力,一步一步的踩进她的心里。   这熟悉的脚步声,终于让她有了反应,她害怕的看着门口,希望这个声音不要在自己门口停下,她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脚步声停在另一间房间前,这让她松了一口气,她想,一定是自己听错了,那个人还未回仙门,不可能是他。   可她没等她庆幸,脚步声又响起,最后,停在了她的房门前。   咔嚓一声,玄铁制成的重锁被打开,闪电的光亮中,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看也未看角落里颤抖的人儿,然后随手关上门,但是门没锁,像是他有十足的把握屋子里的这个女子无法从他手里逃脱。   男人进房间后,点燃了烛火,温暖的烛光下,却是一副冷若冰山的脸。   见到这一生自己最害怕的人,灵犀不由自主的向角落又缩去。   容侯慢条斯理的脱下手上的皮制手套,露出一双干净修长的手,然后卸下随身的利器,冷气逼人的站在灵犀面前。   强大的可以瞬杀妖兽的灵犀,随便就可以将师兄弟打成重伤的灵犀,此刻却像最无助的小兔子,她明明有许多哀求的话语,可是看着这个一手将自己训练出来的男人,看着这个自己最害怕的男人,她只能眼睁睁的任由他压下来。   然后,她听见他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句:“忘掉他。 第25章   暴雨如注,可浇不开孟如意抱着宁折的手,也浇的地上粉色的花瓣纷纷掉落,空气里都是香甜的味道,竟是大雨都无法将味道冲淡。   这味道,仿佛这世间最好的催化剂,鼓励着孟如意去追寻快乐,但在宁折闻起来,却不过是普通的花香。   “你……你松手。”宁折不自然的说道。   可她不但不松,还用脸蹭着他的肩膀,甚至,看着那惑人的锁骨,她还轻咬一口,活脱脱一副女登徒子的模样。   宁折被她咬了这一下,忍不住身体一紧,神色也有些不自在,这般与女子亲近,他也是第一次,即便他没做过那事,但也清楚孟如意这一咬意味着什么。   但比起孟如意的混乱,他的神智是清明的,知她练功途中突然这般没有章法,必定有什么蹊跷,于是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移开:“喂,清醒一点,把手松开。”   孟如意虽听得见他在说什么,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就是做不到,她现在高热,身体像在焚烤,而他,是能解救她的良药。   “不要。”她抱的更紧:“你能不能专心一点,你既然将我带到你身边,为什么还要把别的女子留下,你知不知道我很生气啊,我都不想喜欢你了,我都难受死了。”   她没有喝酒,没有醉,可却像那醉酒之人,说着心底的话,蛮横的,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但却放在心上的。   这相处的半个多月的陪伴相处,不知何时,她对他的感觉,从感激,从见色起意,慢慢的变成了一种欢喜,一种思念,一种嫉妒。   虽刚开始的时候看到他和安儿在一起,她告诉自己若是他这样三心二意她绝不侍奉,可现在,她只想独占,将他藏起来,谁也不能看不能碰才好。   宁折怔了一下,眼中有着诧异:“你……喜欢我?”   他一直都能听到她心中的,知道她对自己白天晚上性格不同有怀疑,但从未在她心中听见喜欢两个字。   殊不知,女孩子将自己的心若是藏起来,即便是仙神,也不一定听的明白。   刚成年的小龙,虽已收到过其他女仙的明示或暗示,也被父母玩笑下说要给他与某仙府长女定娃娃亲,但这样直接被当面表白,还是头一遭。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他不讨厌她,他与她亲密接触过,也被她辨雌雄时瞧过隐秘之处,常被她捧在手里抚摸,但若是问一声是否喜欢,他现在的回答是:没有。   他清楚的知道她是谁,他之所以不讨厌,应该只是,有些习惯和她的相处罢了。   “你双眼发赤,可能是走火入魔了,我带你回去。”他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心跳也是有些急速的。   孟如意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笨蛋,我这是眼睛里进了雨水,不信你看看你自己,眼睛也是红的。”   他下意识的松手去揉眼睛,可也就这么一瞬,两片温柔覆在他的唇上,竟是孟如意趁这个空隙吻了他,甚至得寸进尺,轻咬不放,但毕竟没有经验,越界之事她也只会做这些。   若此时有旁人在侧,必定会感叹女子荒唐起来,也并不输于男子。   虽说美人在怀,且又十分主动,但孟如意的这一举动更加的让他知道,她此时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虽说她平日也是不拘小节,但这样大胆之事,她不一定能做的出来,于是又将她脸推开:“我先带你回去,你不要乱动。”   哪知孟如意会错了意:“好,你带我回去,但是要轻一点,不要吵醒安儿和小黑,更不要弄的像打架一样。”   宁折脸一黑,知她是在笑话他还在她家住的时候错将夫妻之事当成打架。   回到兰园,一院子的兰花都被打的七零八落,这么大的雨,武儿和安儿竟然都没起来收拾一下,有些奇怪。   “你自己把衣裳换了,我让安儿烧点热水过来。”他打算把安儿叫醒,这样有个人在身边,孟如意应该会收敛点。   远离那湖边之后,孟如意也清醒了一些,但对宁折的那点念想又还在,她不想他和安儿有什么接触,于是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不用,我自己去烧水。”   “好,那我也去把衣服换了。”他将胳膊从她手中拿出,然后回到武儿房间,但奇怪的是武儿并不在房中,这么晚了,他会去哪里,难道回湖底了?   不对啊,自己和孟如意刚从湖边回来,若是他回了湖中,不可能感觉不到。   他立刻换了身干净的衣衫,打了伞准备去湖边瞧瞧,今日孟如意的突然告白和武儿半夜不在园里让他有些怀疑,不,是这个时日的整个无定仙门,都让他怀疑。   正当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却见说要去烧热水的孟如意正站在安儿住的藏书阁前,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里面。   他见她如此模样,猜测是不是安儿发生了什么事,莫非是鬼妓今夜趁他不在来附身安儿的身了,因为一旦鬼妓附身后就不得不不断附在人身上,否则间隔的时间长了,她们也会虚弱的,算了算时间,半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趁着孟如意不注意,他绕到藏书阁的另一面,从窗子向里面看,然看只看了一眼,他也惊住了。   藏书阁中,书籍和衣衫散落一地,阁中的书桌上,玄武兽变做的他躺在那里,他的身上,是一脸迷醉的安儿,她双手撑在武儿的身上,细弱的身躯如海上浮舟随波逐流,正做着那无法自拔之事。   而武儿,虽平日看起来懵懂,但此刻眼中却全是不遮不掩的欢喜,热烈又纯粹,到了极致处,他甚至突然坐起,掐着安儿的细柳疯狂起来,安儿起初还能由着她,须臾之后竟是含着泪低声求饶,也是受不住他的莽撞。   宁折心中叫了声不好,玄武兽虽平日惫懒不怎么热衷此事,但一旦进入繁育期或者被人勾出享乐之意愿,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否则世人也不会用龟来形容男子那物那事。   虽他现在闻到安儿身上有鬼妓的味道,知她肯定是被鬼妓附身了,所以才意图采玄武兽的修为,可安儿是凡人之身,怎么会经的住玄武兽的摆弄,看来这鬼妓是完全不在乎安儿的性命。   更让他担心的是,武儿的眼中是喜欢的,这种喜欢不单单是目前他正在做的事,而是他对安儿的喜欢,是男子对女子的真情实意的喜欢。   安儿来了这半月,两人都玩在一处,竟然生了感情,他这个主人竟然没有察觉,让事态发展到这一步。   不行,现在必须阻止,再晚一些,不懂控制的武儿恐怕是要闹出人命了。   他立刻走到孟如意身边,见她此刻已经没有向藏书阁看去,脸上写着大大的不解。   孟如意也的确是不解,刚才她准备去烧热水的时候听见藏书阁有响动便过来看了一眼,当看到仙尊和安儿这忘我的一幕时,她第一时间是伤心和难过的,以为是仙尊选择了安儿。   但是,她也不是个没头脑的,转念一想,自己和仙尊分开也不过才片刻功夫,他怎么可能和安儿做到如此地步,所以才疑惑不解,并怀疑是不是有人冒充了仙尊。   正讶异着,突然感觉身边有人走近,扭头一看,又惊的目瞪口呆,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来人,又指了指阁内:“你……你们是双生子?”   宁折这时无法详细解释:“安儿被鬼妓附了身,你来帮我一下。”   “鬼妓?”孟如意现在已经完全清醒:“要怎么帮?”   宁折回道:“我会将鬼妓驱逐出安儿的身体,在此同时,你用我教你的术法封印住藏书阁,然后……然后看下安儿有无性命之忧。”   前面的这句话孟如意表示能懂,但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宁折说完就推开门,然后咬破手指将一滴血弹向虽神色痛苦却依旧攀附着玄武兽的安儿,血滴粘上安儿身体的那一刻,孟如意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然后一道身影从安儿的身体飞出向门口冲去,但那里已经被她封住。   “衣服穿好。”宁折拾起地上的衣物扔在安儿和玄武兽身上。   玄武兽这才缓过神来,见了那痛苦伏在地上的鬼妓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而他怀中的安儿现在已经奄奄一息,毫无血色。   他慌乱的退了出来,害怕的看着宁折:“少君,她是不是要死了,求你救救她。”   “你将灵力度些给她,然后交给孟如意。”宁折吩咐道,他知道孟如意懂医术。   玄武兽立刻照做,不一会儿安儿终于吐出一口气醒转过来,孟如意将她带到隐蔽处检查了身体,方知宁折那句话什么意思,她虽不精通妇产医道,但看着也是心疼,她将安儿带回自己房中,找了止血补气的药喂安儿服下。   安儿昏睡下后,她又返回藏书阁,玄武兽此刻已经变成他原本的凡身模样,眼中是满满的担心:“安儿怎么样了?”   她回道:“已经服药睡下,身体并无大碍,修养一段时日就可以了。”   玄武兽很是懊恼:“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想伤她,一点都不想。”   这种事她又不好劝,只能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面前,让他能静心。   做完这些后她去了宁折那边,见那鬼妓正瑟瑟发抖的跪在宁折面前,而宁折手中握着一把铁尺,尺上带着他的血,只要他稍微用铁尺碰一下鬼妓,那鬼妓就痛苦不堪,几欲魂飞魄散去。   虽然还不知道仙尊和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打算等鬼妓审讯过后再问。   “你最好老实交代为何藏身在这里,何人指使,何人包庇。”宁折严厉的问道,他不认为鬼妓敢自己独自来仙门并生活了这么多年。   鬼妓虽然害怕,但却一口咬定都是自己行为,没人指使包庇,若是问的急了,她竟然直接向那铁尺撞去,竟是宁愿死了都不敢说出幕后的主使。   宁折见逼问不出,便将她封在这阁中,等抓了另一个再来击破。   出了藏书阁,雨渐停,天渐亮,玄武去房中守着安儿,孟如意和宁折都没了睡意,站在廊下听着满山风雨。--“你不解释一下么?”她偷偷的瞧了他好一阵问道。   宁折也不打算隐瞒了:“你没有发现你养的那头黑蛟经常会不见么。”   孟如意这才醒悟过来:“你……你是小黑?”   宁折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个土土的名字:“你以后不要小黑小黑的叫,我有名字的,我叫宁折,宁折不弯的宁折。”   “哦。”孟如意听他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男人,想着从她捡到他一直到现在的种种情形,半晌后才深呼吸一口气:“所以你不仅仅是有神识这么简单,你早就可以变化成人,那现在你的这副模样是你本来的模样,还是你学做仙尊变来的?”   宁折回道:“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只是因为我化身成人的时间有限,为了避免被看出来,白天玄武兽会变成我的样子,子时到第二天午时,才是我的时间,而且这段时间里,我说话是不受限制的,你有什么尽管问。”   孟如意听了偷**喜,她方才还担心自己弄错了人表错了意,现在才知每天晚上陪着她的都是他,怪不得每天午时醒来后,她都会觉得仙尊和教她之人不是同一人,原来是这般缘故。   “嗯,我知道了。”她想了想,然后鼓足勇气又对他道:“我之前湖边对你说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吧。”   宁折咳嗽一声:“你那时候神识不清,说的是胡话,你放心,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她却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胡话,我是真心实意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用仙尊的名号将我带来这里,可是,话你都说出去了,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你的人,你不能不往心里去,而且……而且我那时亲你的时候,你也没有把我推开,我听见你的心跳了,可见你并不讨厌我,对我也不是没有感觉,否则你早就推开我了。”   她,豁出去了。   方才误会安儿和他在一起后,她心中非常难受,如今知道不是,她更明白若是喜欢就要主动一点,虽说女子要矜持一些才好,但若要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人夺去,那她宁愿不要这矜持,豁出去后,说不定就成了呢。   宁折见她这样直白说喜欢,一颗心也不禁又跳了起来,眼中也有着被再次告白的青涩:“我哪里心乱了,我不推开你是因为怕你摔倒了。”   “哦,是么,难道是我听错了?要不我再亲你一下试试。”她故意捉弄他。   宁折脸腾的一下红了:“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这么不矜持。”   他本就生的好看,此刻脸红,更显在男女感情上的生涩,若是旁的女子绝说不出这样的话,可偏偏他遇到的是孟如意这么个有些经历的人,哪里会被放过。   孟如意看着他这副模样,越看越是喜欢,越喜欢越想逗他:“我不知轻重的何止是说话,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你不是都领教过了么?”   “你真是……无可救药。”他匆匆丢下一句,大步走进房间,并砰的一声关上门。   这七百年里,没人能将他逼的逃走,即便是他那三界皆惧怕的父君,可今天,他却栽在了这个人界女子的手里。   而且,他都躲进房间了,她还在窗外捧着脸笑呵呵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呗,你看我,长的不错,又温柔体贴能干持家,身体也好,三年抱俩不是问题,你娶了我,不会吃亏上当的。”   他终于忍无可忍,砰的一声将窗子也关上,这才让她消停了一些。   天微亮的时候,雨终于小了下来,外院的弟子也送来饭菜,送来后就如往常一般离开。   孟如意想着安儿这几日恐还需要一些药才行,便追出去让这些弟子送一些来,可刚出门就听两个弟子在檐下躲雨闲聊。   “我昨天看见容侯了,半夜回来的,你猜他后来去了什么地方?”一个弟子故作玄虚的问道。   “他是摘星楼之主,自然是回摘星楼了吧。”另一弟子回道。   “错了,他去了玄铁囚室。”   “他怎么去了那里,莫非是因为灵犀师妹?”   --“灵犀怎么了?”孟如意着急问道。   两个弟子见了她不由慌乱,本想撒谎,但在她逼问下,只好告知灵犀因为犯了错已经被关在玄铁囚室已经好几日了。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她一直以为以灵犀如今在无定仙门的地位是可以横着走的,未曾想竟然也被当作阶下囚。   于是,她饭也不吃了,直接让这两个弟子将她送过去。而此时,灵犀一直被提起的腰也终于被身后的男人放下,她没有力气再移动一下,这一夜,她所有的力气都被他剥夺走,此刻,她除了还能本能的呼吸,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昨夜从他俯身的那一刻,她就在承受他不断的力量,她不敢乱动,不敢发出声音,甚至连呼吸都不敢重一些。   而临于她上方的男人也是如此,他本就少言,这样的事也能做到一言不发,即便额上和脖间青筋爆出,腰腹也是紧绷,可他眼神依旧清明,并未因为这身下前所未有的滋味而失神露出破绽。   他的最后一下,迫使她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可也就这一声后,她就紧紧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这一下后,容侯也完成了任务,他直接退离她,随手扯过棉巾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准备离开。   灵犀听见他拿衣服的声音,知道他是要走了,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有了一丝安定。   没想到她这一细微的动作还是被他察觉,他拿衣服的手临时改变了方向,端起了桌上的一杯水,不紧不慢的饮下,喉头不断滚动,眼中也是更深的颜色。   她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三年的相处时间,他清楚的知道她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所代表的含义,她方才是以为解脱了吧。她的情绪他既然能抓住,自然也知道怎么破解。   他记得他第一次训练她杀生,她不愿意,他就一遍又一遍的杀死那些用作训练的小鸟,并告诉她,只要她杀一只,后面的就都可以活。   最后,她当然是屈服了。   所以,要瓦解她的盔甲,最快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她害怕的事,她就会屈服,求饶。   他放下水杯后,又回到她身边,说出这晚重复次数最多的两个字:“再来。”   铁床太小,对他而言不好发挥,唯有这坚固的铁墙做后盾,他才能无所顾忌的去做事。   他将她抱起困在冰冷的铁墙上,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按入黑暗之中,起初,她的脚尖还能绷直,似是无言的反抗,可到了后来,只剩无力的小腿随着他的力量不断晃动。   这是一个极长的夜,可在这无边的黑夜里,她自始自终都没有求饶一句,她的眼神无力的看着门缝处,那里有微光,像是第一次见沈暄时,他送给她的那只小小的萤火虫一样。   天快亮的时候,容侯终于停了下来,以他的体力,他本还可以继续,但是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而且驯服一个人也不急于一时,他有的是时间。   他拉过被子帮她盖上,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推门而出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她一动不动的,似乎连呼吸都没了。   “给她送些吃的进去。”他吩咐看守的弟子。   弟子有些为难:“楼主,按照规矩,关在这里的弟子,除了水是不准随意饮食的。”   容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我就是规矩。”   弟子被他的眼神吓的浑身一颤,瞬时噤若寒蝉,立刻低着身子出去准备了。孟如意刚到了囚室外面,就看见一个冷峻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神色清冷的,给人一种极强烈的压迫感。   男人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看也未看她这个师尊一眼,也许是因为不认识,也许是在他眼里,别的人不值得他去关心。   孟如意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躲,等他走过之后,她才匆匆向囚室跑去。   这玄铁囚室本不能让人随便进入的,但她沾了“师尊”这个身份的光,才被放了进去。她推门而入,想问问灵犀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关起来,可刚踏入囚室,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说不出道不明的,而这淡淡的麝香味道中,灵犀侧躺在凌乱的铁床上,长发半遮着苍白的脸,身上半盖着一张薄被,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是一块块的青紫,纵然她不经人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灵犀没有血色的脸,忍不住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些,遮住那些可怖的痕迹:“是谁?”   灵犀听出她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嘴角扯出一丝笑:“你怎么来了。”   “告诉我是谁,我去找他算账。”她看着灵犀的笑,心里更难受了。   短短一夜,她就见到了两个女孩子被如此对待,实在是不忍心。   “我没事,你帮我把水端过来吧。”灵犀强撑着身体坐起,她现在才觉得渴。   孟如意拿起水壶:“这里面没水了,我帮你打点回来,你等着。”   “嗯。”灵犀的手紧紧抓着被角,昨夜他来之前,壶里还有半壶的。   孟如意打了水回来,见桌上又多了饭菜,送菜的弟子正在苦苦哀求:“师姐您好歹吃一口,要不然我不好和楼主交代。”   灵犀这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味同嚼蜡般的咽了下去。   听到楼主两个字,孟如意就知道昨晚这里的男人是谁了,他是无定仙门有史以来最出众的弟子,年纪轻轻就能与四峰长老平起平坐的摘星楼楼主容侯。   可她不明白了,沈暄还下落不明,为什么容侯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灵犀竟然没有反抗。   虽有千万个疑问,但她一句都没有问,这个时候问什么都是在灵犀的伤口上撒盐。   陪了灵犀一会儿,探视的时间已经到了,她不得不离开:“灵犀,我就在天虞峰的兰园,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灵犀嗯了一声:“如意,你和仙尊,过的好吗?”   她不知怎样回答,因为无论回好还是不好,都会让人伤心,因为沈暄不在灵犀身边。   “若是过的好,你去求仙尊带你离开这里吧,江陵城外还有无数好风光,不要辜负了。”灵犀轻轻的说道。   她点了点头:“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灵犀笑了笑:“嗯,一起。”   回到兰园后,她茶饭不思,总觉得现在的仙门怪怪的,与她孟氏仙门的行事作风截然不同。   她孟氏仙门,也是允许弟子去爱慕女子的,倘若看上了那家姑娘,就按照江陵城的风俗找了媒人去说亲,对方父母同意后,孟氏仙门再去上聘礼,一切都是依着规矩来的。   可是在无定仙门,虽看起来也很宽松自由,但却又限制多多,不像自由爱慕,倒像完成任务。   还有昨夜,自己那突然的大胆又是怎么回事,她承认有见色起意的成分,但自己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直接抱着男子强吻这种事,怎么就做了的,又不是吃了什么迷情的药而不能自已。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起辛宝绪说过,湖边那种粉色的花有点像她仙府中遇情的味道,而自己修炼的地方正好有大片的这种花,可是,如果真是这种花的原因,为什么宁折没事,难道是只对女子有效果,亦或是因为他是灵兽类?   琢磨不透之下,她准备找辛宝绪详细问一下,却听到一个噩耗,昨夜辛宝绪失足落下悬崖,摔成了重伤,现在昏迷不醒,药石难医,怕是活不了了。   一夜之间,三个女孩子遭了不幸,不仅是孟如意,就连宁折都觉得事有蹊跷。   但武儿一心在安儿身上,宁折不好叫他去朝摇峰,变回真身的他只能跟着孟如意前去,好在孟如意心事重重没再对他动手动脚,到了朝摇峰,进了她曾经住过一个时辰的房间,原本快乐的像个小白灵的辛宝绪此刻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她双目紧闭,腿上和胳膊上都缠着绷带,丝丝缕缕的血正从绷带上沁了出来。   孟如意自己是懂医术的,她搭上辛宝绪的脉搏,听了一会儿便知若无灵药,辛宝绪怕是熬不过来了。   只是她不明白,昨夜那么大的雨,为什么辛宝绪要半夜跑出去,她急急忙忙的究竟是要做什么。   “宝绪,是我,如意姐姐来看你了。”她心疼的叫了一声,辛宝绪才十五岁啊,就这样走了,她家人怎么承受得住。   辛宝绪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睫毛轻轻的抖动,但始终是睁不开。   --宁折看着辛宝绪,想着她那嘹亮的一嗓子,也可惜这样的女孩子就就此殒命,他是冥司之神,即便现在无法施展神力,但是要救活辛宝绪也不是不可以,神的一滴血,便可救苍生,但生死有命,冥司轻易不会插手。   孟如意难过了一阵,打算自己出去找些药回来,这样的年轻的生命,不能就这么没了。   可就在她起身的时候,却发现辛宝绪的一截指头勾着她的衣带,而那只手又是握成拳状的,也就是说,她手里可能有东西。   她将几个围观的弟子打发出去,然后掰开辛宝绪的手,那还带着婴儿肥的手中,正死死的握着一朵粉色的花。   “这花有问题,这花一定有问题,宝绪精通媚术,对这方面的药也知道不少,昨天半夜跑出去,很可能就是为了要告诉谁什么,只是没想到走的急摔下悬崖了。”从朝摇峰出来后,她才敢同宁折讲,因为怕隔墙有耳。   宁折此刻趴在她肩头,闻着她身上的淡香,想着清晨她廊下的告白,心神有些不集中,但他还是抓住了重点:“也可能不是摔的,刚才经过她摔下去的地方时我看过了,那崖虽陡峭,但是有很多树枝,但她身上划伤少,只有腿骨折断和内脏受损,我怀疑她是被人打成重伤的。”   孟如意点了点头:“仙门里一定有仙药,我现在就向掌门去求,等她好了便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两人正说着,忽见一只猴子从他们面前跑过,她看着那金色的背影疑惑道:“这是不是祁连晏蔚然的那只灵猴。”   宁折也看见了:“是的,不过灵兽轻易不离开主人,它怎么在这朝摇峰跑?”   “那就把它抓来问问。”她说完飞身而起,在林间穿来穿去,虽灵猴十分灵巧,但她这半月得了宁折的指点也突飞猛进不少,追逐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将灵猴抓住了。   但实际情况并不是她能力变强才抓住灵猴,而是宁折命令那猴子被她抓住的,他实在是有些不忍心看她在树上撞来撞去的模样。   他与灵猴用神识交谈一番,眼神渐渐凝重起来。   “它说什么了?”她紧张的问道。   宁折回道:“它说晏蔚然已经消失七天了,仙门说是送他回了原籍,但是它在这片树林里闻到了他的气味,可就是找不到他。”   “在这里闻到了晏蔚然的气味?人都走了七天了,怎么还会有气味?”孟如意有些诧异,但很快她就想到了一个答案:“会不会是……他被困在这里?”   宁折说的比她更直接:“应该是埋在了这里,我们不要打草惊蛇,子时过后再来。”   回到兰园,孟如意心神不灵,她原以为灵犀辛宝绪遭了这些不幸是因为女弟子地位不如男弟子,可没想到,晏蔚然这样的世家出身的男弟子也不能幸免,是只有他一人如此,还是其他男弟子也有遭遇不测的。   午时一到,矫健的小蛟落地成俊美的少年,两人穿了夜行衣蒙了面巾直奔发现灵猴的林地,但是林地极大,宁折选了一颗大树站定,然后闭上眼睛,一只手触摸着树干,不一会儿他就定出五个位置。   “怎么会有五个位置,难道晏蔚然被分尸了?”孟如意有些紧张。   宁折语气沉重:“也可能死的不止他一个。”   孟如意手心里都是汗,两人都没言语,直接开挖第一处,很快一个男弟子被挖了出来,孟如意见过他,也是当初通过玉石测试的一员,宁折猜对了,死的不止晏蔚然一个。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都不是晏蔚然,直到第五个,灵猴突然扑了过去凄凉的呜咽着,那才是晏蔚然。   查看伤势后,每个人都是被一刀毙命,身上没有其他伤痕,很显然是熟人作案,所以他们都没有防备。   “你怎么看?”她问道。   宁折拧着眉头,若是在冥司,魂魄业镜前一站,生死过往清清楚楚,可现在,他也看不出来:“不像是仇杀,灵猴说晏蔚然被告知身体有恙要送回家中休养,但他却被埋在了这里,很可能是他知道了什么被灭了口。”   “你还记得那晚我们见过的沈暄吗?他半人半兽的模样,然后就不见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而且仙尊也说过,仙门里还有其他弟子也妖兽化被狙杀,你说会不会和这个有关?”她说出心中猜想。   宁折欣赏的看着她:“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么短时间内这么多弟子被杀,而且我们还一点消息都没听到,看来是仙门隐瞒了,你来举灯我来查看他们身体。”   可就在他蹲下的那一瞬,一柄漆黑的长剑飞来直接碎了孟如意手中的灯,同时数把黑剑分别刺向两人,好在两人身手都不错躲开了。   但还没等他们喘口气,一波更密集的剑阵又袭来,宁折临危不乱,单手折了根树枝,竟将剑阵都挑落了。   “咦?”不远处响起一个疑惑的声音,似乎对他的手法表示不解。   孟如意也看呆了,她原以为灵兽都是修仙术的,没想到剑法也如此了得。   “你先走,我断后。”他果断说道。   “为什么要走,咱们直接摘了面巾不就可以了吗,难道他们敢杀仙尊师尊不成?”她想直接用身份来压制。   “绝对不行,若是我们暴露身份,他们恐怕会倾全力来杀了我们,魂飞魄散都不一定。”他否定。   “为什么?”她不知道有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杀仙神。   但宁折却有这种预感,因为将半人半妖的沈暄、遭人暗算的辛宝绪、鬼妓、迷幻之花和这些被一刀毙命的男弟子种种这些串起来,他猜测仙门里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以,一旦这个秘密被仙尊知道,那些制造秘密的人肯定会担心仙尊告到冥司,所以必定会杀神灭口。   虽然在冥司眼中无定仙门不足为惧,但如果仙门里不仅仅是修仙之人呢,如果还有三界其他势力的渗入呢,毕竟凡人妖兽化这件事不是一个修仙门派轻易能做到的。   他不敢将这些猜测告诉她,只是催促:“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你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分神。”   听到分神两个字,她不由怔了怔,紧张的心中泛起丝丝暖意,他也不是看起来那样对她毫不在意。   “好,你小心。”她想要相信他。   可是,没飞多远,忽见脚下的土地不断起伏,似有什么穿行土中,直奔宁折的方向去了,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一股血腥味顺风飘来。   她心脏猛的一跳,然后不顾一切的向来的地方跑去,很快她就看到了宁折的身影,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而他的手腕之上,竟有两条白骨巨蛇分别将他咬住,似乎要将扯碎一般。   可宁折临危不惧,反手一抓,生生将那两条巨蛇的白骨头颅给捏碎了,可大蛇头颅虽碎了,但身体还在扭动,长长的身子缠住了他的胳膊。   然而,也在这时候,那柄神出鬼没的黑剑直刺宁折元丹之处,不刺心脏刺元丹,那人果然看出他不是凡人。   他正要现出龙身解决这一切,突然一阵淡蓝色的光芒将他包裹住,托起他极速的向仙门外跑去。   是孟如意,她竟然驱使鲛绫从二蛇一剑的夹击下救下了他。   “不是让你走了么?”他无奈的说道。   孟如意紧紧拉着他:“幸好没听你的话,若是我走了,你怕命就没了。”   “你受伤了?”他看见她胳膊上有血流下,应该被那黑剑划到了。   孟如意这才觉得疼,但还是用尽全力驱使鲛绫前行,直到白骨蛇黑剑都没有追来才停下。   “别动,我帮你包扎。”宁折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的伤口,因为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可她的伤口还在流血,没有愈合的趋势。   “哦。”她老老实实的坐在。   他撕下里衫的布料为她包扎,她则托着腮笑眯眯的看着,虽然谁也没说话,但是寒夜也在此刻温暖起来。   可就在这美妙的无言时刻,一声温柔女音穿来:“阿折,是你吗?”   听到这个声音的宁折身体明显一震,正在打着结的手也不由自主的用了力,疼的孟如意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当她看到月下的那个女子后,便连这疼也忘了,因为这女子竟与她有六七分相似,若不是她只有一个弟弟,她会以为这人是自己的姊妹。   可这与她相似的女子,神态高贵,身形婀娜,衣着华丽,远不是她这小仙门女子可比的。   女子在看清宁折的面容后,满心欢心的快步走了过来,然后伸手在他额上轻轻一敲:“你啊,真是让我好找。” 第26章   对于这突然而来的高贵女子,孟如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有时候也会有人说,哎,你长的好像我的谁谁谁,但这种话很多人都听过,因为有些人的确会长得有些相似。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就连她自己看了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遇到一个和自己这样模样相似的人。   且虽然模样相像,但她也深知自己和这女子有着天壤之别,女子那种高贵温柔的气质,是她这种在市井中摸爬滚打的女子永远也学不来的。   而且这个人还和宁折认识,尤其是看到她亲密的弹了宁折额头一下,而宁折的眼中一片温柔时,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   这种多余感,在之前误会安儿和仙尊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产生,可现在,它却如散不开的雾气绕在她的心头。   女子和宁折打完招呼后,回头看向孟如意,眼中一抹温柔的笑:“这位姑娘看着好生面熟。”   显然,女子也看出来孟如意和她面容相似。   宁折这时也回过神来:“哦,她是孟如意,青黛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只介绍了她的名字,其他的话语并未多说,或许是不愿说,也或许是不知如何说。   青黛回道:“我有一位朋友在这江陵城中渡劫,眼下正是难关处,所以我来瞧瞧她。方才忽然感觉到这里有你的气息,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虽听你姐姐说你在外受罚,原来也是来了这江陵城。”   孟如意听到这里,才知宁折是有家人的,她一直以为他就是孤孤单单的一头渡劫失败的小蛟。   宁折眼中一丝担心:“我姐姐如今可还好,还有没有生我的气。”   青黛掩袖轻笑:“你们姐弟俩可真有意思,聚在一处时恨不得咬死对方,眼下分开了又各自思念,你放心,你姐姐好的很,你回去了,她肯定还能与你再吵三百回合。”   她虽生的高贵温柔,但说话却是生动风趣,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让孟如意更加的不敢说话,她偷偷的瞟了宁折一眼,发现一向神色自若的他,耳朵竟然红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你就已经输的彻彻底底。   青黛说完又瞧了眼孟如意依旧在流血的胳膊:“如意姑娘,你的伤处现在疼不疼?”   孟如意忙活动了一下胳膊,伤口处竟然没有任何感觉,她讶异的回道:“不疼,就是感觉木木的。”   青黛点了点头:“那就是了,你血流不止,面色却红润,是中了火毒,需得立刻拔出毒素,否则有性命之忧。”   --“她中毒了?”宁折神色凝重的解开刚才他系好的结,果然见血还在流,而伤口四周已经泛出青白,有坏死之兆,看来方才那把黑剑是淬了毒的。   青黛回道:“是,这种毒是火鸩之毒,不会立时取人性命,但会让人血流不止,无药可解,只能将毒素吸出,所以一般是为了循血迹追踪敌人时而用,你们现在是在被什么人追赶么?”   宁折听完立刻回头看去,好在并未见有人追来,想来是方才两人都被鲛绫包裹起来了,所以才没有血迹留在地上。   这时孟如意也终于觉得浑身都使不上力气,身子一歪就向地上倒去,宁折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然后没有顾虑嗯将嘴贴上她的伤口将毒血往外吸。   他这样突然的举动,让孟如意有些猝不及防,也让青黛眼中的温柔有了变化,显然她也没料到宁折会这样做。   她和他都是神,而很多事是不用神亲自做的,就比如将毒素吸出来这件事,完全可以找了这附近的精怪过来,让她们来做,然后再给些好处,事情便了结了,可他偏偏自己做了,着实有疑。   再看孟如意,脸色微红,瞧着他的眼睛里也是满满的感动,可见是神女有意无疑了,就不知宁折这个襄王是有情还是无情。   若是有情,那可有些难办了,虽说天庭并不禁止人神相恋,但是若两人想要在一起,要么仙神脱去仙籍变成凡人,要么凡人飞升成仙,但宁折是绝对不可能脱仙籍的,他是冥君唯一的儿子,未来是要继承帝位的,就算他想,冥司也绝不会同意。   至于孟如意,她方才也瞧了,虽是有些修为,根基也不错,较一般人已经是极好的,但凡人修仙没有百余年又怎能成功,就算她在宁折帮助下年纪轻轻飞升为仙,可地位也是远远匹配不上宁折的,怕是将来也是阻碍重重啊。   --而且,这样的小年轻们,最容易跨越雷池,若是未飞升前怀上了孩子,那更难办了,半人半仙的孩子是异类,恐难在三界立足啊。   如果只是孟如意这个凡人单方面的喜欢,那不如断了她的念想,就此免去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如果双方都有意……   “如意姑娘可是好福气,我们宁折从小到大可没做过这样的事,而且这毒也会对吸出毒的人造成伤害,宁折,你待会儿可怎么办。”她故意担忧的说道,然后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果然,孟如意听了忙将宁折推开急道:“你快吐出来,小心中毒。”   宁折却没有放弃:“没事,这点毒奈何不了我,你别乱动。”说完,他又继续刚才的事,因为他见她的脸色由红转青,情况很是危急。   青黛知道他说的没错,火鸩之毒的确奈何不了他,但她从小看着他长大,深知他作为冥司之神,见惯生死,对凡人并无什么怜悯之心,可现在他却在她提醒和孟如意的拒绝后还坚持,就算是他觉得这样做没什么事,她也能看出他对孟如意这个凡人不是一点情意都没有。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凡人女孩会和自己容貌相似,这让她不由自主的看向宁折。   孟如意拗不过,又见青黛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瞧着自己和宁折,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她找了个话题聊着:“仙君您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毒,真厉害。”   青黛回道:“我本就是出生药家,从小就见惯了,这毒姑娘你也别担心,吸出来就好了,后面几天可能会没什么力气,但养几日就没事了。”   孟如意此刻并不担心自己:“那宁折会不会有事?”   “他呀,身体还不错,应该也没事,就算是有事,也不过是发热几天,不会有大问题的。”她如实回道。   “哦,那就好。”孟如意松了一口气,看着宁折的眼神也越发的感动和温柔了。   “好了,血的颜色正常了,青黛姐姐,你帮忙看一下她是不是正常了。”宁折抬起头抹掉嘴上的血。   青黛打趣道:“让姐姐我帮忙看病,那诊金可是很贵的。”   她是药王之女,即便是仙神请她医治,都得备好重礼提前通传,见不见还得看心情,莫说一个凡人了,所以她这样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宁折摸了摸衣袋:“我出来的急,身上什么都没有带,能否等以后回了家再给你。”   青黛想了想:“也不用一定是实物,你也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当作诊金也行。”   “好,你说。”宁折想也未想的应承下来,可这却叫孟如意担心,这世间最贵重的便是承诺了。   青黛回道:“我现在还没想好,想到了再告诉你,这位如意姑娘身体已经没毒了,我这里有粒丹药是补气血的,你让她每日一粒,连服三日即可。”   宁折接过丹药立刻喂了一粒给孟如意,然后想起青黛之前的话:“姐姐你刚才说有位朋友在这江陵城历劫,是谁啊,我认不认识?”   “你没见过,但你父母认识,曾经啊,她也是喜欢你父亲的,但你父母情比金坚,我这位朋友只能退出,好不容易忘了你父亲吧,结果却要历情劫,如今也是坎坷,真不知以后要如何收场。”青黛说完叹了一声。   “那她叫什么名字,我如今还不能回去,在江陵城的这些日子,或许也能帮她一些。”宁折一面是想还青黛人情,一面是想知道父君的八卦。   青黛哪里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她的真名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她凡身的名字叫沈傲雪,如今跟在这江陵城的城守身边。”   “沈傲雪?”宁折和孟如意齐齐叫了一声,面面相觑,十分不敢相信,尤其是孟如意,实在是想不到傲雪竟然是神仙。   可为什么,她的情劫要如此苦楚不堪。   “怎么,你们认识?”青黛也是诧异。宁折于是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孟如意也询问是不是傲雪之前犯过什么错,所以情劫才这样的苦,因为她听说过,历劫是天道根据历劫之人以前的功德来定劫数的。   青黛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了,但看她眼下的遭遇,怕是之前的确犯过错,不过在我看来,这短暂的苦难尚可克服,难的是她如今和凡人有了孩子,将来可要怎么办?”   她这句话就是来提醒宁折的。   但宁折显然还没理解她的意思:“那又有什么问题,既然是自己的骨血,好生抚养不就行了?”   青黛见他这样说,只好将话说的更明白:“她是以真身下凡历劫的,并不像旁人那样以神识代替,所以这孩子是继承了她一半血脉的,你也知道,半人半仙是不被大家接受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又看了孟如意一眼,但孟如意竟然注意力也不在这句话上,她满心都是那个孩子:“傲雪竟然还有孩子,她怎么从未告诉过我啊,我与她相处两年,也从未见她怀孕啊,难道是……”   她突然想起傲雪讲的那个三钱银子的故事,若按时间算起来,那个孩子很可能是那个年轻人的,而且孩子如今也应该两岁了,可她经常出入傲雪的宅子,从未见过有小孩子生活过的痕迹,难道是养在别处?   这么一番推测下来,那个孩子会不会就是入门仪式那天城守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团子?毕竟在傲雪来江陵城之前,她从未听说过城守娶妻生子的消息。   如果是,那岂不是城守知道傲雪的过去,知道她有过别的男人,可既然知道,又为何将傲雪留在身边还亲力亲为的抚养那个孩子?   她越想越不明白,恨不得立刻找傲雪问个清楚才好。   青黛见自己一番苦心皆被无视,只好打算回去将这事告诉宁折的姐姐,由他们宁家决定这事怎么解决。   但宁折还有事请她帮忙:“青黛姐姐,我还有一事相求,我有另一个朋友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本来我打算自己救的,但我现在血中有火鸩之毒,所以想请你再去看一看,至于诊金,你再提要求就是。”   今天发生的事让他不想再袖手旁观,所以眼下最关键的就是要救活辛宝绪,从她那找出线索。   青黛应允了,三人在夜色中回到无定仙门,又用隐身之术进了辛宝绪的房间,青黛探了脉后突然皱起眉头:“她伤的这样重,腹中胎儿怎么会没事?”   孟如意满脸的震惊:“怎么可能,她还没成亲啊。” 第27章   孟如意不相信辛宝绪会怀孕,因为刚认识那天辛宝绪和她闲聊的时候说过,她今年十五岁,已经是许了人家的,等在无定仙山学个两年就回去成亲。   所以,辛宝绪不可能怀孕,而且,就算是来了仙门和别人的男子有跨越雷池之事,可这才几天啊,就算怀上难道这么快就能被诊断出么?   青黛见孟如意不相信,又细诊了一会儿,然后以一种诧异的神色看着昏迷的辛宝绪:“是假孕,结气于宫腔中,以灵力促之律动,是人为的,而且,这灵力是从这女孩心脉处发出,这……这假孕是她自己做的。”   “她自己做的,为什么?”宁折不明白。   青黛摇了摇头,然后起身道:“你来看看,她的魂魄是不是也被束缚了,我探不到她的魂力。”   宁折将放在辛宝绪的眉间,神色凝重:“果然是被束缚了,而且手法老道。”   孟如意听着两人说话也插不上嘴,她看着辛宝绪,想着她手里死死攥着的粉色花,还有她让自己假孕,在暴雨之夜跑出朝摇峰,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思来想去,她看向桌上瓶中的花束,然后问青黛:“仙君可认得此花?”   青黛看了一眼:“这好像是妖族往生涯中的极欢,怎么会在人界出现?”   “那这花习性如何,有没有什么效用?”孟如意又问道。   青黛拿起一枝放在鼻尖闻了闻:“是极欢没错,这花就是普通的野花,若说效用,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和晴鸟的血相结合的时候,可变成至欢之药,会让女子无法自控而寻人共欢,且极易受孕。”   孟如意听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知道宝绪想要说什么了,她以前告诉过我,她们辛家修的是媚术,这花的香味像她家中的遇情,如今,她昏迷之中也紧握这极欢,还让自己假孕,可见她是这些时日发现了这花的问题,目的就是告诉别人这花致孕,而且她是知道自己会被发现灭口,所以提前做了这些。”   青黛却不解:“既然是有人要杀她,可为什么她现在还活着,她昏迷期间别人应该有很多机会来杀她吧。”   宁折也明白了:“因为怕她去冥司告状,所以她的魂魄也被束缚了,现在看来,主导这一切的幕后之人不是凡人,现在的无定仙门,可能被妖魔渗透了。”   孟如意脸上都是担心:“我来朝摇峰的第一天,大家房间里便都是这种花,天虞峰的湖边也有,那些鬼妓采摘了许多,是不是这次新招进来的女孩子都是用来做孕产的容器的?”   宁折回忆道:“怪不得招选弟子那天,那些晴鸟专门攻击你们这些通过招选的弟子,晴鸟报复性极强,恐怕是因为无定仙门有人取了它们的血,它们奈何不了那些人,所以就来杀这些会服用它们血的弟子。”   孟如意听到这里,心中难过:“若真如此,那我们这些抱着梦想而来的人,却原来是被当做了物件,生死不由自己,真是可恨。”   青黛坐回辛宝绪的身边:“如果真如你们所说,那这小丫头可真是聪明,而且心有大义,舍身忘我,实属难得,这样好的孩子,不应该受这样的痛苦。”--说完,她从袖中拿出一颗珠子悬于辛宝绪之上,以灵力驱动,只见那宝珠瞬间光华大盛,将辛宝绪包裹期间,不一会儿,辛宝绪苍白的脸色就变的红润,呼吸也由微弱转正常。   青黛收回宝珠后说道:“好了,这孩子的内伤已经治愈,断骨也接上了,但魂魄之事我就无能为力了。”   宁折神色冷肃:“这件事我来做,青黛姐姐,我现在无法回家,能不能请你去我家中一趟,让我祖父母解了我的禁制,若是解不了,派个身边人来也行。”   青黛轻笑道:“看来你父亲此次是下了狠手,竟让你要求你祖父母了,好吧,我帮你把话带到,反正我也是要去找你姐姐的。”   说完,她又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你在这里也要好好的,可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若是真有什么忍不住的,把你家那几千条规矩好好想一想,再看值不值去做。”   宁折此时还不明白自己刚才救孟如意的举动意味着什么,所以也并没听懂青黛这话里的意思,只以为是她让他不要闯祸:“谢谢姐姐提点,我会小心的。”   青黛走后,孟如意借着仙尊的身份将昏睡不醒的辛宝绪带回兰园,虽她已经是师尊之位,但袁无双还是不待见她,好在对于带走辛宝绪她也没有阻拦。--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天渐渐亮了,两人回到兰园后将辛宝绪安排好,看着辛宝绪昏睡的模样,孟如意心事重重:“你说袁长老,知不知道这些事,我怎么感觉她好像不知道的样子,否则不会这么容易就让我们把宝绪带走。”   宁折现在也不敢肯定:“你现在去灵犀那边瞧瞧,打听一下她和沈暄在一起时有没有见过极欢花,如果可以,楼里的其他女弟子也一同问一问。”   孟如意听了心里也有了主意:“你的意思是,除了我们这些新弟子,老弟子也有可能被利用了?”   宁折点了点头:“那些人既然要做,肯定先从内部下手,因为好掌控,但最后可能因为其他原因比如数量不足,所以才让外界补充进来,所以你去了解一下,我也去男弟子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午时后我若没回来,你就来接我一下,今晚至阴之时,我再来解辛宝绪的束缚。”   孟如意知道他午时之后会变回原型:“好,你小心。”两人将辛宝绪交给玄武兽照顾,然后各自行动。   灵犀此时已经被从玄铁囚室放出回到摘星楼内,孟如意去的时候,她正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窗外,神色游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孟如意见她衣衫单薄在风里吹着,便拿了件衣衫去为她披上,又见她脖颈处新添了青紫痕迹,且这房间里还有未散的气味,心中也明白昨夜怕是又发生什么了,这也愈发让她肯定灵犀也是受害者。   虽不愿提及灵犀的伤心事,但又不得不问,好在灵犀虽有情绪低落,但还是回答了她,原来这花她真见过,而且早在半年前就有人送来了。   “是谁送的?”她问道。   灵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也知道,我从不自己打扫房间,都有别人收拾,我每次回来的时候这花就在了,我闻它味道不错,所以也没扔,不过最近没人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凋谢了,你问这个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好看,所以问问,你脸色不是很好,我帮你把把脉吧。”她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灵犀有没有怀孕。   灵犀将纤细的手腕伸出来,白皙的手臂上几个深深的指印,像是她曾经被人捏着手腕按住过一样。   她怔了怔,继而心疼道:“灵犀,虽然我不知道你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这绝不是你要过的日子,是不是那个容侯强迫的你,若是你怕他,我来帮你。”   灵犀淡淡的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还好,你不是要把脉么。”   孟如意无奈,只好先把脉,仔细听辨后,确定灵犀如今还没孕,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午时要到了,她也不能多呆,便准备找个时间再来,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却见好几个弟子捧着一些食物和衣物进来,她一看就知道是灵犀平日里喜欢的,而且衣物上还放着几只活灵活现的动物玩偶,也是灵犀曾经想要却没买到的。   可是,这些灵犀平日喜欢的被送进来后,灵犀却看也未看一眼。   下塔的时候,她又悄悄去了这塔中其他女弟子房间,并未发现有极欢的存在,也不知是如同灵犀那一般被丢了,还是说这些女弟子并未被选中。   毕竟,当初她这一批弟子是通过玉石选进来的,可见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当那孕器。   下了塔后,她直奔和宁折约好的地方,宁折已经变回真身,隐在树中,等她出现才从树上跳下来。   她双手将他接住,感觉他沉了些,也大了些,捡到他时他不过才两指宽,现在已经快有她胳膊粗了,而且模样也有了变化,角长了,四肢壮了,眼神也更凌厉了,越来越不像兽经上的蛟,反而更像龙了。   想到他有青黛这样厉害的朋友,又有兄弟姐妹,父母祖父母,且祖父母还有侍从,可见也是个大家族,可兽经上说蛟一般是独居的,怎么他们家就这么多人呢?   “想什么呢,快走,别被发现了。”宁折提醒她,但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在隐忍什么。“哦,这就走。”她抱着他向天虞峰飞去。   --回到兰园,宁折原本冰冷的身体却变得火热,孟如意捧在手里像捧了一团火:“你身体怎么这么烫啊?”   宁折呼吸都变的热烫:“我尝了一口他们杯子里的东西,你去将浴桶装满水。”   “好。”她匆忙照做,然后宁折将整个身体淹进去:“子时来叫我。”   她不明白他究竟尝了什么东西,竟然这么大的反应,只好将房门关上去了安儿的房间,此时安儿已经醒了,武儿正在喂她吃东西,两人虽没有说话,但眼睛里都是笑意,只有彼此,单纯且美好,可见二人是真的生了情了。   只是,昨夜青黛好像说过,仙神和凡人想恋,总有一方要付出多一点,实在不划算,可若是真心喜欢,又怎么会在乎划不划算。   太阳渐渐西斜,但距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她修炼了一个时辰后自己吃了点东西又给辛宝绪喂了一些水,然后又去看了看宁折,只见他依旧沉在水中,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漆黑的身体又大了不少,已经有她小腿粗细了,可以清晰的看见他身上排列紧密的鳞甲有指甲盖那么大,怎么短短半日,他就长大了这么多?   她趴在浴桶边静静的看着水里的他,蓦地,他双眼也睁开,金黄色的瞳孔中带着隐隐的赤红,少了曾经的纯真,添了一抹她从未见过的邪性,看的她心里一惊。   “要不要再给你加点水?”她被他瞧的有些慌乱,而且浴桶里的水也的确少了一些。   宁折没有说话,他的龙嘴轻轻裂开,像是在低笑,眼中那抹邪气更盛。   “我去打水。”她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想要出去找玄武兽。   可还没起身,却见水中的小蛟化作俊美的少年,少年从水中探出半个身子,发上睫毛上都是晶莹的水珠,微张的薄唇呼出丝丝热气,他伸出修长匀称的手臂,像魅惑的水妖一般,勾着她的脖颈将她拉到他的唇边,然后,毫不客气的吻了上去。 第28章   这一吻来的太突然,孟如意一点准备也没有,整个人都懵懵的,唯一知道的是,他将她的牙关不轻不重的捏开,霸道的把她的呼吸和力气全都带走。   虽前几日她也占了他便宜,但因为不得章法,只轻咬了他一阵,哪像他现在,几乎将她吃了进去。   她终于呼吸不过来,身手推他,可精俊的少年,正得了好滋味,哪里是她能推开的。   反而,她不但不能推开,还因为她的反抗,被他勾的更紧,就像灵兽繁育之时,为了不让母兽逃脱,雄兽会紧紧锁住母兽一般。   见挣脱不过,她只能将推改为捶,甚至还扯了他的长发,这才让他稍稍离开她,她也终于得了呼吸,撑在他胸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不是很喜欢我么?”他诱惑的问道,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眼中的欲犹如春天的花藤,爬上了半边。   “是……是很喜欢你,可是你现在好像不正常,你究竟喝了什么?”她羞涩又担心的问道。   宁折舔了舔嘴唇:“晴鸟的血。”   “事情果然如我们想的那样,这样重大的事,必须立刻让其他人知道才行。”她着急的想要起身,但又被他拉住。   “明天再去吧,不急在这一时。”他山魅般诱惑着她。   她瞧着他就要失控,吓的扯着嗓子向外叫了声:“仙尊,你快过来。”   可喊了几句都没见到仙尊有反应,反倒是他轻笑道:“他们听不见的,这里我已经结了封印,谁也进不来,也出不去。”   一口晴鸟妖血和她身上的极欢花香,诱发他身体最原始的本能,竟让他冲破了禁制,只是,兽的心性也被激发。   火瀑之龙,本就体热,那十数万年来的严苛戒律虽能压制的住大部分时候,但也有压不住的情况,就比如这条刚入世的小龙,心性未稳,一点就着。   “不行,我们……我们不能这样,我们还没有成亲。”虽曾见色起意,但真的到了这一步,她却比谁都要慌,甚至,连鲛绫都被她祭出准备捆了他。   可是,那好不容易才与她有些默契的鲛绫,只他轻轻一挥手便臣服于他掌中。   --“那我们就成亲,我的命是你救的,以身相许也未尝不可,否则,以后我落了旁的女子手中,你伤心怎么办?”他低声在她耳畔说着,似是蛊惑,又似真心。   但其实,现在他有无数的选择来慰藉身体,无定仙门不乏爱慕他的女弟子,仙门外的其他山脉、富饶的江陵城中,也有许多女仙精怪,只要他一个眼神,又有谁能拒绝。   可他现在,依旧在这里,未曾出门半步。   甚至,因她顾着世俗不敢妄为,那他就陪她接受这世俗。   “成亲?”孟如意怔住了。   “嗯,做我的妻子,再做夫妻之事。”他应着她,手结了个印,清雅的兰房立刻就变成了庄重的婚房,红烛高挂,喜字高悬……   看这满眼的红色,孟如意有些眩晕,心也砰砰的跳着,口中他留下的妖血味也变得香甜起来,这曾是她幻想和期待过的场景,这个男人,也是她中意的,她终于也被蛊惑了。   这样的蛊惑迷醉下,他们都忘了,真正的夫妻,应是有媒有聘,高堂应允,亲朋祝贺,天地共喜,而不是在这一方小室中,盈盈两语。   虽也对着红烛拜了天地,自此夫妻结成,但缘情终归是薄了些。   孟如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床上的,也不知衣衫是怎么没了的,因为这期间她的呼吸和力气又被他夺走了,当疼痛将她惊醒的时候,他已成了猛兽,撕咬着她颤栗的身体。   她受不住挣扎去推他,他便拧了她的手腕按在头顶,丝毫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全没了往日冷静的模样。   她只好求饶,声音又软又可怜,眼泪更是不由自主的落下。   但,高高在上的狩猎者,又怎会对猎物怜悯,那一方窄床,响的更加肆无忌惮,若她再求,便被他堵的严严实实,末了还威胁她一句:“你这般模样,只会叫我更欢喜。”   她便不敢多言了,偷偷瞧他近在咫尺的眼,虽有清明,但邪性更重,额上的汗珠密密,脖间青筋爆出,匀称的肌肉紧绷,用所有的力量将她吞吃殆尽。   那重重叠叠的急风骤雨间,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宁折,你知道我是谁吗?”   可问完后她就觉得自己可笑了,怎么好端端的问了这样的话。   宁折将埋着的头抬起,醺醺的瞧着她的脸,薄唇轻启:“如意。”   他认得她。   这两个字,犹如沾了最好的极欢,又酥又麻,难以割舍,让她情不自禁的捧了他的脸:“乖,多叫几次。”   深深陷入的少年被她这样捧着,也乖巧了,顺从的一遍又一遍的低语,直至再次失控不能自已。   天亮的时候,骤雨终歇。   孟如意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疼的厉害,她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脑海中最后的画面是宁折将她翻了个面,拽着她的胳膊又挽了她的长发,像将她拉的像一张满弓,而他,化作了那弓上的长箭,一次一次正中靶心,让她终于撑不住了。   她闭着眼睛缓了缓身体,伸手摸了摸身边,空的。   睁眼一看,昨夜满目的红已经没了,房间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窗子却半开着,而他,正站在窗前,微风抚着他的发,阳光洒在他的眼中,好一会儿他都一动未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她起身的响动,他才回过身,昨夜疯狂了一夜的眼,此刻已是完全的清明。   “醒了。”看见她那半遮的身体,他的眼神有些闪躲。   --“嗯。”她轻轻的应了一声,脸上绯红:“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在想事情,有些睡不着。”他回道,然后将昨夜亲手被他剥落的衣衫递给她:“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就带你去见我父母家人。”   --他没有回避,其实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也是震惊的,但当回忆逐渐清晰,混乱之后他也明白了木已成舟。   这短短的一夜,他已与她拜了堂,成了亲,在他七百岁零两个月的这一天。   清醒后的现在,他说不清自己现在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只觉得一切好像太快了些,不过既已成婚,又有了夫妻之实,那父母总要见的,就是不知父君母妃知道自己私自与凡人成了亲,会是什么反应。   “好。”孟如意心里甜丝丝的,她以为昨天的只是药物作用,一时情迷,现在见他并未反悔,反而还要将她带去见父母,心中方安。   下床的时候,扯了身体,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他瞧的有些心虚:“很疼?”   他自然是心虚的,身处其境的时候虽不觉得,但冷静下来还是知道自己莽撞了,好在并未情动化龙,否则肯定要出大事。   她以往并不是娇气之人,这样的疼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天下的女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不能别人受得了她受不了,且其中滋味也并不总是痛,也有那酥痛甜麻的,让她丝丝缕缕的念想。   但他这样一问,她不知怎的就娇气了,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鼻子一酸,两眼含泪:“嗯。”   宁折这七百年就她这一个女人,哪里看得出来这是女儿心性,忙握着她的手,将一缕灵力渡了过去,好一会儿才轻轻问道:“好些了么?”   孟如意如被包在暖阳之中,缓缓点了点头:“不那么疼了,对了,昨晚你说你尝了一口晴鸟的妖血,那妖血是从哪里得到的?”   “在那些男弟子平日的饮用中发现的。”他回道,说完还拿出一只小瓶,瓶中嫣红的血:“我还装了一点回来。”   “这妖血能乱人心,你盖好一点。”她担心的说的。   他摇了摇头:“妖血本无大害,你还记得青黛姐姐说过吧,晴鸟妖血只有和极欢相融才会发挥作用,我原以为这些对我无用所以才尝了一口用以分辨,没想到会比凡人用更甚。”   她理了理事情的顺序:“这样看来,是有人给女弟子身上沾染极欢,给男弟子饮用晴鸟的血,然后促使他们结合,那结合的目的是什么?”   “生孩子。”   “生孩子做什么?”   “可能有两个目的,一是培养特殊资质的弟子,一是作为某妖邪重生的容器,但不管是哪一种,这孩子一定不容易生出来,否则那幕后之人不会同时用这么多弟子做这件事。”   听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想着自己现在会不会也有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他刚才说过,应该是极难受孕的,自己现在问了岂不多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既然掌门都不能被信任,是去告诉城守还是天子?”她的格局还是凡人世界。   宁折神色坚定道:“我来处理就好。”   洗漱一番之后,两人一前一后从方中走出,早在厅中的玄武兽别有用意的笑着,安儿也在一旁捂着嘴轻笑,看得出他们早就知道了。   “如意,外面有一个弟子找你,已经等候多时了。”武儿指着院外说道。   “找我?谁啊?”她疑惑的看着外面。   武儿回道:“他说他叫单封,有很重要的事找你,我敲了你们房门的,但是没人答应我。”   她和宁折脸上都是一红,虽然说她并不喜欢单封这个人,但他突然找了过来,应该是真的有事。   宁折是知道她和单封有那么些关系的,也是疑惑为什么单封为什么会突然来找她,便一同走了出去。   单封见两人一同出来,有些没有料到,但他平常为人十分内敛,即便心中有所想也不会表露,唯有拿剑的手十分的用力,用以克制自己。   “你找我何事?”她在离他三米开外的地方停住。   单封看了宁折一眼,随后对她道:“此事要单独同你说,事关你父亲之死。” 第29章   孟如意虽不喜欢单封,但听见他说及关于父亲的事,她还是随他走到僻静处。   宁折在院门口看着一同离开的两人,他以前是看出单封对孟如意有意的,只是这个男人不善表达,而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虽然他只是执行者,但是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孟如意是不可能原谅单封的。   不过,他一向没有刻意偷听的习惯,所以两人离开后,他便回了房间去看辛宝绪,准备将她被束缚的魂魄解了。   然而探了灵力进去,竟发现锁住辛宝绪魂魄的手法竟是十分熟悉,像是出自冥司,但他又拿捏不准,毕竟冥司人数众多,他光伯伯就有八个,且每个人虽承一脉,但各有各的修习方法,因此会有同根不同源的状况发生。--所以,如果不将这束魂的手法了解清楚,贸然行动很可能会害的辛宝绪魂飞魄散。   他刚打定主意,就见孟如意苍白着脸回来了,她直接进了屋子,拿了些银钱就要出门,魂不守舍的。   “你去哪里?”他拦住她。   她这才回过神来:“哦,我得回家一趟,正好,大家如今都还将你当作仙尊,你帮忙说一声放我出仙门几日吧。”   她要出去,可是并没有说带他同去,既然已为夫妻,他都说了要带她去见父母,而她却在回家的时候,只是让他去开禁令,并未说让他一起回去。   “好。”他没有多问,若是昨夜之前,他也许就问了,但一夜缠绵后,不知怎的却开不了口了。   且有了夫妻之实后,她心中所想他也听不见了,所以也不知她匆匆回家是什么原因。   但有一点他能肯定,这一定与单封有关。   下山的时候,两人也并未说几句话,孟如意只紧捏着袖中的一块鳞甲,那是之前单封给他的,他说这几年一直有留意她父亲的死因,正好上月蜀中有一小仙门的掌门也走火入魔,情况与他父亲那日一模一样,他细细调查后发现那掌门三年前开始用这枚黑色鳞甲练功法,所以便带回来了,还并未上告仙门。   所以此刻,她手中握着的正是他带回来的那枚黑色鳞甲,她隐约记得在父亲那里见过一眼,但也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这么个东西,所以她要回去问问母亲,即便她看不见,但如果父亲提及过,母亲应该会知道的。   到了山门处,她似乎终于想起他还在身边:“我想晚几日回,你想吃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带给你。”   “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如果有冰糖葫芦,你带一串回来吧。”   她笑了笑:“一个大男人的,怎么喜欢吃这酸酸甜甜的东西。”   宁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想吃这个,他以前也觉得这是女孩子吃的东西,可现在,她问他想吃什么,他脑海里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东西。   “好,你等着我,这两日我就回来了。”她心中有事,所以也没多言,昨日的种种缱绻,此刻也被心事代替。两人在山门口分别后,她就匆匆赶往家中,手中的鳞甲被她握的发烫,但其实,这种动物上的鳞甲她应该直接让宁折帮忙看的,可她潜意识里不想将他牵扯进来,所以竟然忘了。   如此错过,便是一错过再错过。   回到家中,叶曼秋虽然依旧在为女儿私自入无定仙门而生气,但分别了快月余,又甚是想念和担心,所以孟如意回来后,她虽责骂了几句,但终究还是心疼的摸索着收拾起饭菜。   因为这段时间傲雪送了许多上好的灵药来,她的眼睛也恢复不少,已经能勉强视物。孟如意也上前帮忙,夜色降临的时候,一家三口就坐在厅里吃着晚饭。   孟振因为思念姐姐,所以坐的时候挨的特别近,他突然嗅了嗅鼻子在孟如意身上闻了闻:“姐姐,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孟如意举起袖子闻了闻:“没什么味啊。”   孟振却坚持:“有,真有,像酥栗子的香味,姐姐你是不是带吃的在身上了。”   孟如意敲了一下弟弟的头顶:“你怎么成天想着吃。”   姐弟俩在这边笑闹,叶曼秋却在听到酥栗子三个字后脸却怔了怔。   酥栗子什么味,那是一种甜中带麝香的味道,她早已为**,自然知道这种味道代表着什么,心里不由揪了起来。   孟如意更不会知道,宁折留在她身上的东西,经过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完全散去。她不知黑龙强与人类数万倍,标记了的气味怎么可能轻易就消失。   晚上洗漱后,孟如意躺在母亲身边,小猫般蹭在母亲身上:“娘,我好想你啊。”   叶曼秋却不说话,直接将女儿的衣服掀开凑近了去瞧,当看到孟如意身上那些青青紫紫后,脸色苍白,狠狠的一巴掌拍了上去:“我是成□□你成亲,但也没有让你随便和男子在一处吧,你怎的就做了这样的事了。”   孟如意没料到母亲会发觉的,当下也是羞愧:“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一时情难自禁,失了分寸。”   叶曼秋气了一阵,但事情已经发生,多说也没用:“他是谁家的孩子,年纪相貌品行如何?算了,问也白问,要是品行端正,会私下与你做这样的事?”   孟如意小声解释:“其实也不是那样,他人品行并无不端,年纪小了我两三岁,样貌是极好的,改日我带回来给娘您瞧瞧。”   她不知掉宁折家在何处,也不敢告诉母亲自己昨夜已经与他成亲,想着还是等见了宁折父母再说,否则,万一人家家人瞧不上,这婚事成不了,就不让母亲知道了。   也是在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内心对这段姻缘的真实想法,她其实,是自卑的。   在见过青黛那样高贵的女子之后,她其实已经想到宁折的家世也绝不会差,可是作为一个凡人的她,没有神的伟大和自律,她一时控制不住的自己私心,也不愿看到自己卑微的真实,所以才被宁折那么诱惑了,可真正冷静下来,心里又不踏实。   “竟然比你小,男子小不成熟,你恐怕要受些累。”叶曼秋担心的说道。   孟如意点了点头,然后趁着这个机会问了鳞甲的事,叶曼秋只瞧了一眼就转开目光:“没见过,不知道,你也别老揪着你爹的死不放了,他如今已经归了尘土,咱们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才是。”   “哦。”孟如意信了母亲的话,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母亲会对自己撒谎。   到了第二日,她又去城里看了傲雪,喜从知道傲雪是女神仙下凡历情劫后,她看着傲雪就像看着女神仙,想要摸一摸,碰一碰,满足一下好奇心。   她到大宅的时候,傲雪还在房中睡着,听说她来了,直接让她进房间去。   进了房中,傲雪正斜靠在床上,她倒是不抽烟枪了,但面容却更苍白,让人看的心疼。   “他又打你了?”她问道。   傲雪轻轻的摇了摇头,嘴角一抹嘲笑:“他早就不打了,他改睡我了,我为母马,他为马夫,虽是放养在外,但每隔几日总要骑上一回的。”   这句话,说的露骨,虽她知道傲雪这两年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难受。   “傲雪,你逃吧,我帮你逃出去,逃到一个他找不到你的地方去。”她劝道。   --傲雪笑了笑,眼神无望:“逃?逃不掉的,如意,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只手遮天的人会有多可怕,不是我们这种蝼蚁逃的掉的。”   “可他再厉害也是天子的臣子,我去告御状,告他抢占民女。”她气恼道。   “我虽是民女,却不是良女,你忘了,我坐过监的,而且……”,而且,她的孩子还在他手上,她怎么能离开。   更而且,她喜欢的、念念不忘的男人也在这里,她不想离开,即便死在这里,也是死在离那个男人最近的地方。   “而且什么?”孟如意追问道。   “没什么,我们不说这些了,你陪我吃些东西吧。”傲雪不愿多言,她本就对好友撒了许多谎,她说洛衡每月鞭打她,但其实他并未怎么伤过她,是她内心恨他才这样麻痹自己。   她说和齐州那个五钱银子买她一晚的男子只有露水之缘,但其实是她主动诱惑,又与他缠绵月余。   谎言说的多了,反而真实的话语却说不出口了。   她沈傲雪,也曾是石可破不可夺坚的贵门女子,如今,却成了满嘴谎言,自轻自贱的骗子。   傲雪不愿挣脱,孟如意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这是情劫,旁人无法强改,也不知她以前做神仙时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要受这般的苦楚。   她只能陪着吃了些饭菜,又陪着在院中坐了许久,她本来还想问孩子的事,也想告诉傲雪自己和宁折成了亲,但眼下傲雪这个状态,她又如何开口。   太阳西斜的时候,她才从宅中出来,临走的时候,傲雪突然叫住她,眼睛里有着真诚:“如意,要是遇见了喜欢的人,你可千万不要放手,这世上时没有后悔药的。”   虽然不知道傲雪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出门的时候,突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宅子附近站着。   “封宋,你怎么在这里?”她诧异的问道。   “见过师尊。”封宋却并不意外她的出现,眼睛里是明快的笑意:“我今日正好来城中办事,忽然见这里的的早春玉兰开了,所以忍不住过来瞧瞧。”   孟如意回头,果然见傲雪宅子里一棵高大的早春玉兰探出墙边,粉中带白的花朵正开的诗意。   她本想告诉封宋,这是他见过的那个沈傲雪的住处,但想着两人也没什么相干所以就没提起。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待会儿也要回仙门的,要不一同走?”她问道。   封宋回道:“弟子还有事要办,恐晚些才能回去。”   “好,那我就先走了。”她没有多想,告别后便离去了。   在她转过身后,方才还笑的明俊的男人,眼神突然就凌厉起来,然后又隐入阴影中。   孟如意找到卖糖葫芦的地方,挑了几支最大最好看的,用油纸包了装好,又买了肉和米,回到家后又与母亲弟弟吃了饭,然后才回了无定仙门。   她原本是打算在家多留两日的,但在傲雪那里听了她说的那些话后,她突然就很想见宁折,想立刻就把糖葫芦给他才能安心。   所以,当她顶着星月将那两支红艳艳的冰糖葫芦递到宁折面前时,她额上的汗重重,湿了一半衣衫。   “怎么不走慢些,流了这么多汗。”宁折拿着糖葫芦,却没有立刻放进嘴里。   她咬着嘴唇,眼睛里亮晶晶的:“因为我想见你,特别特别想。”   说完,她直接扑向了他的怀里,未成亲前,她可能还没这么强烈的愿望,即便有,清醒的状态下也不敢这么做。   可是成亲后,有了骨血交融,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是否这世上的女子,一旦嫁了人,交了身,一颗心就死心塌地了?   她满心欢喜的扑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却没发现,他的手一直举着糖葫芦,到最后都没有回抱她一下。   可她啊,站在付出的这一方,竟未察觉半分。   到了晚上,他先睡下,她洗漱后,学着他前夜的样子勾着他,贴着他的唇,将他口中的气息全都夺走,待他无法呼吸时才松开,且颇为调皮的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这样的主动,他却只是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但最后,还是任由她将他推倒。   后来她想,那时候的他,应该是不愿的吧,要是当时他对她说,我们那分开吧,那一夜只是药的原因让我乱了心智,我对你并没有真心,也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他没有。   她也想不明白,既然那时候他不喜欢她,又为什么夜夜与她缠绵,即便是青黛后来再出现,他也不曾放过她一日,甚至她是真的受不住求饶,也未得他半分怜惜。   情到深处时,他也曾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浅浅的叫她的名字——如意……如意……   让她误以为,他是对她有情的,以致越陷越深,可最后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他与别人闲谈之时口中的“无甚尔尔”。 第30章   六年后。   冥司,少元殿。   一容貌秀美身着华服的年轻女子抱着一个眼泪汪汪的锦衣小男孩,气冲冲的向大殿走去,跟在身后的一众宫娥脸上全是担心之色,惊的殿外的桃花都瑟瑟发抖。   到了大殿门口,女子一脚踢开厚重的殿门走进去,森严的大殿内,古朴的鲸灯沉默的燃烧着。   殿上有一黑木案桌,桌前一头戴金冠身着玄衣如意纹的年轻男人正在案前批看文书。   女子将小男孩往男人面前的案上一放:“你的孩子你来养,我是你姐姐,又不是你老妈子。”   男人容貌俊绝,但神色极冷,眼中有着让人生畏的凉薄,他看了小男孩一眼又将头低下继续手里的事:“不是还有宫娥照顾么?”   宁好气极:“你儿子要的是他娘,不是宫娥,也不是我,我已经大半个月没睡好觉了,你赶紧的,要么把孩子送回去,要么,把他娘接来,这小家伙这一个月以来,翻来覆去的就一句,他娘什么时候来接他,弟弟,我亲爱又尊贵的弟弟,姐姐我求求你做点事吧。”   宁折执笔的手微微一颤,一滴墨汁在文书上碎开:“孩子放这,你下去休息吧。”   宁好撇了撇嘴:“好,那我下去了。”走了几步她又回过身扬了扬拳头:“我警告你啊,不要打他,否则小心我揍你。”   沉重的殿门被关上后,空旷肃穆的大殿内,便只剩下父子俩。   阿元已经被他接回来半个多月,此刻他才与阿元真正独处,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明明自己是那么执着的将这个孩子抢回来的。   他没有理阿元,继续手里的事,不一会儿,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就传进他耳朵里,阿元害怕的坐在案上,一动也不敢动。   “你哭什么?”他莫名的烦躁,重重的的放下手中的笔。   --阿元吓得一抖,嚅嗫了半天:“我……我娘亲什么时候来接我。”   “她不会来了。”他冷漠的回道。   小小的阿元大颗大颗的掉眼泪,不一会儿案上便聚了一小洼,他也不敢说话,虽然那个自称他姑姑的女子告诉他,这个男人是他的亲生父亲,是爱他疼他的,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可他现在还是怕,他想娘亲,想回到娘亲的身边。   宁折看了那一滩眼泪,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你娘,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   阿元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又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手骤然握紧,好不容易问温柔一丝的眼神又变得冰冷:“那你有没有见过另一个男人,他叫单封。”   阿元依旧摇头:“我只见过小林叔叔。”   “小林叔叔?”他语气一挑,皱着眉头:“他是谁?”   阿元眼睛里有着光彩,但依旧小声道:“小林叔叔是我们塞上的大英雄,他能打过好多好多敌人,能杀死狼,还能抓兔子,我们都很喜欢他。”   他看着开口说了这么多话的儿子,沉默了一会儿:“你娘也喜欢他?”   阿元点了点头:“娘亲也喜欢,我们都喜欢。”   他若有若无的笑了笑:“喜新厌旧这种事,她做的出来,我以为会是单封的,没想到还有个小林叔叔。”   阿元见他这样笑,又怕了,但他又听不懂面前这个可怕的男人话里的意思:“叔叔,我娘什么时候来?”   “叔叔?”他又成功的生气了,自己的儿子竟然叫他叔叔。   --阿元也成功的又被吓哭了。   他瞧着他哭,越发认为自己将孩子带回来是正确的,这孩子动不动就哭,实在是没有男儿气概,孟如意将他养的太娇气了。   可他不曾想,小时候他见不到母妃,也是这样哭来着。   “你再哭,我就把你丢出去。“他怒气冲冲,提起孩子作势要丢。   阿元吓的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忍着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抽噎着:“那能不能把我丢到我娘亲那里去。”   这小小的举动,让他怔住了,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和儿子相接触,小团子又轻又软,被他抱着胳膊的时候,就像抱着一团温暖的棉花。   他第一次知道,抱着孩子是这样的感觉,方才的怒气不由自主的就消了,但心中又涌起另一种感觉,一种想捏死孟如意的感觉。   门哐的一声又被踢开,一直在外面偷看的宁好冲了进来给了他重重一拳,然后一把抢过阿元:“阿元别怕,姑姑保护你,走,姑姑带你去吃好吃的。”   阿元不说话,也不哭了,只是低着头,看的叫人心疼,才五岁的孩子,突然离开相依为命的母亲来到陌生的地方,他不需要好吃的,他只想见母亲。   当所有人都离去后,大殿又变得肃穆安静,宁折在殿中站了许久,然后才缓缓坐下,然后从桌案下拿出一张被保存完好的纸展开,首先映入眼睛里的是和离书二字。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世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今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落款处她签了名字,按了手印,旁边空白处是她留给他的位置。   看着这封和离书,他忍不住冷笑起来,然后重重的捏成一团,狠狠的扔进窗外的忘川河里。   诡秘的河水,霎时就将纸团卷进暗流,再也看不见踪迹。   ————--京城,镇北将军府。   经过一个冬日的寒寂,院子里枯了许久的草木都趁着折春日的好时光竞相抽芽生长,又些着急的比如海棠玉兰芍药都已经开出了花骨朵。   在这芬芳的花海里,一个年轻矫健的身影穿行而过,他穿过花园穿过长廊穿过明池,最后在一青瓦小筑前停下,他整了整衣衫,声音干净的叫了一声:“孟大夫,进宫的车已经准备好了,您起来了么?”“起来了。”一声轻柔的女声从小筑里传来,随着门被打开,一个面如海棠身着华服的女子从小筑里出来。   “小林将军,早。”孟如意微笑着打招呼。   林放惊于她今日的装扮,阳光下,他的眸子明净温暖:“孟大夫早,车已备好,我们走吧。”   看着他这般模样,孟如意也怔了怔,恍若又回到六年前那个清晨,那个少年也是这样看着她。   “好,有劳将军了。”她礼貌的道谢。   和林放相遇是在半个月前宁折抢走阿元的那天,大雪纷飞里,她正心力交瘁的独行着,忽然听见后面传来阵阵马蹄声,是正回京述职的林放和他的亲兵,在他相助下,她走出雪原并一同来了这京城。   马车平稳的驶出长街驶向皇宫,坐在马车里的她轻轻的掀开车帘,这是她第一次来京城,街道繁华,百姓富足,这让她又想起生活了二十年的江陵城。   可惜如今,早就物是人非了。   进了皇宫,早有宫内的女官等候,女官将她带入内殿:“夫人稍等,陛下已经下了早朝,正在来的路上。”   她点了点头,躲了这么久,即将见到故人,她还是有些紧张,尤其是昔日称她一声“师尊”的年轻人,如今已是人间的人皇。   封宋出现的时候,她正看着殿中的一株红珊瑚,珊瑚枝桠繁茂,从远海而来,竟然一点都没损坏。   “师尊。”身着冕服的封宋踏门而入,此时的他面容冷傲,有着帝王的尊严,曾经如阳光般的明快,如今一点也瞧不见了。   她愣了一下弯腰行礼:“见过陛下,陛下还是唤民女的名字吧,民女早就不是什么师尊了。”   封宋点了点头,有宫人添了茶水糕点便都退下,只剩两人相视而坐。   “你有梦见过她吗?”封宋低声问道。   她摇了摇头:“没有。”   封宋笑了笑:“她连入你的梦都没有,更别说朕了。”   “斯人已去,还请陛下节哀。”她劝道,她知道傲雪死去就意味着情劫结束,早就回仙界去了,所以她并不难过,甚至为傲雪能够解脱而开心,但封宋不知道。   封宋良久没有说话,好久才开口:“太子功课也快结束了,马上就到。”   见阿致是孟如意今天的主要目的,阿致是封宋和傲雪的孩子,有着傲雪一半的仙神血脉,和阿元是同一类人,傲雪不可能不管自己的骨血,所以如果要夺回阿元,让阿元和阿致这样的孩子能在三界正常生活,她需要傲雪的帮助。   “那江陵城守洛衡……”她犹豫的问道。   封宋眼神冰冷:“他把太子送来后就消失了,这几年再也没人见过。”   孟如意也听说江陵城守洛衡三年前突然离开,从此再无音讯,有人说他树敌太多,已经遭了不幸,也有人说他思念亡妻,独自隐居,事实真相她也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一个八岁的俊美小童子笔直着腰杆走了进来,封宋此时的眼神才有了光彩和暖意:“阿致,过来,见过你姨母。”   “姨母。”封致礼貌的叫了一声,然后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孟如意见他容貌虽与封宋相似,但神态举止却像极了洛衡。   她看着封致,不由又想到阿元,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好一会儿才控制住情绪:“陛下,能否让民女和太子殿下单独呆一会儿。”   封宋知道她的孩子没了,以为她见到阿致想到阿元,所以并没反对。   等他离开后,孟如意拉着封致的手:“太子殿下,你母后是不是夜里来找过你?”   封致惊讶:“姨母如何得知的?”   孟如意心情激动:“姨母自然知道,你母后见你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封致点了点头:“母后说,让我好好呆在这里,她现在还不能接我回去。”   “好,我知道了,如果你母后下次来,你帮着告诉你母后,就说姨母的孩子也和你一样,让她来见我好不好。”她期待的说道。   封致乖巧的应了:“好,不过姨母,我母后来见我的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我父皇,母后说了,父皇若是知道了,她就不能常来看我了。”   孟如意也答应下来,但她不明白,明明傲雪是那样喜欢封宋的,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身死离去,且洛衡如今也下落不明,他放弃了江陵城究竟去了哪里。   离开皇宫后,林放已经等在宫门处,马车上,孟如意想了想说道:“小林将军,我如今身体已经大好,实在不好再叨扰将军,这几日我会找了住处搬出去,就先谢过将军这半月的照料了。”   林放眼中有着失落:“孟大夫也不用急着走,我家如今也没剩什么人了,房子都空着,并不叨扰。”   他话音刚落,突然马车剧烈一颠,孟如意吓的忙扶紧车壁,林放一边护住他她一边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回道:“一只黑鸦突然飞了过来啄了马的眼睛。   听见黑鸦两个字,孟如意立刻掀开车帘四处寻找,最后,在屋檐的阴影下,她看见了一个冷漠的身影,但也仅仅一瞬,那人就不见了,像是她眼花一般。 第31章   孟如意放下车帘担心的看向林放,她知道,她和林放都被宁折发现了。   --也是,如今藏天镜她已经收了,他要找她易如反掌,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孩子他已经带走却还要出现在她眼前。   是监视么,他也怕她告御状?怕她将他与凡人在一起过的事情说出来?   她记得青黛对他说过:“你是冥司少君,魂灵之主,若是让其他仙神知道你与凡人女子相好过,岂不是要遭笑话。”   他那时回道:“那我就不让他们知道。”   她才知道,在他的世界里,她是见不得光的。   “孟大夫,你有没有事。“林放担心的问道。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还没到长街她就坚持下了车,她必须立刻找到住处,她不愿林放被牵连。   林放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但是对于孟如意,他却十分约束,虽心里喜欢着这个将他从风寒中救过来的女子,但她坚持要离开,他也不敢强行阻拦,只能帮着一起找了一个小院,并抢着付了租银,又添置了许多日常用品。   当孟如意完全安顿好,已经是三天以后,这期间,傲雪还没有来找她,宁折也未再出现,倒是封宋知道她在这里安了家,送来许多金银珠宝并丝绸玉器。   这天,林放也来帮忙,见天色晚了,她不好意思让他白出力气,便留下用了晚饭才送他离去,但回到里屋后,房间里却多了一个人。   数日不见,一见便是突然而至。   “那天惊动马车的,果然是你。”她站在门口不进去,虽然这是她的房子。   宁折坐在她和林放刚散去的桌旁,瞧着桌上残余的酒菜,神色不喜不怒,单手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是我又如何。”   她忍着气,不与他争辩:“阿元……他好不好。”   孩子的名字一开口,她心中又是一酸,原打算不问的,不想将自己软弱处暴露在他眼前,可终究还是忍不住。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他自然是好的,今日我来,就是要取回他留在你这里老虎布偶。”   她心中一阵刺痛,老虎布偶是阿元从小玩到大的,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当初阿元被他带走,她便留下这个老虎玩偶做念想,没想到今天也要被要去。   而且,这玩偶是阿元要走的,如果阿元不说,宁折根本不会知道这玩偶的存在,是不是阿元,在冥司过上了好日子,要忘了她这个娘了。   可是,阿元要,她自然是要给的。   “你等着,我去拿给你。”她有些无力的走进卧房,将阿元的小包裹打开,从中拿起一个小老虎布偶。   可一转身,却发现他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身上是陈年花雕的味道,怕是外面那剩下的半壶,都被他喝光了。   “你进来做什么?”她紧张问道。   宁折也不答话,环顾房间后,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直白玉发簪把玩,颇为玩味的瞧着,这簪子他认识,单封送的,没想到她一直带在身边,而他送的西海碧玉珊瑚簪子,却连影子都未瞧见。   “还给我。”她生气的去抢,单封已死,为替她父亲正名而死,这是他最后的遗物,她不想被他给损了。   宁折见她情绪激动,冷笑一声:“不过普通玉簪,尘土不如,你这样宝贝,果真没什么眼光。”   “是,尘土一般,你把这尘土还我。”她气极去拿,却一个不小心手打上了他的脸颊。   她愣了一下,他却怒了,拧着她的腕子将她掼在床上:“你竟然敢打我。”   他将她的手腕捏的极用力,以前欢好之时,他也喜欢这样压制着她,她就问他,为什么总要在这个时候捏着她的手腕。   他起初不愿回答,后来被她问的急了,才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一制着你的手,你就不能乱动,不能乱动你就会下意识的身子用力,你身子一用力我便被绞着,我一被绞着我就想……   最后那几个字,他说的极轻极低,却惹的她面红心跳。   白日里冷冷清清端端正正神圣不可侵犯的少年郎,晚上却在她耳边说着最俗流的话语,甚至他说完这些后,立刻又抵着她做那不可言说之事,让她沉沦,不可自拔。   现在,他依旧捏着她,可他的眼睛里没有当年的欲,只有冰冷和残暴,让她害怕不安。   宁折虽怒,但最终还是放了手,只是那白玉簪了,却被他折成两段扔在她枕边,然后他拿起那个老虎布偶,瞬间消失在房间里,只留下淡淡的冷香。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坐起,看着那断成两截的白玉簪子,她小心翼翼的拾起,这才发现,簪子断口处有一丝血迹,像是他折簪时被刺伤留下的。   这一夜,她没有入睡,而是坐在窗前到天明。   宁折回到冥司,阿元也已经睡着,他小小的身躯蜷成一团,眼角还挂着伤心的泪痕,他轻轻的坐在床上,将手中的布偶放进阿元的怀里。   这布偶是白天阿元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他听了本不在意,可后来批阅文书之时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脑海里全都是布偶两个字,所以才忍着性子去见她,可见了,却又更生气。   也许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阿元动了动身子,将小老虎抱在怀中,不一会儿,他眉头舒展,终于安心睡着。   宁折见儿子如此,眼睛里是深深的落寞,他安静的坐在一边,想着今日他握着她手腕的时候,她的眼睛里竟然全都是恐惧,原来她还是怕他的,可既然怕他,却为了一根簪子打他。   宁好来看阿元的时候,就见弟弟默默的坐在阿元床前,她没有进去打扰,只是轻叹一声,她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孟如意又等了几日,依旧不见傲雪来找她,只得再入宫去见阿致,问一问傲雪有没有来过,可见了阿致他也郁郁寡欢,他也是快月余没有见到母后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傲雪是个什么神仙,但只要是神仙,总归是比凡人好办事的。她本来有些修为,可在生产阿元的时候突然全都没了,至今她都不知是何缘故,好在最后母子平安,她便没有在多想。   --但如今,她还是想重新修炼的,只是金丹一直无法结成,她需找个修为高深的人看看才行。   这修为高深的人眼前就有一个,封宋曾经是无定仙门摘星楼排行第二的好手,但他如今是天子,也不好让他帮着瞧,于是在城中打听一番,最后找了一个年长的女修。   那女修用灵力探了探她的身体,竟然皱起了眉头:“夫人的金丹被整个剜去了,自然是无法结成的,得有仙丹重塑根源,方能重新修炼。”   她讶异:“我并未被人剜过金丹,前辈是不是看错了,而且我肚子上也并无伤口。”   女修一脸严肃:“我怎么会看错,你那连接金丹的筋脉就断在那里,可不是被剜走了才如此。”   可是,被人剜走金丹,那种疼痛怎么会没有感觉,但她的的确确是没有感觉到,究竟是谁做了这样的事?   --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   那女修瞧了她一阵,然后说道:“夫人你要不要仙药?”   孟如意心中警惕,仙药谁不想要,但是仙药难得,平常的修仙者哪里能轻易得到,这女修恐怕是来骗钱的。   “多谢前辈,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她放下银子要走。   女修却道:“夫人,你身上是否有一白玉断簪,为证明我不是骗钱的女修,我可以帮你把它修复完好。”   孟如意挪开的脚步又停住,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这年长的女修,自己身上的确带着被宁折折断的那根白玉簪,打算拿去镶金接上,为什么这女修慧会知道。   女修将手一伸:“不妨一试。”   她将簪子拿出递过去,女修将簪子合上握住端口,咒语念出,不一会儿那簪子竟真的完好如初,一点损坏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虽是修仙之人,但也知做到这种地步修为必定极高,于是问道:“既然要仙药,恐怕是要付出代价吧。”   女修点了点头:“这代价你给的起,我要你身上那片黑龙之鳞甲。”   她见这人连她有黑龙鳞甲都知道,心中更是防备,这黑龙鳞甲就是当初单封从蜀中带回来的那枚,传说是冥司黑龙身上的鳞甲,虽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条龙,但他赠人鳞甲时绝对没安好心。   蜀中那个修仙者和她父亲,都是用此鳞甲练功才导致走火入魔的,单封为了重现当年情景,冒险用了这鳞甲做实验,结果如她父亲一般失了控,为了保护她和阿元,拼着最后的清明自杀而亡。   她到现在依旧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阻止单封,虽然事实真相查明,但也损了他的性命。   “那鳞甲是邪物。”她说道。   女修却笑了笑:“世上哪有邪物,不过是人心邪恶罢了,你如今修为尽失,这鳞甲于你无用,不如换颗仙药重结金丹,去做你想做的事。”   孟如意犹豫着,的确,现在这块鳞甲她没法用,也不敢用,但她留着它是想将来有一天找到这鳞甲的真正主人,问一问他为什么要害人。   女仙见她犹豫:“夫人若是拿不了主意,你可以回去考虑考虑,不过三日子后就是去仙山求仙药的日子,过了可就没机会了。”   “好,我先回去考虑一下。”她说完起身离开,这件事的确要仔细考虑。   到了第三日,看着那白玉簪子,她还是决定用龙鳞换仙药,到了女修住处,女修似乎知道她会来,一点都不意外。   女修并未此刻就要鳞甲,而是等她得仙药回来再给,可见也是不怕她跑了反悔。   孟如意跟着女修进了另一间房,刚一走进房间,便觉眼前一暗,耳旁风声呼呼直响,等到风声停下,女修已经带她来到一条极宽的碧色河流旁,这里不仅水是碧色,就连天空和星星也是碧色。   河上听着一张小船,船上一蓑衣老翁正在打盹,他身后还有三男一女,都默不作声坐着,见到二人来了,有人戳了戳老翁的背,老翁才醒了过来,然后二话不说的让孟如意上了船。   孟如意此刻已经被施了禁言咒,女修告诉过她,取仙药是极隐秘的事,不能被其他人发现,所以才让她禁言,这船上的几人恐怕是一同去拿仙药的,所以都不能说话。   她刚上了船,忽然老翁做了个蹲下的手势,几人刚依言照做,忽见碧水翻滚,大地微颤,紧接着一辆巨大的龙马车破水而出,马蹄飞跃,腾空而去。   竟然这里也能遇到龙马车,莫非已经到了仙神居住的地方了?还有这龙马车,与宁折抢阿元那日所乘坐的有些相似,不过刚刚过去的一辆更大更豪华。   等龙马车完全消失了,老翁才让他们起来,然后摇着破旧的小船向前行驶,约莫两个时辰后,小船拐进一个狭小的山洞,船几乎是贴着山壁行驶,因为无法避开,孟如意和其他人身上都磕的青青紫紫。   就这样昏暗的山洞中又行了许久后,眼前终于有了一丝亮光,还有轰隆隆的水声传来,到了洞口,只见一条巨大的瀑布临空坠下,而他们这条小船就是停在瀑布对面的潭中。   船停稳后,一个蒙着白纱的绿衣女子走过来,让船上五人换上她带来的衣衫,三个男人都是一身青衣,孟如意和另一个女子则是一套粉绿色长裙,然后又将一枝不知名的树枝别在他们衣衫里,并叮嘱他们,不要弄掉树枝,不要随便乱看,尽量选人少的地方走。   孟如意不解,既然是来取仙药,为何像做贼一样。但她被施了禁言术,自然是问不了的。   绿衣女子带着五人从小路前行,最后在一潭红莲前停下并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不要到处走动,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奉命在此处听差,待会儿我会给你们送仙药来,记住,拿到药后一定要快速服下方有效果。”   也就在这时,孟如意才发现自己能够说话了,这女子解了他们的禁言术。   等候期间,她观察四周,虽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比较隐蔽,但这里之外却是极为开阔,触目之处全是火红的红莲,一望无际,犹如烈火一般一片一片的烧向远方。   红莲岸边有许多衣袂飘飘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三两聚在一起笑谈着。   又过了一会儿,忽然人潮涌动,齐齐向一个地方走去,孟如意身边也有两个容貌姣好的女子边跑边走,其中一个还说道:“快点快点,占不到好位置就见不到少君人了。”   “好,我今天可是专门为了少君前来,可不能面都见不上。”另一个回道。   两人跑过他们身边时,那个粉衣的女子突然将怀里的小狗放在离她最近的孟如意怀里:“照看好我家圆圆,我待会儿回来找你拿。”   孟如意本就十分怕狗,后来虽在塞外生活时间长了不那么怕了,但这样近距离接触她还是难受的要命,想请其他人帮忙,但一同来的人理都不理她,为了不惹麻烦,她只能强忍内心的恐惧抱着。   涌过去的人群很快又移了过来,一个身形修长的玄衣男人被人簇拥到了红莲池边,因为人很多,她只能看见他的大概模样,但很快又被其他人挡住。   不一会儿,人群向她这边移动,那人也终于得以露出全貌,白玉的冠束着发,玄色暗金龙纹衣裹着身,面容俊美,薄唇温润,但一双好看的眼睛凉薄且无情,旁人同他说话,他也是冷傲的爱理不理,可就这样的情况下,还一大堆人抢着与他说话,就连同孟如意前来的其他人都发出惊叹的声音。   而孟如意,此刻只想跑,跑的越远越好,她怎么也没想到求仙药的地方竟然宁折也在,也知道这里必定是仙界无疑了,只是不知道那女修是什么来历,竟然有能力将她这样的凡人送到仙界来。   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她能往哪里跑,而且一跑肯定就被正在往这边走的他看见了,于是她抱着小狗悄悄往同伴身后站去。   谁知这狗子刚刚还安安静静的,此刻却像见了肉包子似的叫个不停,它这一叫,所有人的眼光都齐刷刷的看过来。   但宁折,她知道他看见她了,可是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就像她真的只是一个伺候人的无关紧要的宫娥,甚至他还问了一句:“那是谁的狗,长得挺可爱的,能否抱过来瞧瞧。”   那粉衣女仙兴奋的站了出来:“是小仙的,小仙这就抱给少君您看。”   她一把从孟如意手中将小狗抱走,兴冲冲的献宝似的递到宁折跟前:“少君,它叫圆圆,我从人间西京带上来的。”   宁折本来看起来还挺有兴趣的,但听到小狗的名字后,脸色立刻变了:“名字不好,以后不准叫这个。”   粉衣女仙一脸懵,虽然不知道哪里惹了宁折,但还是惴惴不安道:“是。”   虽然粉衣女仙不知道,但孟如意还是能猜到的,这小狗不能叫圆圆,那是因为阿元的缘故吧,也不知他是真疼阿元,还是不想狗的名字和自己儿子的名字相撞,辱了他的身份。   但不管如何,她现在已经没有刚才紧张了,既然躲不过,那就平静面对。   宁折瞧了她一眼,又向另一个地方走去,所有人也都跟了过去,这红莲池边也终于清净了些。   又站了约莫半个时辰,这红莲宴会的主人终于到了,她也才知道为什么那女修可以确保在这里得到仙药。   原来,这红莲宴会的主人是个炼丹狂人,每年产量极大,但他自己和家人又吃不完,便全都赠送给了仙界的朋友,因为他年纪大,所以辈分也大,每次举办赠丹仪式都有许多仙者前来捧场。   虽然这些捧场的仙人里不乏修为高深的人,根本用不上他这种批量生产的仙丹,但对于凡人而言,这仙丹还是极珍贵的,所以也就诞生了女修那种以物换仙丹的生意。   炼丹的老仙君白胡白须,面色红润,性格活泼,活脱脱一个老顽童,赠不同的丹药之前,他都会说些有趣的话惹的大家哈哈直笑,甚至有时候还加一些荤话,一点仙界前辈的架子都没有,就连宁折有时候都会跟着笑一笑。   赠了一些寻常丹药后,老仙君突然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小瓶子咳嗽一声:“老身这个药首次炼出来,可珍贵了,不过在赠丹之前,老身有一个问题要问,在坐的男仙可不许撒谎。”   “老仙君,您问吧,我们绝不撒谎。”男仙门很是活跃。   老仙君摸了摸长胡子:“那……还是童子之身的男仙举手。”   刷刷刷,好几个男仙举起手来,女仙们都捂嘴偷笑,大家都没有扭捏作态,很是坦然。   老仙君扫了一眼没有举手的宁折,讶异问道:“翊真少君,你……你这小小年纪的,这是便宜了谁家的仙子。” 第32章   老仙君这一嗓子立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宁折身上,尤其是女仙们,本来今日很多女仙都是冲着他来的,眼下见他已不是童子之身,又是失落又是讶异。   “我听闻翊真少君才七百零六岁,这么小,怎么就……”   “他父君也是这么大成的亲,估计冥司和咱们这些人不同吧。”   “哦,原来是祖传阿。”   “……”   对于这些议论,宁折充耳不闻,修长的手扣在身旁的小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   孟如意知道他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这表示他心情不错。   他自然会心情不错吧,以前与她在一处时,他便热衷床笫之事,且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这几年必定有女仙陪在身侧吧,是青黛还是其他谁?   她正想着,老仙君又八卦的来了一句:“小少君,那仙子今日可来了?”   这老仙君这样问,其实也是为他的小孙女问的,他的小孙女心悦宁折,但又不知道宁折如今有没有喜欢的人,所以他才想了这么个法子,谁知他认为的小家伙,竟然都不是童子之身了。   这样少年的君主,刚刚才成年,正是懵懂又好奇的年纪,那女仙可真下得了手。   宁折轻扣桌子的手停下,俊眼微抬:“来了。”   话音一落,周围又嗡嗡的议论起来,女仙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谁都不知道是谁。   孟如意心脏却跳了一下,她想,他说的应该是她,她不否认,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各自的第一次,因为都生涩且不得章法。   “哦。”老仙君点了点头:“看来你们冥司就要有喜事了,那正好,老身这丹药就先当贺礼赠与少君,新婚之夜必定使少君你如虎添翼。”   宁折却拒绝了:“老仙君,您这如虎添翼的药还是赠给有需要的人吧,晚辈身体还好,就不浪费老仙君您的药了。”   他这边拒绝后,孟如意又听了些宁折的私密事。   “我听说,冥司黑龙除了那事强悍,还有一点很特别。”   “什么很特别?”   “他们动真情后极难控制自己人形,是会化真身与女子欢好的。”   “天啦,那岂不是会死人?”   “你笨啊,可以变小的嘛,要不然冥司那些帝妃少妃不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这可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孟如意听了也是心肝胆儿颤的,宁折与她在一起时,她是每天都能见到他真身的,虽刚捡到时只有手指头粗细,但后来,却是一间屋子都装不下的。--他变大后,眼睛不再是灿烂的金色,而是低调的姜黄色,当它漆黑流畅的身体团成一团后,宝石般的眼睛就像是黑夜里的星星一般闪耀。   所以,在她心里,他的真身其实是顶好看的。   但好看归好看,若他真要是这个模样来……她不敢想象。   而且,刚才两个女仙说,黑龙一族动真情会化真身,可她与他相处的那一个多月,他从从未有过什么变化,可见他对她并无真情。   既然宁折都拒绝了,老仙君自然不好强赠,便将丹药给了其他人,然后继续其他丹药的赠送。   又过了一阵子,赠药终于结束,同孟如意一起来的人都急切的等待着仙药的到来,然后离开,唯有孟如意在担心,她担心他揭穿她,那时候,可就危险了。   好在药还没送来的时候,他就离开了,也带走了那些看热闹的人。   但是,那领路的女仙一直没有前来,而且大家都走了他们几个还站在这里也着实扎眼,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让他们去帮忙干活。   孟如意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仙人看不出他们是凡人,难道是带在身上的这截树枝的缘故,若真如此,那这树枝着实有用,她得留下它,以防将来不时之需。   五人被叫过去后,分了不同的活,这样一来大家就被分开了,只是每个人都很紧张,都不知道接下来会遇见什么发生什么,但又无可奈何。   孟如意被分配的任务是随着其他女仙为今日留宿的客人布置房间,她跟在一队手捧香炉的宫娥身后,一面走着一面四下打量,努力记住来时的路,随时准备离开。   但这仙境极大,楼宇回廊极多,即便她记忆力再好,也会出现混淆。   终于,宫娥们在一座建造的极精妙的小楼前停下,小楼高三层,飞檐四角挂着精巧的铜铃,微风吹过,叮当作响,楼下繁花盛开,几只小鹿或坐或卧,静谧又祥和。   “进去后都手脚麻里点干活,客人可就要来歇息了。”管事的宫娥吩咐道。   孟如意跟着大家做事,那管事的宫娥又与另一位聊起了天:“那冥司的少君不是说不留宿么,怎的突然又要住下了。”   “我也不知道啊,莫非因为北极真君的女儿要来,他也想一揽芳华?”   “那又如何,你没听少君今日说吗,与他好上的女仙如今就在咱们这里,而且,北极真君的女儿曾是喜欢过他父君的,哪有儿子又去掺一脚的。”   “还真不一定,仙界又不是凡界,哪里来的那些世俗,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即便是成了亲也是可以和离的。”   孟如意听着两人的谈话,不由就想起自己当年留下的那封和离书,他应当也签了姓名按了手印吧,虽说当时简单拜了天地且只有他和她知晓,也不知那婚礼究竟做不做数,但只有他签了她才心安。   等等,刚刚那管事的宫娥说要来的北极真君的女儿喜欢过宁折的父君,那岂不是,傲雪要来了?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若真是傲雪,那就太好了,她应该还记得她这个凡人朋友吧,毕竟她们曾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唯一遗憾的是自己离开江陵城的时候十分匆忙没来得及告别,也不知她有没有生气。   --此时既然回不去,那不如就在这里呆一会儿,看看那北极真君的女儿,究竟是不是傲雪。   因为宁折留在这里,所以一些原本离开的仙人为了多见他也留了下来,宫娥们也忙碌着收拾房间安排客人入住。   天色渐渐暗下来,灯火渐渐亮起来,但因为她一直在后面忙碌,所以也不知傲雪来了没有,而且一天没吃饭,她也饿的肚子咕咕叫,旁边的宫娥听见声音后不解的看着她,因为仙人即便一连数天不吃饭也不会肚子饿。   为了不被发现自己凡人的身份,她偷偷的溜出来,凭着记忆找到放糕点的地方,匆匆吃了几个就往回走,然而刚走到一片紫藤花树下,突然就被拽了进了那漫天紫色的花穗里。   “你倒有本事,竟然能跟到这里来,我真是小瞧你了。”宁折用力按着她的肩头,眼睛里怒气冲冲的。   他是真的,很容易就被她激怒。   她挣了几下挣不过,索性就放弃挣扎:“少君你想太多了,我是有目的而来,但并不是为了跟踪你。”   他冷笑一声:“你想见阿元?我说过的,你不配教养他,我是不会让你再见他的。”   “不配?”她亦冷笑一声:“你可听说过凡间一句老话,宁死做官的爹,不死讨饭的娘,我配不配,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翊真少君,我还要去做事,请你把手放开,否则我要是叫一声,你今日可就要成三界的笑柄了。”   宁折的手捏的她肩头极紧,生疼的:“好啊,那你叫一声试试,让三界都知道,阿元有你这样的娘。”   他知道她的弱点,并利用的淋漓尽致,他从未怕过自己和她的事被别人知道,但她一定害怕阿元被人不容。   果然,她听了他这样的话眼中的坚定动摇了,紫色的花穗映着她苍白的脸,又怜又疼。   可她这样的神色却让他将她抓的更紧,即便这紫藤花味道重,他也能清晰的闻到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在这静谧的花海里,看着她恨着厌着他的眼神,他那隐忍许久的欲突然就爆发了,他虽然也憎恨她,这六年里也常想若是找到她要如何折磨她,如何让她后悔绝望。   可更多的时候,他会燥热的从与她欢好的梦中醒来,忍着那处的折磨,睁着眼睛到天明。   他不是那禁欲的行者,相反,他是贪欢之人,贪那醉生梦死之欢,长长久久,至死方休。   所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与她的曾经种种,恨不得此刻就撕了她,吃了她,若她哀泣求饶,他会更高兴,甚至还冒出数种残忍暴虐的想法。她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害怕的推开他:“那我现在就走。” 第33章   紫藤花林密密匝匝,且紫藤垂的极低,有的甚至垂落在地上,所以就算里面发生什么,外面也是瞧不见的。   孟如意被宁折扯着手腕子向花林深处走,而他的目的清清楚楚的都写在脸上,写在眼里,写在他身体滚烫的热里。   “你放手。”她撕咬着他,甚至还拽着一枝花藤不想让她被他带走。   但花藤纤细,哪里能承受的住他的力量。   “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这是强占,会遭天打雷劈的。”她急的咒骂。   “天打雷劈?”他终于停下脚步,嘴角一抹冷笑:“你难道不知,我就是天么,还有,你我夫妻,夫妻欢好乃是阴阳正常序里,又怎么会被天打雷劈。”   他靠的她极近,虽未贴着,但她能感受到从他衣衫里透出的蓬勃热气,还有,这热气里又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冷香,如龙涎香一般但比龙涎香轻薄,如触不到的丝绸,碰不到的烟雾一般,莫名的让她更加慌张。   “我与你早就和离,我们早就没了关系。”她身体微微的颤抖。   “和离?”他轻挑着尾音:“哦,什么时候的事,和离书又在哪里?”   她怔了一下:“那日我离开的时候,放在桌上的。”   “没看见,不知道。”他神色自若的睁眼说瞎话。   “怎么可能,我明明还用杯子压着的。”她不解,以为是被风吹掉落了。   在她看来,他都已经在别人面前那样轻贱她了,有了她主动写下的和离书,他一定会很开心吧,绝不会看见了说没看见的。   “我可以再写一份,我……”她突然就不敢说话了,因为他的眼睛那样的狠。   “再写一份?”他的拇指轻揉着她嫣红的唇:“你把我当什么了,男娼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这样的矜贵之人,学的是礼仪全法,受得是最严苛的家教,如今却说出了这样不堪之语。   他现在不想当那谦谦的正人君子、万仙敬畏的冥司少君,他只想做那遭天打雷劈的暴徒、那万人唾弃的昏君。   她抖着身子抵着他,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可怕又可怖。   而且,他身上的那股冷香越来越重了,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这种害怕之下,她被他单手抱起抵在树藤上,另一只手则撩开她的衣裙,蓄势待发。   “你若真想这样做,不如先杀了我。”她放弃抵抗,昂着脖子,求他给个痛快。   他却低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不敢么,可别忘了我是司掌魂灵的神,即便你魂魄离体,我也能让你感受到我所做的一切,你这倒给我提了醒,换个新奇的法子,也未尝不可。”   他果真是**到了极致。   而她亦是无话可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是连死都没有选择的。   她闭上双眼,想着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他看着她这副恨极的模样,却不知怎的,下意识的松了手上的力道。   正在这时,花藤之外一声斥喝传来:“何人在此喧哗?”   宁折见被打扰,心中烦躁,正欲施法隔离这里,但怀里的孟如意却惊了一下,随即扯起嗓子大叫道:“傲雪,救我。”   她这急促的一声,让花藤外的女子飞身而来,密密匝匝的垂藤被一股强悍的力道掀开,一道白光落在两人面前,白光里,一角色的神仙妃子般的人物执剑而来。   “如意,真的是你。”女子又惊又喜,然后一个伸手就将孟如意从宁折的怀里扯了出来并怒斥道:“何方狂徒,竟然在此行不轨之事?”   她并不认识宁折,但宁折却认识她,孟如意叫她傲雪,但她其实真实身份是北极真君的幺女,司战之神无极老母的关门弟子,名绿薇,号怀敬元君。   这怀敬元君,曾十分思慕他的父君,一度到茶饭不思的地步,后来他母妃重生,她才默默退出不再纠缠,只是后来因追杀妖兽时,误杀了两只神鹰幼崽,所以下凡历情劫时才遭了那样的苦楚。   绿薇本不知孟如意在此的,但她身为女仙,又经历过无数次女子面对男子时的恐惧,所以方才经过这紫藤花林便感受到了,因此才出声喝斥,没想到竟是救了自己在人间的知己。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翊真少君。”绿薇冷笑一声,因宁折并未向外宣扬过和孟如意的关系,而她也不知孟如意在人间和宁折成过亲,所以将宁折当成了**之徒。   虽他的确也**。   “怀敬元君安好。”宁折回了一声。   绿薇哼了一声,拉着身体还在轻颤的孟如意:“我们走。”   宁折自然不肯放人:“元君,她是我的人,得留下。”   虽他是宁无的儿子,但她还是看不惯的,虽他还年少,但强占女子之事就是不可饶恕,她现在没揍他已经是在极度忍耐了。   “你的人?若是我非要带走呢?”她冷声问道。   “那我只能从元君手里要过来。”他毫不退让,同时灵力爆出,结成巨大的结界,以防被其他仙人看见。   绿薇见他来真的,心中疑惑是不是孟如意哪里得罪了这小公子,但不管怎么样,孟如意是她好友,她是不会让朋友吃亏的:“翊真少君好大的口气,我虽品阶不如你高,但你父君母妃见了我,也从来不会摆你这般的架子,要知道,当年你母妃怀你姐弟二人时被你父君伤了心,原本是要堕了仙胎的,是我发现了并告诉了你父君,如此你们姐弟二人才能安然来到这世上,你们冥司为报恩情,许我来往特权,我想,就算我今天打了你,你们冥司也不会说什么。”   宁折愣了一下,他并不知道当年之事,从他记事起,父母就很是恩爱,虽不像戏本子里的那样轰轰烈烈,但他常见温柔的母妃灯下写字时,忙了一天公务的父君就坐在她身边,有时候静静地看着母妃,有时候会用手指绕着母妃的头发或做些其他小动作,若是母妃生了气,父君便让宫娥将他和姐姐都带出去,然后落了宫门几日都不出来。   所以,他从未听人说过母妃曾狠心的想打了他们姐弟俩。   但是,不管自己曾欠了绿薇怎样的恩情,今天,他绝不能让她将孟如意带走,免得多生是非。   于是他回道:“本君感谢元君惜日救命恩情,这份恩情本君也自会报答,只是,本君与孟如意之事为夫妻琐事,还请元君不要插手。”   “你说什么?”绿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头看孟如意,见她虽脸色苍白但并未否认,猜测这其中肯定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你……你们什么时候成的亲,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她讶异的问道。   宁折看了眼躲在绿薇身后的孟如意:“元君还是凡人傲雪之时,本君便与孟如意在凡间成了亲,本君也曾去过元君府上。”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我知道你的一切,我不说是想给大家都留面子,但你也别管我的事。   绿薇听完心中一震,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和他一样,她不担心自己的过去被暴露,却担心孩子被人知晓。   但是,如今三界里并未传出关于她的什么流言来,可见他并未泄漏过什么消息。   “如意,是真的吗?”她问道。   孟如意点了点头:“是,不过那时他受无定仙门药物所控,我亦昏了头,虽行了礼,但不知能不能做数,而且我也写了和离书,不要这段姻缘了。”   绿薇叹息一声:“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那时不告诉我一声。”   孟如意愧疚:“你那时候神智恍惚,我又怎忍心拿这些事扰你。”   绿薇心中感动,随后对宁折道:“少君,既然如意对你已无感情,不如好聚好散,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宁折嘲讽的笑了笑:“元君,你现在可与凡间那两男子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了?”   “你什么意思?”绿薇警惕问道。   宁折冷冷道:“都说男子无情,可在本君看来,女子心更狠,当年你生活困苦,无路可走,便诱了如今凡间的帝王,可惜你当时有眼不识珠,以为他是一介凡夫俗子便抛弃了他,然后又委身江陵城守,将这两个凡间的俊杰耍的团团转,如今你回了仙界,那两个凡间男子可是以为你死了,你就能够一别两宽了?”   “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绿薇心中一痛,可其中是非曲折又无法言说,只能生生受着。   孟如意看着宁折,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些事都知道,他这些年,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宁折回道:“所以同理,元君又是否懂本君呢?本君与孟如意之事非,还请元君不要插手为妙。”   说完他手伸向孟如意,语带威胁:“过来。”   他的手,如上好的瓷,虽白却不阴柔,修长有力,干干净净,这样的手,无论谁看了都想握住,可孟如意一想到这只手可能会带给她什么,就怎么也不敢上前。   可是,如果自己不过去,必定给绿薇添难,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又何必牵连别人。   于是,她从绿薇身后走出,向他而去。   绿薇也深知女子被强迫时会何等痛苦,宁折为神,孟如意只是凡人,若他用强,孟如意肯定会痛苦,她是经历过的人,所以不愿自己的朋友也被如此对待。   “若是少君执意要带人走,那就请先过我这一关。”她将孟如意拉住,抬起长剑指向宁折。   宁折伸出去的手缓缓放下:“既然如此,那本君只有奉陪了。”   言罢,他伸手折了一枝花腾,竟是要以花做剑,可绿薇手里的这把长剑却是上等的兵器,他竟然一点都不惧。   “不要。”孟如意握住好友的手:“傲雪,谢谢你,我没事的。”   她不愿好友受任何伤害,于是决定跟宁折走。   正当她挪动脚步走向宁折的时候,忽然一声闷响传来,竟然是宁折的结界被撕破了,那碎开的缝隙中,又一道白光极速而来,带着极强悍的力量落在绿薇和孟如意面前。   而宁折,见结界被人撕开,虽不慌张,但还是皱了皱眉头。   “二哥,你怎了来了。”绿薇对来人道。   “感觉到你的剑气,所以过来看看。”男人说完回头看向妹妹,眼中都是关心之色。   孟如意看到此人,心中不知为何一酸,虽这个男人她并未见过,但心头却涌上一股亲切又难过的情感,难以言说。--男人见到她眼神也是一动,但他情绪控制的极好,没有被人察觉,随后他又转向宁折:“少君,虽不知我小妹哪里得罪了你,但我们北极仙府都是护短的,若是少君想打架,我寒寂奉陪,还请少君莫嫌弃我品阶低微。”   男人说完收了剑,也折了一枝紫藤花在手中,表示自己不占任何便宜。   宁折虽轻笑一声,但眉梢眼角中却带了暴风骤雨,他不喜欢挑衅别人,但是若别人来挑衅,他绝不会饶过。   眼看着两人就要打起来,突然一声笑呵呵的声音传来:“哎呀,贵客原来都在这里,可叫老身好找。”   是那批量赠药的老仙君来了,虽宁折的结界被寒寂撕开,但阵法还在,可这老仙君却笑眯眯的踏花而来,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   老仙君落下后,见宁折和寒寂手中各执一花藤,摸了摸长长的胡须:“原来二位还是爱花之人,既然如此,老身这长了五万年的紫藤花就赠与二位,别嫌弃啊,老身这紫藤是有灵性的,受了伤也会疼,旁人要是折了它,老身可不会轻饶,更别说送了。”   他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了,若是两人要在这里动手,他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宁折和寒寂都明白,都躬身赔罪,一触即发的打斗,这才被化解。   出了紫藤花林,宁折一言不发的独自离去,绿薇则将孟如意带在身边,寒寂也跟在一旁,一起去了他们的客房。   到了夜里,绿薇和孟如意睡在一处,两人满腹的话语要谈。   孟如意将自己与宁折的事说了,也说了阿元如今被宁折抢走,绿薇听了一阵轻叹:“原来你竟发生了这么多,怪不得后来几次见你你都是欲言又止,如今你金丹没了不打紧,我府中有更好的丹药可以给你,只是你这金丹究竟被何人挖走,这真是蹊跷。”   “我也是想着后怕,不过好歹命还留着,对了,你情劫又是如何结束的?”孟如意有些好奇。   绿薇裹了裹被子:“这事我以后再告诉你吧,我现在,也是一团乱麻。”   孟如意想起宁折那句“你是否对人间那两个男子也是一别两宽呢”,可见身为凡人的傲雪死了,仙神依旧不能离开感情的漩涡。   只是,封宋和洛衡,每一个人对于她是怎样的存在。   “那阿致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她又问道。   绿薇回道:“我还没有告诉家人,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不过我没想到宁折竟然直接将孩子带回了冥司,这点他倒是比我果断,他的家人应该也都知道,但是没有对外宣布,看来也是有所顾忌,当然,也可能是为了保护。”   “保护?”她不解。   绿薇点了点头:“嗯,你可能不知道,如今三界有很多半妖半仙的孩子,但半人半仙的孩子并不多,具体原因我也还在查,你若是和宁折关系缓解,也许还可以知道一点原因,毕竟冥司掌管魂灵十数万年,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嗯。”孟如意内心沉重,她如今与宁折的关系,要怎样才能去问,她辗转了一会儿想起了寒寂:“对了,你二哥曾经去过江陵城吗?”   “没有啊,我二哥很少去凡间的,怎么了?”绿薇回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二哥有些眼熟。”   “哦,他总是被人说眼熟,可能比较大众脸吧。”   两人聊着聊着又各自陷入沉思,直到后半夜才睡去。   在她们住的仙殿的不远处,是宁折和近侍们居住的小楼,也是孟如意之前布置的那一栋花中有鹿的小楼。   回到小楼的他,泡了一个时辰的冷水澡,可身体的热度依旧降不下来,这种情况并不是今日突发,在一个月以前就出现了,只是今日因孟如意爆发了而已。   他强行用修为将这种火烧的痛感压下,然后枕着风铃的声音睡去。   突然,风铃骤响了一下,楼下的门被人推来,有人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谁?”他冷声问道,也奇怪为什么近侍都没发现有人进来。   那人没有回应,而是踏着楼梯上了楼,一步一步,虽缓虽轻,却有一种踏在他心上的感觉。   听着这声音,他没有紧张,没有防备,有的,只是丝丝缕缕的,发自身心的渴望。   当衣衫单薄曼妙身躯的孟如意出现在他门口的时候,他却违背渴望的说了一句:“你来做什么?”   孟如意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到他身边,拔下发簪散下一头乌发,她不说话,只用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着他,用温润的唇吻着他,用柔细的手握着他,一如从前时的娇柔。   甚至,她还轻咬了他的喉头,他如干涸的鱼翕动着唇:“不要碰,那里是逆鳞所在。”   龙之逆鳞,触之则亡。--这句话并不是说龙会死,而是那里是龙极重要的法门,若是碰了会惹怒龙从而被龙杀死。   可她不但不听,反而还重重的的咬了一下,甚至,还在他耳旁轻笑,这笑声比风铃还要悦耳。   他身体的弦也在这一咬之下,彻底的断了,忘了对她的恨对她的憎,他翻身而起,将自己如石杵入舂般重重的嵌了进去,周而复始,以命相博。   可是,不够,还不够,他想要撕裂她,揉碎他,吞她入腹。   虽她哭泣挣扎,他也一丝都不想放过她,这是她欠他的。   这种暴虐的情绪下,他突然化身为龙,将她困于腰腹之间,尖利的龙主爪强按着她的脊背,迫使她靠近他,再靠近他……   鲜血从她的背上的伤口流下,可她没有恐惧求饶,相反的,她主动攀附于他,甚至还伸手将他巨大的头颅拉下,然后在他耳边低语:“你不用顾忌我,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得了她的鼓励,他觉得自己疯了,彻底放纵,直到那四肢百骸的酥麻感到来……   许久之后,他才从那要命的快乐中醒过来。   “如意。”他叫她的名字,可并没有得到回应。   他以为她死了,惊坐而起,可是房间里并没有人,也没有凌乱的衣服,空空如也,只有檐上的风铃还在轻响。   他这才知道,刚才的疯狂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他举起手想擦一下额上的汗珠,可没想到举起来的却是他巨大的龙爪,原来他因梦的影响,竟然现实中也化出了真身,腰腹处也是一滩白物,屋子里都是浓重的味道。   没有叫近侍进来清理,他自己将床铺收拾干净,这时才发现,因为龙爪太过用力,上好的木床已被他抓的伤痕累累,他用仙法将床复原,不留下任何的痕迹,又将清理过的棉巾装进乾坤袋才睡下。   可即便他做的这样细致,外间的近侍们还是发现了端倪,确切的说,是闻到了味道。   “这可如何是好,少君情动现真身,身边却没女子相伴,怕是不妙。”一仙侍担心的说道。   另一人也点了点头:“是啊,少君已经隐忍许久,再这样下去可能要出大事了。” 第34章   也许是因为绿薇在身边的缘故,这些天来孟如意终于睡了一个好觉,她没有再梦见入魔被杀的父亲,没有梦见路上失散的母亲和弟弟,没有梦见单封……,一觉睡到天亮,虽醒来的时候梦见了阿元,但也是梦见他乖巧的扑进她的怀抱。   所以醒了好一会儿后她都舍不起来,就像阿元还在她怀里。   虽然仙神不需要每天吃饭,但她是凡人,昨日已经饿了一天,再不吃早餐怕是熬不住,绿薇帮她拿来了吃的,寒寂则送来了凝结金丹的仙药。   “这是我二哥连夜回去府中拿来的仙丹,你吃完早饭后就可以服用了。”绿薇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虽然瓶口还塞着木塞,但已经能闻到清淡的药香味。   孟如意十分感激的道了谢,又问道:“你二哥连夜回去拿的啊,其实也不那么急的。”   绿薇还不知道她此时的心思:“这没什么的,我三个哥哥都很疼我,昨天我和二哥说了你的事情后,他就回去取药了,你放心吃,不会有事的。”   孟如意嗯了一声:“对了,怎么没见你二哥人,我想当面谢谢他。”   绿薇左右看了看:“刚才还在这里的啊,不知道又去哪里了。”   吃完早饭,孟如意将仙丹吞入腹中,但一时也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效果,绿薇说要等几日,等药效慢慢发挥才行,那些吃了立结金丹的药效一般都很猛,凡人之躯不一定能承受得了。   孟如意被她的心细体贴感动,服完药后她便准备回人界,但是依旧找不到昨天领路的仙女,就连其他四人也没看见,她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只得请绿薇送她回去,顺便也让绿薇去看看阿致。   绿薇却犹豫了:“我送你回人间可以,但是阿致我现在不能去见,我频繁去人间,已经被家人有所察觉,我父君是个极恪守天条天规的人,我怕他不能接受,如果可以,你常去帮我看看他。”   “好,我会的。”孟如意能够理解她的顾虑,为了保护自己珍贵之物,很多时候是需要忍耐和克制的。   “对了,你帮我看看这个。”她将黑鳞拿出。   “这是什么鳞甲?”绿薇还不认识,毕竟她也没见过黑龙真身。   “黑龙的鳞甲,宁折他们家族的。”她回道。   --绿薇讶异的看着手中的鳞甲:“你怎么得到的,拔龙鳞可不是简单的事,尤其是冥司黑龙的,拔这龙鳞的人现在还活着么?”   孟如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所以才问你认不认得,这鳞甲我已经和宁折的对比过了,虽同为黑鳞,但形状并不一样,你说冥司黑龙是不是每头的鳞片都不一样啊?”   绿薇爱莫能助:“我也不知道,我从未见过黑龙真身的,我听说他们现真身,要么是有大事发生要么……算了,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吓到你。”   “要么动真情欢好的时候现真身,对不对。”她知道她说什么。   绿薇一脸惊奇的瞧着她:“你竟然知道,莫非宁折已经用真身和你……”   她立刻否认:“没有,我是昨天听别人说的,而且,他一向瞧不起凡人,又怎会对我动真心。”   绿薇轻叹一声:“他们出生就是神,心性高也是自然,别说你了,就连我父君这样凡人修仙而成的,如今虽为真君之位,对他们冥司也是敬畏的,若是没有阿元,你还可以全身而退,但你们之间有个孩子,这纠葛怕是难断了,而且,他……他和你既然已经没了感情,为什么昨日还要将你拉进紫藤花林做那种事?”   孟如意苦笑一声:“大概是因为我主动写的和离书,伤及他的自尊,所以想羞辱我吧。”   她想到他昨天那句,你当我是男娼么,便可知他是为此生气的。   可是,允许他轻贱她,就不允许她离开么。   离开仙境的时候,绿薇是骑着一头白鹿送孟如意回人间的,只是离开之时,孟如意也瞧见了宁折登上一辆巨大的龙马车,那辆车正是她在碧水河上瞧见的,看来昨天车上的就是他,难道那碧水河是连通冥司的么?   此时的宁折,面色泛红,眼神黯淡,有一种病态之色,旁人瞧的出,但也不敢过问,因为仙人不会生病,只会受伤。   但,这天上地下,能伤宁折的又有几个?   而宁折如此模样,也的的确确是受了伤,只不过是他自己伤的自己。   这世间大多数的神兽,若是情潮初开,大都会放任自流顺从原始本性,既得愉悦又不伤身,如溪水江河归入大海一般自然,这便是顺应。   但,如果初开之时,却被堵的严严实实,年纪大一点还好,但若年纪小,就如水上筑坝堵塞自然流通,水越涨越高,坝也越来越危险,虽可灵力疏通一二,但终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宁折现在那高筑的坝,他已经快堵不住了,所以昨夜才会梦中影响现实,空遗白物伤了自己,长此以往,火瀑之龙,恐怕要自伤而萎靡。   冥司美貌宫娥无数,这仙界爱慕他的人也众多,可这六年里,每每被此事折磨时,就只恨孟如意一人,恨不得掐死她才好。   可是,他昨夜梦中,却是醉生梦死,她的触感,她的内里,无一不让他登极乐之地,尤其是她拉下她头颅抱住时,当她昂着修长的脖颈哀泣时,他仿佛都要溺毙在这极致的触感里。   然而,绚丽过后,终究是梦,一场空。   龙车经过她身边时,车后窗紧闭,唯有坐在车前那个曾抱过阿元的年长宫娥,微微的向她躬了躬身。   孟如意也躬身回了一礼,心中疑惑那宫娥为何要这样做,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老仙君看在眼里,他摸了摸长须,以往老顽童的模样不见,只余神色凝重。   回到人间,绿薇遥看了皇宫的方向,然后神色黯然的乘鹿而去。--绿薇走后,孟如意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到了那女修住处,她既然已经去了仙境,虽没得到仙药,但承诺还是要履行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女修并没有要那枚鳞甲:“这鳞甲还是你留着吧,我并未将事情办妥自然不能收你的东西,其余四人如今还未回来,恐怕是已经生了变故,不知你是怎么回来的?”   孟如意已经想好说辞:“与大家走散后,有一位好心的女仙见我可怜,便将我送下来了。”   女修似乎并未怀疑:“那就好,你回去潜心修炼吧,期待你有所成的那天。”   回到家中,林放正焦急的在院门处等着,见她回来他才松了一口气:“这三日你去了哪里?”   她愣了一下,已经过去三日了没,果然仙境与凡间的时日不同:“我就是出去转转,看看附近有没有药山,我想把医馆再开起来。”   林放依旧担心:“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我说,不要一个人出去,虽这里是京城比塞外安全,但你毕竟是一个女子。”   “谢谢,我会的。”她心中感激他的关心,但也深知这样不是办法,得找个机会说清楚才好,免得耽误他。   送走林放后,她拿出那枚龙鳞又细瞧一番,又将宁折以前写给她的心法拿出来细读,虽说不想与他有其他瓜葛,但眼下她也只有这么点东西。   如此又过了五日,这五日里,她又去见了阿致,但没说绿薇的时,小小少年虽心中念想,但毕竟是太子,已经有了担当和忍耐的能力。   而封宋,虽贵为帝王,但她也偶尔看见,他撑着头瞧着认真写字的阿致,眼神空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五日后,金丹渐渐生成,金丹发出的灵力也十分充沛,且有一股温柔之意,护着她的经脉心脏,直达灵台。   感受这这一切,她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寒寂,那个看起来冰冷却温柔的人,像极了已死去的单封。   但绿薇说过,她二哥常驻北极,极少下凡,也早已历劫飞升,可见他并不是单封,也许只是他给她的感觉像单封而已。   又过了半月,夜里她正捧着阿元的衣物发呆时,忽然听见一声马的嘶鸣,紧接着门口响起敲门声。   “谁?”她警惕的问道,她在京城除了林放并未有其他朋友,谁会在半夜来敲门。   门外传来礼貌应答:“吾是冥司小仙,娘子,接阿元那日和红莲仙境那日,小仙与您见过的。”   她愣了一下,忙将门打开,果然是那年长的宫娥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辆龙马车,她紧张问道:“是不是阿元出事了?”   宫娥点了点头:“小殿下自从被接回冥司就总是哭泣,虽这些时日已经不哭了,但常常发呆,我家公主见了心疼不已,特让小仙来接娘子前去冥司见一见小殿下。”   “您说的公主可是宁折的姐姐?”她不安的问道,之所以不安,是因为她知道,宁折的姐姐与青黛是好友,而自己,在模样相似的青黛面前,却总是自惭形秽,她担心和阿元在一处的时候,青黛也在。   “是,公主便是少君的双生子姐姐,冥司的珞珈长公主。”宫娥回道。   “好,我这就随您前去。”她想见阿元,想的心都快碎了,即便青黛在,她也顾不得了,大不了再被嘲讽一番。   坐上龙车后,龙车踏月向西奔去,踏过人间山河,越过西海之广,满天的星辰下,一座绵延的壮阔岛屿渐渐出现在她眼前。   “娘子,请吃了这粒药丸吧。”宫娥拿出一粒红色的药丸递过去。   “这是?”她不解。   宫娥回道:“这是消除凡人气味的仙药,您也知道,少君不喜您,所以公主才让小仙偷偷将您接来,若是让少君发现,恐怕又要发脾气,如今帝君帝妃都不在冥司,无人能将少君压制住,所以才委屈娘子吃这药。”   她听完一口将药吞下:“无碍,本来我也不想见他。”   宫娥见状欲言又止,只微叹一声,然后将孟如意扶下龙车,捡了一偏僻的小门将她带进去。   因为是夜里,孟如意虽视力还不错,但也只见隐隐绰绰的几座楼宇的影子,不知是冥司就长这样还是他们为了不让她知道冥司的模样施了障眼法。   进了小门,立刻有其他美貌的宫娥上前将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并嘱咐轻易不要开口说话,否则生人之气会引冥司诸神察觉。--她屏住呼吸,跟着宫娥沿小路走,眼看就快要到了,忽然见另一宫娥小跑而来低声对她们这行人道:“先停下吧,少君此刻正在公主殿中。” 第35章   眼看马上就要见到分别快两个月的儿子,没想到因为宁折的出现生生被挡在门外,孟如意心里又是焦急又是不安。   “娘子别担心,少君一会儿就会离开的,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年长的宫娥安慰道。   但那从宁好殿中跑来通风报信的小宫娥却忧心忡忡:“少君是来将小殿下接去少元殿的,少君嫌弃公主溺爱小殿下,所以打算自己教导。”   “那公主怎么说?”孟如意急了,若是被宁折带走,那今日岂不是见不到阿元。   小宫娥回道:“公主还在和少君争吵,但怕是留不住小殿下了,少君这次态度很是坚决。”   “那怎么办?”孟如意担心的看着公主殿的方向。   年长宫娥回道:“就算少君将小殿下接到少元殿,少君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小殿下,总有机会的,娘子你方才吃的药以及身上现在披的这件斗篷,都是冥司的神药神器,可以阻绝凡人气息,即便是少君也不能察觉,多呆几日一定可以见到小少君的。”   “好,眼下也只能如此。”孟如意点了点头,眼下并无他法,只能等待,若是早知道是这种情况,那藏天镜她应带在身上才是,可惜走的急,竟给忘了。   不一会儿,只见公主殿的门被打开,宁折手里拎着个东西冷着脸走出来,宁好则是一脸担忧的跟在身后,欲言又止的。   孟如意向阴影里躲了躲,待宁折走近了,才发现他手中拎着的那一团,竟然是眼泪汪汪的阿元。   两个月第一次见到儿子,她差点就哭了出来,但为了不被宁折发现,她只能紧紧咬住唇,尤其是看到阿元此刻被宁折提着后背的衣裳,小狗狗一般的在宁折手里晃啊晃的,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她的心更如刀绞一般的痛。   待宁折走远了,她才颤抖的问道:“你们少君这些日子都是这般对我孩子的么?”   宫娥尴尬:“不……不是的,少君很少这样的,今天可能是个意外。”   “对对对,是意外,而且我们帝君以前也是这样对少君的,出门在外也是抱着公主提着少君,可少君还是好好的长大了,所以,不打紧的。”另一宫娥也赶紧解释。   “娘子宽心,虎毒不食子,小殿下不会有事的,且少君也不是那狠心之人,现在少君已离开,娘子随我去公主殿吧。”年长宫娥道。   孟如意不舍的看向阿元消失的方向,然后裹紧斗篷跟着向前走去。--公主殿。   “对不起啊,我没想到那小子会今天来把阿元带走,否则就不让你辛苦来一趟了。”宁好亲自捧了热茶过来歉意的说道。   “不……不打紧。”孟如意有些紧张,她从未见过宁好这样地位尊贵又没架子的女子,而且她还亲自奉茶道歉,即便是在人间,这样不娇不傲的贵家女孩子。   “既然来都来了,你就在我宫中住着吧,我宫里的人嘴也严实,你不用担心阿折会知道,他方才与我吵了一架,近日估计也不会前来,所以,别担心。”宁好挽留着,作为姑姑,她是真心心疼阿元,是真的想让这母子俩见上一面的。   孟如意点了点头:“多谢公主,那就叨扰了。”   宁好过意不去:“一点都不打扰,本来这事也是我的错,让你和阿元遭了这些罪,阿折那边我也会让人瞧着,一有机会我就带你过去见阿元。”   她这样一再道歉,孟如意更加不会说什么了,跟着宫娥来到客房后,宫娥又送来些精致的茶水糕点和换洗的衣物,她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打开窗户向外瞧去。   在凡人的书籍或口口相传中,冥司都是一个昏暗且充满恶鬼哀嚎的恐怖之地,可眼前她所看到的却是湛蓝的黑夜中满是宝石般的星星,璀璨的星光下,山峦起伏,一条宽阔的河流缓缓而过,河边许多不知名的鲜花盛开,尤其那彼岸花开的正热烈,甚至她住的这件屋子的窗旁,还有几株开的灼灼的桃花树,入鼻皆是芬芳。   这里哪里是地狱,这明明是仙境。   因为初来陌生之地,所以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的也没怎么睡着,直到天亮时才小睡了一会儿。   白日里,她就裹着斗篷呆在房中,除了一日三餐,宁好也常来与她说些话,晚上便剩她一人,想着阿元难以入眠。   如此熬了四五日,终于在夜里听人来报,说宁折有急事去了第一司,一时半会恐怕回不来,宁好得了这个机会,赶紧将孟如意带过去。   到了少元殿,宁折果然不在殿中,只有阿元一个人默默的摆弄着手里的老虎布偶,有时候摸一摸布偶,有时又亲一亲,有时候抱在怀里学着孟如意以往的模样哄着老虎布偶睡觉。   两月不见,原本活泼爱笑的孩子,竟然可怜到了这一步。   “阿元。”孟如意心疼的叫了一声。   阿元回过神,却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摆弄手里的布偶,他已经无数次幻想过母亲的出现,这一次他以为也是自己的幻觉。   “阿元。”孟如意再也忍不住,扑上前去将儿子抱在怀里,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   “娘亲?”阿元这才意识到,真的是母亲来了,丢下手里的布偶一把搂住孟如意的脖子:“娘亲,你终于来了,呜呜呜……”   “是,娘亲来看阿元了。”孟如意又是哭又是笑的。   看着这母子情深的这一幕,宁好缓缓的退了出去,吩咐宫娥守在外面,要是看到宁折回来立刻通风报信。   --来之前,孟如意原本有许多话想问,但此时此刻,她只想抱着自己的孩子,亲亲他的小脸,摸摸他的小手。   阿元倒是很开心,他不知道母亲在这里呆不了多长时间,开心的将宁折给他的宝贝都拿出来:“娘亲,我们走吧,我们回家,我现在有好多好多钱,以后娘亲就不用那么辛苦给人看病挣钱了。”   孟如意欣慰儿子的懂事,但是她没办法将他带走:“这点钱啊还不够,咱们阿元再多攒一点好不好,这样我们才能过上吃大鱼大肉的好日子。”   阿元也不懂,还以为真的是钱不够:“哦,好的娘亲,那我再多攒一些,那个叔叔还有好多好多钱,比一屋子的钱还多。”   孟如意忍俊不禁,但同时也忧心忡忡:“你一直叫他叔叔么?”   阿元点了点头。   “他不生气?”她问道。   “他生气。”阿元丧着小脸:“别人都说,我应该叫他阿爹,可是娘您说过,阿爹已经死了,但在孩儿心里,阿爹就算死了,那个叔叔也不是阿爹,所以我不能乱叫的。”   因为从小没有父亲在身边,而且孟如意为了让阿元好受,编造宁折是战死的谎言,是英雄,所以在阿元心里,父亲一个神圣的、高大的名字,绝不能随便叫出口,因此这两个月来,他要么不说话,要么只叫宁折一句叔叔。   虽宁折气的要命,但又打不得骂不得,只能自己憋着恨着。   孟如意听了也不知如何向儿子解释,毕竟她骗了阿元这么久,如今突然说那个叔叔就是你亲生父亲,阿元会恨她这个娘吧,早知会有今天,她还不如当初说他活着好了。   母子俩人又玩闹了一阵,宁好前来敲门说宁折要回来了,孟如意只好离开,并再三叮嘱阿元不要告诉宁折她来过,等明日再来看他,阿元好不容易见了娘亲,自然也是依依不舍,但想着明日能再见,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宁折回到殿中,并未察觉什么,他也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姐姐将孟如意接到了冥司,他看了眼阿元,阿元依旧在玩着老虎布偶,不过脸上现在有些笑容了,他想,果然是小孩子,情绪总是起伏不定的。   到了晚上,父子两人安安静静的吃了晚饭,宁折正在灯下看书,忽见阿元扒在门上小心翼翼的往他这边瞧。   “怎么了?”他放下手里的书,语气也不由自主的温柔,因为这是阿元第一次主动找他。   阿元被吓的躲在门后,过了一会儿又探出头来,然后鼓足勇气跨过门槛,背着小手走到他面前,一双大大的眼睛期期艾艾的看着他:“叔叔,你上次给我看的那个猫眼儿石头能多给一些给我玩吗?”   他愣了一下:“哦,好啊,我让人拿给你。”   阿元心中一喜:“那……可不可以多拿几颗呀,我想打石子玩。”   “好。”他点头答应,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只是想攒了这些贵重的宝石,和他的娘远走高飞大鱼大肉过美好幸福的日子。“谢谢叔叔。”阿元终于笑了,宁折此时此刻也才觉得这冰冷的宫殿有了一丝温度。   这样几日下来,阿元得了不少宝贝,全都用一个乾坤袋装好。   别的小仙君,这样的年纪有个百物袋已是了不得,但冥司何等的地方,金银珠宝视若尘土,凡人眼中求之不得的神兵,在冥司也可能只是个装饰品。   宁折出手更是大方,送儿子的是能装下山河的乾坤袋,不仅仅是这乾坤袋,阿元身上佩戴的每个物件,都是无上的神器,只可惜他小小年纪也不懂,乾坤袋拿来宝石也装泥巴也装,其他神器要么来铲土要么来挖坑,只看的一旁照顾的仙侍心疼不已。   他虽不懂怎么带孩子,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但他努力在学着做一个父亲,那就是给给给。   这几天,孟如意每次都趁宁折不在的时候过来,阿元这时候就会兴奋的将自己要到的宝贝给她看,兴奋的计划着什么时候从这里离开。   她没有办法,只能再骗他这些宝贝还是不够的,至少得装满半袋才行,阿元是见过母亲当年如何辛苦挣钱的,便信以为真,计划着得找那个叔叔再要一些才行。   冥司毕竟仙鬼之地,凡人不能多呆,即便孟如意有药物和斗篷相助,也不得不离开。   可离开前的这两日,宁折都在殿中,她无法前去见阿元,宁好又突然有事出了冥司,她只能央求那个年长的宫娥翠容帮着寻找机会。   翠容也是心疼这母子俩,于是常去少元殿查看,终于在孟如意离开的前夜找着了机会。   “娘子,你现在就快过去吧,少君在汤池沐浴,一般要小半个时辰才出来,您去了快点同小殿下说几句话就出来吧,千万不要逗留。”翠容叮嘱道。   孟如意喜出望外:“多谢仙君,我会的。”   她如往常一般,换上宫娥的衣衫进了少元殿,宁折果然不在,阿元玩的也有些累了,但还是强忍困意等她过来。   “阿元,娘亲要出去几日,去看看我们以后要住的地方,然后用你给娘的钱买下来,所以你要再等娘一点时间,等娘买好宅子再来接你好不好。”她难受的说着,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阿元乖巧的点了点头:“好,阿元等娘亲回来,然后多找叔叔要些钱,把这袋子装一半满。”   “嗯,那你睡吧,阿娘看你睡着了再走。”她轻轻摸着阿元的小脸蛋,渐渐的,阿元熟睡过去,她这才帮他盖好被子出了房间。   原本按计划她直接从少元殿后门出去就好,谁知半途一个殿中的宫娥拦住她:“你帮我把这个安神香送去那个房间,我忘了给小殿下送东西过去了,少君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罚我的。”   她原本要拒绝的,没想到小宫娥直接将香炉放在她手中就跑了,又想着要不就将香炉原地放下,谁知又有一个宫娥在那边喊道:“还不快点拿过来,想受罚么?”   她只好捧着香炉走过去,谁知去了那宫娥又要她送进房中,无奈之下,她只得照做。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四处都安安静静的,她放下香炉正准备离开,可一回身,就看见宁折仅披着一件薄衫的站在她面前,他散下的头发是湿了,睫毛上也还有水珠落在上面,可见是刚洗完澡出来。   与六年前的他不同,如今他的身材更加的结实,线条也更加凌厉,虽面容还是少年气,但这样的身体看着却比少年的要更具魄力,叫人忍不住咽口水。   可她没想咽口水,她只想跑。   “你今天穿成这样来我梦里么。”他的声音低哑的传来,他以为又做梦了。   从红莲仙境回来之后,他又做了几次梦,但都没在红莲仙境那次逼真,总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她就不见了,所以今天,他以为又是在做梦。   她听到这句愣了一下,梦?什么梦?他难道以为这是梦么?   不行,不管怎样都要快点离开。可是,去开门的时候,那门却怎么也打不开,竟是他用结界将这里封住了。   他自然是要封住的,前几次梦她都跑掉了,所以这一次他早做准备,没想到这么顺利,竟然梦中也能布结界。   “我不是……你不是在做梦,放我出去。”她试图告诉他真相,可又怕给宁好带去麻烦。   但,食髓知味的人怎么会相信,甚至,他现在心里想的是,这是在梦里,他可以为所欲为,不用担心她会受伤,会反抗,会……   因为没了顾忌,他那些因恨而生的残忍暴虐渐渐爬上心头,眼睛也渐渐增添了邪性。   这邪性让她害怕,害怕的让她拼命的去拉那门,可最后却被他长臂一伸,直接拽到了床上。   而她,则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但他却躲都没躲,虽然疼,但这表示真实,这真实却让他更坚定要做的事,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他感受到的一切也会真实。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梦中不需要浪费口舌,耗损体力就好。   以前两人还没有嫌隙的时候,她尚且不是他的对手,如今更是不能左右,不到片刻就被他剥了个不剩。   而等在外面的翠容久久没有等到孟如意出来,心知怕是不妙,又用灵力探了少元殿,能明显感觉宁折的寝宫被结界覆盖,便知道可能出了什么事。   她匆匆回了公主殿,宁好还没回,几个宫娥听了也是着急,都不知该怎么办。   “先把避子汤药准备上吧。”她果断下来命令。   宫娥们愣了一下:“这……这要是以后少君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翠容冷静回道:“我会先征求娘子的意见,若她想留再留,但她大抵是不会想要的,那时候再煮怕是来不及,你们快去做吧。”   宫娥们只好如此,而翠容这样考虑也是极有道理的,黑龙体质霸道,极易让女子受孕,若是孟如意想要孩子,那倒没什么,反正已经有了阿元,也不怕再多一个,若是她不想要,在最快的时间内阻隔仙胎的诞生,让她不再被孩子牵绊,能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做她要做的事,她阻止不了宁折,只能这样做来帮助孟如意。   ————少元宫。   孟如意虽生产过,但毕竟六年过去,此时宁折强行,她还是疼的直掉眼泪,比起第一次,此时更痛。   第一次时她是心甘情愿的,被他蛊惑的奉上自己,可现在,她除了承受,什么也做不了。   偏偏宁折见她掉泪,以为她入红莲仙境那晚一般,也是不真实的,一切是他的幻想,都不过是为了助兴,所以也不在乎。   不过,为什么这次比那次更加的真实?不论是她的触感还是眼泪还是内里的温度,都那样真真实实的影响着他的感官,让他执着和癫狂。   因为他的无所顾忌,身下结实的大床都发出吱呀的声音,床头摆放的矮桌上的花瓶也来回晃动,烦的他一把将它挥落地上,碎成一地的青蓝色。   孟如意吓的浑身一紧,却让他得了极乐的滋味,他索性跪坐起,掐着她的细柳,居高临下的进入忘我之境。   而她的细腰,本就不盈一握,如此一来更是想要被他掐断一般,她用力的推拒着他的手,可那骨节分明的手何其有力,她根本奈不了分毫。   “求你……不要了。”她终于求饶,可这时候这样的话语除了起到助兴的作用,别无他用。   到了最后,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能偏着头闭上眼睛,而他的呼吸渐重,那种化真身的感觉又层层叠叠的袭来,让他身上生出黑鳞,长出俊美的龙首。   若是孟如意这时候睁眼,必定可以见到他将要化龙的模样,可她没有。   而宁折,若是此刻真化了龙,也许孟如意就懂了他的心思,可惜,他不想见到她的肌肤被他的兽爪划破的血腥场面,不愿见她受伤的模样,即便是在梦中也不行,所以他生生的忍了下去,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与她的那一处,直至爆发……   结束冗长动作的他趴在她的身上,他许久没有这样如意过了。   而孟如意,虽现在已没有初时的难受,可因为他的暴虐,她已经累的浑身都在不由自主的轻颤。   他终于感受到了她的不适,翻到一旁睡下,她则趁这个机会悄悄的下了床,可还走到门口又被他按在门框上,他依旧不说话,只将自己残酷的送进去。   后来的时间,他已不局限于床榻,门上、柱上、桌上、椅上……,只要他愿意,他喜欢,他方便,就都可以利用,即便她又哭又咬也无济于事,到了最后,她只能任由他摆弄,命都去了半条。   直到天边微亮,他才真正的熟睡过去,结界也终于没了,她这才跌跌撞撞的走出后门,而翠容就等在那里。   “你诓我。”她愤怒道。   翠容叹了一声:“小仙不敢,实在是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回到公主殿,翠容端来避子汤药,刚说了这药的用处,孟如意就毫不犹豫的一口饮尽,然后乘上送她回人间的龙马车。   而宁折醒来的时候,如上次一样没有看到凌乱的衣物,也没有人留下,所以更肯定又是梦了。   只是,为何床上没有白物,倒是地上桌椅上有些干涸的痕迹,虽梦里他的确是在这里做过,但这也太真实了吧,而且,身体也没有像上次那般醒来后不适,反而更加的精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痕迹,他依旧自己亲自动手清理掉,确保没什么东西留下后,才开门走出去。   门外,阿元正蹲在院子里用一把神兵挖着蚂蚁洞,见到他出来忙将神兵丢在一旁,讨好的说道:“叔叔早。”   “啊……早。”他有些讶异,这是怎么了,晚上梦见和孟如意欢好,醒来儿子竟然主动来问安,虽然还是被叫叔叔。   阿元走到他面前,指了指乾坤袋:“叔叔,你可以用那些珠子和宝石帮我把这里装一半满吗?”   他愣了一下:“为什么要装一半满?”   阿元回道:“因为我想买好吃的,我怕钱不够。”   他忍俊不禁,双手将儿子抱在怀里:“你是想吃多少东西,竟然要带半乾坤袋的钱。”   这少有的和蔼让阿元没以前那样怕他了:“我想吃很多很多,我要吃糖葫芦、烧鸡、肉包子……”   “你也喜欢吃糖葫芦?”他柔声问道。   阿元重重的点了点头:“嗯,酸酸甜甜的,可娘亲不让我多吃,说会坏牙。”   “的确是不能多吃。”他说完怔怔的看了阿元一会儿:“你是不是想你娘亲了,你想不想去见她?”   偏偏阿元昨日才见过孟如意,又记得要先攒钱,所以愉快的摇了摇头:“不想。”   --他有些出乎意料,也有些落寞,平常这小家伙还哭哭啼啼的要娘亲,怎么现在突然就想开了。   可他现在,并不想这小家伙想开啊,他希望这小团子哭闹,如此他才能找了借口去人间。   他现在,想见她。 第36章   孟如意回到家中,立刻烧了热水将整个人都浸进去,她现在小腹臌胀,浑身酸痛,尤其是腿弯和膝盖磨破皮的地方,热水浸进去后,更是一阵阵刺痛。   昨夜种种,她方知他在这事上的“精进”,花样百出,无所不用其极。   原本躺在躺椅上休息是她很喜欢的事,以前每天从医馆帮忙回去后,她总是懒懒的躺在躺椅上,抱着阿元烤着暖烘烘的火,虽那时清苦一些,但也是满足的。   可昨夜,她才知道,那可以令人放松的躺椅,也可以是折磨人的刑具,她的腿被他强搭在那扶手上,受着他蛮横,一番下来,膝弯处都生生的磨掉了一层皮。   且后来又迫着她跪着,野兽一般扑在她的背上,肆意撕咬掠夺,如此膝盖处也遭了罪。   虽然心里恨着,但是也有一个疑惑,为什么他说她去了他梦里,为什么她在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后,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难道,他真的以为是在梦中么?所以不听她解释也不计较她的巴掌和撕咬。   泡了好一会儿热水后,她方才觉得好受些,伸手摸了摸小腹,只希望翠容的那所谓的避子汤是有效的,她已经有了阿元,够了。   抹药的时候,那些起初并不明显的青紫此刻因为洗了澡之后都显现出来,触目惊心的,尤其是腰两侧,指印清晰可见,她觉得早上自己还有力气走出少元殿也真是奇迹。   收拾好自己后,她将灵力运遍周身,方感觉金丹已经完全结成,她又拿出宁折写的那一页心法,调息之后开始修炼,可半个时辰后她却觉得金丹处一阵剧痛,突然痛苦倒地,几乎连呼吸都不能,过了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强行继续,可结果依旧如此。   奇怪,明明以前修炼的时候都好好的,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是金丹的问题么?   ————冥司。   宁好一回来,翠容就将宁折和孟如意的事相禀告。   “你怎么能让她在宁折在的时候还过去,宁折现在什么反应?”宁好头疼的问道。   翠容回道:“没有任何反应,今早起床后,也没来公主殿问话,而是直接去了十司。”   宁好不解:“怎么会这样,以他的性格不应该啊,我过去看看。”   到了十司,宁折正在审一桩人间的冤案,听了那冤魂的哭诉,他眉头微蹙,眼神冷厉,和以往并无两样,似乎真的没有受孟如意的影响。   等他将这人间的一桩大冤案判了,宁好才走了过去:“你倒是沉的住气。”   宁折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有话快说,我这边还有几桩麻烦的案子要判。”   宁好白了他一眼:“你对孟如意,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宁折执笔的手顿了一下,后又恢复行文:“她不是在人间好好呆着么,我也没见过她,有什么要同你说的。”   宁好怔了一下,作为双生子,心灵上的默契告诉她,宁折没有撒谎,可明明他昨夜和孟如意在一起,为什么现在不承认?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直接从十司出来回了殿中。   翠容不解:“公主为何刚才不明说,若是少君心中还有孟娘子,趁这个机会和孟娘子解开误会和好,岂不美事一桩。”   宁好却缓缓的摇了摇头,眼中有愧:“若真是误会,我宁愿他们误会的多一些,永不在一起才好。”   翠容从未见过公主这般模样,不由担心道:“公主,您怎么了?”   宁好挥了挥手:“你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翠容虽是不放心,但还是躬身退出,当房间里只剩下宁好一个人的时候,她坐在镜前许久,回想起五百岁那年在九重天宝库中看到的万花镜中的一幕,喃喃道:“你们不在一起,方能活下去啊。”   ————回人间四五日后,封宋在朝中颁了一道圣旨,京城外天行山上耗费了七万工匠修了三年的宫殿群终于完工,即日起作为新的修仙门派天元仙门的仙府,并广招弟子。   这圣旨虽颁布的突然,但大家并不觉得意外,毕竟那么多人修了三年,又是按照仙门的风格来设计的,很多人都已经猜出其修建的用途。   而且,六年前天下第一仙门无定仙门,被揭露掌门昊源伙同峰主靳春秋刻意用药让门中男女弟子迷乱欢好,妄图从其中挑出一个新生儿复活被封印的魔主的事情被揭发后,无定仙门便大乱,昊源和靳春秋不肯说要复活的魔头是谁自毁元丹魂飞魄散,朝摇峰峰主袁无双愧疚门下女弟子遭此劫难而未察觉,自杀谢罪。   短短十天,门下弟子便走了十分之九,就连威名响天下的摘星楼都在一夜之间瓦解,楼主容侯和排名第一的弟子灵犀也是六年里没有一点消息,如今无定仙门只靠剩下的三位峰主苦苦支撑。   当今天子也是出自摘星楼,在经历过六年前无定仙门的丑事之后,便打算在京城另立仙府,并亲自督造,更是以人皇的身份,向九重天借来两位天神出任天元仙门的掌门,并肩负新弟子的教导之责,九重天派来的两位也是大有来头,一位是无极老母座下弟子红霄女元君,担掌门之责并教导女弟子;一位是北极真君府上二公子卧龙星君寒寂,担副掌门及教导男弟子之责。   如今天神下凡亲自督教,凡间众人皆跃跃欲试,报名者众多,经过层层选拔,最后终于确定一千八百人作为第一批弟子。   这一千八百人里就有孟如意,她是听说寒寂也要来之后才确定去天元仙门的,虽然她如今已经是二十六岁的年纪,但自古以来,仙门都不限制年龄,只要资质符合就可以进门修炼,所以常可以在仙门中看到一些中年人甚至白发老者,她这二十六岁也算是年轻的了。   “你为何如此执着修仙,你现在手中有不少银钱珠宝,足够你富足的过完这一生了,甚至,你还可以嫁一个好男子,比如林放,也比修仙来的实在。”封宋不解的问道,在他心里,比起修仙,他更希望她能安稳的度过这一生。   孟如意笑了笑:“我知道陛下担心我修仙无所成,但我有很重要的人要守护,虽天赋不够,但也要努力一试,至于小林将军,还请陛下帮我找个借口婉拒吧,我虽同小林将军提过,但他好像并未听进心里去,我此生没有想过再嫁人。”   “是否你还想着师尊,所以才不愿嫁?”封宋问道。   她怔了怔:“没有,只是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   封宋没有再多问,但是她想到寒寂自然也就想到了傲雪,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因为民女当年走的匆忙,所以不知……不知傲雪是怎么去的,如今冒昧问一问。”   封宋沉默了许久,终于说了一句:“朕与洛衡,是亲兄弟,她知道后不能承受,吞烟土而亡。”   虽这种事他准备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毕竟事关皇家颜面,但孟如意是傲雪在这世间唯一的朋友,他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孟如意从未料到是在这样,她虽料到傲雪可能是自杀,但没想到封宋和洛衡是亲兄弟。   她猜测傲雪那时虽然放浪形骸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但其实内心还藏着保守的礼教,知道和自己都有过欢好的男人是亲兄弟,自然是一时无法接受的。   怪不得红莲仙境那晚自己问她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心事重重欲言又止,这样的事的确不好说出口。   她问这话,原本是想帮一下封宋和绿薇的,因为她知道绿薇放不下,可如今这种局面,她是想帮也帮不了了,两个人的欢喜,一旦有第三人的感情参与,那除非一方主动退出才可有转机,若是谁都不愿退出,苦的自然是被宠爱的那一个。   从皇宫出来后,又过了三日,天元仙门正式开仙门,所有一千八百名弟子全部报到,这一天,京城熙熙攘攘全是出来围观的人,连个立脚的地方都没有。   宁折抱着阿元走在人群众,跟出来的随侍将周围的人都推开,确保这些凡人不能碰道他们矜贵的少君和小殿下。   “好了,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引人注目。”宁折一边让随侍退下,一边抱着阿元将他举高些,避免阿元和他手中的糖葫芦被碰到。   他今日来,明上是带阿元来见孟如意,暗则是那夜过后他越想越觉得那夜太过真实,有些怀疑是不是她真的去了冥司,所以才来看一看。   一行人挤到孟如意租的小院子,却见大门紧锁,问了旁边的人家,才知道她已经成了天元仙门的弟子,如今上山去了。   天元仙门的成立,他是知道了,天帝曾召集冥司与离恨天宫商议过此事,毕竟有无定仙门的前车之鉴,所以这次对人类修仙界新的天门成立很是重视。   只是,他没想到,孟如意又去了,她这样执着,是想妄图以凡人之力与他抗衡么?   不自量力。   “不对啊,娘这么快就把房子买好了么?”阿元心里嘀咕了一句,疑惑娘亲既然已经买了房子为何不告诉他,还让他呆在叔叔身边。   要知道,这些时日为了让叔叔给他的袋子装半满,他每天都努力的和叔叔处好关系,有些累的。   然而累归累,宁折喂到他嘴里的鸡腿,他还是要张嘴吃的,阿呜,还吃一大口,末了还不小心将油乎乎的小手按在了叔叔的新衣上。   眼看白衣上一个脏兮兮的小手印,宁折的脸都黑了,若是换了别人,他早就动手教训了,可这自家小崽子,只能忍下,念了个清洁咒将污渍去除后,还得用帕子将阿元的小手擦干净。   “阿元,你想不想见你娘亲。”宁折小声问道。   “想。”阿元本想同以前一般说不想的,但如今都来了娘亲的住处,他不能再欺骗自己的。   宁折神色微悦:“那好,我现在带你去见你娘亲,若是她问起,你就说是你要来的。”   阿元不懂大人们的曲曲折折弯弯绕绕,开心的点了点头:“嗯。”   宁折没让随侍跟着,独自带了阿元去天元门,因阿元要一路看风景,他只好放弃用仙法,将阿元扛在肩头走着上天行山,因外貌实在出众,硬是将注意力都在天元门上的百姓们都吸引了过来。   凡人们看着这模样俊美却又带着少年感的男子,肩上扛着一个十分可爱正在吃糖葫芦的小团子,纷纷感叹其英年早婚,不给人半点机会。   等到了天元仙门,入门仪式已经结束,亲临的人皇封宋正在下山,身后的仙门处站着相送的正是寒寂红霄。   他立刻隐了身法,生平第一次有做贼心虚的感觉。   等到众人都散了,他才追踪这气息向孟如意寻去。   一路上,见到这新修的仙门气势磅礴,虽新种的花草树木还不繁盛,但因为设计的巧妙,也可见十步一花百步一园的美景,更有叠山瀑布,珍奇走兽,再加上弟子们身着整齐划一的飘然弟子服,看起来已经有了仙门的气势。   很快,他就找到了孟如意的住处。   和上次无定仙门一样,这次天元仙门依旧是两人一间,和她同住的是个和当年辛宝绪差不多大小的少女,只是没有辛宝绪活泼可爱,冷着个脸像是别人欠了她千八百银子似的。   孟如意对于同住的舍友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已经经历过风霜,对于交际不再像从前那般热情,如今只想安安静静的修炼,并计划着晚些时候找寒寂问一问金丹的事。   因为有其他人在,宁折也不好硬闯,只能等那同住的少女出去了,他才带着阿元走了进去。   阿元见了娘亲自然又是一阵亲亲抱抱,孟如意也是激动不已,但更多的是诧异和担心,她不知掉宁折为什么突然带着阿元来了,明明当初他将阿元抢走的时候,看起来是想一辈子不和她再见的。   而且,他今日还少见的穿了一身白衣,看起来清冷禁情,若是旁人瞧了,还以为是哪家正经好儿郎,只有她知道,脱了这层障眼之物,他内里从发丝到骨子全是禽兽不如。   “是阿元要见你,吵的我烦了,我才带来的。”他冷着脸,眼中有着烦躁,似乎是真的像他说的这般不情愿。但,他眼中的烦躁是真的,因为一见她,他就会想起梦中种种,恨她也更恨自己。   阿元懵懵的看着他,觉得自己小小的身躯颇为沉重,像是背负了什么不该背负的东西。   孟如意听他开口就是阿元要来,不像是找她算账的样子,估摸着他以为那夜是真的在做梦,且现在并不知道她曾经去过冥司。   “多谢少君肯让我们母子团聚。”她不温不火的说道。--他原以为她会感恩戴德,没想到还是这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于是他往椅子上一坐,长腿一伸:“给我倒杯茶。”   孟如意原以为他会先走的,没想到他竟然坐下了,而且还要喝茶,她只得忍着性子倒了杯水给他:“这里没有茶,只有凉水。”   他瞧了眼杯里的凉水,又见这里的确没有煮茶的工具,便也没找茬。   阿元和孟如意玩闹了一阵,然后趁着宁折不注意,偷偷将孟如意拉到一边将乾坤袋打开,用气声说道:“娘亲,我已经找叔叔要了很多了,但这袋子怎么都装不了半满。”   孟如意见儿子这么当真,心中又怜又疼:“阿元是不是很想和娘在一块?”   阿元认真的点了点头:“是的。”   “那,娘亲现在要修习,没有时间照顾你,你能不能先和叔叔住一阵,娘经常来看你好不好。”她不忍的说道。   “不好。”阿元有些难过,想了想又问道:“娘亲,修习是不是练法术啊?”   “是啊,怎么了?”   “那你可以跟着叔叔学啊,叔叔法术可厉害了,我亲眼见他将一座山给搬走了,你若是跟叔叔学,我们不是就可以在一起了吗?”阿元十分认真的说道。   孟如意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说道:“娘亲学的和叔叔学的不一样,他教不了我。”   谁知阿元不依不饶:“那你就学叔叔那样的啊。”   “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你饿不饿,娘这里还有些吃的?”她只好强行转移话题。   “哦,娘亲你饿了么,我这里叔叔买了好多吃的。”阿元果然不再问,伸手从乾坤袋里掏了许多吃的,烤鸡烤鸭、糕点青梅酿、甚至还有鲍鱼大虾。   孟如意见了那一坛青梅酿,生气问宁折:“阿元才五岁,你怎么能给他喝酒。”   “不过一点果子酒,你何必慌张。”宁折并不觉得有什么,他母妃便是酿酒的高手,一点果子酒虽然对凡人的孩子有点影响,但对于仙人的孩子并无害处。   “我不管你怎么觉得,以后不准给他喝。”她不是在商量,在对阿元的健康上,她没有条件可谈。   “你在命令我?”他似在嘲笑。   她怔了一下:“不敢。”   他放下被子站了起来,走到阿元身边:“阿元,这青梅酒好不好喝?”   阿元点了点头:“好喝,酸酸甜甜的。”   “那下次我们再喝覆盆子酒,也是清甜的,比青梅酒还要好喝。”他故意气她。   “嗯,好。”阿元答应。   孟如意见父子俩如此,气的不想再说话,正在此时,忽然数道白光落在屋前,宁折迅速将阿元隐在结界中,刚做完这一切,外面的人就走进来了。   “见过少君。”红霄吓的立刻行礼,她方才就感觉到有其他仙神来了天元仙门,所以和寒寂带来看,没想到竟然是冥司少君。   寒寂也行了一礼:“不知少君突然驾临,有失远迎。”   宁折冷傲道:“本君可不是突然驾临,本君来了这半日,可没藏着自己,是你们现在才发现而已。”   红霄等人惭愧,她的的确确是才发现宁折仙气的,唯有寒寂,平静着脸,不发一言。   而且,红霄等人并不知道宁折和孟如意的关系,但又奇怪他为何在孟如意房中,可又不敢多问,但寒寂却直接问道:“不知少君为何来了女弟子的住处?”   他在警告宁折不要在这里乱来。   孟如意感激的看着他,因为上次紫藤花林的相救,也因为对他的那股熟悉又难过的感觉,再加上他是傲雪的二哥又金丹相赠,在她心里,他是一个极好的人。   宁折探究着寒寂眼中的神色,随后不疾不徐的回道:“这女弟子曾是无定仙门的弟子,本君今日来,见她在此,便来说句话,你们也知道的,本君曾监管过无定仙门的,见到熟悉的弟子,自然要来问一句。”   他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虽这些人的确知道孟如意曾在无定仙门呆过两个月,也知她和仙门里的仙尊好过,但他们并不知,和她好的仙尊就是宁折,所以宁折说了这些后,他们就以为宁折真的只是遇到熟人了。   但寒寂不信,他冷静的看着房中的各个角落,明明刚才他还感觉到有第三个人的,且那人气息十分古怪,为什么现在一点都察觉不到了。   绿薇并未将阿元的事告诉他,所以他并不知道这第三人是一个半人半仙的孩子,更不知道这个孩子目前被宁折仔细保护着。   “既然少君来了,不如前去主殿一叙,正好如今天元仙门还缺一个执法长老,天帝让我等去寻一个来,我们也正在商议听闻冥司律法乃是三界第一严苛,不知少君有没有推选之人。”红霄主动说道。   宁折心中一动:“好啊,请吧。”   孟如意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生怕宁折又像以前当无定仙门监管者那样将者这担子接下来。   可人总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到了晚上所有弟子饭食之时,红霄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仙门的执法长老是冥司少君宁折了。   刚宣布完,下面的弟子们就哇的一声惊叹并呼啦啦的鼓起了掌,可台上那位绝色的美人却没什么反应,冷着一张脸。   宁折本来也不想管此闲事的,本来如今父君不在司里,他已经够忙的了,就算相见孟如意,这里也没人敢阻拦,他也有的是办法。   可偏偏拒绝了众人出来的时候,有人小声议论,如果天元门也让他来当了执法长老,会不会像无定仙门一样也被弄垮了。   这句话成功的激怒了他,当年无定仙门出事的时候,冥司已经不再监管,主动权早就交回仙门手中,为的就是让凡人自己去悟去修道,可没想到没了监管之下,对权力的渴望让那些小人走上歧途。   可这件事也的的确确让一些人非议冥司,认为是冥司之过,如今他又被这样妄议,当即就返回主殿表示答应。   就这样,因为品阶的不同,明明是正副掌门的红霄和寒寂,见了地位低一级的执法长老宁折,还得弯腰行礼。   于是,他连夜赶回冥司交代好大小事务,又将阿元给宁好带着,然后又前去天元门。   宁好看着这一切,心中焦急但又无可奈何,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这个从小就有自己主见的弟弟,但她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万花镜中显示的事情发生,只能让人又将青黛请了过来。   青黛听了她的计划连连摆手:“我已经昧着良心拆过他们一回了,这事我可不能再做第二遍。”   宁好十分讶异:“你已经做过?所以他们之前误会分开,是你做的?”   青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宁好想不明白。   --青黛犹豫了一下只好说道:“其实,是你祖母让我这样做的,六年前我不是来找你么,期间就被你祖母秘宣过去,让我将少君和孟如意分开,其中缘由我也不知,但你祖母吩咐,我自然不敢违抗,所以就……就用我这张脸让他们误会了。”   宁好听了思索了一会儿:“我祖母出身高贵,当年祖父求娶她都费了一番功夫,眼光自然也是高的,当年我父君和母妃成亲时,听说她就不喜母妃,但我母妃好歹也是仙神,她不喜也没办法,且还有祖父拦着,如今孟如意只是个凡人,祖母又最疼阿折,自然是不愿他和凡人女子成亲的,出手阻拦我也能理解。”   青黛回道:“我觉得也是这个道理,所以我建议你也别管了,你祖母肯定还会继续管着的,她老人家玩剩下的手段你现在才想起,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段位。”   宁好忧心忡忡:“但愿好聚好散吧。” 第37章   对于宁折也加入天元仙门这件事,孟如意只觉得头大,她不知道该用他有责任感形容,还是用睚眦必报来形容。   但有一点她能肯定,她接来下的日子恐怕没那么好过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开不招惹,躲一时是一时。   到了第二日,天元门便开始将弟子进行划分,一千八百个弟子被分为两波,一波是有资质有天赋但没金丹的,这一类的弟子一般比较年轻,最小的才四五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岁,另一波就是像孟如意这样已经金丹结成的,这一类年纪就相对较大一些,毕竟结成金丹是需要时间的。   这两波人分好后,将按不同的教学计划进行修炼,红霄的意思是先培养有金丹的这一类,让他们尽快有所成,然后选出优秀者来担任天元门的一些要职,这样就可以慢慢将天元门移交到凡人手上,让他们自主管理,这样他们这些仙神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在正式修炼的前一天,孟如意找到了寒寂,先是问了安,又关心了绿薇,然后才说起金丹的事。   寒寂听完回道:“应该是你修炼的心法太过霸道,新结成的金丹一时承受不住,可否将你之前修炼的心法我瞧瞧。”   孟如意默写了几句,寒寂看了看,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不是无定仙门的心法。”   “什么?”孟如意没听清。   “没什么。”寒寂想了想将几张信符递给她:“若是在这里遇到什么危险,传信符给我,我会立刻来处理。”   她知道他说的是类似于紫藤花林里的那件事,脸又羞又红,接过来后轻声道:“谢谢。”   “不客气,你是小妹的朋友,她也嘱咐过让我关照你。”寒寂极有分寸的说道,可眼睛里还是有忍不住的关心。   从寒寂那里出来,天已经有些暗了,她加快脚步向住舍走去,要是晚了会落锁的,这是宁折这个执法长老上任以来定的第一个规矩,操练有时,吃饭有时,如厕有时,休息有时,一切都严格按照规定的时刻进行,不得有任何延误。   她这样急匆匆的,最后还是被巡查的宁折看见了:“你去了哪里,晚食早已结束了半个时辰了,为什么现在才回去?”   他神色严肃,语气凛然,颇有为师之道。   昔日夫君,如今成了严师,也真是不知要怎样形容这“缘分”。   她只得停下,如实相告,但未说金丹曾丢失一事。   宁折听了冷笑一声:“你问他做什么,那心法是我冥司的,他难道会比我懂么,再说,你以前练得如今练不得,不是心法问题,而是你身体的问题。”   他说这些的时候也在奇怪,明明以前都好好的,怎么现在修炼就金丹处疼痛,莫非是因为生了孩子的缘故,以致身体耗损无法承受?   她不想与他多纠缠:“那我先回去了,晚了可要受罚了。”   他嗯了一声,她立刻更加快速的离去。   而他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又看向寒寂地住处,不懂她什么时候和寒寂这么熟的,就算是因为绿薇的关系,难道她不知道男女要避嫌么?   还有寒寂,紫藤花林那日他竟然直接向他这个高他几个品阶的冥司少君挑战,到底是因为护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孟如意匆匆回到住舍,舍友已经洗漱了躺在床上,她也匆匆洗了一下,然后准备休息。   “你都不抹些花膏润肤么?”舍友问道。   孟如意愣了一下:“哦,以前是要用的,如今不是要修炼了么,修炼讲究浑然一体,我就没用了。”   “那你看起来还不怎老,你要是不说你已经二十六了,我还以为你十□□岁左右呢,你是怎么保养的?”舍友有些羡慕的问道。   但她这一问也让孟如意有些不安,她原本已经不想年纪这件事,但是,自从生了阿元后,虽那六年有些辛苦,又是在苦寒的塞外生活,可她的面容的确没有苍老,就好像停留在了生阿元的那一年。   --她看向铜镜,虽铜镜照的并不是很清晰,但镜中的面容依旧是极年轻的,不仅仅是面容,就连身形也是如此,身上没有赘肉,细腰仅一握,虽哺乳阿元几年,但胸部也没下垂依旧挺拔,和少女时期并无不同。   更奇怪的是,有时候受伤了,抹些药后第二日就好了,即便是伤的重,最多也就三四日就消了,疤痕都不会留下。   曾经也有人打趣问她是不是吃过什么仙药,但她哪里有仙药可吃,明明金丹已失,却又容颜依旧,她也想不明白是什么缘故。   她笑了笑:“也没什么,可能还是修炼的缘故,你以后也会如此的。”   舍友却又说了一句:“也有可能是你男人比较强的缘故,我听说,要是丈夫也是修仙之人,欢好之时有双修之效,容颜常驻也是正常的,丈夫越强,妻子得到的滋养也就越多,所以你也别不好意思说了,大家都是女人,不用这样藏着掖着,反正我又不羡慕你,因为我会在这里找一个比你丈夫更好的。”   她听了这话目瞪口呆,看着这个也就十六七岁的孩子,她犹豫问道:“请问,南城辛家和你什么关系?”   在她现在看来,这女孩子说话的方式,像极了当年开口就自来熟向她推荐欢情之药的辛宝绪,只不过辛宝绪是热情似火,这女孩却是冷冰冰的。   “不认识,没听说过。”舍友说完就盖着被子睡下。   她又看回镜中,难道自己容颜未变,真的是因为宁折的缘故?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接下来的两个月,所有弟子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修炼,她与宁折倒也相安无事,宁折虽是作为执法长老,但毕竟还有冥司的事情要处理,所以都是两边来回跑,自然也是顾及不到她的。   好在,这两个月里,他将阿元带来了两回,但每次都用结界藏的严严实实的,而且只给她看一眼就带走,就像那沉稳有耐心的钓鱼人,虽放了饵,鱼也来了,可他就是不拉鱼竿,让那条有些神智的鱼,想吃又不敢吃,不吃又难受。   当然,她也有一件事终于放下,那就是没有怀孕,虽那夜宁折在她宫腔中留了许多白物,她本来很是担心的,但两个月过去她没有任何反应,月信也按时来了,可见翠容的那碗药的确是有效果的。   按照寒寂教的修炼之法,她的金丹处果然没有再疼了,修为也日渐提升,虽没有宁折教的时候那样厉害,但也算是中上了,因此她也愈发的相信寒寂。   到了第三个月,红霄和寒寂决定让一些进步快速的弟子带法器修炼,以此磨合法器和修炼着的默契,而且,这些法器不是普通的法器,这些弟子可以到仙冢去挑选。   所谓仙冢,并不是仙人死去的坟墓,毕竟仙人死是会魂飞魄散的,但他们曾经用过的法器却还在,这些法器有的找到了新的主人,有的被妖邪拿去炼化成了邪器,有的则沉睡于仙人仙逝之地。   新天帝宗延登上天帝之位后,就颁旨将这些无主的仙器收集起来归于一处,设供奉和祭拜,安抚它们失去主人的痛苦和这漫长岁月的孤寂,这个地方就是仙冢。   但这仙冢具体在什么地方并没有人知道,就算要去也得有专人带领,如今天帝仁心,便借此机会让这些无主仙器重新挑选主人,一面是让仙器重见天日,一方面也是培养修仙之人。   毕竟七百年前与鹏一战,仙人死伤无数,需要有新的血液填充进来。--对于取仙器这件事,孟如意也是期待的,她原本是有鲛绫这样的神器的,但一直以来她都驯服不了,特别是金丹消失后,鲛绫也跟着消失了,想必它也是看不起这个废物的主人,新寻了厉害的主子吧。   去仙冢这一日,前去的第一批弟子早早的就在山门处集合,这次弟子一共四十人,由红霄寒寂和宁折亲自带领,可见重视程度。   而且,仙冢虽眼下都被天帝收服,但仙器毕竟是仙器,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这三人还要肩负保护这些弟子的职责。   红霄招来自己的坐骑,一只巨大的白鹤,四十几个人坐在它的背上竟然都不拥挤,白鹤双翅一展,便山风阵阵,在这山风中,白鹤清鸣一声便向天空飞去。   这四十个弟子都是凡人,第一次乘坐灵兽,个个都是兴奋又害怕,都紧紧抓着羽毛生怕掉下去。   孟如意心情也颇好,她也许久没有这样自由自在的从空中俯瞰大地,虽上次翠容用龙马车来接她也是飞在天上,但那是夜里,除了星星也看不见什么,后来回去虽是白日,但她心中烦闷,也没心情看风景。   “很开心?”一旁的寒寂问道。   “嗯。”她微笑的点了点头:“很久没有这样看过风景了。”   “等你拿了仙器,加以修炼,就可以想看就看了。”寒寂鼓励道。--“谢谢。”   两人这边说这话,坐在鹤首的宁折冷冷看着,他现在不仅仅觉得孟如意对寒寂热情,更觉得寒寂对孟如意心怀不轨。   更是腹黑的认为寒寂没什么志向,竟与凡人女子交好。   但他忘了,这个凡人女子,可是连他孩子都生了。   果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白鹤带着众人飞了一个时辰左右,在大海边停下,海上停着一艘大船,船高两层,桅杆更是长十几米,一看就是要去远海的。   然而宁折看了却是奇怪,这里不是去他冥司西海的方向么?难道仙冢在西海? 第38章   所有人上船后,红霄寒寂各自施法,风向改变,船帆轻扬,离岸向西航行而去。   本来,以这船上的几位仙神,可以直接用仙术将弟子们带去的,但红霄重礼仪,认为既然是去求取仙器,就不应走捷径,且现在有仙神护航,凡人已经不用吃苦,但时间还是要花上的。   这样一来,可就苦了像孟如意这样的晕船之人,她虽是江边长大,却没怎么下过水,名副其实的旱鸭子,突然来了海上,自然是受不了的。   海浪一颠簸,她就坐着不行,躺着不行,趴着不行,靠着也不行,虽什么也没吃喝,但就是恶心欲吐,头痛晕眩,脸色苍白的几乎要死过去一般。   红霄立刻喂了她药,可她也只是好受些,依旧闭着眼睛跪趴在床上,宁折也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尤其是她喝了点水后,竟然将清水都吐了出来,甚至还流下了鼻血,他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很难受。   于是他暗暗施了法术,将四周的的波浪都压了下去,船身这才稳了些,孟如意也终于缓过来点力气,但人依旧是蔫蔫的没有精神。   等到众人都离开口,他又悄悄的走了进来。   “你若平常多加锻炼,怎会身体如此不堪。”他话里虽嫌弃,手上却将一颗新鲜的桔子放到她鼻下。   桔子味道清新,终于让孟如意有了点精神,她立刻将桔子放在鼻下用力的呼吸:“这和锻炼没关,我这是天生的,小时候坐船我就受不了。”   他嘲笑一声:“我就不信了,等你坐个十回八回的,你看还晕不晕。”   孟如意懒得和他解释:“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要不别怪我又吐了恶心到你。”   他嫌恶的远离了一些,但还是从乾坤袋里掏出桔子、酸橙、甜柚甚至还有两个甜瓜:“换着闻吧,看哪个效果好,别死在这,否则我还要回冥司管你轮回。”   她白了他一眼:“放心,我就算死了,宁愿孤魂野鬼的飘着,也绝不去你冥司招你厌烦。”   这样一句斗气的话,他却听的心中一沉,脸也沉了:“那你最好就飘着。”说完便冷着脸走了出去。   出了孟如意的房间,他打算在船尾吹吹风,却听见几个男子在议论孟如意。   “那孟如意晕船也晕的太厉害了吧,听说接下来还有三天的路程,她可怎么受的了。”有人同情的说道,其余几人也在附和。   但有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却响起:“你们几个怕是还没成亲吧,现在晕点没什么,以后她可有的享受。”   那几人回道:“是啊,忙于修炼,哪里会想着成亲,不过,晕船和享受有什么关系。”   那人压低声音笑道:“你们有所不知,有些人之所以晕船晕车是因为他们较一般人敏感,虽你们还未成亲,但也可以了解下,女子越是敏感,那床上的滋味便是越好的,这孟如意恐怕就是……哎呦。”   男人话还没说完,突然惨叫一声捂住嘴,甚至还有血从指缝中流下。   “你怎么了?”有人惊讶的问道。   --“咬……咬着舌头了。”那人含糊不清的说道,血更是直往外淌,竟是止不住,吓得他赶紧去找长老帮忙。   站在转角处的宁折眼神狠厉,若不是他现在顾及着人命,换了别人,舌头早就给□□了,而不是弄伤这么简单。   孟如意缓了好一会儿,终于活过来一些,看着一地的水果,她这才有思考能力,这些各个时令不同地域的瓜果,他是从哪里弄来的,难不成还天南地北的跑了一圈不成?   正在她换了个柚子撕了皮闻着的时候,寒寂也拿着两个柚子走了进来,看到她房里一地的瓜果,不由愣了一下:“这些是少君给你的?”   她点了点头,看到他手里的两个柚子后:“这也是给我的么?”   寒寂嗯了一声:“听说柚子皮的味道止晕比仙药还好,所以就去摘了两个,没想到少君比我更快。”   她有些尴尬,但还是将两个柚子接了过来笑道:“那正好,我闻了这许多,发现还是柚子最有效,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寒寂温柔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等她低头去闻那清香的味道之时,他才起身退了出去。   一连三日,孟如意都是抱着瓜果度过的,而宁折,也稳了三天的风浪,偏偏红霄等人还以为是他们心诚则灵,感动了仙冢里的仙器,所以才会风平浪静。   宁折心道,这样的憨货是怎么成了无极老母座下的。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一座小岛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岛上绿树成荫,繁花似景,飞鸟凭空,颇有仙岛的模样。   下船后,大家都很兴奋,四处瞧着,看那仙器究竟放在哪里,孟如意虽还是头昏脑胀,但踏上陆地的那一刻也终于有些安心。   唯独宁折,静静的查看四周,虽然西海有西海龙王管辖,但冥司也在西海之上,所以他对西海也很了解,从来不知这里竟然还有这么一处小岛。   所以,如果天帝没有什么歪心思,很可能是他让人将仙冢临时搬到了这里,等大家取了仙器再搬到其他地方去,这样以来,就没有人能知道仙冢的具**置。   正在大家都好奇张望之时,忽然一白发白须的老人背着手从林子里走出来,一点也不和蔼的样子:“快点过来去选仙器,别误了老夫喝酒的时辰。”   红霄寒寂一见,虽不知他究竟是谁,但能感觉到他灵力充沛与这小岛浑然成为一体,绝非他们这样的仙神能够相提并论,忙带着众弟子请安。   白发老者也只是嗯了一声,瞧了眼宁折后问道:“宁钧那小子如今可还好。”   宁折见他叫自己祖父“小子”,知这老者必定是老前辈,且他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应龙气息,与天帝是一脉的,于是恭敬回道:“祖父安好,多谢老前辈记挂。”   白发老者又瞧了眼孟如意,随后对宁折说了一句:“你祖父倒是儿孙满堂,如今重孙都有了,也不愧他当初厚着脸皮求娶了你祖母。”   话语之间,颇有嫉妒的意味。   红霄寒寂等人听了却是不解,宁折怎么算也只是冥司神君的孙子,这重孙从何而来,就连宁折也是一惊,因为阿元的事,冥司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而这些人又是绝对的忠诚,没有允许是绝不会泄漏秘密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好在老者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挥了挥手:“跟老夫来吧。”   众人惧怕折威严的老者,没有人敢走在第一个,红霄寒寂于是在前面带头,宁折则在后面压阵,一行人静悄悄的跟着老者向前走。   穿过高大的树林后,老者走进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山洞,山洞光线昏暗,且一路上颇多石头,旁人走的还算平坦,但孟如意经过这三日晕船,现在还没缓过来,边走边歇的,渐渐的就走在了最后面。   “你这两个月都学了些什么,学蜗赢走路么?”他嘲讽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她吓了一跳,因为光线昏暗她也没注意看,还以为他早就走到前面去了,此时他出言讽刺,她也不甘示弱:“没错,你要学么?”   她这样会顶嘴,他又气了:“懒得管你。”说完冷气嗖嗖的从她身边走过,像是真的不管她了。   谁知孟如意正好踩了块石头,脚下一滑,直接摔向他那边,他却又下意识的扶住,环着她的肩,手落在她胸前,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梦中的那两夜,还有“敏感”那两个字。   他此刻有些恨自己,恨自己总是无端起意,仿佛那永不知餍足的淫兽一般。   可耻,荒唐。   烦恼的小龙哪里知道,他那高筑的水坝已经岌岌可危,虽他神识理智尚存,但身体本能却在不断蚕食。   于是他又松了手,孟如意又摔在了地上。   孟如意也正奇怪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后来摔在地上后,方知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真是幼稚的要命。   经过长长的崎岖的幽暗之路后,众人终于看见了一片淡蓝色的温柔光芒,在狭小山洞的尽头,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望不到边际的仙器冢,水晶般的泥土里,插着无数的刀枪剑戟,各式各样的仙器看的人眼花撩乱,看上了这个又看上那个,一时不知要怎么选择才好。   混沌初开到现在已经数十万年,这漫长的岁月里,有无数的仙神归于混沌,留的仙器自然也是众多,但大部分都是普通的法器,只有少部分是上等的神兵,而且还不知道天帝是不是存有私心把好的带走了。   “请各位自觉收了仙术,这里不允许使用灵力,你们要把自己当成是普通人。”老者突然提出条件,虽大家都不解,但还是遵循的做了。   “不知道怎么选的听老夫一个建议,选有眼缘的那个,属于你的轻易就可以□□,不属于你的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老者又说道。   话音一落,弟子们就四下散开,在偌大的仙器冢内挑选起来。   孟如意也看看这个摸摸那个,但都拔不出来,不仅仅是她,其他人也是如此,看来选中属于自己的并不是那么容易。   好在老者现在也不催了,自己拿了酒坐在椅子上小酌着,眼神精锐的,一点也不像老人家。----红霄和寒寂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壮观的仙冢,弟子在选仙器的时候,他们二人也在其中细看起来。   宁折对这些虽也有些兴趣,但更多的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些仙器的故事上,每当他将手轻放上去的时候,便能看见这把仙器的主人曾经最辉煌的时刻。   只是,因为自己收了仙术,所以想要深入的看下来就不容易了。   就在他读完又一个故事的时候,孟如意突然从一旁走了过来,见到他虽有些害怕,但也并不躲着,只看着一把细长的铁剑,这把剑一看就是女子之用。   “你觉得这把剑怎么样?”她竟然主动开口问道。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着她询问的眼神,还是回了她:“不怎么样,它主人生前太过平庸,没怎么好好打磨它。”   “哦,那这把呢?”她又指着另一把问道。   他瞥了一眼:“杀气太重,也不适合你。”   “那这一把呢?”   “太好看了,你不是适合它,还有,你要是觉得对,拔一下不就可以了么。”   “你……”,孟如意似乎生气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究竟哪一把才好嘛。”   她虽是生气,但声音却是娇嗔的,也不知道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这娇嗔让他的心软了软,然后指了指一把通体泛蓝的剑:“这把还行,除过魔也救过人,有杀气但也有仁慈,你用应该能控制的住,试试吧。”   孟如意靠近了去看,用手碰了碰剑身,谁知一不小心就把手给割破了,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皱着眉头,撕了身上一块干净的布为她包扎伤口。   “我都受伤了,你还要凶我,刚才也是,明明都扶住我了还要放手,我膝盖都摔破了。”孟如意难过的说道。   “我……谁叫你不好好走路。”他不自然的说道,也奇怪她现在是怎么了,竟然主动与他说了这么多话。   “嘶,好疼,你有没有药,帮我膝盖抹一下。”孟如意说着就坐在地上,掀开一群,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腿,而膝盖处,果然已经摔的破了皮。   看着她膝盖上的伤,他又开始想起那晚的疯狂,那夜结束后他将她抱上床的时候,她膝盖处也是这样红肿着。   于是,他忍不住喉头滚动,气息也有些不匀了。   孟如意瞧着他,声音如同小猫一般,眼中却又带着委屈:“你既然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也想你想的要紧。”   她说着说着,就靠在他的身上,一只手更是柔柔的从他的脖子一路向下,几乎就要碰到那滚烫之源,温润的更是向他的薄唇贴去,她的眼中,满是渴望和热情。但下一刻,这撩人的眼神就变成了痛苦之色,咔嚓一声,她伸向他那处的手也被折断。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怀中的女子痛苦的问道,模样也变成一个妖媚的女子。   他咬牙切齿:“她现在可不会对本君这样。”   女子虽额上冒汗,但眼神却是钩人:“反正这里四下无人,不如公子就将奴家当作她吧,要不这样憋下去,公子会坏掉的。”   他冷笑一声:“你一束仙锁灵,倒也敢打本君的主意,不想活了么?”   女子暧昧道:“奴家虽是锁灵,但灵体已修成,又曾经跟着主人锁过无数入春闱之人,见识过不少帐中手段,公子虽是绝色,但奴家也不俗,必定能让公子生死极乐,但那之后,还请公子能带奴家出去,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奴家呆的实在可怜,只要能出去,奴家愿跟随公子左右,任凭公子怎样手段都行。”   他明白了:“原来你是想出去,但本君看你生平,死在你主人手上的男子不下百人,你是帮凶,还是在此思过吧,等你邪性除去,自然会等到你的新主人。”   女子还要哀求,却听见一个声音响起:“你拿着条绳子在那里说什么?”   来的是真正的孟如意,她方才从这里不远处经过的时候就看见他拿着条绳子在说话,现在走过来了依旧在说,所以才忍不住问一句。   宁折知道她看不见灵体,也明白了为什么老者让大家都收了灵力,恐怕就是因为这里仙灵太多,灵力不收就会看见他们,若是遇见端正的还好,若遇见不端正的比如这束仙锁灵,很容易就被蛊惑。   “没什么,就看看。”他一本正经的回道,顺便将手中的束仙锁放在地上。   束仙锁灵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但当她看向孟如意的时候,神色却变了,变得好整以暇,一副有好戏看了的模样。   因为,见惯风月的她,清晰的在孟如意身上看到即将深陷情网的痕迹。   “还没找到。”她有些着急,因为已经有人找到合眼缘的了,但她还是没有,她原本打算挑一把锋利的剑就算了的,可是看中的每一把都拔不出来。   “慢慢找吧,不用着急,实在不行阿元那里还有些上等的仙器,你可以找他要。”他不说自己要送,而是将儿子搬了出来。   “嗯。”她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几乎所有人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仙器,但孟如意还是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好在她现在心态已经放平和,想着若是自己真无缘,那也就算了。   就在这样想的时候,她眼前突然出现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仿佛最上等的玉石做成的一般,但是,靠近剑柄处却有指甲大小的一块蓝色,呈泪滴状,看起来就像是这把剑在哭泣一般。   她看了,竟也觉得伤心,不由自主地就将手伸了过去,轻轻一用力就将剑拔了出来。   与此同时,老者也恐惧的大叫一声:“不要拔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觉脚下一松,周围的地面向下坍塌而去,她的人也向下摔去,这地面之下,竟然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洞。她拼命的想要抓住那些没有坍塌的地面,可是怎么都抓不着,极速坠落的力道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人也渐渐陷入昏迷。   但在昏迷前,她好像看见单封向她焦急的扑来,他身后似乎还有一个人影,但是她却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孔。 第39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如意在一片婴儿的哭声中醒来,这声音有些熟悉,像是阿元。   她打了一个激灵,然后睁眼一看,果然是阿元躺在她身边哭泣,小脸通红的,像是饿了。她忙将阿元抱起,解了衣衫给阿元喂乳,小家伙刚长了牙,吃的太急的时候,乳牙咬的她生疼。   但奇怪的是,疼爱看着阿元的她,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这事有什么不对。   她回到了阿元刚出生六个月的那年,这时候单封已经护送她们母子二人到了靠近关外的城镇处,因为正是冬季,城中早已下了好几次大雪,她住的小屋旁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平日里也是波涛滚滚,现在竟然都被冻上了。   好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屋子里还有烧旺的火盆,阿元浑身也暖乎乎的,抱在手里,又温又软,让她心里很是甜。   等她喂完阿元,咯吱一声,门被推来,单封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进来放在她面前:“雪下得大,只有鲫鱼汤了。”   “谢谢,你也吃吧。”她拿了多的碗筷放在他面前,如今,她已经没有前几年那么恨他了。   她不是不知道杀人犯和执行者的区别,只是心里一直过不去那个坎。   但这一年多以来,他一直默默的照顾她们母子,行为规矩无半分逾越,有风为她们挡风,有雨为她们遮雨,即便一开始她也恶毒的咒骂过他,可他总是坚定的站在那里,眼中万般情绪,可从未开口解释过一个字。   直到后来,她生产阿元后因为没了金丹陷入昏迷,他竟然耗了一半修为救她,而且生产后的一个月,他除了尽心尽力的照顾她,还经常帮着周围的邻居,常有人因为他的帮助上门送谢礼。   她原以为他是心地善良助人为乐,可他却说:我以为你要在这里安家,只不过是想帮你处理好邻里关系罢了。   那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个原因的,但也因为这平淡的一句话,她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恨他了。   生活本这样平平静静的,可没想到可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为了弄清那块鳞甲究竟是怎么影响修仙者的,便大胆用它来练功,可没想到鳞甲邪性太重,他为了救她又失了一半修为,最后抵抗不住变得和她父亲一样。   他杀了许多人,包括那些他曾帮过的邻居们,因为大家都相信他,信赖他,所以他过去敲门杀人的时候,那些淳朴的人们脸上还带着温暖的笑意……   最后,他追上了抱着阿元逃跑的她。   那天,雪没有下了,结冰的河水也开始流动,河上漂浮着一块一块的碎冰,只是天依旧阴霾,北风依旧呼嚎。   在这猎猎的北风里,看着害怕到绝望的她以及哇哇大哭的阿元,他的眼神却突然清明了,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后,横剑割断了自己的脖子。   修长的身躯倒在雪地里,最洁白干净的雪上,开出了最隐忍卑微的花。   宁折赶到的时候,看见的是她摸索的向碎开的冰面上走去,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是幻境,那把剑身上有着伤心泪痕的剑制造出来的幻境。   “如意,不要过去。”他一把拉住她,却惊讶的发现她的眼睛竟然一片茫然,似乎是看不见东西了。--可孟如意像是听不见一般推开他,继续向河里走去,她踩在一块碎冰上,然后蹲下捡起另一块碎冰紧紧的抱在怀里,似乎那是她的孩子一般。   --碎冰托着她向远处飘去,而上游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竟然是发生了凌汛,无数的冰块堆积着向下游碾压过来。   他有预感,虽然这是幻境,但若在这里死掉很可能会真的死的。   于是,他奋力向孟如意追去,等到了她前面,他奋不顾身的跳下刺骨的冰河中,奋力游到她身边,推着那块碎冰向岸边靠去。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这里他施展不了仙术,现在的他和一个凡人没什么两样,也被刺骨的冰水冻的瑟瑟发抖,手掌也被冰块锋利的边缘划的鲜血淋淋,深可见白骨。   可即便他拼尽全力,一个浪打来,他还是被卷入河中,河水呛的他肺都要破裂般的疼痛,口鼻中也淌出下了血,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孟如意又飘远了,而她依旧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看着她孤独的,瘦小的,越来越远的身影,他突然就害怕了,从小到大他从未怕过什么,可这一刻他怕了。   “如意……”他眼角落下一滴伤心泪,拼命的去追,而身边的那些碎冰好像专门和他做对似得,如最快的刀,一刀一刀的割开他的身体,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可不论怎样拼尽全力,他就是追不上。   像是他和她之间,隔了山海,而山海不可平。   最可怕的事还是来了,凌迅压到面前,这样强大的自然力量面前,没有任何仙力的他和孟如意想要活下来,完全不可能。   他回头看了眼孟如意,眼中似悲似喜,就在那些能破灭一切的冰凌到达他面前的时候,他抓起一块碎冰用力的刺向自己的喉咙。   龙之逆鳞,藏于喉下,触之则亡。   他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逼迫自己在这绝境中显真身,只有这样他才能救下她。   冰冷的冰刃刺进火热的血中那一刻,冰河上腾起一头巨大的黑龙,它横卧冰河之上,用血肉之躯拦下那庞大的绞杀之阵,让下游终于平安。   可惜,他虽强行现出真身,但毕竟在这神秘又强大的结界中,他无法展现真正的实力,那些被他拦下的冰凌被赋予了魔法的刀刃一般,将它的身躯一层层的割开,瞬间,清澈的冰河被染成了血红,空气里都是血腥的味道。   呆呆坐在碎冰上的孟如意,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她回过头向那血腥味飘来的方向看去,模糊的眼睛里,似乎有一堵黑色的城墙将河水拦腰截断,。   可她只看了一眼,便又浑浑噩噩的恢复成原来的模样,继续向前飘去。等她到了他认为的安全距离,他才腾空飞起,抢在凌阵到达之前将她衔在口中飞落岸边。   刚一落地,他就再也支撑不住倒地,喉咙处不断冒出的血让他说不出一个字,他只能拉住她,欣喜的看着她,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告诉她,别怕,他在这里。   她也终于感觉到有人存在,反握住他的手,眼中有着失而复得的泪:“单封,你还活着,真好。”   他身体一僵,眼中的光彩渐渐消失,她为什么会认为他是单封?又为什么为单封哭泣?   但她接下来的一句更让他不敢相信,她说:“你上次问我,我有没有可能喜欢你,哪怕一点点,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会,我会喜欢你。”   那句话,是单封自杀前的最后一句话。   那句话,他藏了四年,终于在死前的那一刻问了出来。   可是,他没等到答案。   而她,现在这样回答,究竟是真的心甘情愿,还是为了安抚亡灵,又或者是其他……   可不管是哪一种,都让此时的宁折,万箭穿心。   寒寂循着血腥味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都已经陷入昏迷,检查一番后,发现孟如意没有收到什么伤害,而宁折,生折了自己的逆鳞导致血流不止,高烧不退。   但即便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挡在孟如意身边,挡在寒风刮来的那个方向。   老应龙不久后也赶到,老应龙见状摇头叹息一声:“才七百岁的孩子,何苦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说完长啸一声,浑厚威严的龙吟声回荡在天际,大地晃了几晃后,天空终于裂开一道口子,他们立刻带着二人飞了出去。   孟如意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天元门的住处,那冷冰冰的少女见她醒了,立刻通知了红霄寒寂。   两人匆匆赶来,红霄详细诊断后确定她是没事了,而寒寂则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眼中有着意味不明的神色。   “寒掌门,谢谢你救了我。”她依稀记得自己迷迷糊糊间见到的是寒寂抱着自己的。   寒寂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好好修养吧。”   红霄因为没有进去那神秘的结界,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孟如意此时感谢寒寂,便也以为是寒寂救了孟如意和宁折。   --“是啊,你可得好好修炼来感谢寒掌门,当时你掉下去的时候,他可是奋不顾身的也跟着跳下去的。”红霄激励道。   孟如意感激的笑了笑,她再次看向寒寂,渐渐的又将他的眼睛与单封的重合在一起。   ————冥司,少元殿。   冥司帝妃玉烟正抹着眼泪看着床上昏迷的儿子,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聪明可爱又懂事的孩子,会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冥司帝君宁无此刻也沉着脸走了进来对妻子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玉烟摇了摇头:“他怎么会去折自己逆鳞的,他怎么这么傻。”   宁无回道:“不,这正是他聪明的地方,如果当时他没有当机立断,我们现在看到的可能只是他的躯壳了。”   当房间里就剩下父子两人后,年轻的帝王化身为龙,口吐一颗金色的灵珠悬于爱子之上,灵珠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笼罩住床上昏迷的人,那是最纯厚的仙力。   约莫半个时辰后,宁无才收回龙珠,宁折的脸上也终于有了颜色,他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抖动一阵,终于睁开了冷若冰河的眼睛。   “她还活着么?”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但因为喉咙受伤,即便医治了,但听起来还是有些沙哑。   坐在床边凳子上的年轻帝王长腿一叠,眼中恨铁不成钢:“死了。” 第40章   从仙冢回来后,孟如意又修养了半个月才完全好了,那把她从仙冢里□□的剑,她取名叫伤心剑。   一方面是她觉得剑上的那滴蓝色的斑纹像是伤心泪,另一方面的意思是,她希望敌人看见这把剑最后的结局都是伤心,伤心不该来招惹她的。   虽然大家都觉得这名字古怪,但她其实挺满意的。   但问了红霄和寒寂,他们谁都不知道这把剑之前属于谁,为什么她□□后就进了那可怕的结界,为什么天帝消除不了这把剑的业力,种种疑惑都没有答案。   但老应龙说了,仙器只要被拔出,就证明这把剑认了此人为主,便是会听从追随主人的,所以现在开始,她就是这把伤心剑的真正主人了。   又过了半个月,宁折也从冥司回来了,以前一身白衣的他,如今却换成了暗金曼陀罗花纹的玄衣,且明明现在已经四月芳菲时,他却还裹的严严实实的,尤其是领口处,衣襟交叠,一直遮到了下巴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人多么的正人君子,竟是连脖子都不愿露的。   这日午饭时,弟子们都挤到各院饭堂吃饭,天云门的饭堂一共有五处,可能因为是封宋督造的原因,所以天云门里或多或少还有些无定仙门的影子,五座饭堂就是对应了无定仙门的五座峰。   孟如意和其他几个相熟的弟子去了平日常去的饭堂,忽然见外面围了一圈人,走进去一看,平日里挤来挤去,坐的满满的饭堂,现在竟然破天荒的空了一块。   而空的那个地方,端坐着一个暗金玄衣的男人,修长的手指正拿着筷子夹了饭菜送进嘴中,缓缓咀嚼,慢慢咽下。   “你们怎么都不坐过去啊。”同行的弟子问围观的人。   “那可是冥司少君,你……你敢过去坐?”有人反问道。   “你是说少君来咱们大饭堂吃饭了?为什么呢,仙神也是需要吃饭的么?”   “谁知道呢?”   孟如意站在门口看着宁折的背影,不由的就想起来自己在冰河上模模糊糊看见的那堵黑色的墙,不过,那都是幻境,做不得真的。   只是,为什么今日见他,总觉得他哪里有些奇怪呢?   她正疑惑着,就看见宁折放下碗筷,拿了帕子擦了擦手,然后起身向门口走来。   他如今看来,面色有些苍白,以前只是冷峻了些,现在是又冷又白,而他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走过。   她第一反应是,他在生气。   他以前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故意从你面前走过,但是不看你,不同你说话,冷飕飕的,像要将你冻死一般。   犹记得第一次他生气,是昊源和靳春秋子为守那个想复活的魔主自杀后,他打算以冥司的手段审问摘星楼和其他弟子,那时候正好灵犀来看她,就被他怀疑是灵犀来打探消息的。   她当然不会怀疑好友,甚至因为他对灵犀的态度,还与他吵了一架。   可是当夜,灵犀就和容侯一起消失了,原来灵犀真的是来打探消息的,这让宁折气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她赔礼道歉一顿好言外加百般顺从才让他消气的。   事到如今,她依旧不明白为什么灵犀容侯要走,如今他们又是在哪里?她最后到底有没有怀孕,有没有生下孩子?   现在的宁折,就和当初的他一模一样,不,现在还要更甚,是谁惹他又生气了?还是,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   宁折从她身边走过,虽然是目斜视,但他还是能看见她,他看见她和大家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无伤无痛的,倒是好的很。   而他,坐在这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可知道,他也是不愿来引起大家围观的,但若他不来,便见不到她。   那日被父君救过来后,他问父君她还活着么,结果父君说她死了。   那一刻的感觉,他到现在都还无法形容,就好像心被生生掏了出去,却又感觉不到疼疼,他想,自己对她果然是没什么感觉的,幻境里那样拼了命救她,不过是看着她是阿元的生母的份上。   后来父君又说是骗他的,他依旧没什么反应,直到阿元被送过来,将一颗糖喂进他嘴里,他才发现,那颗糖,是有些甜的。   修养之后,母妃和姐姐都劝他不要去天元山了,但他还是坚持来了,做事总要有始有终,一个无定仙门已经让冥司落了口舌,如今天元门他是不会轻易退缩的,他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冥司颜面。   只是,每每一想起她明明躺在他怀里,却说着对单封的告白的话,他就觉得心脏上的那根刺又深了一分。   以前青黛告诉他单封和孟如意私下有意的时候,他还以为只是单封的一厢情愿,且自己身份尊贵,样貌也胜过单封,孟如意又不是有眼无珠的,怎么会选择单封,可没想到后来两人竟然在同一天逃了,他方知青黛说的果然没错。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但青黛告诉他,你贵为冥司少君都能喜欢上一个凡人女子,那为什么孟如意就不能舍了你去喜欢单封,说到底,都是选择最爱的那一个罢了。   后来,幻境中果然听她说她喜欢单封,那他呢,被她撩拨引诱吃干抹净的他又算什么?   他承认,第一次那晚的确是有药的作用,但是如果没有之前她的表白,她的亲吻,他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投降。   更奇怪的是,他去查了单封的生死录,可生录和死录上都没有见到他的名字,所以,这个人不是凡人,要么妖邪,要么神灵。   但其实妖邪神灵的生死在冥司也是可查的,但只有冥帝和十司有这个权力,且那生死录放在生死阵中,冥司律法严苛,他虽贵为少君,但也不能随意去查看,否则也要受重刑。   可是,若单封还活着,他为什么不来看他喜欢的孟如意,还是,他已经来了?   因为孟如意修养了一些时日,所以在带法器修炼方面就比别人慢一些,再者她的伤心剑又比较特别,所以红霄找来寒寂和宁折一起来研究怎么教她和法器合二为一。孟如意听了安排提前来到后山的瀑布下,此时寒寂和红霄还没有到,只有宁折背着手站在瀑布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后面有声音传来,他才转过身。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她问道,然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看出她的防备,于是伸了手:“你的剑,我看看。”   那日被救出幻境后,他就直接被冥司的人接走,所以直到今天,他也没见过这把让他知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的剑。   她听他声音有些低哑,犹豫了一下,还是拔下头上的簪子,轻轻一晃,那白色的兰花簪子就变成了一把带鞘的长剑。   原本,她拔剑的时候这剑是没有鞘的,可后来醒来后,剑和鞘都随心而出,并且,这把剑入鞘后,只有她能□□,平日里相熟的弟子没有一个能□□,可见是个极认主的。   她将剑拔出后递了过去,他接过仔细的看了看,那滴淡蓝的泪痕烙在剑身上,浑然一体,没有任何被铸造的痕迹,像是它刚从锻造炉中取出时,一滴泪正好落了上去,所以才这样的严丝合缝。   他凝了心神想去感知,但眼前只有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看来是有人将此剑的记忆封住了,而且那人的能力在他之上,所以他解不开。   同时,在来天元山之前,他也问过祖父有没有见过剑身带泪滴的剑,但活了十几万年的祖父竟表示从未见过。   难道,这把剑没有怎么在三界内出现过?所以才无人识?   “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没什么。”他将剑还给她。   她收了剑,装作无意道:“为什么最近都没有将阿元带来。”   他瞧了眼水中自己和她的倒影:“我高兴就带,不高兴就不带。”   “那如果你一直不高兴呢?”她其实应该问,那你什么时候高兴这样的话的,这下好了,主动权又被他拿走了。   果然,他掸了掸身上的水珠:“我若一直不高兴,你就一直别想见。”   “可我是他母亲。”   “脚踏两条船的女人不配成为母亲。”   “我什么时候脚踏两条船了,我除了你这个混蛋我还踏谁了。”她终于忍不住顶嘴,自从阿元被他抢走后,她一直都很隐忍,即便被他无礼拽入紫藤花林,被他折断白玉簪,被他留在少元殿欺负,可她都在忍耐,没想到他今天竟然向她头上泼脏水。   “你自己知道。”他冷笑。“我不知道你说的谁,再说了,我如今与你并无关系,就算我找别的男子,也不碍你的事吧。”她气了。   可他却未像从前那般的生气,他只是看着她,慢慢的又恢复成冷漠的样子,有种怒极之后的可怕:“你自然可以去找,你找谁都和我没关系。”   在感情上,人最怕的两件事:第一件,情敌已经死了,但他永远活在你喜欢的人心上;第二件,情敌明明比你差十万八千里,可你喜欢的人还是选了对方。   如今,这两样,他都占了。   红霄寒寂赶到的时候,就见两人各自站在瀑布两端,谁也不理谁,没有半分师徒的模样。   “孟如意,如今你可是咱们天元门最得宠的弟子,我们两个掌门一个执法长老,可是亲自来教你。”红霄打趣的说道,她能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谢二位掌门和……长老。”她回道,祈祷宁折不要是主要教学的人。   然而,红霄又道:“我们商讨过了,因为对你的仙器我们了解不够,所以主要教你的将是少君。”   孟如意心里一凉,这狗男人,为什么刚才不说,故意的么?她想了想回道:“少君公务繁忙,弟子担心会累着少君。”--说完她还给了他一个眼神暗示,拒绝啊,快拒绝啊……   但他却一言不发,一副晚娘脸。   红霄笑了笑:“果然年纪大些就会疼人,不像那些十五六岁的,只会吵闹顶嘴。   孟如意:……   寒寂眼神在她和宁折身上淡扫了几次:“冥司帝君已经回司,所以少君现在有时间,而且少君仙胎出生,生来便具有对灵物的控制力,你的伤心剑我们现在还摸不清来路,所以少君教你会更能保证你的安全。”   保证安全?想到刚才他那眼中要杀人的气势,她想他不趁机将她扎两个窟窿都算好的了。   寒寂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也不好拒绝了,只能硬着头皮应了。   “好了,既然以后是师徒,你就在此行拜师礼吧。”红霄一拂云袖,孟如意的面前立刻出现一张紫檀木椅和一杯热茶。   “还要拜师?”她惊了,先为夫妻,又为师徒,这有些乱啊。   “那是自然,少君教你的东西恐怕都是不能外传的,除了夫妻,就只有师徒能够守住这些教的东西,而且,今日你拜了少君为师,那可是大大的荣耀,别人求还求不来呢。”红霄说着眼中都泛起了光芒。   毕竟,孟如意这一拜,拜的可不是宁折一个,而是整个冥司啊。----她稳了稳情绪问宁折:“少君也不介意收我这个徒弟么?”   宁折走到她面前端坐椅上,手指轻扣檀椅:“自然不介意,毕竟我也想看看,这伤心剑最后能在你手中发挥多大的作用,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   “大不了以后不想做师徒了,我写一份断绝书给你,逐出师门就是,从此一别两宽,各不相欠。”   他这样的话说出来,她愣了愣,果然是睚眦必报啊。   红霄听了爽朗笑了笑:“少君,你用错词句了,一别两宽各不相欠那指的是夫妻,好了,孟如意,你快敬茶吧,如此礼可就成了。”   看着红霄递到面前的热茶,又看了看坐在她面前一言不发的男人,最后还是接过茶跪在他面前:“师父,请喝茶。”   宁折慢条斯理的接过茶喝了一口,红霄拍掌道:“好了,拜师成了,孟如意,你以后可要好好跟着少君学。”   “是。”她恭顺的回道。   起身的时候,她悄悄的看了眼寒寂,寒寂拿出一瓶丹药递给她:“日后练功未免有受伤的时候,这是小妹让我转教给你的。”   是不是绿薇给的,无人得知,即便不是,打了绿薇的旗号,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她心中一阵温暖:“请寒掌门帮我谢过她,也谢谢寒掌门帮忙带过来。”   “不客气。”寒寂将药放在她手中。   两人做这些的时候,宁折在旁边冷眼瞧这这一切,随后道:“既然已经拜了师,你从今往后就不要住弟子舍了,随为师住听风楼吧。”   孟如意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听风楼,那可是他一个人独住的地方啊。 第41章   孟如意拜师宁折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天元门,大家在惊讶羡慕的时候,也有人暗戳戳的议论:“孤男寡女的住在听风楼,怕不是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立刻就有人不同意他的看法:“一个是神,一个是凡人,想想都不可能,我估计都是因为孟如意手里的那把剑的原因。”   很多人是支持后面这种看法的,在几乎所有人的心里,凡人和神都是不会有情感方面的交集的,就算有,最后的结局可能也不圆满。   在这样的议论声中,孟如意收拾了包袱心情沉重的去了听风楼。   听风楼建在天元门的最高处,是一座三层小楼外带几间杂物和厨房的小院,因小院周围种满的绿竹,所以山风吹过的时候,细雨飘落的时候,竹叶轻轻作响,颇有听风的意味。   但她现在没这个闲情雅致听风,毕竟两个月前这混蛋还和她强好过,虽说他以为是梦,但那正表示他内心是死性不改的。   其实拜完师后她就后悔了,也再次去了红霄那里,她想把真实的情况告诉红霄,然后解除和宁折的师徒关系,可最后她还是没有进红霄房间,因为一旦她和宁折以前的关系暴露,阿元也会被暴露,很多事情最后恐怕都无法收场。   深思熟虑后,她只能硬着头皮来听风楼。   到了山顶,她首先看见是就是一方池水,约有四五亩大小,但是水里什么都没种,一般而言,设计者都会想着种点莲花水草什么的,可这里的确干干净净,连个鱼吐泡都看不见。   听风楼就在池边,三层的小楼上,宁折斜坐屋檐,手里拿着一串铜铃正在往檐角上挂。   挂好后,他轻轻的拨了下铜铃,那精巧的铜铃立刻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之音。   而这檐角挂铜铃的场景,像极了他在红莲仙境的那一夜,铜铃响时,她推门而入,上阁楼,一步一步,踏在他心上。   她不解其意:“怎么挂了铜铃在这里,山上风大,叮叮当当的,不会很吵么?”   他淡淡瞧了她一眼,继续去挂另一角:“我自有用处。”   她想了想,这铃铛难道是什么法器不成,有敌人来预警的那种?   “我住哪里?”她看了看周围的几间房子,寻思他肯定不会让她住小楼的,应该只是杂物间一类。   谁知他竟回道:“你住二楼。”   听风楼的一楼是吃饭和会客的地方,二楼和三楼都是房间,她住二楼,他住三楼,虽看起来没什么,但她总是感觉怪怪的。   进了房间将东西都整理好,她站在窗口向下看去,近一点的地方草长莺飞,山花烂漫,远一点的便是鳞次栉比的京城,巍峨的皇宫建在城市的最高处,宫内也有一高塔,与听风楼遥遥相对。   “东西放好了就去做饭。”宁折在楼梯处吩咐道。   “嗯。”做饭这件事她没有异议,虽然说可以去饭堂吃,但那样势必要惹人注意,所以还不如就在这里做饭。   可等她忙活一阵将饭菜端上,他却嫌东嫌西,不是米饭硬了就是青菜咸了。   她知道会被他挑剔,所以也忍了。   到了晚上,他又让他烧了热水将浴桶装满,他要泡澡。   当她烧好水提了一桶上去,他正斜躺在床上看着书,他以前都是坐的端端正正的,如今好像越发的懒散了。   而且,他的床正好在她床的上方,让她思忖着待会儿就回去把床移开。   “水打好了,你可以来洗了。”她摸了摸水温,温度还不错。   可他碰了一下:“太烫了。”   “不会啊,我试过了的,温度正好。”她又摸了一下,温中带热,不烫啊。   他眉眼一沉:“是你洗还是我洗,我说烫了就是烫了。”   她忍了,又提了冷水上来。   可那家伙,竟然已经泡了进去,衣衫也扔了一地,线条凌厉的手臂搭在浴桶边缘,眼睛微闭,似乎挺享受的。   “你不是说太烫么?”她问道。   他薄唇轻启:“你太慢了,水都冷了。”   行,怪她慢。   她正要下楼,可他却又刁难起来:“把我衣服洗了,只能用手洗不能用棒子捶,这是□□,很珍贵的。”   “好,我洗。”她捡起衣服,可一抬头,却看见他喉头处有些淤痕,虽不是很明显,但还是让她看到了。   可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却低了头,将那淤痕挡住。   是谁,竟然伤了他这么重要的地方。   洗完衣服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悄悄的把床移开了些,虽然还是无法完全和楼上的错开,但心里总算没那么不自在了。   宁折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听着她进房间,移床,脱衣服,躺下,辗转,睡去……   只是,她移床做什么?   想了想,他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以为他用这种方式来间接的欺负她么?   多此一举。   想着想着,夜风掠过,檐角的铜铃轻轻做响,他看向楼梯的方向,可那里没有踏在心上的脚步声响起,也没有那曼妙的身影出现。   接下来几天,宁折总是找她麻烦,嫌弃地没打扫干净,桌子没擦干净,摘的花味道不香,就连泡的茶热了点,他都可以甩脸子倒掉。   她忍着气将碎了的茶杯捡起来:“我是来学仙术的,不是来做这些杂事的,你若是不想教,直接写了断绝书逐我出你门下吧。”   他倒毫不在意的往椅背上一靠,长腿交叠:“你以为我堂堂一个冥司少君花时间让你做这些是在让你打杂?”   “难道不是么?”   “当然不是,你做事一向毛手毛脚,我只不过让你磨下性子而已,而且,别的师父也是这样教弟子的,怎么别人就不抱怨?”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别的师父对弟子也这样,你可别逗了,我父亲就从未让弟子这样过,无定仙门也未如此。”她据理力争。   他脸不红心不跳:“你不能以你见到的就认为所有人都是这样,今晚我就带你去瞧瞧别人家的。”   她回道:“好啊,我倒要看看,哪家师父把徒弟当仆人对待。”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自信满满,可到了晚上她看到那些画面后就后悔了。   也许宁折是为了有更公平的对比,所以找的也是男子为师女子为徒的仙门。   这户仙门修的是驭兽道,就是驱赶一些动物帮自己做事,所以男女弟子都有。   夜里大家修炼完毕后,男弟子就去做一些费力气的事,比如喂食和清洁兽舍,女弟子就负责为大家洗衣做饭,算是分工明确。   在这些女弟子中,有一个是专为那四十岁的师父服务,端茶倒水,清洁打扫,叠被铺床,也是事无巨细。   “看到没,别人是不是也在做,我有没有故意为难你。”宁折问道。   孟如意哑口无言。   他见状心情颇好:“你仔细看着,这女弟子做什么,你回去就跟着做,多的也不用做,免得说我又苛待你。”   可话音刚落,就见那倒了水进来的女弟子把门关上,然后歪在她师父的怀里:“师父,现在让徒儿来伺候您吧。”   男人邪笑着,狠狠在女弟子身上揉着:“你要怎么伺候?”   女弟子娇笑着,拿出一根软鞭:“师父今日教了弟子怎样驭雄兽,可弟子还没学明白,师父您也是雄的,不如就让弟子练练手吧。”   男子兴奋道:“好好好,白日为师训你,晚上你训为师,快来。”   围观的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孟如意的脸都黑了,宁折也是万万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神色也是阴晴不定:“先回去。”   回到听风楼,他率先上了楼,并立刻将门关上,像是生气了一般。   孟如意站在楼下看着他,小声道:“什么嘛,明明是你自己要带我去看的。”   宁折听觉灵敏,自然是听到了她这句话,他索性关了听识,不再听她说什么。   第二天在一片悦耳的铜铃声中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是趴着睡的,可他明明没有趴着睡觉的习惯,而且昨夜睡的时候他也是平躺着的,怎么突然就趴着了。   然后,他想到了她将床移开的那件事,不会是,自己真的睡着了还有那些邪恶的想法,所以才趴着睡了吧,因为,她在下面。   下楼后,孟如意以及准备好早餐,虽然他就算百千年不吃不喝也不会怎么样,但他还是要求她做早餐。   今天她做的是汤面,细白的面,一勺醇香的油,一勺火红的辣子,热汤里几片肌理分明的薄牛肉,外加一把青翠欲滴的香菜,香气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吃到嘴里,一口味香,二口味厚,三口味醇,是地道的江陵城牛肉面的做法,以前在江陵城中闲逛时,他也是极喜欢这牛肉面的。   如果,没有那撮香菜,他会更喜欢。   “我不吃香菜。”他皱着眉。   “那给我。”她没有避讳的将他碗里的香菜夹出来放进自己碗里。   她知道,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人不喜欢香菜,就像她不喜欢鱼腥草一般,所以,也并不强求。   “你手怎么了?”他看到她手上有个水泡。   “哦,刚煮面的时候被火烫了一下。”她不在意的说道,以前还是女儿家的时候,刚开始做饭也经常被烫,所以也习惯了。   他放下筷子:“把手给我,我帮你治。”   她却摇了摇头:“不用,寒掌门给了仙药的,就不浪费师父您的灵力了。”   他一片好心,她却不要。   “那药不是绿薇给的么?怎么成寒寂给的了?”他暗戳戳的生气。   她还没闻到醋味:“他们是亲兄妹,不会计较这些,谁给的都一样。”   啪的一下,他强握住她的手,不容反抗:“如今你是我宁折的徒弟,受了伤还要承别人的情,你是想让我被笑话么?”   她吓了一跳,用力想把手拿出来,可是他握的太紧,根本就拽不开:“我就愿意,你放开,疼。”   “谁愿意管你。”他松了手,她手上的水泡也不见了,被烫的地方已经恢复如初。   她捏着手腕子晃了晃,然后端着碗坐到门外去吃,正好遇见红霄带着人走了过来。   红霄见师徒两人连吃饭都不在一个桌,且徒弟还要被赶到外面,不由松了一口气。   其实,对于宁折收孟如意为徒且两人单独住在听风楼这件事她一开始并没有多想,作为无极老母座下弟子,她的心思全放在修炼上,所以比较单纯。   但后来经人提醒,方知有些不妥,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不能怎么办,所以才带人借着送菜送米名义前来查看,现在的结果她显然是满意的。   “少君怎么一大早脸色不好,是不是孟如意做错了什么?”红霄笑着问道。   宁折沉着脸:“我不喜欢吃香菜,她总是不长记性要放。”   “原来是这事,少君莫气,如果少君不喜欢孟如意做饭,不如我给少君安排个厨子上来,顺便再带两个仆人供少君使唤?”红霄趁机提议。   宁折俊眼一抬:“他们扛揍么?”   红霄愣了一下:“少君是说,您可能会打人?”   这不明摆着么?   宁折看了外面远远站在明池边的孟如意一眼:“她之所以现在还完好无损,都是本君在忍耐,如果那几个仆役扛揍,元君你大可以送上来。”   红霄明白了,这少君和孟如意的关系真不行,不过孟如意那样温温柔柔的孩子,怎么就惹少君不开心了呢?   她讪讪一笑:“那……那还是不送了。”   红霄走后,孟如意将送上来的物资一一整理好,回到楼中,她正要去洗衣服,宁折却叫住了她:“不用洗了,现在开始,我教你修炼。”   关于修炼这件事,两人早在无定仙门的时候就有了默契,他曾经教了她大半个月,也是在那时候,他被她抱住主动亲吻,也才有了后面那些不可控的事。   但现在,亲吻应该不会有了,现在的孟如意,十分的清醒,她是真的想把仙术学好。   宁折也教的用心,不仅仅是因为她想学,而是希望有一天遇到危险他又不在的时候,她能够保护自己。   所以三个月下来,她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期间,寒寂也来过几次,在孟如意不能理解宁折的意思时,他也会在一旁指点几句,令她茅塞顿开,也让宁折更加不喜他。   寒寂这个人,像风又像雾,让他琢磨不透。   三个月后,天元门决定带几个拔尖弟子下山去试炼,其中就有孟如意。   但集合那日,她才知道自己并不是因为拔尖被选上,而是因为她是宁折的弟子,其他几个拔尖的那才是真正的拔尖,他们早在来天元山的时候就有了一定的修为,这次试炼也是为了将来成为天元门的领导者做准备。   所以,这次试炼红霄寒寂和宁折都会同行进行第一轮考核。   试炼的地点是离京城三百里处的乌衣镇,上个月,乌衣镇有十几个年轻貌美的男女离奇死亡,且他们死的时候都是在床上,未着衣衫,身上伤痕累累,但奇怪的是,每个人死后脸上都带着无法言说的快乐之情,那是欢好最高峰时凝成的。   一开始,镇上请来的法师以为是鬼妓所为,可没想到驱除鬼妓的当晚,几个法师也死了,且死状也是一样,所以当地官府才上报了朝廷,然后将这差事交给了天元门。   宁折听了这件事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仙冢里遇到的那个束仙锁灵,可是,她还被困在仙冢啊,那这个害人的会是谁? 第42章   乌衣镇是一个较大的城镇,因为距离京城不远,所以沾了天子的福气,城镇里的居民也算是生活富足。   可人一旦富足了,就总喜欢找些其他的乐子,有人喜欢烟土,有人喜欢赌博,有人喜欢声色。   而声色上,有人不满足普通的男女之事,所以他们开始追求大胆刺激,将道德法律都抛诸脑后,寻求那些隐秘又残忍的快乐。   但是一直以来,虽每年也有两三个人死在这种事上,但大都可以解释,无非玩的太过死了。   不像这次,短短一月就死了十几个,这不是意外,这是在索命。   在进乌衣镇前,所有人都隐去修为的气息,让自己看起来与凡人无二。   进了乌衣镇后,红霄凝神感应了下整个镇子后问寒寂宁折:“你们感觉到了么?”   宁折点了点头,寒寂神色肃穆:“这东西,怎么好像无处不在。”   红霄回道:“这东西,恐怕修为不低,只是它现在都没什么反应,究竟是没察觉我们的到来,还是不屑?”   宁折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镇民,眼神坚定冷厉:“不管是不知还是不屑,杀了这么多人,都得去冥司接受审判。”   红霄见他这样说,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安排一下,少君,您受累,除了孟如意,您再带一下袁娇娇和袁宝贝这两个弟子如何。”   她说完将两个年轻的男女推了出来,这两人孟如意也是听说过的,是一对龙凤胎姐弟,虽然名字听起来有些可爱,但姐弟两人却极具天资,十二岁时就结成金丹,十四岁就联手杀了妖兽,如今十六岁了,已经成了天元门第一批被考察的弟子。   而红霄为什么敢这样做,孟如意也能猜到,因为宁折宁好也是龙凤胎,所以他应该不会拒绝。   果然,宁折看了一眼娇娇宝贝这对姐弟:“可以。”   红霄松了一口气,这次出来的弟子一共十二人,如果宁折只带孟如意一人,那其他十一个就要她和寒寂负责,压力有点大,所以才匀了两个给宁折。   这样安排好之后,他们首先去了镇上府衙,府衙的官员也早已在等候,一同进了停放那些尸体的房间后,大家的神色更加的凝重起来。   如果是普通的尸体,烂点恶心点反倒没什么,但眼前的这些死者,不论男女,都年轻貌美,可见那东西品味还挺高,而且,有的尸体是单独一具,但有的却是两个叠在一处,甚至还有一组是三人缠在一起,男男女女的,显示着他们生前的放纵与混乱,也可以看出操纵这一切的那个东西恶趣味。   天元门的这些弟子,有一些是已经成了亲的,但有些还是连女体都没见过的,现在看到这些,都是惊讶和脸红,还有不安。   “怎么不把他们分开?”红霄到底沉得住气,立刻开始办案。   验检史无奈的摇了摇头:“分……分不开,否则就会破坏死者的身体。”   大家围着死者检查着,有人不敢去看,有人却看的认真,孟如意就是后者,她不是黄花大闺女,自然没什么害羞的。   众人一边检查一边听着府员讲着当时案发的情况,这些死者都是有特殊嗜好的人,平日里都是在风月之处玩乐,但后来他们的尸体却都是在野外发现,尸体周围的树木草地都因欢好时的激烈给磨平了,听起来也是骇人。   但是,虽然事情发生在野外,可还是有目击者,一个镇民在晚上回家时,经过其中一个事发地点,曾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懒坐一大石之上,微笑的看着大石之下,而大石之下的草丛里有两个白花花的身影正在做那秘事,那镇民当时以为见了鬼吓的落荒而逃,直到第二天有人发现了尸体他才知道真的是人。   宁折听完皱了一下眉,竟然是男子么?他一直以为是仙冢里的那锁灵,毕竟这镇上的灵力十分强大,无处不在,就像是将整个城镇都用灵力包围住了一般。   可万万没想到主导这一切的会是男子。   “那边那两个就是巨石之下发现的死者,这是根据镇民的描述画出来的那妖邪的画像。”府员拿出一幅画展示给大家。   画像上,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正低头含笑,惹人心动,不过这容貌是他真容还是变幻出来的模样就不得而知了。   而孟如意看到这幅画像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仔细看过后心中大骇,这人怎么那么像洛衡。   而且,洛衡与傲雪在一起时,傲雪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可见他是有这样嗜好的,傲雪也说过,他常将她当做马骑,让她痛苦不堪,难以忍受却又无法逃脱。   难道,是傲雪死后,他找不到合适的人满足自己的嗜好,所以才做的这些?   她下意识的心跳剧烈,一旁的宁折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这里红霄寒寂都在,她不能直接告诉他这人像洛衡,毕竟,洛衡是封宋的亲兄弟,一旦传出去后果不敢想象,所以她打算私底下再说。   等到从府门出来,三拨人分三个方向去调查,红霄那一组去调查死者家人,寒寂组去事发地再探,而宁折组则是去统计那些有隐秘爱好的貌美之人,因为死者一直在增加,那妖邪肯定还在作恶,所以他们要先下手为强将可能的下一个受害者找出来。   到了僻静的地方,她犹犹豫豫的将觉得是洛衡的事说了,但隐瞒了洛衡怎样施暴傲雪以及他和封宋是兄弟的细节。   宁折这才回忆起当年见过的洛衡,的确是有那么些像,可是,他一个凡人,怎么短短六年间就有了这样的修为。   --“这事你先不要声张,江陵城守,富可敌国,即便他这些年销声匿迹,但实力也不容小觑。”他吩咐道。--“嗯。”孟如意心情沉重,原本以为就是一个试炼之事,没想到还牵扯到了熟人。   经过一下午的调查,四人将乌衣镇的风月之地都走了一遍,那些平时隐秘男女因为担心被害,都纷纷主动找上他们,但这些人大都是平常容貌,没有死的那十几个的貌美,估计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没有人再遇害,看来那妖邪也是挑人的。   晚上大家聚在一处,各自汇报各小组的情况,红霄组的结论是这些人死前的一天,家人们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寒寂组也去了现场,除了死者的一些遗物,也没有发现什么,甚至问了土地山神,他们竟然也不知。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妖邪绝非等闲之辈,修行至少在两万年以上,高于这里的所有人,否则不可能找不出他来。   “如此一来,我们只能自己做饵引他上钩,否则他舍了这里去别的城镇,恐又要伤许多性命。”宁折说出自己的想法。   大家都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那谁来做这个饵呢?”寒寂问道。   众人一阵沉默,然后纷纷将目光投在宁折身上。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宁折莫名的有些慌。   红霄咳嗽一声回道:“因为我们这些人里,就数少君您的容貌最是出众,要不就勉为其难一下?”   当夜,宁折就被换了装送到了城中最大的风月楼,不过样貌不错的寒寂也没逃过,他在宁折的强烈要求之下,也去了另一个风月之地,这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而其他弟子,则布好法阵潜伏四周,随时准备抓捕。   当宁折换上那件他闭上眼睛都不愿穿的黑色薄纱后,孟如意和袁宝贝就装作服侍的丫鬟和小厮在房间里伺候。   十六岁的袁宝贝原本是个话唠,性子活泼的紧,但现在却老老实实的,脸更是微红,一双好看的眼睛想看又不敢看的瞟向床上的宁折,今天府衙上见到的那些男女在一起的画面已经打破了他的认知,此刻薄纱的宁折更是让他达到了认知的极限。   孟如意虽也见过他各种姿色各种模样,但不得不说,今日的他是她从未见过的美色,薄峭的黑里透着皮肤的润白,一直束着的乌发现在也用一根红线扎成了高马尾,眼眸水润,薄唇艳红,尤其是细匀的脚踝处也系着一根红绳,将修长的脚衬的脆生生的。   他本就长的少年感十足,如今斜靠在床上,半解着衣衫,如果说她一点都没感觉,那都是骗人的。   她不但有感觉,她还想拿鞭子抽他,在他嫩生生的脖子上咬一口,然后让他哭不出叫不出,但又挣不脱逃不的,只能硬生生受着才好。   由此可见今天宁折扮演的这个角色多么的成功,让原本不喜这些事的她几乎都着了魔。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间房子在他们进来前就已经提前被人点了一种极罕见的香,现在她已经中招了,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些她平时不会有的想法。   “我要喝茶。”宁折口干舌燥的说道。   她回过神,倒了热茶过去,谁知他又嫌弃太烫,她只好出去换了凉水来,可回来的时候刚一进门,就被两个长得方方正正的男人给捆了起来,不仅仅是她,就连宁折和袁宝贝也被控制了,而捆住三人的,都是一根根金丝扭成的拇指头粗细的绳子,一看就是仙物。   此刻的宁折铁青着脸,他本来是来抓人的,可不是来让人捆的,但为了找出真凶,他也只能忍着。   孟如意和袁宝贝都看向宁折,宁折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长得方方正正的男人们将三人抬出房间,然后将他们放进一辆马车中,好在马车很大,三人也不会很挤,可是,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后又停了下来,然后一身白纱的寒寂也被扔了上来。   如此,原本三人躺着刚刚好的马车,一下子就拥挤了。   孟如意原本是左边贴着马车边缘,右边挨着宁折的,但寒寂一加进来,便被两个男人夹在了中间,一个白衣似雪,清傲如霜花,一个黑纱暗夜,诱人于无形。   她大气都不敢出的,努力的缩着自己的胳膊,尽量两个人都不要靠近。   毕竟,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靠过来一点。”宁折冷冷的说道。   她瞟了一眼:“可你那边没位置了。”   宁折瞪了她一眼:“我让你靠过来。”   本来她也觉得靠着寒寂不是很合适,而宁折曾经是和自己有过亲密的人,碰一下也还好,但是他这样凶她,她就有些置气了,于是一动也不动的。   宁折看着几乎挨到一块的孟如意和寒寂,眼睛冷的都快结成冰,突然马车一颠,他被颠的半身压到了孟如意身上,身后是也被颠过来的袁宝贝,让他想翻身回去都难。   “你……下去。”她一下子懵了。   谁知马车又一颠,让他的唇不由自主的就重重的碰了他一下,牙齿咬的她嘴唇都破了,这是时隔六年来,两人都清醒状态下的第一次吻,虽然来的突然又血腥,但却让两个人心都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他就这样静静的吻着她,像蝴蝶亲吻着它最喜欢的花朵。   而她想躲,却无地可躲。   但这样的吻下一刻就被又一个颠簸给分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虽然说刚才的事很短暂,但还是被寒寂看在了眼里,他原本清柔的眼神里,也渐渐有了冷意。   又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颠簸了一路的马车终于停下,那些脸长的方方正正的男人打开车门,两人抬一个的将他们抬了出去。   进入一片小树林后,四人终于被放下,谁知寒寂和宁折又被吊起,身体拉的笔直,只有脚尖能够着地,而孟如意和袁宝贝则被松了绑,然后八个方方正正的男人守在四周,像是在等他们的主人到来。   这种情况下,宁折和寒寂倒还淡定,但是袁宝贝和孟如意却有些瑟瑟发抖,袁宝贝是因为激动,他是怎么也想不到掌门和执法长可以这么的魅惑,孟如意则是装的,在她看来,一个凡人被抓到这里,正常的情绪应该是害怕才对。   --不一会儿,随着一阵环佩相撞的声音传来,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从黑暗里走出来,他面容冷峻,神色漠然,走路的时候有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压迫感十足。   这人,正是失踪三年多的江陵城守洛衡。   看到洛衡的出现,孟如意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不能接受,毕竟这个男人也曾抱着阿致那样的温柔过,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般,现在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残忍的魔鬼。   然而,最不敢相信的不是她,而是被吊在树上的寒寂。 第43章   洛衡一出现,整个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大家原以为那杀人的邪物会是个妖魔什么的,万万没想到会是江陵城的城守。   孟如意下意识的看向宁折,因为之前的计划是一旦妖邪露面就立刻抓捕,必要时可以斩杀。   她知道洛衡杀了这么多人肯定难逃一死,但是,回想起他在任城守间除了傲雪也没有别的桃色传出,教导的阿致也是性格极好,虽然人冷傲了些,但江陵城也被他治理的不错,她总觉得这样的人不会有如此的恶行。   “今天,我们来玩个藤缠树的游戏。”洛衡端着青玉色的酒杯小酌了一口,也不知这酒是什么酒,也就那一小杯,他的俊颜便飞上了红,眼角都是风情万种。   他又倒了一杯喂到宁折口边:“公子,你可知道什么是藤缠树?”   宁折心中此刻已道不好,因为刚才洛衡一出现的时候他就准备挣脱腕上的绳子,但奇怪的是那金绳锁的极紧,他竟然挣脱不开,不仅仅是他,就连寒寂也是如此。   他偏过头没有回答,他这七百年,只被孟如意调戏过,万万没想到今天还要遇到个洛衡。   洛衡见他不肯喝,又去喂寒寂,寒寂却紧闭着嘴冷冷的看着他。   他倒也不恼,独自饮了那杯酒,自言自语笑唱道:“林中只有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   最后一句,他拉的极长,语调婉转悠长,似在可惜溜走的时光。   但却让人听的渗得慌。   唱完后,他看向孟如意和袁宝贝:“现在你们便是藤,他们便是树,你们过去吧,今夜春宵,至死方休。”   话音一落,孟如意和袁宝贝竟然都不由自主的向宁折和寒寂,袁宝贝在寒寂面前停下,而孟如意则站到了宁折面前袁宝贝看着一身白衣的寒寂,呼吸开始不匀,气的寒寂呵斥道:“袁宝贝,你给我清醒点,你要敢怎么着,我回去剥了你的皮。”   果然,他也不是像表面上看到的那么淡定。   袁宝贝好歹还没完全丧失理智,被这么一凶,吓得清醒了不少,头不由自主的就低了下去,眼睛再也不敢四处乱看。   孟如意走到宁折面前小声道:“你怎么不动手啊?”   宁折绞着手腕:“这绳子不是一般的法器,我解不开,你用伤心剑试试能不能割断。”   她心中一动,立刻唤出伤心剑向那金绳割去,但是洛衡的法器比她的剑更快,她只觉眼前一花胳膊一麻,剑就脱手而出,而洛衡手里,正握着一条金绳,绳子的端头,还有一把黄金锁。   方才,就是那金锁敲到了伤心剑上,才震的她胳膊发麻。   “这锁……这锁不是仙冢里你拿着的那条么?”她认了出来。   但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洛衡又提着锁流星般的砸了过来,力道排山倒海,她拼尽全力才堪堪挡下一击,但紧接着第二道金锁链又砸了过来,让她根本就没有时间躲开。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锁下的时候,却听到咔嚓一声骨头折断的声音,是离她最近的寒寂荡起身体为她挡下来这重重的一击,那一锁正好砸在他的小腿骨上,直接将腿骨敲断了。   “洛衡,醒醒,你不该是这样。”寒寂疼的脸色苍白,但这语气却表示他是认识洛衡的。   孟如意感激他不顾一切的相救,但也诧异他这样同洛衡说话,绿薇不是说她历劫的时候家里人都不知道么,可为什么寒寂会认识洛衡?   而宁折,在寒寂为救孟如意受伤后,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那是男人之间的不服输。   洛衡却不说话,抡着锁链轻笑着向寒寂走来:“看来,这个藤缠树的游戏,你是想和我一起玩。”   趁着这个机会,孟如意催动伤心剑向宁折手上的金绳割去,那金绳虽坚韧无比,就连宁折和寒寂都无法挣开,可她这样用剑一割,竟然就给割开了。   洛衡察觉回身去阻拦,但得了自由的宁折手中已经握着一把宽约两指的长刀,长刀本亮如银镜,但此刻刀身上却布满了繁复的黑纹,这是不详的预告,告诉那些亡命者,此刀见神杀神,见佛杀佛。--“你去救寒寂。”他吩咐道,然后化成一道残影砍向了洛衡,不详之刀与无名金锁撞在一处,狂风暴起,周围的树木被摧折,就连四处奔跑的动物都被震的五脏六腑都碎裂倒地而亡。   孟如意和袁宝贝因为还是凡人,即便有金丹护体,还是被震的差点口吐鲜血。   这一撞后两人迅速分开,但瞬间又战成一团,凡人的洛衡,竟有着对抗神的能力。   “不要杀他,这不是真正的他。”被救下的寒寂却阻拦一声,他似乎对宁折获胜胸有成竹。   孟如意看着他断骨的腿,将他赠给她的药拿出来递过去:“寒掌门,刚刚谢谢你救我,你快点把你的腿治一下吧。”   寒寂摇了摇头:“此锁乃上古神器,造成的伤非普通仙药能治,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她只好将药收起来,然后看向自己手里的伤心剑,这把剑这么厉害的么,宁折手里的神刀都奈何不了那金锁,这把剑竟然能够割开绳子。   几十招过后,宁折终于占了上风,用手里的细刀抵住了洛衡脖子,另一只手在洛衡的眉间一抓,一缕青烟就被扯了出来。   青烟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子,正是那日在仙冢中调戏宁折的女人,而没了控制的洛衡,也无意识的倒了下去。   但奇怪的是,那日还肆无忌惮诱惑宁折的女子,此刻却是神色平静,虽身受重伤浑身都是血,但一双明亮的眼睛干干净净,没有半分那日的妩媚,反而有一种清丽脱俗之美,就好像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似的。   但也就这一瞬间,女子身体里又分裂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人来,容貌娇艳,眼波流动,她才是那天宁折所见之人。   原来,这也是一对双生子。   “姐姐,你有没有事?”娇艳的女子问道。   清冷的女子摇了摇头,叹道:“都和你说了让你不要这样闹,你就是不听,这下闯了祸吧。”   妹妹低着头委屈道:“我也是想快点积满魂灵供奉阿神,好救姐姐你出去。”   姐姐虽然责怪,但并未生气,她状若无意的看了眼孟如意手中的伤心剑后,盈盈向宁折跪下:“少君,奴家妹妹被关剑中数万年,不知外面几何,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还请少君取了奴家的性命,放阿妹一条生路。”   “你先告诉本君你们究竟是谁,又为何做这些事,你最好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宁折的声音里三分怒意七分杀意。   姐姐点了点头:“如今到了这一刻,奴家也不敢欺瞒少君。”   原来,这对双生子姐妹是天地间一块金刚石灵,随洪荒一起诞生,但诞生后一直被埋没在泥土中,直到十万年前才被她们一个叫阿神的男人发现。   因为金刚石质地极其坚硬,是当时天底下最坚硬的灵石,阿神将石头带回去后,和妻子用仙法温养,终于让灵石开了神智,因为那时阿神的妻子已经怀了双生子,所以这灵石也化作了两道魂影,一边修着肉身,一边等待迎接小主人的到来。   但是,待人温和对妻子无微不至的阿神,却有一个不能启齿的秘密,或者说是得了一种别人不能理解的病。   他虽外表和旁人一样,但内里却无法控制自己对欢愉的渴望,已经到了成瘾的地步。   妻子未怀孕时,他尚可从妻子那里得到抒解,尽管妻子有时候也觉得承受不住,但因为爱他,所以一直以来都在让自己努力适应。   可妻子孕后,为了不伤及胎儿,两人便断了那些事。但那种需要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他每日都煎熬着,心像被啃噬一般,即便自己动手无数次,也不能解决。   终于有一日他在河边遇到正在洗澡的女魅后,失控了。--他强行将女魅占为己有,为了满足将来所需,他又将女魅囚禁在山洞里,但女魅性子刚烈,几次试图逃跑还差点成功,他将她抓回来后就将灵石姐妹变成锁来锁住女魅。   在后来的日子里,他晚上是好丈夫守在妻子身边,白天就借口出去捕猎化身恶魔尽情的享受女魅的身体。   女魅起初还反抗,但都会招来他的打骂,后来女魅虽然屈服,但是他还是没有停止殴打,因为他发现自己能从中获取无法言说的极乐。   于是,一个女魅已经不能满足他,他抓来越来越多的女精怪,甚至还有一些比女精怪还要美艳的男精怪,恣意享受,毫不顾忌。   甚至,他不但自己享用,还大方的让这些精怪互相慰藉,以达到感官的满足。   那时候,虽凡人还是茹毛饮血的阶段,但仙神们早已经有了道德伦理的束缚,虽然阿神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也就在这些荒淫的岁月中,灵石姐妹耳濡目染,将那些不可言说的手段统统学会了。但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还是被阿神的妻子发现了,她挺着快要临产的孕肚发现那个山洞并看见平日里对自己呵护备至的丈夫所做的一切后,她回去铸了一把剑。   那把剑,灵石姐妹并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所铸,但却砍断了灵石姐妹结成的锁,将那些饱受折磨的精怪们给放走了。   等阿神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是妻子的尸体。   “那后来呢,阿神去了哪里?”袁宝贝忍不住问道,惹的孟如意宁折寒寂纷纷给了他一个白眼,吓得他又一个哆嗦。   --妹妹抢着回道:“阿神是神,自然是在神位上。”   “可我从未听过这样的神,莫不是你们杜撰的吧。”袁宝贝不服气的说道。   “她们没有杜撰,的确有这样一位神。”宁折说完陷入沉默,似乎眼下这件事有些棘手,因为那位神即便是他的祖父,也是不会轻易去打搅的。   孟如意举起手中的剑问灵石姐妹:“你们刚才说的那把剑,不会是我手中的这把吧。”   姐姐抬头看向她手中的剑:“若是我没看错,正是这把剑,剑上的那滴泪痕,便是主母的伤心泪,主母爱慕阿神,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当时一无所有的阿神,可阿神却负了她,她本来,是想用这把剑杀了阿神的,可最后终是下不去手。”   “那两个孩子呢?还活着吗?”孟如意又问道。   姐姐点了点头:“两个孩子已经被赶来的其他人从主母的肚子里剖了出来,但是阿神当时因为主母的自杀,神智一度崩溃,便将两个儿子送给别人抚养了,但具体在什么地方,是否还活着,我们还不知道。”   “那你们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为何又附在这个男子的身上。”寒寂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洛衡。   姐姐回道:“主母死后,阿神责怪我们姐妹没有及时发现主母的异样,气急之下,将我们姐妹二人封印剑中给主母陪葬,后来主母化为尘土后,剑被人挖了出来,奴家被挖剑的人扯出剑身封印在此处,妹妹因为没被他们发现,所以得以继续留在剑中,至于为什么我们附在这男人身上,是因为他身上的力量能够维持奴家姐妹二人的灵体。”   “他身上有什么力量?”寒寂皱着眉,孟如意也不解。   就在大家都在思考的时候,谁也没有发现,背对着他们倒下的洛衡,一直睁着眼睛听着这一切。 第44章   虽然灵石姐妹表示附在洛衡身上只是因为他的身体条件合适,但宁折和寒寂还是对洛衡进行了一番检查,确定他没有收到什么损伤后才将他送回城里。   谁也不知道,突然消失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定居在此处还是游玩落脚。   等回到约定地点后,红霄组已经在焦急等候,见到他们安然归来也终于安心。   大家也知道了为什么初进城的时候感觉妖邪的灵力无处不在,那是因为灵石姐妹是锁灵,而家家户户都有锁,她们的灵力遍布其中,所以才会造成无处不在的错觉。   因为事关阿神之事,宁折没有直接让冥差将姐妹俩押解回冥司,而是先将姐妹俩用结界困住,等他为寒寂医治好之后再带二人回去亲自交接。   “腿伸出来,本君为你医治。”他拉过凳子大马金刀的在寒寂床前坐下,眼睛里寒风阵阵,不像来给人家治病,倒像来拼命的。   寒寂云淡风轻:“少君不必费心,这点小伤我自己就能处理。”   宁折却强硬的说道:“你自己能处理是你自己的事,但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孟如意是我的人,你因她受伤,我理应负责。”   寒寂静静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幼稚的小孩子,然后将被子掀开:“那就有劳了。”   当大家都各自睡下后,有一个人却悄无声息的下了床,他如暗夜里的神祇,踏着幽暗的灯光,一步一步的向关押姐妹俩的房间走去。   结界,无声无息的被打开,就连布置它的主人都无法感应到,只有房间里紧紧依靠在一起的姐妹俩,睁大的眼睛惊讶的看着来人。   “你……你……”妹妹一连说了几个你字,因为她不敢相信这些时日被自己和姐姐附身过的男人,竟然能够轻易的走进她们都挣不脱的结界。   来人缓缓蹲下身体,然后抽出一把玉色的匕首,毫无感情的说道:“此刀名叫断情,是玉衡山玉氏的玉髓碎片所制,据说无坚不摧,即便是金刚灵石,也可以一分两段。”   “你是谁?你想怎样?”姐姐冷静的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来只是想听你们讲完那个故事,阿神和主母的故事。”昏暗的光线里,洛衡的声音也如夜色一样的冰冷。   姐姐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原来你根本就没有昏过去,甚至,这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不管是我们姐妹还是天元门的人,都是你引来的对不对?”   洛衡微微扬起嘴角,手却将匕首一寸一寸的扎进姐姐的腿中:“我不是来听你废话的,既然你不愿说,那我问你,你的主母怎么死的?”   妹妹见姐姐受伤挣扎的扑过来要咬洛衡,但姐姐却将她拦住,脸色苍白的笑着:“我原以为我那样说,所有人都会认为主母是自杀而亡,没想到你竟然会有另外的想法,你……你到底是谁?”   洛衡没有回答,但他握着匕首的手却在微微颤动,可见他此时的情绪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姐姐见他不说话,又仔细瞧了瞧他的面容,想到自己和妹妹都能附在他身上存养灵体,眼泪竟不由自主的滑落,但那泪眼里却是满满的光彩:“你是不是……”   “我说过,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回答就好。“洛衡打断她的话。   姐姐强忍住情绪:“是,主母并不是自杀,世间的母亲,有哪个会忍心将孩子一同带往死地,她……她是本就快临盆了,再加上情绪激动,导致胎不稳有早产之兆,但本来早产也没什么,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神与神的结合,而是神与人的结晶,那两个孩子快要被生出来的时候,害了主母的性命。”   洛衡不明白:“你是说主母因为是凡人,所以无法承受有神力的孩子的生产?”   姐姐摇头:“不,主母不是凡人,阿神才是,主母爱上了身为凡人的阿神,不顾家庭阻拦下嫁,阿神是在与主母成亲后才被主母赐予神力的,但孩子是在阿神还没有被赐神力的时候怀上的。”   洛衡:“可既然主母是神,为什么还会因孩子而死?”   姐姐:“因为神与人的孩子,会在出生之时吃掉母亲的元丹,而神一旦失去元丹,除非当时立刻有人相救,否则不可能活下来,主母就是因为没人相救才……”   洛衡颤抖的松开握着匕首的手,他感觉自己的胃在抽搐,心更是像被人重重的揉成一团:“那两个孩子呢,你不是说被送走了么,送给谁了?”   姐姐抹了一把眼泪:“当时,阿神是准备杀掉那两个孩子的,是神鹰一族的族长不忍心,劝阿神不要杀了亲生的孩子,阿神伏地痛哭,然后用法咒将两个孩子封印后交给神鹰族长,这样,孩子就会永远沉睡不会长大,因为谁都不知道两个吃了自己母亲的孩子,将来会不会成为这世间的恶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洛衡一连重复了两句,似乎是终于明白。   他这样伤心难过的表情,让姐姐很想抱抱他,可是,作为帮凶的她,又有什么资格,如果当初,她早些将阿神的状况告诉主母,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洛衡抽出匕首,颓然的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但在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背对着姐妹二人:“主母,叫什么名字?是掌管什么的神灵?”   --姐姐回道:“主母叫女娥,是掌管三界的爱欲之神。”   “嗯。”他简短的应了一声,准备再次打开结界。   姐姐却又叫住他,泪流满面的说道:“还有阿神,他不是故意的,他原本并不是那个样子,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所以主母才会爱上他,只是他是第一个被神赐的凡人,所以不知道自己会被神力影响,以致爱欲汹涌不能自控,才会做出那样的事,这件事中,最痛苦最可怜的人,就是他,希望你不要恨他。”   洛衡沉默了许久,慢慢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当所有一切都恢复如初后,妹妹才回过神来:“姐姐,他是阿神和主母的孩子对不对?”   姐姐无力的点了点头。   妹妹眼中有着欣喜:“真好,他们还活着,主母若是知道肯定会很开心,她曾经那样的爱过他们。”   姐姐看着洛衡消失的方向,有些欣慰的说道:“是啊,主母一定很高兴,阿妹,我们也该走了。”   “去哪里?”妹妹好奇的问道。   姐姐轻轻的拥住妹妹:“去那个给我们生命的人那里好不好,漂泊了这么久,我好想她,我想回家了。”   妹妹乖巧的点了点头:“好,听姐姐你的。”   黑夜渐渐散去哀愁,黎明带来温暖的拥抱。   秘密,也被永远的守护。   宁折打开结界时,看到的就是无数的灵魂碎片,她们像阳光一样洒满房间,随着结界的打开跟着风从窗户里向天空飘去,向家的方向精灵一般的散去。   他震惊的看着这一切:“怎么会……怎么会自毁元神的?”   红霄寒寂也是不能理解,他们努力的想要将元神收集起来,可是那些微小的如萤火之光的灵魂碎片又怎么可能集的起来。   唯有孟如意,看着那些小精灵远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像是悲伤却又是暖的,干干净净,消失在湛蓝的天空里。   “城守大人,您为何会在此处的?”她小声问道。   洛衡淡淡回道:“云游至此。”   “云游到一个正好封印着仙灵的地方,又恰好被仙灵附身,也太巧了吧。”袁宝贝嘀咕了一句。   孟如意吓的忙给袁宝贝使了个眼色,虽然落衡曾经帮过她,但是不知怎的,对这个城守她还是有一点害怕。   而且,六年过去了,他也还是当年的容貌,竟然也一点也未苍老。--事情既然已经解决,红霄决定立刻回天元门,这次的试炼弟子们虽然没有帮上多大的忙,但本来这次试炼的目的也不是指望弟子们做什么,更多的是学习和增长经验。   而且这次除了揪出灵石姐妹,大家也知道了伤心剑的来历,虽然不知道那个主母和阿神究竟是何方神圣,但这样罕见的神器在天元门的一个凡人弟子手里,估计要引起轰动了。   好在孟如意拜了宁折为师,就算有人眼红也不能怎么着,而且那把剑旁人也用不了。   和洛衡道别后,众人回到天元山继续修炼,一切都回到原有轨迹。   但当天晚上,听风楼来了一位客人,是宁折从前的一位玩伴,虽然孟如意不知其身份,但从他的衣着和气质来看,也绝非小门小派的公子。   她端了热茶进去,然后就去做饭,宁折则和那公子去竹林里散步去了。   --“你收了女弟子,我姑父姑母没什么意见?”玉承问道。   宁折还没告诉这个表兄自己和孟如意的事:“还好。”   “还好?”玉承不信:“姑姑性子温柔好说话我相信,但是你父君,也能同意?”   宁折回忆了一下:“他,也没说啥。”   的确,宁无是没有说什么,因为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而且,他又能说什么,他如今也才三千多岁,按照仙神的寿命,他也还只是个小伙子,却连孙子都有了,用他父君的话说,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玉承见问不出什么也就放弃了,他今日前来其实是因为听到一些传闻,说宁折如今的女弟子,曾是无定仙门的弟子,当年曾被无定仙门的仙尊看上,还同住过一些时日。   恰恰他前几日在海上游牧,遇见了那玄武兽,但跟在他身边的女子是一个叫安儿的女子,并不是孟如意。   然后他又想起自己这个表弟那时候也在无定仙门,且别人描述的那仙尊的模样不像是玄武兽反而像宁折,所以才好奇的找来了。   但看到孟如意后,他觉得这女子在凡人里虽然是顶好看的,但比起那些绝色的女仙,还是有距离的,应该不是眼光挑剔的宁折喜欢的。   闲逛一圈回到听风楼,孟如意的饭菜已经做好,她麻利的摆好碗筷,然后也不上桌,自己去厨房吃着。   宁折本想让她一起吃的,但她一阵风一样的旋了出去,显然是不想和他们一起吃的。   玉承见了笑道:“你这弟子还挺有眼力见的。”   宁折觉得他今天来的蹊跷,于是故意给他灌酒,打算让他酒后吐真言。   几杯酒下肚后,玉承果然靠在宁折身上悄悄说道:“我告诉你啊,你……你可不能跟你这女弟子传出什么桃色,虽然说女人关了灯都一样,但……但是,你要是睡了人家就得负责任,要不然就不算男人。”   宁折看着已经有些醉了的表哥:“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玉承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嗯,我听人说,你和这女弟子在无定仙门的时候就好上了,还睡了人家一个多月。”   宁折的脸沉了下来:“这话谁说的?”   玉承晃了晃脑袋:“北山君的外甥说的,他有一个凡人朋友,据说曾经在无定仙门的兰院听过差遣,说是见过你。”   “哦。”宁折将酒杯紧紧握在手里,当年无定仙门,虽然大家都知道他和孟如意在一起,但大家都将他当成玄武兽,没人知道他是冥司的宁折,如今竟然传出了这样的风声,是巧合还是有心人的算计。   将玉承送上他带来的坐骑后,他准备去北山君处问一问。   孟如意见他要出门不由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出去一趟,天亮前回来,你不要睡的太死,我不在,警醒一点。”他吩咐道。   虽然她不知出了什么事,但还是答应:“知道了。”   ————皇宫。   巍峨的皇家宫殿里,身着金甲的禁军正在巡夜,但有一个冷寂的身影却径直从队伍中穿过,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   他走过白玉砌成的台阶,穿过长长的微风回廊,经过百花暗香的花园,最后在一座两重的宫殿前停下。   宫殿里,灯火未歇,他慢慢的走进去,烛光下,年轻的人皇还在批阅奏折,虽然他和他是双生子,但容貌并不完全一样。   可有时候他却想,要是容貌一样就好了,也许过去的那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现在的他,记忆已经恢复,身世之谜也已经解开,但是作为弟弟的封宋,似乎还没有觉醒,这样也好,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也许是最幸福的。   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由他这个哥哥来阻止就好。   灯下的封宋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但他抬头后却什么也没看见,于是低头继续看手里的奏折,但他正看着的奏折上有一行却写着,骊山无极老母座下弟子绿薇,与太子生母之容极似……   洛衡从封宋的宫里出来后,又来到东宫。   快九岁的大熙朝太子封致正在熟睡,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回到了五岁那年,养大他的洛衡爹爹和阿娘带他去骑马,偌大的草场上,他被洛衡爹爹抱在怀里,骑在骏马上迎风奔驰,阿娘则开心的站在一旁看着。   骑完马之后,三个人坐在漫山遍野的花海里吃着好吃的食物,听着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洛衡爹爹,讲一些江陵城的往事,阿娘的眼睛里也全是温柔。   那一天,真的很美好。   可那天晚上,阿娘在将他哄睡后,吞烟土自杀了。   虽然现在他贵为太子,也有父皇的疼爱,可他还是会经常梦见那一天的事,然而醒来的时候,泪水湿了枕头。   洛衡坐在床边看着自己亲手养了五年的孩子,伸手拭掉小家伙眼角留下流下的泪水,眼神沉沉的,有怜爱也有无奈。   就在他沉默的看着阿致的时候,屋外却有一道身影闪过,他瞬间移动身形追出去,但等他追出去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唯有空气中还留着淡淡的苏合香味,而这香味,是傲雪喜欢的。   他不敢相信的闻着这熟悉的味道,飞身向那味道消失的方向追去。   ————冥司。   少元殿。   睡梦中的阿元正皱着眉头,微翘的睫毛也在不停抖动,似乎在做什么可怕的噩梦。   宁好听到动静赶忙起身过来查看,发现阿元浑身都是虚汗,吓的一边吩咐人去请医仙,一边将他抱在怀里安慰。   如今阿元已经扛过化龙期,虽然说还是半人半仙的,但已经不会像凡人那样轻易生病了,可如今他却病的这样难受,叫她怎么不担心。   “阿元,快醒醒,不能睡,姑姑在这里。”她小心拍打着他的后背,不让他继续陷入噩梦中。   也许是听到了呼唤,阿元终于昏昏沉沉的醒来,他无意识的看了看四周。   宁好松了一口气,正拿棉巾给他擦汗,可阿元却突然张口咬住她的脖子,他如野兽一般撕扯着,大口大口的吸食着姑姑身体里的血。   “阿元。”宁好想要将他推开,但他咬的那样紧,原本纯真的眼睛变成漆黑一片,仿若除非将他脖子拧下来,否则他根本就不会松口一样。   宁好无奈,只好一把捏开他的牙关,这才从被吸血的状态逃出。   但她来不及处理伤口,直接强行制住阿元奔向了钧天殿。   宁无见到这一幕后,施了法咒让阿元陷入昏睡,玉烟则拿着帕子心疼的为女儿捂住伤口。   “父君,阿元是不是发作了?”宁好担心的问道。   宁无点了点头:“奇怪,为什么会来的这样快,不是应该十岁之后吗?”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亲自去将阿折叫回来,记住,你一个人去。”   “是。”宁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消失在黑夜里。   玉烟心疼的看着嘴角还带着血的阿元:“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   宁无安慰的握住她的手:“都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玉烟叹了一声:“可要救阿元,他们就必须再生一个,但这再生的一个,万一又和阿元一样怎么办?” 第45章   因为宁折的提醒,孟如意也不敢睡的太死,枕下压着伤心剑,随时准备有人闯入时搏斗。   迷迷糊糊之间,忽然听见檐角的风铃陡然响起,她立刻警觉坐起,握住枕下剑厉声道:“谁?”   宁好没在房间看见宁折,倒是听见楼下的孟如意的声音,忙回道:“如意,是我,宁折怎么不在。”   孟如意听是她的声音,心里莫名一慌:“他出去了,你这么晚来,是不是阿元出事了?”--宁好还不敢告诉她实情:“不是,是冥司出了一点事了,父君差我来叫他回去。”--孟如意相信了宁好:“哦,这样啊,那冥司的事严重吗?咦,你衣服上还有血,是打起来了吗?”   “不是不是,这……这可能是我不小心哪里沾上的,对了,阿折去了哪里?”宁好施了个清洁咒将血迹去掉,心里也是因为说谎砰砰跳个不停。   孟如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掉,他只说天亮时回来。”   宁好只好等在这里,孟如意也睡不着了,两人便坐在一起说话。   孟如意问了一些阿元的事,宁好只说一切都好,然后看了看单人床说道:“上次的事对不起啊,我不知道翠容会让你过去。”   她不自然的笑了笑:“那不怪你,是我太心急了,好在翠容给了避子药,要不然就麻烦了。”   宁好听了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不喜欢阿折?你们是不是真的就没可能了?”   回想起以前他说的那些伤人的话语,那句“无甚尔尔”,她现在依旧心里会痛:“嗯,若不是这次拜师,我和他应该不会再见的。”   “可若你们之间是个误会呢。”宁好不敢将祖母让青黛做的事说出来,她知道,万一告诉孟如意这些,她恐怕是要更恨宁折和冥司的,事情怕是会更难办。   “误会?”那些怎么可能是误会,她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的怎么会是误会:“那不是误会,那是门不当户不对,不过,也谢谢你一直照顾阿元,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   宁好心里也难过:“其实,阿折是我弟弟我帮他说话可能会让你觉得我帮亲不帮理,但是,他为了救掉落幻境的你,将自己的逆鳞都给折了,你也知道,逆鳞对于龙而言,有多重要。”   原本,这件事她是不打算告诉孟如意的,因为她见过万花镜中的场景,她害怕看到的会真实发生,所以她是希望孟如意和宁折一直误会下去然后永不相见,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可现在,她又因为担心阿元帮宁折说了好话,因为要救阿元的方法,目前能找到的唯一法子就是孟如意和宁折再生一个,用那孩子的脐血去救阿元,当然,前提是这第二个孩子是健康的。   而所谓健康,是指这个孩子要么全部继承父亲的血脉,要么全部继承母亲的血脉,不能再是半人半仙之身。   但这种机率是一半一半,所以生第二个孩子存在赌的成分。   这样看来,这法子对第二个孩子也是不公平的,可若不这样,阿元怕是也活不了了。   所以,无论选择哪一种都是心酸,唯有祈祷天道垂怜,让第二个孩子不是半人半仙的身份。   孟如意一直以为是寒寂救的自己,而且宁折也没提起过,但是想到她曾在他脖子上见伤痕,又想起幻境里冰河上那道黑色的墙,心里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这样做?”   宁好轻叹:“其实,比起我这个旁观者,你们两个当事人心里最清楚才是。”   孟如意没有再问了,可她也不愿承认,宁折对她还是有感情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檐角的风铃又是一响,宁折终于回来了,看见宁好在这里心中也意识到出事了,二话没说的就回了冥司。   第二日午时后,孟如意正在洗碗筷的时候,他才回来,只是脸色有些沉郁。   “怎么了,事情都解决了?”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正准备拿棉巾擦手,还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   却不防他突然说道:“我们得再生一个孩子。”   “哦。”她随口一答,可反应过来后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宁折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注视着她:“阿元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我们得再生一个孩子来救他。”   听到阿元病了,她慌了:“阿元生的什么病?”   他回道:“半人半仙之躯,为了维持生命,会无意识的去攻击身边的一切生命,你的金丹也不是被人剜走了,而是阿元在出生的那一刻将金丹吃掉了,本来,这样的情况一般是出生十年后才发生,但是昨天,阿元把宁好的脖子撕咬开,喝了她很多血。”   这突然而来的三个消息,让她几乎承受不住:“为什么会这样?”   宁折摇了摇头:“这事如今也是三界内的未解之谜,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名分,不过在阿元恢复之前要对外保密,否则,阿元会被天刑处死的。”   “名分?”她喃喃一声,心中莫名刺痛,果然以前,她是无名无份的。   “嗯。”他不知怎的也有些烦躁:“我会和你成亲,按照嫁娶之俗正式迎娶你,然后我们得赶快把孩子生了,免得夜长梦多,你现在就和我去冥司,阿元醒后状态不好,谁都不认,也许见到你会好一些。”   这接踵而至的要求,让她大脑一片混乱,但当务之急的确是应该先去见阿元,然后再做判断。   到了冥司,惊恐的缩在墙角的阿元,小兽般的吠着,即便她出现在他面前,他也像不认识一般。   “阿元,娘亲来了,别怕。”看到以前懂事可爱的孩子变成这个模样,她的心都快碎了,眼泪也直往下掉。   可一连叫了好几声,阿元都没反应,她想到了那个老虎布偶,轻车熟路的将布偶拿过来,唱着阿元小时候喜欢的歌谣,阿元这才有了些反应。   而宁折,见她十分熟练的拿来布偶,心中不由疑惑,为什么她会对这里这么熟悉?   看着老虎布偶,听着熟悉的歌谣,阿元终于动了动眼睛,然后向孟如意爬来,软软的叫了一声:“娘亲。”   孟如意也紧紧的将阿元抱在怀里,母子俩谁也不愿松开谁。   宁折慢慢的退了出去,也让其他人离开,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外面守着,以防阿元再次失控。   当所有人都出去后,阿元小声啜泣:“娘亲,我做错事了,我咬伤了姑姑,姑姑流了好多好多血。”   他一直,什么都知道,只是无法控制罢了。   她轻轻拍打着阿元的后背安慰:“姑姑已经告诉娘亲了,她说了你不是故意的,她也心疼你,不会怪你的。”   阿元抿着嘴,小脸涨的通红,可见也是十分难过,好一会儿他才又小声说道:“娘亲,我们走吧,我们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住,这样我就不会咬别人了,我不要大房子和好吃的,我就要娘亲就好。”   她听的心酸,才五岁的孩子,就已经懂得为了别人而放弃,是她把他教的太懂事了。   可是,她现在私心的不希望他这样懂事,她宁愿他大哭大闹,因为这才是一个五岁孩子的自然本性。   “没事的,你只是病了,治好了就没事了,我们照样能住大房子,吃好吃的。”她抹掉眼泪,不让自己也变得脆弱。   之前还对生第二个孩子怀疑和犹豫的心,在这一刻,轻易的就被阿元的懂事击碎。   “原来是我病了,不是我变成了坏蛋对不对?“阿元小声问道。   “嗯,是病了,你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坏蛋。”她强笑着。   阿元相信了她:“那就好,娘亲,我好困,我想睡一会儿。”   “好,你睡吧,娘亲陪着你。”她一边轻轻拍着一边低声哼着歌,直到阿元睡着。   宁折在外面听着这一切,眼中也有着难过,在他遇见孟如意之前,虽然知道人和仙神相恋若要得到允许,要么仙神脱了仙籍成凡人,要么凡人飞升成仙,但他并不知道若是直接相恋有了孩子,这个孩子会被三界所不容。   若是他知道,他肯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可是,世上没有早知道,即便是那天帝宝库中的万花镜,也不能事无巨细的展示未来会发生的事。   “走,跟我去见我的家人,我们把婚期定一下。”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小心的将阿元放在床上,默默的跟着走了出去,但阿元的房外四头结界兽分坐四角,将阿元防的严严实实的,可见事态的严重。   他看出她的心思:“你不用担心,这是为了保护阿元,他目前不会有事的,但能保护多久,我就不知道了。”   从少元殿到钧天殿的路很长,但是路上却一个宫娥仙侍都没看见,四周都是静悄悄的,就连忘川的流水声都听不见,看来,这一路都是被施了结界的,为了就是让她不被人看见。   钧天殿宏伟森严,殿高三重,飞檐重重,地上墨玉为基,厚石为台,比她见过的皇宫里的任何宫殿都要有气势,站在台阶上,她就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她不由自主的就想臣服跪拜。   宁折见状冷声道:“凝神,钧天殿是冥司主殿,愿力十分强大,你现在还是凡人之躯,心性会被影响。”   她稳了稳心神:“我没事,走吧。”   可他还停着脚步,脸上有着少见的青涩:“我的家人,都很好,你不要紧张。”   可是,她怎么能不紧张,先不说这关系到阿元和见公婆这样的事,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见了传说中尊贵的天神,也是会紧张的吧。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坚定的向前走去。   进了殿中,厚重的殿门很快就被关上,甚至还落下了结界。   威严的大殿里,鲸油做的长明灯正缓缓的燃烧着,有一种沉稳的味道,大殿的上方,坐着六个人,两位年长者,四位年轻人。   四位年轻人里她只认识宁好,其余两男一女,却不知道事谁。   但是,不管是谁,规矩还是要守的,她跪下恭敬的向两位年长者磕头行礼:“凡女孟如意见过帝君帝妃。”   大殿里瞬间安静,宁折也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这是我祖父祖母。”   孟如意见拜错了人,忙改口:“见……见过神君神母。”   宁折的祖父宁钧虽神色严肃,但语气还算温和:“不必拘礼。”   但祖母慕蝉似乎有些不喜,虽什么也没说,但眼中已经因为她方才的冒失有了不悦的情绪。   但这其实也不完全怪孟如意,实在是宁折的父君母妃成亲太早,所以年纪也不大,即便是已经做了祖父母,实际他们也还是年轻人,看起来比宁折也大不了几岁,所以她才会认错。   “这是我的父君母妃,这是我八叔。”宁折介绍道。   她看着这三个年轻的长辈,宁折的父君容貌不输宁折,虽看起来冷厉不近人情,但主动向她点了点头,宁折的母妃,虽不是十分的绝色,但温柔恬淡,给人一种亲近感,那位八叔,看起来书生气十足,儒雅温和,也像是个好相处的。   她一一向他们行过礼,然后随着宁折一起坐下。   宁无问了几句家常话后直接切如正题:“本君原以为你们是没有成过亲的,本想为你们正式办一个仪式,但听长公主说,你们二人曾经在无定仙门自行举办过仪式,所以今早特地去了月老宫一次,果然见你二人姻缘早就结成,且那姻缘灵线如今也是连着的,所以为了不引人注意,这礼就不先不办了,待阿元好了以后,再为你们补办仪式昭告仙界,你看如何?”   她愣了一下,万万没想到六年前的那个简单的仪式,竟然是成了的,原来,自己一直是宁折的妻子,只是,当年那份和离书,他是真的没看见,还是被风吹走了。   而宁折,对于这个消息却并不意外,似乎他早就知道结果。   “一切听帝君安排。”她轻声回道。   宁无和玉烟低声交谈几句后又道:“待孩子生下来后,不论结果怎样,本君和帝妃都会让阿折会赐你神力,免去凡人飞升之辛苦。”   这样的话,她更是意外,凡人得神赐神力成仙之事,虽混沌初开到现在也有一些例子,但十万年间也才那么几次,可见冥司还是很有诚意的。   但她还没来得及回应,宁折的祖母慕蝉却又说道:“不过,你与阿折也分开了六年,可见也是没什么感情的,本君见你也不像个贪慕虚荣的女子,待孩子出生后,你亦可以选择回凡间,以后生死轮回,看在你是孩子们生母的份上,冥司定会让你每一世都享尽福泽。”   慕蝉虽说的客客气气,但是个人都能听出,她是不赞同这门婚事的。   孟如意自然也听出来了,她虽是凡人,但也有自尊,于是不卑不亢的回道:“谢神母和帝君怜爱,凡女会考虑的,但眼下凡女只想救阿元,不知第二个孩子生下来,能有几分把握将阿元治好。”   宁折见她对与他的夫妻之情半分不关心,隐在袖中的手,不由的握紧。   宁无回道:“现在还不能确定,但冥司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你们。”   “那,如果治不好,阿元和第二个孩子,会怎样?”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宁无有些不忍回答,八叔宁远代为回道:“若是无法扭转,阿元将会被□□生活,一辈子被关在结界里,且一旦害人,以你们凡人的话说,就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第二个孩子如果和阿元一样,结局也是如此。”   孟如意又开始挣扎,挣扎在要不要生第二个孩子的痛苦里。   宁远又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本君修的是阴阳道,有很大把握让你和阿折生出一个纯血的孩子,且本君这些年也仔细研读过这十万年间半人半仙的案例,他们父母的第二个孩子是纯血的机会十有七八。”   十有七八,虽然听起来很不错,但万一没被眷顾呢?万一成了那十有二三呢?   慕蝉这时又发话了:“当然,生不生都在于你,冥司绝不会强迫你,就算你不愿意,你的福泽冥司也会给你。”   玉烟见了孟如意为难的模样,心中实在不忍:“如意,你也不用现在就下定主意,你可以和阿折再商量一下,不要太急着自己。”   她声音温柔真挚,让神智纠缠的孟如意心中一暖:“多谢神母和帝妃宽慰,凡女……凡女需要再考虑一下。”   宁无点了点头:“也好,不过此事关系重大,不管你如何决定,都不能向今日这殿中之外的人泄漏半句,否则,恐要生出许多事端了。”   “是,凡女谨尊旨意。”她跪谢。   玉烟听她一口一句凡女,知她是生分,但既然她是儿媳妇,也不能让她一直这样卑微:“既然是一家人,你也随着宁折叫我们吧。”--宁好听母亲这样说,不由偷偷看了祖母一眼,果然见祖母脸色漠然,只怕是母妃和孟如意又要招祖母不喜了。   孟如意又谢了一番,然后同宁折出了钧天殿。   两人默不作声的走着,各有心思。   “阿折,如意,你们等一下。”宁远追了出来,他抱着一大摞的书籍:“这个孩子,你们真的可以生,我研究半人半仙的孩子已经数千年,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也都死了,但我发现,第二个孩子如果是女儿的话,那她一定是纯血的孩子,所以,你们只要生的是女儿,就没有问题。”   宁折有些无奈:“八叔,生儿生女又不是种地,种豆就得豆,种瓜就得瓜。”   宁远胸有成竹的抽出一本书:“我有秘籍,只要你们按照我说的做,就很很大机会生出女儿,就算第二个不是,那就生第三个,如果还不行就继续生,生十个八个的,我就不相信生不出女儿。”   宁折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孟如意也低着头向前,宁远则恨铁不成钢的在后面喊道:“你们试一试都不愿意,就真的忍心让阿元被关一辈子,让他一旦失控就立刻被斩杀?”   两人听了俱是一震,宁远趁机将书放在他们手里:“这些都是我研究出来的生女儿的法子,我已经在凡人身上做过例子了,一百二十三对夫妻,生出女儿的有一百一十对,我就不相信,天道就这么无情,会让阿元那么好的孩子受这样的罪。”他说完便愤愤离去。   回到少元殿,孟如意先去看阿元,宁折则在寝殿坐着,信手翻开宁远给的书,只见第一页就明晃晃的写着:月缺之日,至阴之时,柳树之下,欢好之间,女子上位,有利聚阴。”   并且,还配了一幅详尽的插图,虽然画工不怎么样,但意思讲清楚了。   宁折看的立刻关上书,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将书打开翻到第二页,上面又写着:月缺第二日,阴之时,男子服阴丸,女子上位,有利催阴。   这里也画了一张图,他一路看下去,见一连十五页都认真的写着法子,每个法子旁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虽也有配图,但并不觉得庸俗,反而可以看出一个医者对这件事的认真态度和心血研究。   只是,为什么一连十五页,都是女子为上位? 第46章   夜渐渐深了,宁折一直没有听见孟如意和阿元的房间里传来动静,心中不由慌张,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急忙推门去看,却原来是母子俩已经抱在一块睡着了。   房间的窗还是开着的,静谧的月光透过窗洒在母子两人身上,孟如意侧着身子拥着阿元,阿元也靠在母亲的怀里暖暖的睡着,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温馨场景。   他不由自主的就放轻了脚步将窗关上,又拿过被子帮母子俩盖上。   但这样轻微的一小动作却让阿元醒了。   “叔叔。”阿元小声叫了一声。   “怎么了?”他低下身去,声音也是十分的轻柔。   阿元拉住他的手:“叔叔,你可不可以和我们一块睡,我怕……怕我又发病,咬了娘亲就不好了,可我现在太困了,怕睡过去。”   他这才知道,这小家伙怕伤了孟如意,一直不敢真正睡去。   “好,叔叔也睡在这里,你安心睡吧,你和你娘亲,叔叔会保护你们的。”他也在床上躺在。   阿元虽然怕他,但也渐渐信赖他:“叔叔,你牵着我的手睡吧。”说着,一只软软的小手放在了他的大手里,等他握住了,小团子才安心的睡去。   他曾幻想过很多次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场景,但从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本想等阿元睡着后再离开,可他只要一动身体,阿元就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他的手不让走,他只好留下来。   孟如意也许是因为太过心累,所以也不知道身边又睡了一个人,第二日清晨醒来的时候,刚一睁眼便看见宁折熟睡的脸,他面对着她睡着,脸靠着阿元的脸,手也握着阿元的手,明明昨夜阿元是睡在她怀里的,现在却整个人都窝进了他怀中,就好像,自己的孩子被他又夺走一样。   可看着阿元,她又心软了,他从小没有父亲陪伴的长大,已经比同龄的孩子少了很多成长的过程,现在他既然喜欢宁折,就让他先喜欢吧,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不过,自从昨日之后,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绿薇是好好的,按理说,她是仙神,又是以真身下凡历劫,生阿致的时候也应被吞食元丹才是,可为什么她却好好的?难道是因为阿致是纯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她还不知道,封宋也是仙神之体,只是还未觉醒而已。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问一问,或许能有一丝转机也不一定。   正想着,宁折也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想起昨夜在这里睡着了。   “是阿元让我睡这儿的,他担心伤着你。”他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   “嗯。”她什么话也没说,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也将阿元轻轻放好,走出房间后才道:“昨日之事,你也不用着急回复,还有时间。”   “我想去见一下绿薇,你能不能让人送我去?”她突然说道。   “怎么会想见她?”他莫名的就想到了寒寂。   她回道:“她是我唯一的朋友,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我想问问她的意见,不算有问题吧。”   他思索片刻:“我送你去吧。”   她却直接拒绝:“不用,你照顾阿元就好。”   阿致的事还没有旁人知道,她不想他去了看出什么来。   宁折终于还是同意了,让人准备了龙车将她送至北极真君的府上,可到了府中才知绿薇已经三日没有回府,现在也不知在何处。   她只好留了书信给绿薇,让她看到信后务必来见,然后才离开。   回冥司的途中,忽然见一队队的人马向天庭去了,不由好奇问随侍的宫娥:“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么,怎么这么多人?”   宫娥回道:“是月老宫今日开宫门,所以大家都去看自己的姻缘呢。”   “姻缘是可以随意看的么?”她有些惊讶。   宫娥:“也不是,姻缘也属于机缘,并不是随意可以看,但月老神尊人善心慈,每千年会向众仙神开放一次,大家可以去看自己的姻缘,但也只能看到自己的,想知道旁人的就不行了。”   她想着昨天帝君说特意去看了她和宁折的姻缘,想来地位尊贵的人,还是有特权的吧。   “娘子,小仙能不能向您求个允许去月老宫看一看?”宫娥娇羞的问道,她虽然不知道孟如意是谁,但她看得出她一定是冥司的贵客,若是她允许了,冥司肯定不会多说什么。   想到昨天帝君所言,她也不知真假,既然已经出来了,去证实一下也无妨:“好,你带路吧。”   到了月老宫,只见仙神已经来了不少,有人欣喜,有人忧愁,有人悲伤也有人平静,一段姻缘,在这些匆匆而过的表情,也能看出一段姻缘带来的是苦还是甜。   因她出来是做了万全准备的,所以旁人也不会发现她不是仙神,她自己也很小心。   随宫娥一起进了月老宫,只觉这月老宫甚是大,仙院中相思树无数,树上又许多红绳交错,一头连着一块明黄色的玉牌,可牌面空空,但那些空的玉牌下还是有不少人站在痴痴的看,可见如宫娥所说,只有自己能看见自己的。   宫娥去寻她的姻缘之后,孟如意也找起自己的,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她终于看见了一枚写着名字的玉牌,走近一看,只见那玉牌上写着宁折二字,顺着线找去,她也看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玉牌,而且牌上还有年月时辰,正是他们二人简单办仪式的那晚。   就在这时,连着她和他玉牌的红线,突然晃了一下,竟然变的只有其他红线的一缕粗细,似乎只要轻轻一扯,就会断掉一般。   她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不一会儿,有两个十五六岁的仙侍跑了过来,她下意识的离开,不想自己被发现。但也因为如此,所以她没有听到后面两个仙侍的对话。   那两个仙侍走近后,见了那变细的红线,其中一个皱起了眉:“怎么这么快就变细了,不是上月才浇过灵力么?”   另一仙侍也是纳闷:“从前也没这样的快,是不是那位贵客给的这些灵力时间长了没什么效果了?”   “不知道,还是去告诉师父吧,毕竟费了那么大力气维护着,若是就这样断了,师父恐怕不好向那位贵客交代。”   说完两个仙侍便匆匆离去,留下那一抹虽欲断却仍顽强的红色。   回去的路上,那宫娥满眼的喜色,可见她对看到的姻缘是很满意的。   孟如意犹豫再三后问道:“方才我见一条红线突然变细了,你可知是什么情况?”   宫娥想了想:“娘子你看到的那条估计是一条已经结成姻缘的红线,因为夫妻关系不稳或者即将破裂,所以才会如此,都是天意。”   “哦,是这样啊。”她淡淡的回了一声,继而出神的看着窗外,直到回到冥司。   那天,风景极好,可她却什么都没看进去。   宁折单独召见了宫娥,问了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宫娥不敢说自己求着孟如意去了月老宫,便撒谎说没发生什么。   可她更没想到,宁折为了保护孟如意,问完话后,直接抹了她的记忆,这一天发生的事便统统不记得了。   吃了晚饭,孟如意陪着阿元玩了一会儿,然后将他哄睡,期间阿元因为没有安全感,非要拉着宁折的手才肯睡,现在他已经越来越依赖宁折这个“叔叔”了。   看着拉着自己手入睡的儿子,他眼睛里全是温柔之色。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孟如意轻声道。   他念念不舍的将儿子的小手放在被子里,然后走到外间:“和绿薇谈的怎么样?”   她背对着他依旧答非所问:“我已经想好了,我会生第二个孩子来救阿元。”   他有些意外她这么快会答应,因为昨日他看得出她是有多么的挣扎,因为生第二个孩子并不只是生孩子,那个孩子关系到太多太多了。   “好,我会去回父君母妃。”   “不过,我有一件事也要提前和你说。”她转过身来,眼中有着坚定的神色:“第二个孩子生下来后,不管结果如何,我们和离吧,如果阿元和那个孩子都健康了,我希望你能把两个孩子留给我,当然,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抢走他们,我百年后,他们还是你的孩子,你们仙神的寿命那样的长,百年不过须臾,不会碍着你什么的。”   他原本以为她答应生孩子,就是要好好与他一同过日子,以为一切就要好起来了,可没想到她却说出了这样绝情的话,脸当即就沉了下来,眼睛里也是冷色,连周遭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   “你去了一趟北极仙府,回来就同我说这些,是绿薇教你的,还是别的谁说了什么?”他薄唇轻勾,明明怒极,却又反笑。   “没有谁同我说什么,是我自己这样想的。”她见了他这样的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但还是不惧的站住。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看到了那姻缘线快断掉了,既然天意如此,他对她又无情意,倒不如早些说出来,等第二个孩子出生再说的话,怕更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你就那样喜欢他?”他问道。   “谁?”她不明白。   “单封。”他一步步逼近她,嘴角的笑也变得可怕起来:“你可能不记得了,仙冢幻境之中,你将我当成他了,说你是喜欢他的,所以,去了趟北极仙府,见了寒寂,你就想同我和离了么?”   她惊讶的看着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他是在撒谎还是真的发生过?还有,又关寒寂何事?   但他亲口承认幻境之中和她在一起,可见宁好说的也是真的,她下意识的看相他的喉部,虽然此刻已经完好如初,但她的确记得这里曾经有过瘀痕的。   她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齿么?”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手上的力道极大,似乎要将她捏碎一般,“我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却处处挑战我的底线,要不是因为你是阿元的生母,要不是为了救阿元,我早就捏死你了。”   他此刻,是真的想捏死这个女人。   明明他只要再使一分的力气,就可以真的杀了她,可那一分力气,却像被封印了一般,怎么都使不出。   就像六年前从那个狂乱的夜醒来后,他因为担心家人的责骂准备告诉她实情断了关系的,可最后都在她的微笑,拥抱和亲吻下渐渐忘记了。   她说,宁折,我喜欢你的笑。   他相信了,于是慢慢会笑了。   她说,我喜欢抱着你。   他相信了,于是渐渐习惯了她的主动拥抱。   她说,我喜欢吻你,偷偷的那种。   他相信了,于是她冷不丁的吻来的时候,他也学会了回应。   她还说,宁折,我还喜欢……   后面的那几个字,她是咬着他耳朵说的,却像是轻咬在他心上。   于是,他失控了,失控在每一晚……   再后来,纠缠结束后的安静里,他都抱着她,想着等可以回家的时候,就带她一起,不是因为要负责任,而是因为喜欢她。   喜欢她的笑,她的拥抱,她的亲吻,她的热烈……   可是,她教会他去喜欢她,去爱她,却又抛弃了他。   他到现在也忘不了醒来的那个早晨,身边是空的,被子是冷的,桌上风吹着一张纸微微作响,纸上是醒目的和离书三个字。   他到现在也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看完那封和离书的,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做梦了,直到玄武兽来说,摘星楼的单封也逃了,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她留下了和离书,偷走了他的藏天镜,和单封远走高飞了。   如今,有了阿元,他已经准备原谅她了,即便她在幻境里说了那样的话,他也强行当作是她神智不清的混话。   可现在,去了一趟北极仙府,她回来就说要和离。   至于为什么是寒寂,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乌衣镇给寒寂治疗伤势的那一夜,他发现寒寂少了一条魂魄。   人有三魂七魄,仙神也是如此,且魂魄的气息也是相同的,他清楚的感觉到寒寂的魂魄与单封的魂魄气息相似。   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但他相信,她是真的没有心。   月老宫中,相思树下,他的那份执着,她根本就不配拥有。   孟如意下巴被捏的生疼,她推着他:“既然你也厌恶我,那散了不是正好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又何尝不是伤心。   她也曾卑微的喜欢过他啊,即便是六年过去,即便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可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会梦见那个高冷的少年,独自一人时,也会想起红烛前三拜,可终究都敌不过一个“门当户对”。   而且,他刚才也承认了,若不是为了阿元,她根本不可能站在他面前,所以,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好,正好。”他终于松开手,居高临下将宁远的那本书赛进她手里:“那你就努力一些,早点把孩子生了离开。”   砰的一声,他重重摔门而去。   而她,无力的坐下,许久之后才翻开手里的书。   和宁折一样,她看到第一页时也吓了一跳,但又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注释中看到了宁远对这件事付出的心血,于是也抛开那些世俗的想法,一页一页的查看起来。   读完整本后,她发现宁远提到的最多的有三点,一是至阴之时,一时药丸辅助,一是女子上位。   前两个她还好理解,可最后一点,为什么一定是要女子主导这件事。   虽说这一点以前在无定山门时也常与宁折做过,可现在,两人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叫她如何……主导的下去。   晚上的时候,钧天殿送来了无数的绫罗绸缎和奇珍异宝并无数丹药,显然是宁折已经告诉他们她已经答应了。   宁好也专门前来送了她一柄极珍贵的玉如意,只是她虽笑着的,但孟如意却觉得她好像有心事。   宁远也在晚些时候来了,送来了书中所写的那些丹药,眼睛里写满了真诚的期待,他可能是这件事中目的最单纯的一个了。   “后天就是月缺之时,你们做好准备,一连十五日,坚持住。”他对两人说道,但说完却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瞧我都说了什么,小别胜新婚,不能用坚持,应该用享受才对。”--他本来是想说个笑话,可是说出来谁都没笑,只好尴尬的离开。   阿元也听到了一些消息,高兴的爬到孟如意的腿上:“娘亲,你是要给我生一个妹妹了吗?”   --孟如意虽然现在心里还是难过,但对于阿元,她还是温柔回道:“是啊,你想不想要一个妹妹?”   阿元开心的点着头:“想,等妹妹生下来,我要天天抱妹妹,和妹妹一起玩,把我的老虎布偶也给妹妹。”   因为孩子的笑声,沉闷的气氛终于有了一丝缓解。   “那要是弟弟怎么办?”宁折将阿元抱到腿上,剥了一个灵鸟的蛋喂到阿元嘴边。   阿元阿呜一口吞下:“要是弟弟,我就不抱着他了,男孩子应该自己走路,但我会保护他。”   宁折的心头终于有了一丝热度:“那你要记住你的话啊,因为不管是弟弟妹妹,都是因为你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阿元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嗯,我会的,不过叔叔,弟弟妹妹要从哪里来啊?我又是从哪里来的啊?”   这个让天下所有父母都为难的问题,也成功的让两人有些伤脑筋。   “你是从你娘亲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宁折只好这样敷衍的解释。   然而阿元依旧好奇:“那是谁放进我娘亲的肚子呢?”   孟如意无奈只好将他抱起:“不早了,睡觉的时辰到了。”   “哦,那我要叔叔陪着我睡。”阿元伸出小手拉着宁折的胳膊。   宁折一言不发的将阿元从她怀里抱过来,直接带着阿元离开,而阿元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再依赖她,似乎,他已经不需要母亲了。   看着父子两人进入房间的背影,不知怎么,她的心里突然就有些空落落的。   睡到半夜,她又做梦了,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曼陀罗花海里,那些紫白色的花中,有一朵黑色的最为醒目,它,黑暗,高贵又神秘。   突然,一支花枝伸了过来,柔软的将她卷起,向那朵黑色的曼陀罗送去。   她忽然就害怕了,挣扎着想要摆脱束缚,可那黑色的曼陀罗突然变大,一口将她吞了下去。   “啊。”她惊吓中醒过来,下意识的捂住狂跳的心口,可为什么房间里有一股浓重的酒味?   她一扭头就看见坐在床边的宁折,虽然房间里没有点灯光线黑暗,可她依旧能看到他脸上那冰冷的神色。   “你喝酒了?”她不安的问道。   “嗯,喝了一点。”他声音听起来不像是喝了一点点。   “我去给你倒点水。”她原本想说你出去吧,可她觉得这样说会出事,索性自己找借口出去。   可她刚起身就被他按了回去,然后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吻了上去,不轻柔,但也不粗暴,唇对着唇,舌缠着舌,像是冬日里的霜降压住了草木,又像寒风中的枯叶落在了火中。   她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不知轻重,而且若是现在怀上了,恐怕又要生出一个阿元那样的孩子来,于是用力的反抗他。   可他只一只手就让她动弹不得。--但也仅仅如此,他没有继续别的动作,只是亲吻着,辗转反复,万般缱绻,没有欲,只有一丝又一丝的说不明道不清的情。   有些事,真的是醉了的时候,才敢去做。   她不再挣扎了,虽然不明白他现在是怎么了,但她能感觉到他不是来强迫她的。   这样的亲吻,即便两人最热烈的时候都没有过的,但却比最热烈的时候更加的深情。   “你怎么了?”她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他不愿回答,只是无声的再次堵住她的唇。   他的口中都是烈酒的味道,一丝一丝沾染给她后,让她也有些昏昏沉沉。   安静的帐中,半叠的男女,没有欢欲,只有亲吻。   良久之后,他才抬起身,醉着的眼终于有了些清明,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没怎么,只是来熟悉一下,毕竟后天就要开始了。”   她没想到回她的是这样的一句话,手紧紧握着被角,掐的手指头都泛了白:“你熟悉好了就走吧。”   他站了起来,身形有些不稳,可见是真的醉了,他揉了揉唇,声音低低的:“我答应你。”   “什么?”她没听清。   他摇摇晃晃的靠在床柱上,似乎没有力气:“我答应你,孩子出生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与你和离,孩子若是健康了,也随你去,只是……你百年之后,来了冥司,早些去轮回,别让我瞧见你。”   最后一句,是不想看见的意思。   可不想看见,是心狠不愿见,还是伤心不忍见?   “好。”她点了点头。   门被打开,他又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房间里的酒味也满满的散去,只余她一个人静静的坐到天明。   一连两日,他都没有再出现,宁好宁远常来看她,尤其是宁远来的最勤,又是把脉又是探灵力,希望能将她的体质调到最佳的状态。   “那书你有没有好好看?”宁远认真的问道。   她知道这个八叔一心向学,所以也没那么拘谨了:“看了。”   “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一点,就……为什么一定女子主导啊。”   宁远一听来了兴趣:“因为我发现,人的神识有时候会对身体进行催眠暗示,比如冬天的时候洗衣,明明水是冰冷的,但是凡人通过暗示水是滚烫的,她一般就不会觉得冷了,懂了吗?”   她摇了摇头:“不……懂。”   宁远又想了想:“我的意思是,女子主位,就会自己形成一种自我中心,你只要把这个自我中心转换为我要生女儿,就可以得到暗示,你的身体可能就会被你催眠,从而让你有女儿,懂了吗?”   “好像有些懂了。”但其实她还是不明白,只是不想打击他信心:“不过为什么不直接将我变成仙神,一定要用凡人之躯再生呢?”   宁远解释道:“因为被赐了神力的你就不是原来的你了啊,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和阿元相配,好了,今晚就要开始了,地点你已经知道了吧,那边我已经清空了,不会有人打扰你们的。”   “嗯。”她有些怅然,若是前夜宁折没有出现,没有那样的吻,她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多心事,直接去做就好了。   可现在,她为什么会有些不平静呢? 第47章   当最后一缕阳光沉入西海之后,孟如意先和阿元一起吃了饭,然后将他交给宁好带去照顾。   最后,她洗了澡,换了身轻便的衣衫向着宁远找的至阴之地而去。   那块至阴之地在冥司东部的一处湖中小岛上,一只白鹿将她驼到湖边时,已经有一艘挑着红灯笼的小木舟等在待着,踏上木舟后,小舟无桨自行,缓缓向那湖中心的小岛驶去。   因是初一,天上的弯月如钩一般,月光暗淡,但星光灿烂,湖面倒映星河之上,小舟驶过的时候,就像穿行在星河中一般。   可是,这样的美景,舟上的人却无心去看。   此刻的孟如意是紧张的,虽说前几月两人还有过至深的接触,但毕竟是宁折不清醒的状态下,而今天,两人都清醒无比,而且目的明确,比不清醒的时候更让人难堪。   湖上微风阵阵,吹的她的白衫轻轻舞动,因为并没有穿多少,即便有金丹护体,但不知怎的她还是觉得有些冷,让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胳膊。   渐渐的,小岛越来越近,岛边已经有一艘小舟停在了那里,显然,他已经到了。   下了船,上了岛,才发现这个岛并不大,甚至还比不上少元殿的大小,也没什么高大的树木,只有一些低矮的乔木和一下不知名的花草,唯一比较醒目的树是一棵长在水边的垂柳,而垂柳下已经站着了一个身影。   --“来了。”宁折一身玄衣笔直在站在柳树下,细细密密的柳枝半遮着他,让她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   “嗯。”她应了一声,却犹豫着不敢向前。   “需要亮火珠么?”他又问道。   “不用。”这句话她倒回的急切,她不想要光亮,这样暗暗沉沉的就很好。   他没有再问了,两人就这么隔着几丛小木站着,又一阵风吹起的时候,他的声音才响起:“时辰快到了,准备开始吧。”   他的语气,十分的平静,明明这样的心境下做这样的事怎么都会有些情绪起伏的,可他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吃饭的时间到了,叫人过来吃饭一样的平静。   “嗯。”她终于抬脚跨过那几丛小木,走到他身前。   两日不见,似乎已经有什么不同了。   好像是陌生,是疏离。也好像是克制,是压抑。--他靠着柳树坐下,她则撩起衣裙坐在他腰腹间,两人心照不宣的都未解衣衫。   如今,二人的结合只为了生育,并不是为那欢好而来,衣衫便也不用除了,只需方便就好。   两人叠坐在一起,虽树上星光灿烂,但树下却昏暗一片,再加上她身子矮于他,所以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他是龙,夜间视物如白昼,所以她的每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看着她提起裙角,露出细白的腿,他看着她咬着唇在他腿上坐下,他看着她怎样调整身体去接纳他,又看着她因为不适而疼的眼中有些隐忍的泪。   因为疼痛,她坐下去就不敢动了,柔软的身子也绷的紧紧的,甚至还微微的颤抖,偏偏她既然坐不稳,但又不愿撑着他的身体,只拽着一枝垂下的柳枝在那捱着。   他原本是可以帮她的,不管是用药还是其他的法子,他都可以让她好受些。   但是,他没有,他不但不帮忙,还淡漠的提醒她:“注意时辰,别误了。”   这话听起来无疑是刺耳的,她心一横,强着自己动了起来,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隔断在天涯。   岛上是设了结界的,所以无论是虫鸣还是湖水拍岸的声音都听不见,但也因为这绝对的安静,两人之间的任何一点声响都被放大。   比如布料摩擦的声音,身体触碰的声音,她压抑在唇舌之间的声音,以及他闷在喉头的声音。   她可能是单纯的想要个孩子,但她不知道,身前的这个男人,虽看起来坐怀不乱,但脑子里想的却是无比疯狂的事。   他不喜欢她这样的温吞水,他想将她狠狠抵在这棵柳树上,提着她的腿,掐着她的细腰,让这一地的花叶,都落上她的眼泪才好。   这样的事,不论是谁,都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更何况他还是火瀑之龙,但他却什么都没做,压抑着自己,装作根本就不在乎的样子。   虽两个人都努力沉默着,但若沉默不灭,就总有爆发的时候。   只是不知道,这爆发会什么时候到来。   女子的体力一向不如男子,尤其是宁折还是个出色的男人,以前的时候,孟如意都累的快昏过去了他都还不见疲惫之色。   此刻,也是如此,重复的动作已经让她快没了力气,可偏偏他还如刚开始那般,没有任何变化。   “要不要我帮忙。”他终于像是变成了一个好心人。--她缓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点了点头。   得了她的允许,他才开始动作,男子与女子毕竟不同,虽然还是一样的姿势,但形式已经完全逆转,他只需轻易的几下就让她松了抓住柳枝的手去握住他的胳膊,以防自己被他颠的摔倒。   那棵一直平平稳稳的柳树,现在也是在剧烈的晃动,树叶抖的簌簌直响,可见树下的人的激烈。   她的衣衫也被这凌厉的力道抖散了,雪白的肌肤即便是在这昏暗的光线里也是耀眼的,她不得不松了一只手去扯那滑落一半的衣衫,可他又是重重的一下,让她一口气从腹腔被顶到嗓子眼,身体立时痉挛不止,好半天才缓过来,可那衣衫已经完全滑落的再也遮不住什么了。   而他,却依旧是衣冠楚楚,但楚楚衣冠之下,**正在凶猛。   等一切都平复下来之后,她来不及多做歇息,拿出宁远给的药囫囵吞下,然后才撑在地上,慢慢的缓着力气。   而他,却平静的清理着自己,看起来像是并没有费什么力气。   回到少元殿后,他去洗澡,但她却不能,不但不能,还得按照宁远所写倒靠在墙上。   虽说黑龙霸道极易让女子受孕,但这一次宁折也是吃了药的,不会轻易就让她怀孕,现在他们二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体质向生女儿的方向改变。   在倒立中,累了的孟如意终于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而她枕下的伤心剑却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她做梦了。   梦里,她看到了一条长长的河流,河水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要流向何处。   河边,一个美丽的女子正用黄泥沾了水,捏出一个又一个模样不同的小人,这些小人有男有女,栩栩如生,模样各异。   待那美丽的女子身边都摆满了小人,女子咬破手指将一滴血化成红色的雾洒向那些小人,小人们沾上后立时就活了过来,可见是被赐予了生命了。   她不由奇怪,这一幕怎么和传说中的女娲造人这么相似。   但这些小人虽然活了,但是都没什么表情,就好像是只有生命却没灵魂的人偶一般。   “姐姐,你终于造出凡人了。”另一个年纪较小的少女跑过来开心的说道,她虽然没有造人的女子美丽,但模样也是娇俏,尤其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十分的灵动。   “是啊,终于造出来了,可是,他们虽然会动会心跳,但我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姐姐说道。   灵动的少女想了想,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化做雾洒在了那些小人身上,不一会儿,那些小人就能哭能笑,好奇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终于不再是没有灵魂的凡人了。   “姐姐你看,这不就好了么。”少女得意的说道。   姐姐却大惊失色:“女娥,你怎么这么鲁莽,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让这些凡人繁衍下去。”   少女吐了吐舌头:“啊,姐姐你不早说,不过我看他们也挺可爱的,赐予爱欲之力应该也不打紧吧,再说了,我的力量是先爱再欲,没有爱是不会去繁衍的。”   姐姐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的力量是如此,但我造出的这些人并不完美,我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故。”   “可他们现在已经和我们一样了,又可爱又有趣,总……总不能抹掉他们吧。”少女担心的说道。   姐姐沉思片刻后叹道:“罢了,也许这就是是天道之意吧。”   说完她燃起一束灵火,一条巨大的黑龙凭空而来,黑龙落在地上后变成一神色肃穆的男子,姐姐上前与那男子说了些什么后,男子拿出一只乾坤袋将那些小人都装了进去,然后又变成黑龙腾空而去。   不一会儿姐姐也离去,只剩妹妹还在玩着剩下的泥巴,然后,她从泥水中发现了一个被遗忘的小人,那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小泥人,可能是姐姐捏人的时候没注意,这个小泥人竟然没有手,腿也缺了一只,所以才无法走路,又是站在偏僻的位置,因此没有被人注意到。   出于同情,她将这个缺胳膊少腿的女孩子带回了家中,学着姐姐的模样将小泥人重新做了手和腿,又将一滴血滴在小泥人的身上。   不一会儿,小泥人就活了过来,身上的泥水也消失了,露出了真容,侧面看是一个模样挺好看的小女孩。   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孟如意很是感动,她知道自己刚才看到的这一切应该就是女娲娘娘在造人了,那女娥和黑龙,都是梦中的幻想吧,毕竟她从未听过女娥这个神灵。   还有,这个小女孩为什么也看起来眼熟?   她下意识的走到少女和小女孩的跟前,当看到小女孩面容的那一刻,她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第48章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不知是因为身子酸痛还是昨晚宁折没轻没重,她现在浑身酸痛的厉害。   而且,身上也黏糊糊的很是难受,她急需沐浴清洁才行。   不过最让她难受的还是那个梦,因为梦里最后见到的那个泥人小姑娘,完全就是童年版的自己啊。   为什自己会做这么奇怪的梦,难道,这是预示这次真的会怀上一个女儿?   出了房间,才发现宁折早已不在,听宫娥说,他昨晚沐浴后就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过。   沐浴完出来,宁好也带着阿元来了,两人一边陪着阿元玩一边闲聊着。   “公主,你对上古神祇了解的多么?”她试探的问道。   宁好点了点头:“还算多吧,怎么了?”   她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你说女娲娘娘伏羲神君这样的上古之神,有没有家人啊?”   宁好立刻回道:“没有,女娲娘娘伏羲神君都是宇宙洪荒中而出,没有家人,这是三界都知道的事情。”   “哦,这样啊。”她又想不明白了,那自己梦中为什么会出现那个叫女娥的少女,而且还是执掌爱欲的神。   “那如今执掌爱欲的神是谁啊?”她又问道。   谁知宁好却奇怪的看着她,然后忍不住大笑起来:“三界里哪里有这样的神,你都哪里听来的,难道是昨天和阿折浓情蜜意后胡想了这些?”   竟然没有爱欲之神么?   她不由有些尴尬:“你别乱说,那人的七情六欲是怎么来的,不是神赐予并掌管么?”   宁好笑道:“自然是女娲娘娘造人之时就赐予了,再由凡人一代一代继承下来,并不需要专门的神来掌管。”   这番解释让孟如意更加的疑惑,也更加奇怪梦里的那些,都说梦是依托现实而生,可自己现实中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些,又是怎么会梦到的。   宁好走后,她又将伤心剑拿出来细细看着,突然发现剑身上的那滴淡蓝色的眼泪好像深了一些,但除了这一点又瞧不出其他不同来,所以也并未放在心上。   就这样,又过了六日,白日里她就在少元殿陪着没怎么发病的阿元,晚上便去那座小岛,也只有这时候,她才能见到总是不在殿中的宁折,如第一夜那般,无言纠缠到天亮才离开。   到了第七日,寒寂来了冥司,原来是他看了她留给绿薇的书信,所以找来了。   寒寂既然能够找来,那也就表示他早就知道她和宁折的关系,可一起在天元门这么长时间,这个男人竟然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可见他隐藏之深。   但他也没泄漏她和宁折的关系,所以为人还是正直的。   “绿薇不见了,我们已经找遍了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但都没消息,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她在哪里吗?”寒寂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向冷静的眼里都是担心,应该是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孟如意也是心慌的厉害,除了寒寂突然找来,她也担心绿薇,和绿薇的最后一次见面是从红莲仙境回来,然后就一直没有联系过。   “那她有没有同你说过什么?比如,她有什么烦恼或者解决不了的事。”寒寂又问道。   她听了这话又很是疑惑,难道寒寂并不知道绿薇历劫的事?虽然绿薇说过孩子的事没有让家人知道,但北极仙府的人不会连洛衡和封宋都不知道吧。   还是,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因为绿薇的刻意隐瞒,所以并不知道三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她试探性的问了一下,发现果然是如此,寒寂是知道洛衡和封宋的存在,在乌衣镇的时候也认出了洛衡,所以才会让宁折不要伤害洛衡,但是他的确不知道阿致的存在,也不知道绿薇与洛衡和封宋的纠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两人将所有关于绿薇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唯一没想到的是,洛衡已经不是凡人了。   已经觉醒的半人半神的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会做出什么事,那夜他追的人是不是绿薇,也无人能知。   因为寒寂的到来,七日没回少元殿的宁折竟然回来了,他踏进来的时候,藏在袖中的手指不断的变幻,时而是修长的手指,时而却又幻城锋利的龙爪,似乎随时准备将人一撕两半。   他以为是寒寂知道了孟如意要和离的事前来的,却没想到是绿薇不见了。   因为绿薇在某种意义上是他和宁好的直接救命恩人,所以这件事很快他的父君母妃也知道了,并立刻派人去调查。   不过,如此一来,恐怕绿薇和洛衡封宋三人纠缠之事怕是再也瞒不住了,到时候封致也必定会被暴露身份,即是人皇之子,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待寒寂去了钧天殿商议,她也顾不得之前对宁折说的那些狠话,直接对他道:“你快去青黛的仙府上看看,绿薇会不会在那里,就算不在,你也嘱托青黛,千万不要将绿薇有孩子这件事说出去。”   虽然青黛一直是她不愿提及的人,但现在为了大局,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宁折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万一有人知道封致是半人半仙,恐怕是要没了性命,连冥司都小心翼翼的事,凡人和北极仙府又能有什么办法,即便那个凡人是人皇。   “嗯,你要去吗?”他问道。   她犹豫了一下,虽然不想见青黛,但还是觉得亲自去听一下也好,不过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到了青黛的仙府后,她便让宁折帮她隐了身。   青黛的仙府是一座清雅的小院,院外全都种满了仙药,空气里都是淡淡的药香。   但奇怪的是,明明他们听见院子里有声音传来,但敲了好一会儿门后,青黛才来应门,而且是亲自来的。   她见是宁折,神色似乎有些紧张:“不好意思在里面忙没听见,你来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宁折仔细的看了看四周:“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吧。”   青黛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将他请进了茶室。   趁青黛倒茶的时候,孟如意随意的四下看着,青黛这座小院比外面更好看,除了药草,还种了许多蔬菜,尤其是一架的丝瓜长的十分的好,绿绿的叶,长长的藤,藤上长长短短的丝瓜,倒有了些雅致的烟火气。   她正看着,突然发现丝瓜架下还站着一个男人,白衣白发,温文尔雅,虽是白发,但年纪并不大,像是人类男子三十岁左右,容貌也是温和淡然,静静的站在那一架丝瓜下,也别有一番静谧之意。   怪不得青黛来开门迟了,原来是有男人在此。   怎么,她不喜欢宁折了么?   她这一看,男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她,淡淡一眼扫了过来,她心中一惊,宁折不是说他的隐身术别人发现不了么,为什么她感觉这个人能够看见她。   就在这一念之间,她身上的伤心剑陡然一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几乎就要脱离她的控制飞出去。   而那个白衣白发的男人神色也僵了一下,然后以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睛看着她。   “宁折,你快看窗外丝瓜架下的那个男人。”她不安的说道。   宁折立刻扭头看去,但是,丝瓜架下哪里有人。   “奇怪,刚刚还在这里的啊,白衣白发,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她讶异的四处寻找,但的的确确的找不见刚才那个男人了。   “你会不会是看错了,这里就青黛一人,如果有别人在,我不可能感应不到的。”宁折说这句的时候又将整个小院探知了一遍,依旧没有感觉到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她肯定自己不是眼花了,因为伤心剑也是有反应的,既然宁折感觉不到,那就说明,这个人的修为远在宁折之上。   这个人,是青黛的病人还是其他什么?   “来,喝茶,突然来找我什么事。”青黛一边说着一边瞟了眼窗外。   宁折将来意说了,她听了也是讶异:“我与绿薇已经三年未见了,不过你们是不是太紧张了,她好歹是无极老母的弟子,放眼这三界,与她有仇恨又打的过她的有几人,才几日不见而已,说不定她现在正在哪里闭关呢。”   她说的也并无道理,仙神需要修炼,很多时候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呆百年千年的,也许绿薇真的是去闭关了。   宁折不好多问,闲聊了几句后起身准备离开,青黛叫住他:“宁折,你放心,我知道事情轻重的,阿致的事,我绝对不会乱说的。”   她态度诚恳,看起来并不像撒谎的样子,但她的一只手却搭在宁折的肩头,还是一如从前的亲密。   “多谢。”宁折不着痕迹的移开身体站了起来,可就在这时却无意看见矮桌底下有个茶杯。   而且杯里的水还是温热的,这茶杯没有倒,所以不是掉下来的,应该是被藏在这里,孟如意没有说谎,这里真的还有第四人。   只是,为什么孟如意能看见而他看不见。   他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由着青黛将他送出院子。   等远离青黛的住处后,他才解了结界放她出来:“你说的没错青黛那里的确还有一个人,你看见他长相没?”   她点了点头:“看见了,年纪不大,人类年纪三十岁上下,但一头白发,眉眼温和,哦对了,他右眼下有一颗泪痣。”   宁折仔细回忆了一下:“仙界里修为比我高的,并没有白发泪痣的男子,这人会是谁?”   青黛在送走宁折后,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她关上门后恭敬道:“神君,您出来吧。”   丝瓜架下,孟如意见过的那白衣白发的男人温雅的走了过来。   “神君见谅,事发突然,小仙并不知冥司的少君会来。”青黛小心翼翼看着来人。   男人神色平和的在院中石桌上坐下:“无事,我们继续吧。”   “是。”青黛取了一个方盒出来,然后用刀将男子手腕处的血管割开,将盒中的褐色小虫一条一条的放进去。   这本是一件很恐怖的事,但男人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你这手上的功夫不比你曾祖父差,不错。”   青黛轻轻抹了抹额上的汗:“谢神君夸奖。”   --男人临走的时候又问道:“冥司少君如今的妻子是谁?”   青黛愣了一下,但又不敢隐瞒:“是个凡间女子,叫做孟如意。”   “哦。”男人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消失在院门外。   当天晚上从小岛回来后,孟如意又做梦了,这一次不是白天而是黑夜。   黑夜里,她又见到了女娥,这一次,她好像长大了些,身体不再是第一次梦见时的扁平,她已经有了曼妙的曲线,眉眼中也有了好看的风情。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赤着脚在林间快速的穿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不久,一座小木屋出现在林子里,屋子里透着温暖的火光,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正站在门前张望,模样清俊,眼下一颗泪痣,竟是她白日里见到的那个男人的少年版。   奇怪,为什么会梦见那个男人,难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不是让你不要来么,你怎么又来了。”男孩嘴上责怪着,但声音里却是宠溺。   “不是让你不要等么,你怎么又在等。”女娥古灵精怪的回道,然后一把扑进男孩的怀里,小猫似的在男孩怀里蹭了蹭:“我想你。”   男孩也紧紧抱着她:“你这样跑出来,你家里人知道了怎么办?”   “我不管,那是以后的事。”女娥娇嗔一声,然后将男孩拉进小木屋里。   不一会儿,木屋里就传来男女欢好的声音,而且听起来女娥颇为主动。   孟如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做起了关于女娥的梦,而且梦里还有这样的事发生,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她正想着,突然感觉身边来了一个人,回头一看,吓的她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那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又出现了。   此刻,这个女孩也长大了许多,不再是初见时的七八岁的模样,而是已经十三四岁了。   --女孩面无表情的看着木屋,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竟然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你……你究竟是谁?”孟如意鼓起勇气问道。   女孩一开始并未说话,直到那木屋中的木板停止吱吱作响,她才冷笑一声:“他该杀。”   他?指的谁?是女娥还是那个男孩?又为什么该杀。   梦到这里,孟如意又醒了,她摸了摸额头,一手的冷汗。   此刻天还未亮,她与宁折的关系又冷,也不好将这样的梦告诉他,于是又躺回床上,完全没有发现伤心剑上的那滴眼泪,颜色又深了。   在她再次入睡的时候,宁折那边却收到了密报。   “你看清楚了,绿薇元君是被一条大蛇给掳走了?”法案之上,宁折正在询问冥差带回的土地神。   那胡子花白的土地神也不敢肯定:“其实小老儿也没看的太清,只是看到一个女元君在逃,忽然一条巨大的金蛇将那女元君缠住,然后就不见了。   “你既然见女元君被袭击为什么不上报?”宁折面色不悦,可见是生气了。   土地立刻跪下请罪:“不是小老儿不报,而是小老儿品级低微无处可报,若不是冥差前来盘问,小老儿还不知要向谁说才好。”   宁折也知如今仙界有些弊端,也不好责罚了,让人送了土地神回去,又调派人手前往事发地去调查,不管那女仙是不是绿薇,都得调查清楚,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十多天了,也不知那女仙是否还活着。   而在离事发地三百余里的地方,绵延的高大山脉里,一座隐秘在山洞里的湖泊正水波荡漾。   山洞里悬空漂浮着无数的火珠,火珠之下的湖泊里,不时的出现一截巨大的蛇身,那蛇身上的鳞甲金光灿灿,若不是身下无脚,一般人可能会将它当成金龙。   金蛇时而出现,时而隐入水中,就好像它在沐浴一般,不疾不徐,甚是享受。   湖岸上的石地上,正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个男女,一动不动的,也不知是死是活。在这些男女不远的地方,一个纤柔的女子正伏在一块白虎皮上,她头发散着,衣衫乱着,白皙的皮肤上青紫一片,纤细的脚踝上更是拴着一条金色的链子,链子的另一端则系在一把插在泥土里的剑上。   而这把剑,就是绿薇的佩剑。   这个被拴着无法行动的女子,也正是绿薇。   随着碧波荡开,一个容貌俊美的男人从湖水里走了出来,他身躯修长,肩膀宽阔,腰腹结实有力,线条凌厉的肌肉下,充满了力量。   但他腰腹之下不是腿,而是金色的蛇身,他面容依旧俊美,但没了从前的冷静沉稳,取而代之的是邪恶和欲。   他是洛衡,却又不是以前的洛衡。   觉醒的他已经完全继承了母亲的神力,却也改变了他从封印中醒来后的这些年里养成的性格。   他虽然变了,但有一点却又没变,那就是对绿薇的执着。   明明现在的他,可以凭着神力让所有人都来爱他臣服他,可他却没有这样做。   他只要她,即便她心里喜欢的是他的胞弟。   他缓缓向白虎皮上的绿薇游去,金色的蛇身将地上的碎石摩擦的沙沙作响,伏在白虎皮上的绿薇听见声音后终于动了动身体,那隐在长发中的眼,也终于慢慢睁开。   当他即将靠近她的时候,金色的蛇身化作修长有力的腿,腹下,野性正蓬勃。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拽起。   “你放过我吧。”绿薇无望的眼中有泪滑落。   洛衡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然后轻吻上去:“那可不行,你在江陵城的时候就答应过我的,心给他,身体给我。”   随后,明亮的火珠之下,两具身体重叠,起伏……   安静的山洞里渐渐有了哀泣之声,那金色的链也被扯的直直的,即便是仙神之躯,在这压倒性的神力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后来,那充满力量的身躯越来越具有攻击性,纤柔的身躯被随意弯折,只因男人为享受那最极致的乐,哀泣声在这样的力量之下,也渐渐小了下去。   可男人,却没有因为这微弱下去的声音有所怜惜,他还记得她当初是怎么跪在他面前求他去救争夺皇位而身陷重围的封宋,那时,他还不知道封宋是自己的亲弟弟。   他只知道,她求他了,他就要为她去做,即便血雨腥风,即便血洒疆场,他也在所不惜。   当他解救封宋并助他登上皇位之后,她来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面前,泪流满面:“我只能给你我的身体。”   言外之意,她的心,永远不会属于他。   可就这样无情的话语,他也卑微的接受了,他想着,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让她回心转意的一天。   可他错了,她宁愿死,也没有给过他心,哪怕是一点点。   所以,如今,他不需要她的心了,他只需要她履行诺言。   爱欲的神啊,继承了母亲无上的神力,同时也继承了母亲的专一,他的心里,认定一个人便是永远,即便这个人,给他们带来的只有痛苦和死亡。   山洞外,黑夜渐渐褪去凉薄,黎明正越过群山而来。   不知疲倦的神终于起身,他身下娇小的人以为终于可以结束,可她还来不及好好呼吸一口气就又被腾空抱起,即便黎明到来,只要他不停歇,黎明便也是黑夜。 第49章   又过去三日,虽冥司数千神差将事发地翻了个遍,但都没有找到土地神说的那个女元君和金蛇,问了附近神灵精怪,也纷纷表示没见过。   对于这种统一的答案,一般有三种可能:一是的确没见过;二是对方实力太过强大,让人发现不了;三是,即便有人看见了,但是因为畏惧对方的强大而不敢说。   但不管是哪一种,现在所有人都担心的是,绿薇是否还活着。   如今,九重天,冥司、骊山、北极仙府都在寻找和调查,就连凡间的人皇听说出现了大蛇在捕食仙人,也让人间的修士严以待阵,并准备了大量精纯的雄黄,随时准备杀了那大蛇。   可即便如此,孟如意还是心神不宁,她就绿薇这一个朋友,绿薇一天没有消息,她就一天悬着心。   “你也不用担心,绿薇还活着。”宁折站在柳树下整理着衣衫,这半夜,他也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了。   孟如意犹自还靠在柳树上匀着气,听到这句话终于有了些精神:是有她消息了么?”   见她果然是关心别人的,他整着衣襟的手停顿了一下:“没有,是父君进了生死阵查过她的生死录了,名字还在生录上。”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然后也起了身,整着凌乱的衣衫。   似乎这几夜,她的衣衫是越来越乱了。   他整理完毕后,负手等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后又道:“你母亲和弟弟,我也去看了,名字在生录上,他们还在人世。”   她有些意外他主动去做了这些,其实关于母亲和弟弟甚至父亲,她都已经托宁好去查了,所以已经知道这个结果,现在正在确定现在他们生活在何处,至于父亲,也早已轮回,只是因为上一世父亲犯了杀罪,今生不能做人,成了一只飞鸟生活在山林里。   虽然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难过了好久,但想一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未必不如人,于是也就好受些了。   “我知道,长公主已经帮我查过了。”她回道。   “哦,你和我姐姐,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他状若无意的问道。   孟如意下意识的就不敢说话了,因为之前宁好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宁折知道公主殿带她私入冥司的事情,否则万一冥司其他人知道的,即便是长公主也会因私带凡人入冥司而被责罚。   但她越不说话,他就越疑心,不管是她与宁好关系亲密,还是她在第一次进少元殿的时候就准确找到阿元的老虎布偶,都让她生疑。   --尤其是这近十日的欢好,在与她真实的接触后,越发的让他觉得那晚的事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发生过的。   可如果是真实发生过的,她为什么不说,还有,那夜自己也是没有任何控制的,爆戾无节制,好像也是伤了她的。   “长公主一直帮忙照看阿元,所以我们能说上几句话。”她终究还是心虚的回了一句。   “嗯,走吧。”他知道她的性子,若是她不愿说那也问不出什么,还不如去问公主殿的人。   回到少元殿,按照习惯她应该睡到中午再起的,可是因为前几日总是做梦,现在倒是不敢轻易睡了。   她坐在床上拿出伤心剑,思考着这几日总是做和与女娥有关的梦,是不是因为这把剑的缘故。   可这样看又看不出所以然,别人又不知其中缘故,她倒有些想见一见那个阿神了,可是宁折的祖父都轻易不敢去见的人,她又有什么能力去见。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困意昏昏沉沉的睡了,果然,梦如期而至。   只是这一次,女娥已经嫁了阿神,她不顾家人和族人的反对,甘愿来到人界和阿神生活在一起,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甜甜蜜蜜,十分惬意。   虽二人浓情蜜意,但也有让女娥担心之事,阿神事凡人,凡人身体脆弱,很容易受伤,在阿神一次外出捕猎被兽所伤后,女娥便用禁忌之术将神力赐给了阿神。   当天晚上,赐神力后的副作用就出现了,夫妻之事上,原本一直是女娥占主导,可这一晚,他却十分主动,且因神力在身,又因女娥那几日身子虚弱,几次下来,竟是让女娥都受不住。--可谁都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有了神力身体强壮的缘故,却没料到,人终究是被神造出来的,即便拥有了神力,但身体却无法完全承受住这种力量,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   这一晚,罪恶的芽没有被切断,反而因为神女的滋养成长的更加茁壮,以致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梦里,那个和自己模样相似的少女并未出现,所以这个梦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的,但却让她想到宁折的父君曾说过,等她生产后,不论孩子是否健康,只要她接受,就可以让宁折赐神力。   如果将来她反悔不和离了,从而被赐了神力,会不会也会出现什么不可预料的事?   正想着,她的手指无意碰了一下伤心剑的剑身,一下子就被割出一条血口,鲜血汩汩的流下来,她忙将剑放下,找了棉巾按住伤口,正好阿元这时候被送回来了,她急忙出去就没将剑收起来。   而宁折,暗地里命人传来公主殿的一个近身侍奉宁好的宫女,虽那宫娥嘴严实,但宁折若想从宫娥的知道什么秘密,并不是嘴严就可以守的住的。   阿元被送走后,她又去了湖心岛,本以为会和往常一样,黎明前离开,可今日不知宁折是怎么了,前半程是少有的温柔,让她都怀疑这人是不是他,后半程却又不管不顾起来,一直折腾到了天亮,衣衫都是湿了干,干了又湿,让她一度觉得,他不仅仅是来孕育一个孩子的。   他似乎在纠结在挣扎,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要抓住救命的稻草,可是抓住后却又不知什么原因,甘愿松了手。   疲惫的回房后才发现剑上的那滴蓝色的泪痕,竟然浮上了一丝暗红色。   可因为太困了,她想着等睡醒后再找人看一看,于是将剑收了盖上被子睡去。   然后,果然又做梦了。   这一次,她首先见到的是那个少女,少女还是十三四岁的模样,比起那夜木屋前的杀气腾腾,现在她满眼都是担心。   少女急匆匆的向前急行,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要发生,她也紧紧跟在少女的身后,想要一看究竟。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少女在一座山洞前停下,她也跟着停下,立刻感觉一股热浪从山洞里扑面而来。   进入山洞后,才发现这山洞里有一座巨大的岩浆,火红的岩浆翻滚着,舔食着山壁,而女娥就顶着快要临盆的大肚子站在这滚烫的岩浆边缘,她的脸上水光一片,全是伤心的眼泪。   “阿娘,你站过来一点。”少女焦急又害怕的叫道。   孟如意这时候也才知道,原来的那个泥人小孩,竟然是女娥当做母亲了。   这样看来,她那晚说要杀的人,应该就是阿神吧。   “阿娘,你不要想不开,你还有我,还有肚子里的弟弟们。”少女小心翼翼的向女娥靠过去,然后跪在地上哭泣哀求:“阿娘,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们,求求你。”   少女害怕的哭声终于让女娥有了反应,她抹掉眼泪癫狂道:“我要铸一把剑,我要杀了他。”   爱的越深,伤的就越深,尤其她还是爱欲之神,被背叛后承受的痛苦也是别人不能想象的,所以一时发了狂。   “好,我来帮阿娘。”少女显然也因为阿神的所作所为生了恨。   二人在山洞里铸了一口铁锅,女娥取下左手的小指骨用作锻造的材料,以滚烫的岩浆为火,在山洞里铸了一天一夜,剑终于成了。--孟如意这才知道,伤心剑竟然是以神的白骨铸成。   女娥拿起滚烫的剑,不由自主的落下一滴泪,从此便有了伤心剑。   但因为她是神,铸剑时又是带了恨意的,所以眼睛里也含了恨,神剑沾了主人的恨后,立刻化了魔,反过来竟要反噬女娥。   女娥挺着大肚子,一时无法控制住,眼看就要被伤,一旁的少女飞身扑过去,以一颗护母之心祭剑,这才化去了神剑的魔性。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可怜那少女还没来的及再叫一声阿娘就惨死在了剑下。   女娥见状痛苦的长啸一声,随后吐出一口血来,虽孟如意不知这年轻的母女平常感情如何,但这一声绝望的长啸,这一口心头血,都可以看出两人感情必定不薄。   少女死后,女娥拼尽全力扣下少女的一丝魂魄,然后装在一只锦袋中,系在玄鸟的脚上,玄鸟带着锦囊,振翅向西飞去。   玄鸟走后,女娥拿着那把剑到了那个囚着数十个山魅精怪的地方,割断了她用神力温养的灵石幻成的锁,然后坐在洞中的一块石头上安静的等阿神回来。   可是,孟如意这时候已经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杀意。   男子陷之,犹可脱也。女子陷之,不可脱也。她终究,还是不忍心。   “她很傻很可怜是不是?”明明已经死去的少女,却突然又出现。   “你……你在和我说话?”孟如意吓了一跳。   少女点了点头。   孟如意怔了怔:“这几日的这些梦,是不是也是你做的手脚。”   少女又点了点头。   “可你不是已经死了么?”她摇了摇头,试图从梦中醒来,但是却没什么用。   少女回道:“我是已经死了,但是我只是身体死去,我的魂魄在祭剑之时,被封在了剑里,可惜阿娘当时神识混沌没有察觉,那蠢笨的灵石姐妹也不知我的存在,如今我已经与剑融为了一体,所以你才能将我从仙冢里拔出来。”   “那为什么我能将你拔出来?”这是她一直疑惑的。   少女转过身看着她:“你应该看见那只玄鸟带走了阿娘扣下的魂魄吧,我那缕魂魄后来被送入冥司,入了轮回,生生世世之后,成了你。”   孟如意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自己竟然……竟然是这少女的一缕魂魄。   “所以……我是你?”她嚅嗫的问道。   少女冷笑一声:“你当然不是我,虽然你的确是我的一缕魂魄,但已经这么多世了,轮回都入了无数次,我经历的你不曾见过,你经历的我也不知,我们各自有了各自的路,早就不一样了,我就是我,你只是你,只是我们毕竟曾为一体,所以彼此间还有感应。”   孟如意也知道,自己如今和这少女的关系,就像是祖辈的关系:“那你现在让我看到这些是……”   少女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道:“我要去杀一个人。”   “谁?”   “阿神。”   “阿神?”孟如意下意识的后退:你阿娘不是不杀他了么?”   “谁告诉你不杀的?”少女突然笑了起来:“阿娘不是不杀,只是来不及杀,她将一颗真心托付,换来的却是背叛,虽然说阿神可能是事出有因,但是他完全可以告诉阿娘实情然后一起想办法解决,可他做了什么?而且,阿娘死后,我的那两个弟弟被及时剖了出来,本来他可以将他们抚养成人的,可他又做了什么,他将我两个弟弟封印,弟弟们如今生死不明,他不配为人夫,不配为人父,这种人,为什么不杀?”   最后一个杀字,她说的极其冰冷,可见杀意已决。   “可你被封印剑中,要怎么杀?”孟如意担心的问道。   少女淡淡一笑,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借你一用,不就可以了。”   “我?”她警惕的后退:“你要附我的身?不行,我不能离开这里,我要救阿元的。”   少女却摇了摇头:“你不用离开这里。”   “为什么?”   少女附在她的耳旁:“因为,阿神早就来了,你以为,他真的在避世,什么都不知道么?” 第50章   少女说的没错,阿神的确来了,他来的悄无声息,此刻就站在少元殿的宫门外。   宫娥仙侍神差来来往往无数,但没有一人发现他的存在。   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宫门前,一身白衣,眼下一颗朱砂泪痣,注定了他这一生被爱欲所累,虽会出人头地,但必经生离死别,夫妻散。   “既然来了,何不来找我一叙,站我孙媳殿前,可是失仪。”一缕细微的声音清晰的传进阿神的耳朵里。   阿神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知我想见的不是你孙媳,何必挖苦我。”   宁钧冷笑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过来吧。”   阿神叹了一声,抬脚慢慢离去。   殿中,孟如意猛的从梦中惊醒,心脏突突的跳着,几乎就要冲出胸腔。   “来人,快来人。”她终于第一次使唤少元殿的人。   立刻有专门侍奉宫娥快速走进来:“娘子有何事?”   “你现在就去将少君请回来,就说我有要事,快点。”她第一次这样的紧张,既然那少女能够三番五次的主导她的梦,那想要附身控制她,估计也不会是难事。   “是。”宫娥匆匆离去。   可是,困意还是止不住的袭来,为了不让自己再睡过去,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但那个她不想听见的声音还是在身旁响起。   “没用的,有了你的血,我已经可以不再受限制了。”少女在她身边坐下,然后又贴过来威胁道:“一直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妹汐,我建议你啊还是乖乖的听我的话,否则若是我真附了你的身,阿神还是要被杀的,而且大家都会认为是你干的,不仅如此,你男人还要被我睡,你儿子也要叫我娘,你不介意么?”   啪的一声,孟如意狠狠一耳光甩过去:“闭嘴。”   她这些年隐姓埋名的生活,所以性子也十分忍耐,但现在实在是忍无可忍。   妹汐被这重重的一巴掌打的偏过头去,她捂着脸,眼睛震惊的看向孟如意:“你竟然能打到我。”   --她说的是不是“打我”,而是“打到我。”   孟如意怒道:“你若再出言不逊,我还会不客气。”   妹汐忽然就笑了起来:“那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否则等阿神把你杀了,就算不是我,你的男人和儿子,还是会便宜了别的女人。”   “可阿神为什么会杀我?”孟如意不解。   妹汐看向伤心剑:“因为这把剑,是这世上唯一能杀死他的东西,你觉得,他会让你这个持剑者活着么?”   宁折赶回少元殿的时候,妹汐已经回到剑中,只剩孟如意独自低头坐在床边,神色紧张又害怕。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两人相处这么多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   孟如意听见声音突然下床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眼睛里全是害怕的泪水。   他身体不由一震,眼睛里也是不敢相信,因为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拥抱他,他怔了那么一会儿,回过神后内心一阵酸楚的欣喜,他轻轻拥住她:“怎么哭了。”   “我做噩梦了。”她抱着他有力的身体,如凌霄攀着高大的木棉:“我梦见因为我拿了伤心剑,那个阿神要来杀我。”   宁折低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低声安慰:“只是一个梦,阿神隐居已经十万年,从不出世,你不用担心。”   孟如意摇了摇头:“不,我梦见他已经来了,此刻就在神君的宫中。”   这些事她当然是不知道的,但是那个妹汐和阿神都是同一时期的人,少女自然能感应到。   但是,她也不能听信妹汐的一面之词,也不能一点都不信,所以她要做好完全的准备,而宁折就是她准备的第一步。   可她又不能告诉他实情,因为妹汐叮嘱过,如果被阿神知道她被封在剑中,阿神就会知道他的秘密守不住了,那么谁都别想活了。   既然阿神与冥司有来往,可见并不是像宁折说的那样十万年不出世。   所以如今敌友不分,她还不能直接告诉宁折。   “你若不信我,大可以去神君宫中看一看,你还记得我说的青黛院子里见到的那个白衣白发有泪痣的人么,他就是阿神。”她抬着泪眼看着他。   女人的眼泪,永远是最好的武器,虽然她从未用过,但这点道理也是懂的。   因她从未在他眼前这样的哭过,宁折以为她是真的吓到了,并未多做他想:“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去祖父宫中看个究竟,你等我回来。”   宁折走后,妹汐又从剑里出来,等宁折的期间,孟如意回想着灵石姐妹说的那些事,于是问道:“你现在有你两个弟弟的消息么?”   妹汐眼神微微闪动:“不知道。”   但其实,她早已经知道,灵石姐妹被抓的那天,她就已经知道洛衡是当年的双生子中的一个,但事情急不来,她得先除掉阿神,然后才能去找弟弟。   “你问我弟弟的事,是不是因为你担心你的儿子?”妹汐问道。   孟如意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肚子:“嗯,我很担心如果没有生出健康的孩子救不了阿元。”   “健康?”妹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别人说你孩子有病你还真认为有病么?混沌初开自现在,仙神们的自以为是的毛病还真是一点都没改啊,遇见比自己强大的,不是想着怎么共同相处,而是处心积虑的安个由头将人杀了。”   孟如意何尝没有想过这一点,但现在听到妹汐这样说,还是心里难过:“你的意思,半人半仙神其实并没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自以为是的仙神。”   妹汐回道:“你又何必问我,你心里不是早就知道么,世上犯错的仙神那么多,为什么就你的孩子要死去。”   孟如意缓缓握住双手,心里打定主意,如果阿元治不好,她也绝不能让他就这么被杀了。   妹汐见她心神已经被动摇,趁热打铁道:“如果他们真的要杀你的孩子,你就去找我弟弟们吧,我母亲是上古大神,她的孩子也绝对不会差,冥司虽是可以对抗九重天的存在,但它也是这三界秩序的维护者,你不要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们身上。”   孟如意点了点头,因为宁折的父君曾经说过,如果真的治不好,阿元再伤人之时,就是殒命之日。   半个时辰后,宁折终于回来了,但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样,在不在?”她担心的问道。   宁折点了点头:“的确在。”   “他来做什么,不会只是来见你祖父吧。”   “不是,他是想让你帮着去杀两个人。”   “杀人?”她从未想过阿神的目的是这个,不仅仅是她,就连妹汐都十分不解。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他要我去杀谁。”   宁折回道:“洛衡和封宋。”   ————山洞。   --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十几个神灵精怪,每个人脖子上都有两个牙孔,孔中还有血渗出。   这些精怪中间,洛衡正抱着一个鹿精在吸食,他如今的食量越来越大,以前一天只要四五个神灵精怪即可,如今一餐就要十几个。   绿薇蜷缩在洛衡找来的床榻上,眼睛里都是恐惧。   洛衡吃饱后终于抬起头,抹掉嘴角的血对她道:“你放心,我没有杀他们,晚上他们就会醒过来,到时候我会抹了他们记忆放他们走的。”   他终究还是顾及她对他的看法,他不想她害怕他。   如今的他,神力已经觉醒八成,神力的作用下,除了身体更加的强健,容貌也更加的绝美非凡,也更加的邪性。   这种邪性,表示他将不会再遵从以前学的那些人伦道德,他会更加追从本能。   就比如现在,他已经吃饱喝足,封印了十万年的繁育本能也觉醒,所以现在他哪也不想去,只想和自己的女人在一起。   他走到榻前坐下,这榻是他专门去江陵城带来的,地上石子太磨人,不能尽兴,还是这睡惯了的榻舒适。   绿薇见他过来,又往后躲了躲,可是脚踝上的金链绷的太紧,她已经无处可躲。   可他却没有像前几日那样对待她,而是从怀里拿出几包用油纸包好的东西:“这是你以前喜欢吃的香云酥和八宝鸭,还有一瓶青梅酒。”   打开油纸,入口即化的香云酥完完整整一点都没破损,八宝鸭也还是热腾腾的,可见他也是小心翼翼的带回来的。   绿薇看着这些东西,心中也是酸楚,因为这本不是她爱吃的,而是封宋喜欢的。   原以为,自己死了,一切就解脱了,可没想到,事情根本没有任何改变,她还是逃不脱。   “既然你……你不是凡人,是不是封宋也……”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洛衡拿着一块香云酥喂到她嘴边:“你吃了我再告诉你。”   她终于张开嘴咬了一口,很酥很香也很甜,可她的心却是苦的。   洛衡的神色冷了下去,他喂的东西,她从没这么顺从过。   她吞下嘴里的食物,眼睛期待的望着他。   “是,我们是双生子,我不是凡人,他自然也不是,但你也别想他来带你走,他如今还是凡人之躯,无法动我分毫,而且,他昨天刚立了新后,我今日去皇宫看他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但他还未出寝宫。”他没有隐瞒的说道,故意说封宋立后之事,也是想让她断了念想。   可他还不是太懂女人,他这样说只会让绿薇更加的将封宋藏在心底,因为在她看来,她如今又成了洛衡的女人,就算想要和封宋再有什么,也是不可能了。   “你得多吃一点,虽然你是仙躯,但我现在处于繁育期,接下来的几天,你可能都没时间吃东西了。”他说着又撕了块鸭肉喂到她嘴边。   可她却害怕了:“你……你是要我为你繁衍子嗣?”   他听出了她的害怕,听出了她的不愿,他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怎么,你不愿意?可为什么昨晚,你却缠的我那么紧,你难道不知道,越深就越容易受孕么?”   这样的话语,无疑是让人难堪的。   绿薇微微抖着唇,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因为她昨晚的确那样做了,可她那样做只不过是想让他快点结束罢了,却没想到他原来都知道,也让那事成了他今日羞辱她的话语。   他也知,她虽平日看起来满不在乎,可内心却极其保守,否则也不会那时在知道他和封宋是亲兄弟的时候决绝的吞烟土而亡。   可是,她什么时候也能看到他的内心。   那几块香云酥,他终究是没让她吃完,他在她面前,一向没有很好的定力,即便是现在已是神躯,却每时每刻都在想着那凡俗之事。   曾经欢好过的床榻,再次无节奏的响起,那纤细的手指,起初还紧紧拽着一方被角,可到了后面,也无力的垂下,随着身上那人的节奏,时而慢时而快的轻晃着。   而那全身蕴满力量的男人,即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捏开被他吻的嫣红水润的唇,将自己最精纯的灵力喂给她,强迫她保持清明。   他不仅仅希望自己在她的身体里,也希望在她的眼里,心里……   他也真心想和她有一个孩子,一个和阿致一样可爱的孩子。   于是带着这份希望,他紧紧捉住她的身体,双臂充满了力量,让自己一次一次进入那孕育之地。   绿薇清晰的感觉着他的目的,终于忍不住眼泪滑落,可最后,都被他温柔的吻干。   她闭上了眼睛,感觉到他即将爆发,而她,也只能去承受。   可没想到,他最后却退了出去,未将白物留在她那里。   他终究还是心软了,他总是会对她心软,所以才一次又一次输给了弟弟。   当他结束第一场欲宴时,崇山峻岭之外的山脚,一队装备精良的修仙者正在准备深入群山。   “陛下,这里的确有大蛇的气息。”老练的捕蛇者闻了闻树叶上的味道后说道。   “好,带上准备好的东西,弃马登剑,我们飞去过。”封宋眼神凌厉的说道。   “可是陛下,您是万金之躯,这些事还是我们这些修仙之人去做吧,否则万一您有个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有人劝道。   封宋“铮”的一声祭出灵剑熟练的踏上去:“朕虽是皇帝,但你们别忘了,朕也曾立于摘星楼,斩妖兽无数。”   修仙者们敬佩的看着御剑而上的他,纷纷登剑追随,一时间,山脉的上空,都是身手矫捷灵力强大的修仙之人。   可是,以凡人之力,能争过神么?   ————冥司。   忘川河畔。   微风吹着阿神的白衣白发,也吹着孟如意手上伤心剑的剑穗来回摇摆。   “你是真的要杀了你的孩子?”孟如意问道,比起宁折刚告诉她的那会儿,她现在已经平静了许多。   阿神点了点头。   “为什么,难道你从未喜欢过女娥,所以才可以这样漠视她的孩子?”她为女娥不值。   阿神目光幽深的看着忘川:“这十万年,我也没想明白对她的感情究竟是喜欢、是崇拜、是炫耀、还是服从。”   孟如意本以为他会回答喜欢或是不喜欢的,没想到他的感情竟是这样的复杂。   “但我知道,我从没漠视过她和孩子,如果她还活着,我肯定会像你一样,不顾一切的也要同她生一个孩子来救我那两个儿子,可她死了,所有的希望都没了。”阿神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平静,就像亘古不变的星河一般,安静的接受了现实。   “若是不杀,会有什么后果吗?”这是她现在很关心的。   阿神回道:“你可曾听说过鹏?”   “听说过,那是食尽三界的存在。”她回道。   “没错,食尽三界的存在。”阿神语气淡漠,似乎并不将鹏视作危险,“但是,鹏十万年才出了三只,但如果我的两个儿子现在不控制住,不出一年,三界内恐怕要有几个和鹏一样的东西了。”   “您这话什么意思?”她不明白。   阿神伸出手,看着掌中的一道至今未长好的伤疤:“当年我的两个儿子吞食阿娥的元丹后,已经被众神视为不详,本要当场斩杀,我当时因阿娥死去,神智不清,是神鹰长老求情,以我的神力将两个孩子封印,借此拖延时间试图找到解决方法,可是十万年过去,并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封印的力量也消失了,两个孩子如今也长成了人,现在他们已经进入繁育期,必定会找女子繁育,一旦孩子生出来,那就是和鹏一样的存在,而且因为繁殖能力强,数量也会比鹏更多,最后食尽三界,再互相残杀,我不想看见这样的惨剧,既然都要死,何不让他们现在就离去。”   “不,不会的。”孟如意斩钉截铁的说道:“您的次子,已经有了孩子,但是那个孩子如今很好,很乖,并不是您想象中的恶魔。”   阿神眼中有着慈爱:“我知道,你说的是封宋和绿薇的孩子,那孩子的确很乖,很好,但那是他神力没有觉醒的时候和绿薇所生。我想你已经听过我的故事了,我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就是神力影响,那两个孩子虽是半人半神之身,但若是神力未觉醒,子嗣便都是正常的,可如今他们已经有了神力,便再也没有可能了。”   他说完这些,剑中的妹汐却并不相信,她坚信阿神是抛妻弃子之人,他要杀自己的儿子,不过是怕儿子回来找他报仇。什么神力会影响子嗣,都是骗人的,都是他的借口罢了。他若是真心有愧,当初就应该随主母去了,而不是还活了这十万年。   “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她在孟如意的脑中尖叫。   但孟如意却没有动手,因为在来这里同阿神谈话前,宁折还告诉她一个秘密,阿神在女娥死后,他自己给自己动了宫刑,如今早已不能人道。   一个男人,一个深陷爱欲的男人,竟然能对自己下这般狠手,应该是想斩断之前的罪恶吧。   可是,一个男人,一个尝尽极致欢愉的男人,真的能轻易舍弃那孽根吗?   宁折告诉她这事的时候,她问过这个问题,宁折当时的回答是:我不知道别的男人会如何,但是我做不到。   虽她内心气着这话,但也知这是事实,男人重欲远甚女子,很多人都应该同宁折一样的选择。   所以,她现在是要相信阿神,还是相信妹汐。   还有,绿薇是不是被洛衡给掳走了。 第51章   阿神的提议,由不得孟如意不答应,因为即便是冥司,也要给阿神这样的上古之神三分薄面。   但能杀死洛衡和封宋的伤心剑,如今也只能她控制,所以杀与不杀,主动权还在她手里。   只是,伤心剑是女娥用自己的骨头所铸,如今要被用来杀自己的骨肉,如果她泉下有知,该是何等的伤心。   妹汐也是恨极,只可惜她只是剑灵,已经认了孟如意为主,除非孟如意死了,否则她根本就没办法违抗主人的意思。   洛衡和封宋大概位置被找到的时候,正是她和宁折孕育的最后一夜。   这一夜,也可能是两人这一生最后的一次。   所以,两人的心情也是不一样的。   --宁折这十五日以来,第一次吻了她,虽然上一次他喝的醉醺醺的进入她的房间,说那次吻是练习,可前十四夜,他却根本没吻过。   时至今日今时,他才又捧住了她的脸,身体交融,唇齿纠缠。   她也没有拒绝,如果这是最后一次,那就随着他吧。   月光之下,温柔缱绻,渐渐的,她也有些恍然了,便不由自主的抱住了他结实匀称的脊背,随着他衣衫的松开,她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只见他右臂上,竟有铜钱大小的一个伤口,伤口还在渗着血丝,可见是新伤。   可是,他怎么会是受伤的?   虽说他年纪轻,修为还不算高,但毕竟生来就是仙胎,自带神力,家世又尊贵,谁又敢伤他?   “你受伤了?”她微颤的问道。   他没有回答,只用大手扣着她的头,不让她看他的伤处。   可她却忍不住,小心的伸手去抚那伤口的边缘,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语气也狠了些:“不要碰。”   很明显,他是疼的。   可是,即便疼着,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行动能力,或许这疼比起这最后一夜,是微不足道的。   他不愿说,她自然也不会问了,手也从他的肩上滑落虚虚的搂着他。   东方快要发白的时候,两人才缓缓分开,朦胧的晨光下,他半垂着眼,将一枚鳞甲交到她手中:“虽然你已经有了伤心剑,但你修为毕竟不足,这鳞甲能够由心所控自动防御,可以弥补你修为上的弱势。”   那枚黑色的龙鳞在她的手中沉甸甸的,甚至还有温度,犹如活物一般。   她握着龙鳞愣了愣:“所以,你胳膊上的伤,是你剥了鳞甲。”   “嗯。”他应了一声:“这也不是因为你,这枚鳞甲给你,只是为了保护阿元和将来的孩子。”   他这样的一句,让她一颗已经震动的心,又平静下去:“我知道了。”   她听人说过,龙鳞是极厉害的法器,不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是绝佳,但因为龙的修为极高,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所以无法取得龙鳞,除非龙自己拔下,而拔龙鳞又极痛,因此三界内龙鳞兵器极其稀少。   “还有,这次我会和你一起同阿神前去,但你要记住,不论他们父子三人出现什么样的冲突,你都不要太接近,除非洛衡和封宋完全被阿神制伏,你再上前不迟。”他又叮嘱道。   她紧紧握着龙鳞:“一定要杀么?”   他点了点头:“以目前的情况看,没有别的选择。”   “那如果阿元没有治好,你们也打算像对洛衡封宋那样来对他么?”她忍不住问道。   “不会的,阿元肯定可以治好。”   “如果没有呢?世上无绝对不是吗?你是不是也要这样杀了他?”她一连问出三个问题,可她又怕听到答案。   “不会。”他斩钉截铁的回道,眼中是极其凌厉的神色:“我不会杀我的孩子,但是,洛衡和封宋,与我无关。”   他的回答,是典型的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绝不许负我。   不是他不珍惜别人的性命,只是有轻重,有取舍罢了。   “所以,你最好生个女儿出来,否则,就准备带着孩子跟着我亡命天涯吧,即便你不喜欢也得忍耐。”他威胁的说道,可这威胁却又是最强的保证。   她张了张嘴,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稍稍落地了。   ————山洞中。   洞中的深潭中,金色的大蛇在潭中游弋,此时它已经不是人身蛇尾,而是完全的蛇的形态。   虽它没有龙族那样极具标志性的龙角和四肢,但它来自于上古神族女娲一脉,本身就是神秘强大的,再加上身上那紧密排列的暗金色的鳞甲,告知着世人它的高贵。   随着它在潭中的游动,水中和空气中都有着甜麝的味道,那是他已经进入繁育期的信号。   本来,神兽进入繁育期后会时时刻刻和配偶保持繁育的状态,但它喜欢的配偶现在已经精疲力尽,且它蛇的生理特征已经完全显现,它怕继续下去会伤了她,所以选择将自己泡在这寒潭里。   绿薇现在正无力的躺在榻上,她昏昏沉沉的睡着,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见封宋的时候。   倾盆的大雨下,废弃的旧宅中,湿了衣的醉酒少年,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温凉的手抚着她的面容,眼睛里一片温柔:“你长得,真像我一个朋友。”   可如果只是朋友,怎会让他的眼神如此温柔,又如此小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避她如蛇蝎,他的眼神,刺痛了她。   于是,她便化作了蛇蝎,缠上了他要他负责,否则就让他身败名裂。可那时候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若是他真走了,她也找不到他。--可是,不知为何,他相信了,将她带在身边。   那时的他,住在一个寒酸的小屋中,做着帮人写书信的活计,她并不知道他是为了任务故意伪装了身份,还以为他真的只是个穷小子。   起初的几日,两人相安无事,她睡床上,他睡地下。   她因为自己诓骗了他,心中有愧,便白日出去做工,晚上回来做饭浆洗,小小的木屋,因为多了一个人,也渐渐有了温度。   那时候,她是打算攒些银钱就离开他的,而他也是打算任务完成就回无定仙门,谁也没有想到日后会纠缠在一起。   发生改变的那一天,是两人相处的第七天,那天下着小雨,她下了工正往回赶,却被街上几个地痞无赖盯上拖进了巷子里。   那条巷子很深,地上全是肮脏的泥水,那些人捂着她的嘴将她拖到巷子的最深处,就算有人经过,也没人赶来相救。   她拼命反抗,却被重重的的打了几耳光,当即就被打的不能动弹。   那时候,她绝望了,她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这辈子要被如此对待。   可就在她快要昏过去的时候,她看见了他,看见他将那些人一个个的打跑,然后皱着眉头问她:“能起来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哭,哭的脸上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   “女人真是麻烦。”他嫌恶的用干净的衣袖轻轻的擦了她的脸,然后将她抱在怀中向巷外走去。   那时候,她虽昏昏沉沉的,但也能感觉他身体很暖,胳膊很有力,在经过那些绝望的黑暗之后,她第一次有了安全感。   当夜,她就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之间,她看见他不耐烦的给她喂水,她呛到了,他又不耐烦的帮她顺着气。   后半夜,她又冷了起来,他又嘟囔着爬起,将所有的被子和衣服都给她盖上,可她还是冷,紧紧拽着他的胳膊不让离开,就像溺水的人抓紧唯一的一块浮木。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刚一睁眼,便看见趴在她身前的睡着的少年,他眉目如画,鼻梁挺翘,薄唇温润,虽眉头皱着似有不耐,但一只干净有力的手却握着她的手。   也许是感觉到她醒了,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因为是刚醒,眼睛里雾气蒙蒙的,有着世人早就丢掉了的纯真。   那一刻,她觉得心跳都停止了。   --后来她想,她喜欢上封宋,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   他是干净的,强大的,所以卑微的,肮脏的她,从此站在泥泞里,一直仰望着白云上的他。   为了留住他,她谎称自己怀孕了,本来这样的谎言一戳就会破,毕竟哪里有五六天就知道怀没怀上的。   但只知情事不知孕事的少年,哪里知道这些,以为男女只要在一起,就一定会有一个孩子,所以他留在了她身边,将自己对别人青涩的暗恋埋在了心底。   虽然他留了下来,但她知道事情总有败露的那一天,所以她必须真的怀上一个孩子。   于是,她在夜里抱住了他。   起初他还是克制的,可毕竟年少气盛,血气方刚,而且她又那样的美貌,那样的温柔似水,渐渐的,在她的诱惑和诓骗下,不知人心险恶的少年开始沦陷、沉迷,以致妖兽除掉之后,他都没有立刻回去。   白日里,从未做过饭菜的少年开始学着为她做饭菜,虽他修为极高,可做这些事的时候却有些笨拙,不是剁碎了砧板,就是差点烧了厨房,不是饭做糊了,就是菜做咸了。   可是,这样笨拙的他,她也是满心喜欢的,因为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人在为她付出,即便这个人是她诓骗来的。   到了晚上,笨拙的少年便变成了凶猛的虎狼,虽无人教导却也无师自通,只是时常不知轻重,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可每每这时,她反而更加紧的抱住他,因为痛着的才是真实的。   好在少年也不是毫无察觉,知道自己莽撞了,于是放缓了动作捧住她的脸,温柔的亲吻她的唇,然后附在她的耳边,乖乖的道着歉……   梦到这里的时候就结束了,其实她过去也常梦见封宋,但他知道事实真相后离开的那些事,她却总是不敢去梦。   因为他离开的时候,满眼都是恨:“沈傲雪,你活该一个人孤独终老。”   是啊,她毁了一个干干净净的人,活该一个人活在地狱里。   在他走后的第三天,她开始恶心呕吐,她心心念念的孩子真的来了。   可是,来迟了。   “你又梦见他了?”洛衡不知何时来到床前,他又恢复了人形,头发上睫毛上身上都是晶莹的水滴,一点一点的从结实有力的身体上滑落。   她偏过头,不说话。   但她即便不说,他也是知道的,毕竟同床共枕五年,他怎会不知她的心事。   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她心里的人会是自己的亲弟弟,但即便知道,他也不会放手,她是他少年时就喜欢的,怎能轻易放弃。   他又撑开了她的身体,强催着这娇弱的花为他绽放。   山洞外的结界开始晃动,但洛衡似乎并不担心,他甚至抱着她站起,完全不将外面那些人放在眼里。   “有……有人来了。”她语不连贯的说道,她希望有人来,但又怕害怕有人来。   “我知道。”他浑身的肌肉绷成了一道道凌厉的线条,眼睛淡淡的扫向山洞外,他知道谁来了。   “你放我下来。”她终于哀求她,这样不堪的一幕,怎能让旁人看见。   他没有理会她,只更加蛮横的对待她,因为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   山洞外,封宋带着众多修仙者研究着怎样破除这结界,可他手一放上去,竟然穿过了结界,但其他人却还是被阻拦在外,显然,设结界的这个人是故意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他一人进去。   “陛下,不可,您快点回来。”所有人都焦急的劝着。   封宋感觉着这结界的气息,不知为何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甚至,他能感觉到设这结界之人没有害他之心。   因为,这结界是温和的,没有杀意的,否则这么强大的力量,早在他触碰到的那一刻就伤了他了。   “无妨,朕先进去看看,万一朕有不测,还请诸位能好好辅佐太子登基。”他本可以离开的,但心底却有个声音让他留下来。   这个声音从前两个月就开始了,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一般,引着他前来,让他放弃所有都不惜。   众人被结界隔着,虽有心伴驾,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君主走进去。   封宋一边向山洞走去,一边警惕的看着四周,但是危险依旧没有出现,倒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麝的味道。   闻着这味道,他心中一惊,渐渐的,目光也危险起来。   这味道,他是熟悉的,因为他身体的味道也是这一种。   他已经猜出这结界之人是谁,只是,为什么那个人会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他又凝神听了听,耳朵里传来了男人沉重的呼吸和女子的哀求之声,而这女子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   是她吗?是她还活着吗?   他突然觉得脚有千斤重,无法向前,但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最后,还是坚定的向前走去。   终于,他走进了洞中,男女欢愉的声音也停止了。   明亮的火珠之下,他看见了他失踪了三年的哥哥,人神蛇尾,尊贵如天神一般。   而瘫坐他哥哥身边那脸色苍白,神色凄然的女人,正是他以为已经死去的心爱之人。   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他仿佛静止了一般,震惊、疑惑、愤怒、酸楚,齐齐涌上心头,他紧紧握着拳头,极致的情绪冲突,让他的身体出现了可怖的变化。   他和他的哥哥一样,也生出了金色的鳞甲,修长的双腿也变成了有力的蛇身,唯一不同的是,他哥哥胸前的一刀剑伤模样的疤痕,他生在了眉心处。   随着一阵剧烈的头疼,那些被封印的记忆,潮水般的涌入。   他记起了和哥哥在神鹰家族刚醒来的时候,年幼的兄弟俩调皮不顾族长的叮嘱,偷偷溜到了后山去,却不想为了追一只会唱歌的鸟越跑越远。   后来,一个提着剑浑身是血的美貌女子突然出现,一剑刺入他哥哥的心口,一剑刺入他的眉心。   他和哥哥都倒了下去,但刚刚还不由分说的杀他们的女子却突然弃剑抱住了他们,她自责又害怕的大哭着,拼尽全力的想要用灵力救活他们。   可是,那剑刺的太深太深,伤了心,也伤了神……   而绿薇,看到来人竟然是他,更如万箭穿心。   上一世,她本就是为了摆脱这人伦的漩涡,所以选择了自杀,可没想到,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三人之中,唯有洛衡最平静,因为这一切本就是他引导发生。   上一世傲雪的死已经告诉他逃避不是办法,不如坦然面对。   只是,他私心的占了先机。 第52章   三人这样的相遇,最难堪最无助最痛苦的,自然是绿薇。   虽然她现在身上穿着落衡为她准备的衣衫,可她却依旧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了在大街上示众。   她低着头,紧紧拽着衣服,想将自己遮的严实再严实,就连露在裙外的半截脚也缩进衣衫之中,只是那脚上的金链,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这样的情景,就算一个人再愚钝,也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   不由自主地,他提剑向前走了两步,可最后却又停下,因为他看见她在躲,在流泪。   她,在害怕他的靠近。   可是,从前的时候,她从不怕他的。   他十七岁时与她初识,她便坑蒙拐骗全对他用了个遍,甚至还以怀孕相要挟,后来知道真相后,他的确是很生气的,直接离她而去。   可在第三天他就后悔了,放下尊严返回去找她,却见柴门紧闭。那天,他寻遍全城,去了她常去的地方去寻,都没有她的消息,后来,还是邻居告诉他,她跟着一个有钱的商人走了,欢天喜地的,感恩戴德的走了。   他怕邻居骗他,又等了她三天,可她真的再也没出现过。   后来再相见,已经是三年后,她满头珠翠,浑身绫罗绸缎出现在她面前,可笑她还以为他没认出她,全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更可笑的,是他自己,以为她真的是为了过富贵的日子跟了富商,他忘了,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样清苦的生活,她一句怨言也没有。   他应该早点明白,她是喜欢他的。   那天之后,他跟踪孟如意找到了她的住处,知道了她依靠的男人是城守,也知道她有了一个两岁的儿子,那个儿子,叫阿致,而“致”字,是那时候他以为她真的怀孕了,提前给孩子取的名字。   他隐隐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于是暗地里去调查,才知她是大着肚子来的江陵城,遇见城守后没多久就生了,然后为了孩子,做了城守的女人。   所以这个孩子并不是城守的。按照时间推算后,他才知道,阿致是自己的儿子。   于是,他去找她,可她却问:“你是因为孩子才来见我的么?”   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孩子而来,还是因为她还来。   她见他不说话,轻轻的笑了笑,穿着那单薄的衫子,暧昧的贴近他,蹭着他:“你放心,孩子不是你的,我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但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再帮你再生一个,毕竟,我以前骗了你,就当是还你的。”--这句话,她说的轻佻,眼中满是他没见过的风情之色,就好像她真的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一般。   他本是嫌恶她这般的,可那天之后,他却又忍不住的经常去看她,发现她每日沉迷烟土,在缭绕的烟雾中发呆,然后等着城守的到来。   当他看着她和城守一同进入房间的时候,他嫉妒的满目赤红,方知自己从未放下过与她的那段感情,即便是她欺骗的他,伤的他……   可是,他好像没有机会了。   后来,一个大雨瓢泼的晚上,她突然出现在了摘星楼下,虽无定山就在江陵城,但从江陵城中到无定仙门还是路程极远,且就算到了无定山,从山脚到摘星楼也得一个多时辰。   可柔柔弱弱的她,硬是走来见他了,浑身湿透,衣衫上全是泥水,头发散乱,鞋子也丢了,可见一路上是摔了很多次才走到这里。   他开门的那一瞬,她扑进了他的怀里,用尽力气的抱紧他,不说话,只是哭,哭的肝肠寸断。   而他,也是慌了,一遍又一遍的为她抹去泪水,一遍又一遍的安慰:别怕,有我在。   那天他才知道,是城守的幕僚认为她乱了城守的心智坏了大事,所以将她绑了准备投入江中,好在她机智,挣脱了绳索逃了出来。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城守就是自己的亲哥哥,也不知他要谋的大事是要争夺皇位。   如果他当时知道洛衡是他手足,他一定不会带着她逃走,不会在她噩梦惊醒的时候任由她抱住,不会在她亲吻他的时候依然去回应,更不会与她痴缠。   因为,如果他没这样,她就不会在后来知道他们是亲兄弟后羞愧自杀而亡。   一女侍二夫本就已经违背了道德人伦,更别说她的两个男人还是亲兄弟。   可现在,这一切又在重演,他的哥哥占了先机,将她变成了他的女人,还故意让他看见这一切。   他知道,洛衡在报复。因为当初他带着她逃走的时候,他明知洛衡追来了,却还将她搂在怀里肆意亲吻,向情敌宣示自己才是她爱的人。   他们两兄弟,即便从小分开没有一起生活过,但,骨子里都是相同的。   “坐吧。”洛衡拿过衣服披在身上。   他没有理会,直接走到绿薇身边斩断她脚上的金链,将外衣解下披在她的身上,然后抱着她准备离开。   可她却紧紧抓着床腿,眼泪湿了脸,前世的乱,此刻又重演,就算跟他走了又能如何。   而且,她见识过洛衡的强大,虽封宋现在也已经变得和洛衡一样,但不管如何,她都不希望他们像从前那样打的两败俱伤。   “你走不出去的。”洛衡淡淡的说道。   “那你大可试试。”他祭出宝剑。   但洛衡并未动手:“不是我让你走不出去,而是我们的父亲不会让我们活着走出去。”   “父亲?”封宋此时才觉醒,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洛衡点了点头,将父母和他们半人半神的事大致讲给他听了:“所以,今天我们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   “那你就更不应该把她带来。”封宋愤怒的说道。   洛衡扭头看向绿薇,以一种像是道别的话语轻言:“可我很自私,我希望我死的时候,你能够在我身边。”   绿薇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兄弟二人竟然是在被上神追杀的。   洛衡说完这一句,突然闪电般的袭向封宋,封宋虽然感知到危险,也能够做出抵御,可他毕竟才觉醒,哪里是觉醒已经三年的洛衡的对手。--嘭的一声,封宋重重的撞向山壁,可撞上去后,他并没有落下,因为山壁上浮出无数花纹繁复的密咒,将他紧紧束在山壁之上,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而落衡,手中幻出一把玉色的匕首向他走去。   绿薇见到那把匕首,眼中都是惊惧,她扑过去一把抱住洛衡的腿:“不要,求求你,只要你放过他,我愿意什么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她哀求着,声如杜鹃泣血。   洛衡怔了怔,嘴角一抹凄然的笑,他祭出金绳锁住她,然后继续向前,手起刀落的剖出了封宋的元丹。   “不要。”她撕心裂肺的叫了一身,然后昏倒在地上。   但很快,她又在一片温暖的气流中醒来,是洛衡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了她,她身上的金绳也没了,他恢复了她的自由。   她厌恶的、狠狠的推了他一把,却没想他竟然就倒了下去,像是没有一分力气一般。   但倒下的那一刻,他却小心翼翼的护着手上的一朵红莲,红莲中,竟然是封宋正安睡的魂魄。   这时,她才发现他的心口竟然被剜了一个洞,那原本应该有心脏跳动的地方,却是空空一片。   “拿着吧,每三日以一盅心头血喂养,三百三十三天之后,他便可以恢复了,那时候,他将会是完完全全的仙神之体,不会再被追杀了。”洛衡苍白着脸将红莲递给她。   她大脑一片空白的接住那朵红莲,红莲温热,甚至还在有节奏的跳动,像是一颗心脏一般,她意识到了什么:“这……这是你的心?”   他强撑着坐起:“嗯,你可要小心一点,我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练成,你可别摔坏了。”   她明白了,他不是要杀封宋,而是要救封宋,而且是在三年前就开始这个计划的。   “可你要怎么办?”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   “我没事,我已经吞了他的元丹,如今我已经得到了我母亲的全部力量,那些人奈何不了我,但是,我以后可能会变得没有人性,所以,你要是见到我,一定要远远的躲开,否则,我会吃了你的。”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是冰冷的寒意,似乎他现在就要吃掉她一般。   她本就怕他,这样的话语让她身体不由颤抖。   “你现在就走吧,否则,那些人来了,你也走不了了。”他威胁完,幻出真身,向封宋的蛇身游去,然后肆无忌惮的吞食起封宋的身体。   浑身是血的他,犹如最可怖的修罗一般。   她慌忙从地上站起,跌跌撞撞的向山洞外跑去,但在跑到洞口的时候,她却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去,但终究什么话都没说的离去。   昏暗的光线下,金色的大蛇闭上了眼睛,它的眼角,有晶莹的泪水滑落。   ————孟如意和宁折随着阿神来到大山的时候,正是太阳落山之时,天上的火烧元绚烂如凤凰的羽毛一般,壮阔又瑰丽。   阿神白衣白发走在前面,神色平静,不像是去杀自己的儿子,倒像是去郊游一般。   这样的父亲,看的孟如意心寒。   “你看见了吧,他就是这样无情的男人,所以你千万不要帮他。”妹汐感受到了她心里的情绪,趁机劝道。   可是,这次来的人,除了阿神和宁折,还有寒寂、九重天、离恨天以及紫薇大帝仙府的人,这些人,能同意么?   渐渐的,山洞越来越近,结界的感应也越来越清晰,血的味道也越来越重,被万仙敬畏的神仙们,神色也越来越严肃。   终于,到了山洞的入口,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个修仙者,脖子上都是骇人的伤口,但好在他们虽都倒在地上,但胸口还在起伏,可见性命无忧。   阿神从那些人的身上跨过去,走到结界边,只轻轻的结了印,那强大的结界就碎成无数消失在风中。--这让孟如意想到了灵石姐妹魂飞魄散的那一天,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场景。   “记住,跟紧我,不要太靠近他们。”宁折走在她前面护着她。   他们是最后进入洞中的,但奇怪的是先进去的仙神,个个都神色诧异,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好奇的向前看去,可只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的剧烈呕吐起来。   不仅仅是她,就连宁折胃里都在翻腾,他长这么大,也从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景。   在他们的面前,一条大蛇正在啃食另一条大蛇的心脏,那条被啃食的大蛇,早已死去,身体已经残缺不全,地上满是猩红色的血,那些血汇集成了一条小溪,将山洞中的深潭都染成了暗红色。   “你吃了你弟弟。”阿神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但更多的是震惊。   金色的大蛇这才停止进食,一道金光闪过,洛衡俊美的身姿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用修长的手指抹掉嘴角的血,邪邪一笑:“是啊,这样一来,母亲的力量,便都在我一个人身上了,你说这一次,我和你,究竟是谁活到最后呢?父亲。”   孟如意吐了几下,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她捂着嘴,快速的查看山洞里的情况,想看绿薇在不在这里。   但是,这个洞里并没有看到绿薇的身影,倒是有一件女子的外衣落在床榻下。   她不知道的是,绿薇的确曾被关在这里十几日,前一刻也的的确确是在这里,但现在,绿薇已经在群山之外了。 第53章   父子相见,没有多余的话语,两人很快就战成一团,霎时山崩地裂,天地失色,那绚烂的火烧云,也被震的散了。   洛衡的强大,所有人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虽然他才觉醒三年,但如今身体里是女娥的完全力量,即便女娥不是司战之神,但作为上古之神,生来就具有强大的神力,这一点不是洞中这些仙神能够比得上的。   就算是宁折,生来仙胎,贵胄三界,但在上古之神的力量面前,也得三思。   所以这一场父子之战,大家都很谨慎,很可能一不小心忙没帮上,自己倒被卷进去了。   但孟如意心里始终有一个疑惑,从刚才洛衡的话里,显然他和阿神之前是见过面的,而且还动过手,但是他输了。   所以,这个疑惑就是,为什么当初阿神没有制住洛衡,即便只有伤心剑才能杀死洛衡,可是以他的能力,制伏洛衡是可以的吧,可为什么他没有那样做,反而还放虎归山。   轰隆一声巨响,山洞整体坍塌,封宋的蛇身被整个掩埋,战场扩大到了山洞外。   妹汐自动幻出伤心剑,神色紧张的看着眼前的状况,她想去帮洛衡,因为伤心剑也是可以杀了阿神的,但是孟如意若不愿意,她也无计可施。   而孟如意本是不愿妹汐幻出伤心剑的,但见她实在担心,便也没有阻拦。   战斗之时,洛衡一直是以真身在于阿神打斗,但阿神始终是以人的形态应战,按理说,他被女娥赐了神力,既然受了神力的影响,或多或少都应会有一些灵蛇的变化,但他却没有用灵蛇的形态与洛衡交手。   如此一来,因为他的灵活,洛衡不得不恢复人身,也以灵活的姿态与他缠斗。   也许是女娥的力量得到充分的发挥,也许是阿神也老了,渐渐的,洛衡占了上风,阿神开始气力不济,洛衡一掌巨大的灵力拍出后,阿神竟然被打的摔在了孟如意附近。   而且,也因为这一摔,巨大的冲击力将宁折也给从孟如意身边震开。   但奇怪的是,这样强大的力量下,孟如意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不过这样的情况下,让她本能的就紧握伤心剑保护自己。   被震出去的宁折立刻意识到这绝非偶然,他迅速向孟如意跑去,可还是迟了。   打倒阿神的洛衡紧跟着又扑了过来,眼看着阿神又要遭受重重的一击,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阿神却突然拔地而起,用尽神力困住洛衡,将他撞向了孟如意手里的伤心剑。   原来,他从未打算过让孟如意来杀洛衡,他让孟如意前来,只不过是让她当一个人形兵器而已。   随着一声骨肉被刺穿的声音,洛衡看了看从腹部刺出来的长剑,无力的跪在了地上,暗红色的血淅淅沥沥的从他的嘴角流下,眼中的暴戾、杀意、不屈,最后都化作一丝早就预备好了的平静。   孟如意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眼睛,她心中涌出一股无言的酸楚,这酸楚让她情不自禁的就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还记得当年昊天殿上,她被众人讽刺责问,是他一句罪不及妻儿帮了她,虽然并无太多交情,但那一句的恩情,她到现在还记在心里。   “对不起,我不是要杀你。”她手足无措的想要将剑□□,可是,剑伤处,他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湮灭。   孟如意现在靠的他这样近,如果他要报仇,完全有能力此刻杀了她,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轻声问道:“你是江陵城长大,可曾见过大燕六年时的陵江秋水?”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但她还是努力回忆着,记起大燕六年时,她正好六岁,那一年秋天,陵江的江水因为天象,每当落日之时,江水一半碧色一半红色,奇景长达月余,引来无数文人墨客,更有了“半江瑟瑟半江红”这样的名句。她既然是住在江陵城,自然也是见过的。   “见过,那一年半江瑟瑟半江红。”她回道。   “是不是真的很好看?”他的声音极轻,眼神也开始涣散。   “是,很好看。”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开始变轻,似乎随时都要消失不见。   而洛衡,没有再说话了,他空空的看向天空,记起了那一年,母亲带着他来江陵城找父亲,两人要去看陵江水,将他留在了客栈。   可是,那一天,他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等到父母回来。   后来他才知道,父亲要回皇都继承王位,而母亲因为是前朝遗孤,所以被父亲抛弃,当夜便跳了陵江,而他,则被送到齐州母亲的旧部沈家,从此无忧无虑的小公子,成了人人可欺的奴仆。   所以,很长的时间以来,他都想知道,那一年的陵江水究竟是何模样,让他一夜之间失去所有。   可他从不敢去回忆,只敢在临死之前,悄悄的问上一句。   他虽从不在人前提起父母,可终究还是羡慕了那些平常事,平常人。   他这一生,虽有父母,却似无;既有兄弟,认不得;膝下有子,养不能;心有所爱,爱为空。   随着一阵风吹过,孟如意怀里一空,伤心剑上的伤心人,终于如萤火一般,消失在黑夜的山风里。   “冥司之人,果然骁勇,我等佩服。”   “翊真少君,这回你们冥司又立大功了。”   “果真奇女子,不知冥司从哪里找来这样的英勇之人。”   赞扬的声音,纷纷传进孟如意的耳中,她被定论成了屠魔的功臣,就好像真的是她杀了洛衡。   她看向阿神,见他依旧平静着一张脸,在那些赞扬的声音中,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只有宁折,握住了她的手,眼中是难过也是隐忍:“不要怕,已经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她缓缓的流下眼泪:“他不是坏人,他至死,念着的只是残阳下的一江秋水罢了。”   ————当一切结束后,仙神们相继离去,山林间又恢复如常,觅食的觅食,还巢的还巢,这些还没有神识的兽类,根本不会知道,这里曾经有一个神,在别人的厌弃中孤独的死去。   随着乌云遮住清月,一个纤细的身影快速的在林间穿梭,她不顾荆棘划破皮肤,奋力的向前行去。   乌云移开后,清月的光辉洒在刚才刚才大战的地方,那纤细的身影也停在了这里,她四处寻找着什么,可都一无所获,最后只能跪在地上,压抑的哭泣着。   “你果然回来了。”一个白衣白发的男人出现在女子身后,他眼下一颗泪痣,,心上一个碗口大的血洞,手上一朵红莲,脸色苍白,可嘴角却一丝欣慰的笑。   --女子听见声音慌忙转身,月光之下,露出一张绝色的容颜,是明明已经早就离开的绿薇。   看见陌生的男人,她本能的就要防御,可当她看见他的心口和手上的红莲,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个男人,如洛衡保护封宋一样,也救了洛衡。   “你是……他们的父亲?”她颤抖的问道。   “父亲?”阿神的眼神凄凉:“我这种人,怕是不配做父亲的。”说完他咳嗽几声,突然几口血吐了出来,将一身本就被血染了的白衣染的更加可怖。   绿薇想要帮忙,却被阿神阻止,他将盛着洛衡魂魄的红莲放在她手上,恳请道:“仙子,这两个孩子,就有劳你了。”   暗红的红莲中,本已经魂飞魄散的孤寂之神正在昏睡,他只有凡人食指般大小,躺在那红莲中,犹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这究竟是这么回事?”她忍不住问道。   阿神无力的坐下,然后从袖中拿出一面古朴的铜镜:“此事说来话长,但我已时日无多,所以就不一一表述了,绿薇仙子,这是藏天子镜,虽然它没有母镜那般强大的能力,但也足够隐藏你们三人的气息,你若不嫌弃,就拿着吧。”   他的这十万年,其实用话说起来,也并不长,只是他不愿说罢了。   这十万年里,他一直在寻找让两个孩子恢复正常的方法,历尽千山万水,艰难险阻,终于发现以血喂养蛊虫,再以蛊虫除去心上神力,以无神力之心为源养成血莲,将半神半人的魂魄寄生,待魂魄生白骨血肉后,便不再是混血之身了。   只是,他只有一颗心,救不了两个孩子,所以才想着让兄弟俩觉醒,先兄救弟,再父救子,而这两个孩子里,首先觉醒的是身为哥哥的洛衡。   然后,他找到洛衡,故意将自己的身份和方法告知,但洛衡当时恨他入骨,他原以为他不会这样做的,可没想到,洛衡最后,终究是没有狠下心只为自己。   只可惜,这样的法子,他不能公之于众,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做,毕竟此法虽能救人,但也会引发其他不可预料之事,他已犯错,再不能将别人也引入错途。   绿薇腾出一只手接过铜镜,只觉得沉甸甸的:“多谢神君,我会好好照顾他们二人的。”   阿神感激一笑:“是我应该谢谢你,不嫌弃那两个执拗的孩子,让你费心良多,如果可以,还请仙子能多照顾阿衡一些,他面冷心软,不善言辞,受了苦也不愿说,所以不招人疼,但他是个很好的孩子。”   绿薇看着莲中的洛衡,默默的点了点头。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洛衡,只是为了允诺他那句“心给他,身体给你。”,可当山崩地裂在她身后响起的时候,她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过往,小时候沈家初相见时,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他是跪在她脚下的马奴。   后来,她大着肚子来到江陵城,蓬头垢面满身尘土的她,竟被他一眼认了出来,为她安置宅子让她生产,当晚阿致生下来之后,就被他抱走。   她知道,沈家那样对他,他必然是要报复的,如今沈家就她一人活着,他自然会将仇恨都发泄在她身上,可没想到,那六年间,他除了床榻之上蛮横过,其余并未苛待过她。   甚至后来天子赐婚,他也抗命不从,但他也不娶她,只将她养在身边,每日一处饭食,一同寝睡,已与平常夫妻无异。   此刻,她不顾一切的跑了回来,至于原因,她竟是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她只知道,她想要见他,不管生与死,也想见他一次。   “你快走吧,怕是有人要来了。”阿神张着耳朵听了听,然后催促着。   “那您多保重。”她小心的捧着手中的红莲,虽她知道阿神已经活不长了,可如今也只能说这样的话语。   待她刚走出几步,阿神却又在背后叮嘱:“仙子,现在的世道,暗涌极多,远比你看到的知道的要可怕,你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她坚定的点了点头,然后飞身离去。   在她离开后,阿神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石头上,渐渐的,他眼前出现了一道光芒,光芒里,那个早早离开他的美丽少女,光着脚跑到他面前娇嗔道:“你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好久。”--白发的他,平静了十万年的眼中,终于有了丝欣喜,他小心翼翼的握着她的手:“有些事,来迟了。”   少女一把拉起他,佯装生气:“迟了就得受罚,就罚你去帮我翻土,我找到了一种很好看的花,我要将屋子周围都种满。”   “好,都听你的。”他宠溺的吻了少女的额头,然后站起身来,跟着少女前去,两人一起消失在那温暖的光芒里。   但清冷的月光下,并没有光芒,只有白发血衣的他,微睁着一双俊眼,嘴角带着笑,伸出的一只手虚虚的握着,眼角一滴清泪滑过泪痣,最后滴落血衣之上,再无声息。   不久,几个黑影也从天而落,确定他已经气绝之后才离开,而在这些人中,有一个窈窕的身影,她容貌极美,竟是曾为他种蛊虫的青黛。   在离开之前,她微微向着阿神的尸身鞠了一躬,然后伸手合上他的眼睛。   平凡的少年,一遭坠入情渊,为与爱人长厢厮守,承神力却坠入深渊,受十万年折磨,终在月明之日,万籁俱寂之时,得以解脱。   ————冥司。   回到少元殿的孟如意一直紧紧抱着阿元,任谁也不能靠近。   妹汐因为洛衡和封宋的死,藏在剑中也不出声,今日之事,对于两人而言,都是极具打击性的。   “娘亲,你怎么了?”阿元也看出她今日的不同。   “没什么,娘亲就是想抱抱你。”她强笑着说道,然后吧唧在阿元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   阿元呵呵的笑了一阵:“那我就让娘亲你多抱一下,不过待会儿我就要去读书了。”   “读书?”   “嗯。”阿元认真的点了点头:“祖父说,我已经六岁了,到了上学的年纪,不能再贪玩了。”   她怔了怔,阿元竟然已经叫帝君祖父了,虽然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也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   “祖父还说了什么吗?”她问道。   阿元想了想:“还说要教我修习仙术,说叔叔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修炼了。”   如今,阿元还是叫宁折叔叔,经过这次洛衡的事后,她突然就有些害怕了,害怕有一天,阿元和宁折两人也会父子相残。   “阿元,你以后还是叫叔叔阿爹吧。”她轻声说道。   “所以,叔叔真的是我阿爹对不对?”阿元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虽然他还不到六岁,但他已经能感觉到宁折和其他叔叔的不同。   她诧异儿子的反应:“你都知道了?是有谁向你说过什么吗?”   “是姑姑和祖父母有说过。”阿元咬着手指头:“但是,我自己也感觉叔叔对我很好,就像以前的邻居张叔叔对他的孩子一样,而且,还要好。”   她不知儿子竟然早就猜出来了,恐怕是为了不伤她的心,所以才一直叫宁折叔叔没有改口,是她,因为私心,忽略了孩子的感受。   “那你以后,就叫他阿爹吧,是娘以前撒了谎,让你认为自己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是娘对不起你。”她心酸的说道。   阿元虽还不是很懂大人的心思,但也能感受到娘亲这样做是有苦衷的,他不知要怎么安慰,唯一能做的就是乖巧的抱住娘亲,小手轻轻的拍着娘亲的后背,让她不要担心。   到了晚上,阿元上完第一次功课,宁折亲自来接他下课,突然发现小家伙今天没那么活泼了,一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你盯着我做什么,是不是又要东西去填你的钱袋子,和你娘亲一样,都是小财奴。”他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打趣的说道。   阿元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自己的小钱袋扭扭捏捏的说道:“我不要钱了,反正你的钱都是我的钱。”   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有些诧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的钱都是你的钱?”   阿元回道:“因为娘说过的,子承父业,你是我阿爹,你的当然就是我的。”   他愣了许久才问:“你娘告诉你,我是你阿爹?”   阿元点了点头:“嗯,娘说,你不是我叔叔,你是我阿爹。”   这两个字,他盼了很久,原以为近些年是不会听到的,可没想到,今天这么突然就来了。   “那,你叫我一声听听。”他隐忍着情绪说道。   阿元四下瞧了瞧,快速的叫了一声:“阿爹。”   这一声,来的有些迟,但总算是来了。   这一声,听的他心在颤抖,眼睛也在颤抖。   不过,这小家伙为什么叫他一声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你怎么喊我一声像做贼啊,再叫一声。”他忍不住在小家伙脸上也亲了一下。   阿元嫌弃的抹了抹他亲过的地方:“我怕被别人听见啊,娘说,要是别人知道阿爹你有一个生病的儿子,会被别人笑话的。”   宁折看着这么懂事的儿子,眼中都是怜爱:“你不用担心,阿爹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回冥司的第十天,孟如意被确定已经怀上了孩子,虽还没有孕吐嗜睡这些反应,但医仙已经感应到了她腹部已经有了小芽在孕育,就是还不能确定是儿是女。   对于怀上孩子,其实大家都并不意外,以黑龙一族的霸道,若是女子不受孕,那才是值得担心的。   这一天,孟如意也收到了绿薇的来信,信中说她之所以那段时间没消息,是因为她在找准备闭关的地方,如今地方已经找好,最近几年就不打算出关了,让她不要记挂。   但她并不相信的,因为那天她亲眼在山洞中看到了她的衣衫。不过不管她如今在何处,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放心了,那些伤痛,总有一天会被时间治愈。   同时,人间也传来消息,因为人皇封宋除妖邪时死于妖邪之手,如今九岁的太子封致登基为幼帝,据说幼弟登基那日,天放万丈霞光,百鸟百兽来朝,更有一只白鹿口衔明珠从天而降,献给新皇。   有人说,这是去世的人皇功德圆满成了仙,所以送来明珠以做贺礼和鼓励,只有封致知道,这白鹿是他母后的坐骑,这一切都是母后对他的祝福。   可是,母后、父君、阿爹,你们究竟在哪里了。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孟如意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医仙已经确定她怀的是仙胎,但依旧无法确认孩子性别,不过宁远倒是信誓旦旦,觉得这孩子一定是女儿,因为孟如意喜欢吃酸的,而且肚子的形状是尖的。   他堂堂一个神仙,竟然也用起了人间辨别男孩女孩的法子。   很快,十月已足,到了分娩之日,所有人都严以待阵,若是女儿,自然皆大欢喜,但若是儿子,第一紧要的就是保住孟如意的性命。   随着婴儿的一声啼哭,所有人都涌到门口,医仙抱着一个小婴儿脸上笑容满面:“恭喜,是个小公主。”   “好,是公主就好。”宁好和母亲都激动的喜极而泣。   男人们也是满意的点着头,唯有宁折,欣喜过后,神色却渐渐落寞,虽然女儿的到来是好事,但这也意味着不久孟如意就要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生产完的孟如意极度疲惫,在知道是女儿后,也终于放心睡去。   可是睡着后,许久未做梦的她却做了一个梦。梦里,单封交给她的那枚黑色的鳞甲突然化身为龙冲向云霄,她为了寻找真相拼命去追,却被浓雾遮住了眼睛。   浓雾散去,她看见了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和阿元差不多大的年纪,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相貌,只觉得这孩子一双眼睛生的有些成熟。   小姑娘冲她笑了笑,然后一转身就不见了。   她从梦中醒来后,下意识的摸了摸那枚黑色的鳞甲,那平日冰冷的鳞甲此时竟然有些发热,难道,方才的梦,真的与这鳞甲有关,但会是什么关系呢?   ————凡间。   皇都。   一对年轻的夫妻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在入住客栈,他们要了两间上房。   客栈老板有些奇怪,明明这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人,为什么要开两间房呢,就算夫妻俩晚上要做那事,但上房里本就专门给小孩准备的房间,并不影响。   看这年轻夫妻的打扮,也是富贵人家,怎会不知上房里的布局,难道是钱多的没地方用。   领着客人上了楼,老板偷偷的看了一下,果然是小女孩住一间,年轻的夫妻住一间,看来他猜的没错,那小两口的确是要晚上做那事,所以连孩子都不顾了。   进了房间后,小女孩似乎累了,饭也不吃,躺在床上睡去。   隔壁的年轻夫妻,也脱了遮面的斗笠露出真容,这两人,男子容貌俊绝,举手投足间都是冷傲,女子容貌清秀,身材纤细,说话轻声细语,一看就是温柔之人。   若孟如意在此,她一定会欣喜的拉住女子的手,因为这女子就是她失踪了六年的好友灵犀,而这男子,正是当年无定仙门第一人——容侯。   只是,为什么消失了六年的人,突然就出现在了皇都,身边还带着一个五官与他们相似的女童。   那孩子,是二人所生么?   比起那个女童,两人有些饿了,叫了些吃的上来,又要了热水沐浴。   --沐浴之时,两人却又是相互避开的,甚至,吃饭的时候,也无交流,像是他们之间还生分着。   可入睡之时,两人又同床而眠,甚至,灵犀还主动偎进容侯的怀里,可她脸上又不见欢愉之色。   “你今天累了,睡吧。”容侯将她推开一些,但他的呼吸还是出卖了他。   灵异没有说话,只用柔肉无骨的手掀开他的衣衫,衣衫里,那原本健康光洁的肌肤,如今竟然满是伤痕,旧的新的,让人触目。 第54章   女儿生下来后,脐血立刻被用来救阿元。   孟如意因为生产疲惫昏睡了很久,醒来的时,才知阿元已经单独隔离开,要确认他恢复正常后才能被放出来。   而在此期间,为了安全考虑,她这个凡人母亲,是不能去看望的。   她给女儿取名宁芷,寓意止住这场灾难的意思,这几日阿元不在身边,她都时刻守着女儿,一刻都不敢离开。   这一年来,剑灵妹汐也一直沉默着,洛衡封宋的死对她形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可是作为剑灵,即便想死以求解脱也是不能。   如今孟如意又生了孩子,看着这新生命,她才又有了些精神,时常会出来看一看。   “你不如,让宁折赐你神力吧。”,孟如意正给孩子哺乳的时候,一旁的妹汐突然说道。   孟如意正温馨的看着怀里的女儿,听妹汐这样突然的建议,不由怔了怔:“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妹汐也坐过来,用手想要触摸宁芷,但她是剑灵,即便已经活了十万年,但依旧触碰不到现实世界里的东西:“理由很简单,你是凡人,凡人太弱,即便你天资聪颖,但想要站在仙位,至少也得三五百年的时间,而且还是最末的那种,但如果你接受了宁折的神力,结果将会完全不一样。”   “话是如此,但你也见过阿神被神力改变发生的事。”那天的场景,虽然不再闭眼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但也刻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妹汐却不以为意:“虽然我是一心要阿神死,但其实抛开他背叛我母亲的事,神力对于他又有什么害处呢?他得到了压倒性的力量,享受了极致的欢愉,长活十万年,就算有害,也是害别人,他又有什么损失。”   她的话,细想之下,的确如此,三界内,如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阿神已经为了救两个儿子死去,所以在妹汐看来,他的确是一点损失都没有。   “而且,宁折不是爱欲之神,他是魂灵之神,又是黑龙之身,就算你承了神力有什么变化,以冥司的能力,也能控制的住,不像我母亲,当时只有她一个人面对,又怀有身孕,所以才放任了阿神。”妹汐依旧相信,如果当初母亲没有因弟弟们死去,一定可以控制住局面的。   “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孟如意有些心乱。   妹汐见她这样谨慎,有些嘲讽的说道:“你现在刚生产,所以大家都在照顾你,看起来和和睦睦,但是,孟如意你要知道,凡人的你既然已经卷入了仙神的世界,就不要妄想全身而退了,即便你现在有能力阻止那些看得见的伤害,但那些看不见的伤害,谁又来帮你阻止呢?”   说完,她就隐入剑中,独留孟如意一个人陷入沉思。   大明宫。   宁好坐在祖母慕蝉的房间:“祖母,您突然找孙儿是有什么事吗?”   此刻,房间里就祖孙二人,连个伺候的宫娥都没有,这让宁好意识到,祖母定是有什么机密的事要与她说。   慕蝉平日对宁折宁好都很疼爱,但今日神色却很严肃,她一言不发的看着宁好,让宁好以为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祖母,您有话就问吧,孙儿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宁好挽着慕蝉的胳膊撒着娇。   慕蝉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好,那祖母问你,三百年前,你在天帝宝库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宁好心里一惊,不由就松了手:“什么天帝宝库,孙儿不知道,祖母您是不是弄错了。”   慕蝉回道:“三百年前,你和九重天二公主藏到宝库去玩,出来后就神色不对,听你母妃说,你还半夜噩梦惊醒,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你是在其他地方受了惊吓,可是前几日,我遇见了二公主,她无意说起当年的事。”   宁好的神色渐渐紧张起来:“她说什么了?”   慕蝉已经看出她是有事隐瞒:“她说,当年你们一起偷溜进了天帝宝库,在万花镜里看到了未来,还说你看了之后大声叫着阿折的名字,让他不要死。”   宁好的手紧紧握在一处,手中都是冷汗,似乎当年看到的情景,一直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万花镜,未来之镜,不论仙神还是凡人,只要站在镜前,便可以看见自己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而且,画面也只能自己看见。   但因为宁好与宁折是双生子,所以,当时,她也看到了宁折的未来。   慕蝉见她这般模样,心里也不由有些害怕:“所以,你是在万花镜中看到阿折死了对不对?”   宁好终于忍不住的点了点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我看见他为了救一个女子,剖了自己的元丹。”--“那女子,是不是孟如意?”慕蝉问道。   宁好也不敢肯定:“我不知道,镜子里我看不清她的相貌,但是我可以看到阿折很喜欢很喜欢她,所以才连命都不要了。”   所以,她才让青黛去拆散宁折和孟如意,她并不是针对孟如意,而是针对这件事。   慕蝉听完,心里已经有了谱,当年宁折宁好出生后,她就为两个孙子卜过卦,卦面也显示宁折会年纪轻轻就折在“情”字上,所以,她也插手了他和孟如意的感情,原本她以为成功了,却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多事。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们?”慕蝉不解。   宁好有些害怕的回道:“因为,镜中最后的画面里有一个声音,警告我如果将看到的说出去,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一直很相信镜中看到的事,所以谁都没有告诉,因为当时她和二公主年纪都不大,所以以为二公主不会记得,谁知道竟然被她告诉给祖母了,现在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了。   “祖母,现在我没有保守住秘密,是不是要出事了?”   慕蝉虽然心知肯定是有事要发生,但眼神却坚定:“你放心,无论什么样的事,冥司都有办法解决。”   少元殿。   宁芷睡下后,孟如意才得了空闲吃点东西,虽然宁芷才出生几天,但却十分的依赖她,旁人帮着抱一会儿都不行,非得她这个当娘的一直抱在怀里才不哭闹,比起哥哥可是让人操心多了。   可即便现在能够安心吃饭,但妹汐的话还是让她食不下咽,她原本是已经打定主意要远离仙神的世界的,但妹汐说的也对,如今她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累了一天的她躺在床上后就沉沉的睡去,可是睡着后,她身边的那块黑色鳞甲竟然自己飘了起来,一同飘起来的还有她的魂魄。   在这主宰魂灵的神殿里,鳞甲带着她的魂魄向冥司外飘去,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   而她在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出了冥司并极速的向东方大陆飞去。   因为是魂魄离体,所以她根本不能掌控自己,好在心神一转,能将伤心剑和宁折的那块鳞甲唤到身边,但她并没有用伤心剑去阻拦那神秘黑甲,而是仍由它带着她飞行。   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块黑甲有了动静,她绝不会轻易的放弃,她要看看,这黑甲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   黑甲速度极快,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到了东方大陆,并且直接向皇都的方向而去,到了皇都后,子时刚过,人们早已进入熟睡的状态,只有打更人和他的老狗还在街上行走。   黑甲带着她在一间客栈停下,它绕着客栈飞了一圈,然后落在二楼的一间客房里。   客房中虽没有点灯,但也能清晰的看清房间里的布置,这间房是一间上好的客房,床上睡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一般而言,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独自睡在客栈里,身边应该有大人陪同才对,但她看了一圈,这房间里并没有第二人。   那带她来这里的黑色鳞甲进了房间后围着小女孩转了转,然后又飞了起来,就好像它也在疑惑一般,但至于在疑惑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孟如意靠近了一些小女孩,见这小姑娘生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虽是闭着眼睛,但也是十分精致的长相,可是,为什么瞧这这孩子的时候,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又实在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很快,黑甲又带着她向另一间客房飞去,这间客房和小女孩的房间一样的布置,但是这个房间的床上有两个人,虽床帐放下看不清面貌,但里面传来的声音却让她很是尴尬。--如果是她平日里进错了房间,肯定是立刻就走,但黑甲不是人,它并不明白这些,不但不走,反而还停了下来,而且还停在了帐外。   它不走,她自然也是走不了的,只能被迫听着帐中人的对话。   虽然说是对话,但其实一直都是男人在说话,女子都只是简短的应一声,时不时的还传来女子压抑的泣声。   床帐并不厚实,所以也能影影绰绰的看见里面的情形,两个交叠的身影,正在不断的起起伏伏,屋子里都是欢好的味道。   还有,血的味道。   她以为是这房中的男女太激烈所致,于是不自然的看向妹汐,却发现妹汐正皱着眉头看向帐中人,像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她问道。   妹汐神色严肃的说道:“他们竟然用的是锁木之术,这法子本是仙神孕子之用,怎么凡人也会的?”   “锁木之术?”孟如意有些惊讶,尤其是听说这法子是仙神所用,就更奇怪了,难道仙神还担心子嗣问题么?   妹汐正要解释,突然一股强大的灵力从帐中爆发出来,直接向两人袭来,力量之大,有着撕裂房中一切的破怀力。   面对这突然的袭击,妹汐瞬间就迎了上去,但是她快,宁折的黑鳞更快,孟如意心神动的那一瞬,它便自动为她挡下一切。   但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帐中的男女已经披衣持剑而出,因为孟如意是魂魄的形态,所以他们根本就看不到人,只能看到两片黑甲浮在空中。--而孟如意在看到这两人后,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因为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快七年的灵犀和容侯。   “灵犀,你快去隔壁看看阿梦,这里有我。“容侯从容不迫的说道。   灵犀立刻闪身离去,可见那个阿梦对她很重要。   “阁下是谁,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容侯冷声问道。   但是,没有人答应他,毕竟,此刻不管是孟如意还是黑甲,严格意义上都不是活物,不是活物又怎么能说话。   容侯得不到回应,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未落,他手里的剑就向两片黑甲劈去,但那块神秘的黑甲却灵活的避开,然后向窗外飞去,这样一来,孟如意也不得不跟着飞出去。   容侯见状想要去追,但又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于是收回了剑去了隔壁房间。   房间里,灵犀正小心翼翼的抱着孟如意之前见过的那个小女孩,眼中满是难过。   此时小女孩已经醒了,她的眼中没有了刚进客栈时的老成,有的是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童真。   “娘亲,阿爹,我饿。”这是她醒来的第一句话。   灵犀忙拿来点心喂给她:“阿梦,快吃,快点吃。”   一般的父母,都不希望孩子快点吃饭,他们觉得小孩子应该细嚼慢咽,这样才对身体好。   可现在的灵犀竟是在催促,更恨不得孩子一口就将点心吞下。   阿梦像是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东西,可还没吃几口,她突然就将点心又吐了出来,然后重重的的一耳光打在了灵犀的脸上,语气老成的说道:“我告诉过你,不要随便给我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灵犀虽被自己的孩子打了一巴掌,可她竟然跪了下来:“夫人,阿梦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这样下去她会受不了的。”   “你竟然敢顶嘴。”变了性格的阿梦伸手又要打灵犀,但被容侯一把挡住。   但此时的阿梦力气极大,虽容侯是个修仙的成年人,竟然也有挡不住的趋势。   他强提灵力,硬生生的将阿梦的手又按下,眼中有着不容商量的神色:“夫人,你若再敢动我妻子和女儿一分,我就算死也会让你后悔终生。”   那与阿梦共生的夫人,似乎也是忌惮他,于是松了手:“我也不是非要打她,只要她听话些,大家就都可以相安无事,你们出去吧。”   容侯扶起灵犀,将她带回房间,两人回房后,谁都没有再睡去。 第55章   黑甲飞离客栈后,有些无头苍蝇般的在皇都上空四处乱转几圈,然后竟向回冥司的方向前行。--它就像个偷溜出家的孩子,玩累了还是要回去的。   不过这也更加让孟如意肯定,这黑甲的主人必定是冥司之人。   回去的途中,孟如意想起方才妹汐所说的“锁木之术”,于是问道:“你刚刚说锁木之术是仙神才会用的孕育的法子,那凡人用这法子会怎么样?”   妹汐一脸的凝重:“具体的我也不知,我祭剑的时候,女娲娘娘造出的第一批人还正在繁育呢,并未有凡人用到这仙神的法子。”   “可我不明白,以仙神的身体,竟然也有不能孕育之人么?”   妹汐回道:“你可知,那时是十万年前,是上古时代,很多仙神也是刚刚诞生,自然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无法孕育就是其中之一,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我母亲她们一族就研出了这样的法子。”   孟如意这才知道,即便是仙神,一开始也并不是万能的:“那用了这法子的仙神,最后都成功孕育了吗?”   妹汐点了点头:“算是吧。”   孟如意不解:“什么叫算是?”   妹汐回忆了一下:“成功是成功了,有些和正常的仙胎一样,但有的却只有肉身,空长一副皮囊,没有半点神识。”   “你的意思是,有的仙胎生下来,就像凡人的痴儿一样。”   “不,连痴儿都算不上,痴儿还是有魂魄的,只是无法开窍而已,而那些皮囊,就只是皮囊,没有灵魂,所以后来常被用做灵魂转移的容器,但此法有悖常理,所以后来被列为禁术,没想到这法子现在还有人在用,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逆不道。”妹汐气愤的说道。   听到这里,孟如意明白了,这不就是无定仙门当初做的事吗,如果没猜错,刚才容侯让灵犀去保护的阿梦,应该就是他们俩的孩子,可既然已经生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再生一个,是还要复活谁吗?   还有,阿梦既然已经被生出来,那么她现在一定已经被魔君占用了,只是容侯和灵犀这么紧张,看来也是臣服魔君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十分的难受,因此也更加的憎恨容侯,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将他杀了。   原本她一直以为容侯仅仅是摘星楼的楼主,后来才知他还是掌门昊源的儿子,昊源既然已经死了,那些阴损的法子必定是容侯继承了,所以他才不断用那个法子制造容器,灵犀也才糟了这些苦难。   但她却不知道,事情是另有隐情。   ————换了一家客栈后,容侯正在为自己止住右臂上的血,这血,不是刚才打斗所导致的,而是和灵犀欢好的时候,灵犀伤了他。   他们如今,也并不像妹汐说的那样是凡人,准确的说,他还是凡人,但灵犀已经不是。   她,已经妖兽化,只不过是他一直用灵力帮她压制她兽的那一部分才不被人发现。   但这兽的一部分,在欢好之时是压制不住的,她会咬他,抓他,所以他身上才是新旧伤交错。   灵犀却并不关心他的伤势,只是怔怔的看着地板:“我们被发现了。”--容侯将带血的棉巾扔进盆里,然后合上衣衫:“但来人不一定是敌,否则他们就不会只瞧一眼就走了。”   灵犀眼神有着恨:“不是敌又如何,我如今怀不上孩子,就无法将阿梦的魂灵移出来,若是那个女人先死了,阿梦她……”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容侯捂住了嘴:“小点声,别让她听见。”   灵犀只能将话忍了下去,好一会儿才又说道:“明天,我想去看看大夫,我听说皇都有一位圣手。”   容侯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自从他们决定再生一个将阿梦的灵魂转移出来之后,便一直在为这件事做准备,可是四年过去了,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其实原因他大概也知道,两人作为夫人复活的牺牲品,身体可能已经不再适合生育了。   他曾经也同灵犀说过这些,但是她却一直很执着,作为母亲,她在想尽一切办法的救自己的女儿,虽然知道凡人可能治不好她的身体,但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好,明天我陪你去。”他现在,已经不再劝她放弃,因为她现在就靠着这些希望强撑着。   灵犀这时候才看向他,用灵力将他身上的伤口治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她现在,在心里依旧是害怕他的,虽然现在的她可能是强于他的,但从前他留给她的阴影,从未消散过。   所以每次她伤了他后,即便再不愿意,她还是会强迫自己去讨好他。   隔壁的房间,宁凝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对话,她虽已经重生,但比起以前的自己,还是差的太远太远。   以前,她是冥司长公主,是冥君候选之人,是九重天的天后,可如今,她只是一个不到七岁的小女孩,只能依靠一个凡人一个半妖而活。   她也知道,如果不是灵犀和容侯忌惮她和阿梦是共生的,估计早就将她弄死了。   七百年前,她自知去了冥司不可能活着回九重天,于是提前布置了这一切,她相信自己的计划一定会成功,所以那七百年被封禁的日子也不算煎熬,只是没想到复生的这具身体竟然还有孩子的灵魂。   这样的孩子,放在以前,她想杀了就如捏死一只蚂蚁,可偏偏现在是共生,两人命运相关,也因为如此,她的神力也不能立刻恢复,所以复生这六年来,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她其实也知道容侯和灵犀想再生一个皮囊将阿梦的灵魂转移出去,她也乐得他们这样做,因为她也想快点自由。   --只不过她自由之日,就是这三人身死之时。   ————冥司。   随着浑身一震,孟如意的魂魄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那枚黑甲竟然也落回了原地。   醒了的她立刻让人去找宁折,宁折回来后,她将发生的事情仔细的告诉了他。   但是宁折却摸了摸她的额头:“是不是病着了,所以做了这样的梦?”   在他看来,魂魄离开冥司还不被人发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才以为是她累着了做了奇怪的梦。   她一把推开他的手:“我没有,我是真的看见了,不信你现在就去那家客栈,容侯和灵犀肯定还在的。”   见他还不信,她将那块黑鳞拿出:“这块鳞甲,是你们宁家人的吧。”   宁折拿着那块鳞甲,虽然是黑龙鳞没错,但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哪个长辈的龙鳞是这个样子的。   凡人以为,龙的龙鳞都是一个形状的,但只有龙自己知道,每条龙的龙鳞都有自己的特色,即便看起来差不多,但细看之下还是有不同之处。   “我也不能肯定,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他仔细观察一番后说道。   她原本不想打草惊蛇的,但眼下事情已经复杂化,她只能将单封调查的结果告诉了他:“你再好好看看,那个人就是害死我父亲、单封还有巴蜀之人的凶手,虽然不知道他目的是什么,但他这样广撒网,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们冥司出了奸邪之人,难道你就要这样放任么?”   在宁折心中,冥司是这三界里极公正的所在,因为他祖父和父君在他小时候就告诉他,这世间本就有许多不公平,如果连这最后的魂灵之地也无法做到正直公正,他们也枉为魂灵之神了。   所以孟如意的这番话也让他重视起来:“我会去调查,我也会用结果告诉你,冥司之内,无奸邪之人。”   他这话,明显是生气了。不仅仅是因为她质疑冥司,质疑她的家人,更是她好像从未相信过他。   这鳞甲既然她一直带在身边,却从对他提起过,虽然这些年是分离着,但在无定仙门的时候也曾如胶似漆,她那个时候竟都未透露半字。   怪不得那段日子她总是让他幻出真身,然后抱着他细细的看,他原以为是她好奇龙,现在看来,指不定是她在看龙鳞像不像。   两人相敬如宾快一年了,今天还是第一次置气。   孟如意愣了一下,看着他冷下来的脸,她也有些害怕,以他现在的脾气,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孩子们的母亲,恐怕他早已经作出惩罚了吧。   “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心急,所以才这样说,你别生气。”她果断道歉,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本来是气的,可她却主动认了错,他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你好好养着身子吧,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他说完便起身,看了看熟睡的女儿后才离去。   出了少元殿,他首先去了母亲那里,然后将鳞甲拿出。   “不是你父君的。”玉烟只看了一眼就肯定的说道,她见过宁无太多次真身,身边也是带着他心口之鳞,自然是熟悉的。   宁折并不知父母的帐中之事,还以为是母亲态度敷衍:“母妃,您都没仔细看。”   玉烟只得又看了两眼:“你父君的龙鳞边缘更加的圆润,不是这样的锋利。”   “您确定?”   “确定,我与你父君这么多年夫妻,不会看错的。”玉烟回道。   宁折见母亲这样肯定,自然是相信的,既然那撒网之人不是父君,那么就可以将这件事告知了,然后找出这龙鳞的真正主人。   他正要离去,玉烟却又叫住他:“阿折,你在如意面前,可有现过真身?”   她这样问,是想知道他对孟如意是一时的欢愉还是有真情,她与宁无经过那么多事之后,是相信若有真情,便是会情动现真身的。   宁折点了点头:“有。”   她见儿子回答的这样干脆,便知他还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我不是问你平时,我是问你们在一起的时候。”   宁折这才听明白,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玉烟明白了:“看来,你祖母说的没错,你只是年少贪玩,不过未现真身也好,至少保住了她的性命。”   凡人之躯,怎可御龙。   “你去阿元那边吧,别在我这里呆着。”玉烟也有些生儿子的气,作为女子,她是经历过不被丈夫喜欢的日子的,所以能对孟如意感同身受。   “是。”宁折紧紧握着手中的鳞片,缓缓的退了出去。   走出钧天殿,去往阿元住处的路上,正好遇见他七叔七婶又在吵架。   七叔也不知是做错了什么,惹的七婶直接揪着他的耳朵,冥司堂堂的主刑法之神,如今却被一个小小山神之女责骂,真是有失颜面。   可是,看着这一幕,他不由就想起刚才孟如意说错话后道歉的事,可他宁愿她不道歉,宁愿她与他赌气,宁愿她也如七婶对七叔一般责怪是他的不是。 第56章   在宁折将龙鳞交给他父君后,第二日又被孟如意带到了凡间的那间客栈,孟如意担心他不相信,便让他亲自来瞧瞧。   她也知道,出了昨天那样的事,容侯灵犀肯定是不会在这里,但他们既然停留过,就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   宁折进了容侯和灵犀的房间,首先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还有兽的味道,但这兽味又不是纯粹的野兽味道,它夹杂着人的气味,就像当初他在无定仙门时闻到的沈暄身上的味道。   “他们其中一人,已经妖兽化了。”他有些无奈的说道。   孟如意愣了一下,但也并未太吃惊,因为当年有沈暄妖兽化在前,且后来也有其他弟子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些弟子有的被杀,有的也是逃走,且大都都逃向了沈暄当年藏身的西部大山。--无定仙门衰落后的这六年,祁连晏氏成为众仙门之首,镇守西部大山,据说每年都会杀死一些从西部大山闯出来的妖兽,那些妖兽可化人形,都是男性,凭着俊美的面容,蛊惑当地的女子,那些女子被蛊惑后,有的被当作食粮吃掉,有的则被拐回山中繁育,所以这些年过去,晏氏杀了那么多妖兽,也没将其杀绝。   且近两年,西部有一个传言,说那绵延的大山里,有上古力量的存在,如今有人获得了那股力量,并用那股力量控制了一直生活在山里的妖兽,现在妖兽袭击凡人的事件也越来越多,除了晏氏在抵挡妖兽保护凡人外,九重天也派了人前去调查。   “应该是容侯妖兽化了,我听说西部那些半人半妖,全都是男性,灵犀这些年,肯定受了很多苦。”孟如意心中为灵犀难过。   宁折一边听着一边向隔壁房间走去,虽然说他感觉这里有些什么不同的气息,但是也瞧不出究竟是什么,以为是容侯灵犀带来的。   两人出了客栈,孟如意看着快一年未见的人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要回你的租住处看看吗?”宁折问道。   “嗯。”她也有此意,当初为了有个安定之所,她长租了小院三年,如今已经过去一年半,也不知那住过月余的小院如今怎么样了。   穿过热闹的街区,又拐了几条清净的小巷,巷尽头那座正结满金黄色枇杷的小院,就是她租住的落脚之地。   但此刻,她的小院前,却站着三四个衣着精致的年轻女子,每人身边还跟着伺候的丫鬟,看得出是大户人家的女子。   这些女子聚在一处小声的说着什么,让她以为是过路之人,所以并未在意,从门口的砖下翻出钥匙便准备进去,谁知那女子竟然叫住了她:“请问,是你住在这里吗?”   “是啊,您是。”她和宁折这才回头去看她们,那说话的女子模样姣好,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看得出是个性子温和的人。   但她身边的另外几个女子眼神却不怎么友善,这让孟如意有些诧异。   --63   “你认识的?”宁折问道。   她摇了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喂,你身边都有男人了,为什么还缠着别人相公不放?”另一个性子泼辣的女子愤愤不平的指着孟如意问道,她的同伴也是怒目而视,就连刚才问话的女子,眼睛里也含了泪水。   孟如意却是一头雾水:“我缠着谁的相公了?你们又是谁?”   “真不要脸,在关外时别人要娶你你不肯,现在回来了,知道人家高升了,就在这里金屋藏娇。”泼辣女子又骂着。   不过她这一骂,孟如意倒是有些明白了:“你们是小林将军的什么人?”   泼辣女子将那个温柔女子向前推了一把:“这是我妹子公孙月,她可是林放明媒正娶的妻子,限你三天之内离开皇都,否则别怪我们公孙家不客气。”   孟如意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来之前,就没有打听一下这里有多久没住人了么,还有,你们都说了我有男人了,这男人你们现在也看见了,有谁觉得他比小林将军差么?”   她说着也将宁折向前推了一把,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卷进争风吃醋的事件中,所以她也顾不得和宁折说的那些狠话了,只想快点把他推出来堵住这些女子的嘴。   宁折更是从未料到,自己作为她丈夫,身份得以见光竟是以这种方式。   而且,他也想起了阿元曾经对他说过,小林叔叔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现在林放的妻子又带人找上门来,可见孟如意和林放之间,的确是有过什么的。   那些女子早就见宁折容貌不凡气质不俗,但又想着,也许这男人就是皮囊好看,实际没什么本事呢,毕竟林放现在可是朝中官员,前途无量。   “你住没住这里我们不想知道,但我们知道,林放经常来你这里打扫照料,肯定是你以前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让他念念不忘,不过,那都是以前,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如果还有以后,别怪我们公孙家不客气。”泼辣女子扬起拳头警告。   “对,我听人说,你在关外的时候就经常往林将军帐中跑,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另外女子也在附和。   因为她们的大声,周围的邻居们纷纷出来围观,孟如意平白受了这些冤枉,正要辩解,宁折却先站了出来对公孙姐妹道:“与其你们在这里威胁别人,不如多费点功夫让林放将心思放在家里。”   几个女子一时被堵的没了话说,本来这件事就不是孟如意的问题,是林放放不下,冷落了新婚妻子,间接让孟如意担了罪名。   “呵,瞧公子你这话说的,那你也可要用点心了,保不齐呀她今天瞧的上你,明天又瞧上了别人,你呀,不如多从她身上捞点银钱,将来娶妻生子,也不至于最后一场空。”泼辣女子非要给人添堵的说道,她知道宁折很可能不是孟如意包养的男人,但就非要说些黑白颠倒的话来气人。   宁折知有些女子喜欢搬弄是非嚼舌根,所以这类人死后,大都是要进拔舌地狱的,今日亲自见识到,心里自然不喜,眼神冷冷一扫,周围温度赫然降低,冻的周围的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那泼辣的公孙家的姑娘,也害怕的后退了好几步。   孟如意见状不妙,忙将们打开将他拉了进去,关上门后她忍不住说道:“你一个神明,和凡人计较什么。”   宁折也不说话,只看着院子里,果然见院中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屋檐下,也看见一丝蛛网,公孙家的女儿说的没错,林放果然是在这里花了心思的。   看来,就算孟如意没有和自己在一起,也是不愁嫁的。   进了房间,又见曾经被自己折断的白玉簪已经被恢复如初,心里也就更不舒服了:“你还留着这东西。”   孟如意怕他又折了簪子,便收了起来:“他对我和阿元有恩,这是他的遗物,他在世的时候也是孤儿,如今死了,我供奉着也是应该的吧。”   宁折诧异的看了眼那簪子:“他已经死了?”   孟如意点了点头:“我不是说过么,他被那鳞甲害了。”   的确,她是说过,但当时宁折听岔了,害了和害死了在意义上还是有区别的,而且,他没有在死录上看到单封的名字,可现在孟如意说他死了,如果她没有说谎,那就表明单封绝对不是凡人。”   孟如意放好簪子,又将之前放在这里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见都没有丢失损坏也就放了心:“好了,再去皇宫看一下封致,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如此又去了皇宫,朝堂上,年仅十岁的封致已经有模有样的处理起了政事,孟如意看着他,不由又想起绿薇,也不知她如今究竟如何了。   正要离去时,忽然有一大臣上报,说近日有西南部大山中的妖兽化做人形向皇都而来,守护西部的祁连晏氏虽然截杀不少,但还是没能阻止,怕是现在已经到了皇都了。   此言一出,朝堂上纷纷议论起来,孟如意也对宁折说道:“如果是真的,那容侯和灵犀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偶然。”   宁折点了点头:“九重天已经在处理这件事,西部那些大山里几万年前就传说有上古神力,但一直以来都没人发现,最近这几年突然又被提起,应该是有心人在作乱。”   孟如意想了想:“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再留下来找找他们。”   宁折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吧,若是找到了,正好也问一问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   出了皇宫,宁折就召来皇都的鬼差和城隍神询问,但奇怪的是大家并未见到,且既然是妖兽进了皇都,怎么也会有不一样的味道的,但谁都没有发现异样。   但宁折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既然朝廷已经收到了晏氏送来的消息,那就证明即便不是容侯灵犀,也有其他妖兽来了,皇都鬼差这么多,怎么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   此时,在离他们几十里开外的地方,容侯灵犀正守在一座废宅外,宅内,宁凝正在与那些从西北赶来的妖兽商谈,而这些变成人的妖兽之所以没被发现,是因为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服用了宁凝的血。   宁凝作为曾经的冥司长公主,血可以掩盖妖气,虽说是与阿梦共生,但她灵魂已经存活了十万年,被灵魂影响的血液自然也是强大的。   但奇怪的事,这些妖兽之人虽然不远千里来到这里,可对宁凝态度却不是那么敬畏,他们更多的是在听从一个带面具的男人的指挥,仿佛这个男人才是他们心中的神。   里面在商议着事,外面的灵犀却偷偷的从缝隙里看着房间里的情形,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带面具的男子身上,不知为何,她虽从未见过此人,却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难道真如传言所说,这些人就是当年无定仙门那些逃出去的妖兽化的弟子。   如果是,沈暄还活着吗?   男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淡淡的向门外扫了一眼,但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却有着不近人情的冷。   “哥舒夜,这几日你同你的人就好好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惹事,不管是食欲还是欢欲,都先忍耐着,等以后事成了,本君会加倍的嘉奖你们。”宁凝吩咐道。   面具男子就是哥舒夜,他慵懒的摩挲着腰间的一块黑石:“这可不行,弟兄们长途跋涉至此,不让吃不让玩乐,怕是要出问题的,夫人既然要我等相助,就不要限制我们太多,而且我们也不是没有分寸之人,不会闹出人命的。”   宁凝活了这么久,从来都是她威胁别人,哪里受过这等轻视,但如今她力量单薄,也只能妥协:“既然如此,那你就记住你说的,不要闹住人命,否则冥司追究起来……”   “追究起来正好。”哥舒夜扯开嘴角:“我求之不得。”   宁凝眼中的鄙夷一闪而过:“你以为你在那洞中得到的力量就可以与冥司抗衡了么,如果你是这么以为的,那你就太天真了。”   哥舒夜并不在意她的看法,他自有他的打算,如今他和手里的这些人,也不是来听命宁凝的,他和她,只是一种合作关系,合作中要是他不满意,也是可以随时撂挑子不干的。   门被打开,哥舒夜带着人走了出来,经过灵犀身边的时候,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了,但只是短短一会儿,便又向前走去。   “等一下。”灵犀终于忍不住叫住他们:“请问,你们是无定仙门的师兄弟吗?”   哥舒夜停住脚步:“不是。”   灵犀又问道:“那你可曾见过他们?”   哥舒夜沉默了一会儿:“见过。”   “那他们现在可还在山中?”   “不在。”   “那他们在哪?”   “凶兽的腹中,哦,不对,他们早就被凶兽消化排泄了出来,已经融进泥土了吧。”哥舒夜的话,像一把刀子刺进灵犀的心里。   灵犀苍白着脸,没有再问了。   面具下,哥舒夜的嘴角紧抿着,眼睛看了灵犀一眼后又转到容侯的身上,容侯在他出来的时候夜一直盯着在看,两个男人的目光碰撞到一处,谁也没有退缩。   “凡人之躯,仙神之力,你很不错。”哥舒夜竟然开口夸了他一句。   容侯冷冷回道:“多谢。”   哥舒夜带着人离开后,宁凝也沉着脸走出来:“这人很危险,恐怕不好控制,灵犀,你去跟着他们,要是他们惹事立刻通知我,容侯,你跟我来,我要教你一些东西。” 第57章   日头西沉,余晖将尽,夜幕渐渐来临。   孟如意和宁折在城里寻了半日,都没有见到灵犀容侯的身影,正当两人准备回冥司的时候,宁折忽然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一座酒楼。   “怎么了?”孟如意也下意识的看去。   宁折集中精神向那酒楼探寻一番:“那边有情况,我们过去看看,你跟紧我。”   孟如意立刻紧张起来,跟在他身后向酒楼走去。   因为眼下正是晚饭的时间,所以酒楼里的宾客众多,迎客的小二和端饭菜酒水的跑堂都忙的不亦乐乎,尤其是跑堂的两个伙计,一遍又一遍的往楼上送好酒好菜,可见二楼的是豪客。   宁折施了隐身术带着孟如意去了二楼,只见上面坐着二十几个年轻的男子,三四人一桌,但每一桌上摆放的都是十人份的食物,也不知这些人能不能真的吃完。   孟如意看了看这些人,都是十七八岁左右的男孩子,身形修长,面容俊美,眼神不屑不羁,吃饭的时候也不是用筷子,而是直接用手去撕了那些烧鸡烤鸭喂到嘴里,看起来十分野蛮。   “是妖兽么?”孟如意问道。   宁折神色冷峻:“是,气息都被隐藏的很好,要不是他们群体聚集,我又正好在附近,否则不易发现。”   孟如意看着这些年轻张扬的面孔,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虽然当年在无定仙门呆的时间不长,但那一批妖兽化的男弟子却是和她一同被选进去的,所以还是有些印象的,但显然,这里没有熟人。   “这些人不是当年和我一同被选的弟子,难道不止是无定仙门有受害者?”她疑惑的说道。   宁折回道:“也有可能,但我也听说当年那批弟子掳走许多女子进山繁育,这也有可能是他们的孩子。”   “孩子,这也才七年时间,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大了。”孟如意自然是不信的。   宁折却道:“兽类的成长速度比人的要快,就比如猫狗,一岁就相当于人的五六岁,且他们现在穿的是中原的衣衫,但配饰却是祁连那边的样式,所以他们肯定是西部大山里的那些妖兽,这样看来,这些人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些弟子与凡人女子所生。”   他这样的分析很有道理,孟如意也忍不住点了点头:“他们出现在这里,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又是何人带来的。”   宁折看向一间靠窗的包房,然后抬脚走过去,刚才一进这酒楼,他就感觉到一股黑暗的力量,虽然被控制的很好,但那股力量的主人似乎情绪有些波动,所以这股力量也泄漏了一些出来。   奢华的包房里,依旧是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但桌边只有两个人,一个戴面具的男人,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   男人孟如意不认识,但女人,却是她思念了许多年的好友,昨夜还和容侯在一起的灵犀,灵犀容侯他们,果然和妖兽有来往。   虽然外面很热闹,但这里却很安静,面具男人吃饭也很文雅,没有那些男孩们的狂野,灵犀虽然坐着,但饭菜却是一口未动,看得出她的心思根本不在吃饭上。   “你回去吧,告诉你的主子,若是再派人跟踪我,那个人可就没你今天这样的运气了。”哥舒夜语气嘲讽的说道。   面对这样的嘲讽,灵犀并未说什么,她只是怔怔的看着哥舒夜的手。   孟如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哥舒夜的手修长干净,很难想象这样的手,会是妖兽的利爪,他正用右手拿着筷子夹着一盘鲜笋鸡丝,但奇怪的是,他的手好像有些不稳。   “他是左撇子,在故意用右手吃饭。”宁折突然说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宁折回道:“他虽然是用右手夹菜吃饭,但动作有些不连贯,应该是临时这样做的,你再看他的左手,虎口处有茧,应该是长年握剑形成的,仅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是惯用左手。”   孟如意仔细一看,果然如此:“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是灵犀熟识之人,临时换手吃饭,就是为了不让她认出?”   宁折:“这就要问灵犀了,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已经认出这人是谁了。”   这时,灵犀也终于开口说话:“那你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好运气,你也可以杀了我的,夫人倚重你,就算你杀了我,她也不会计较。”   哥舒夜端起酒杯饮了一口:“你若是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他的话语,毫不留情面,惹的灵犀长长的睫毛不断的抖动。   “会不会,他就是沈暄。”孟如意有预感。   宁折看着面具后的那双眼睛,想起当年和孟如意在花海中看到的那双眼:“我觉得是他。”   他刚说完,哥舒夜突然不耐烦的站了起来走到外面,那些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立刻呼啦啦的站起来,跟着他下楼去。   孟如意虽然担心灵犀,但还是跟着宁折尾随在这些人后面。   因为哥舒夜这群人人很多,又都生的好看,走在街上立刻引了许多注目,无论男女都会在他们身上多看两眼。   然而,在这些艳羡的目光总,一行人竟然直接走进了风月楼,哥舒夜更是直接丢给楼里的妈妈一袋银子,让她选最好的姑娘最好的酒给他手下的这些男孩子。   --那妈妈见了这么多银子了的嘴都合不拢,立刻热情的招呼起来,一时间楼里脂粉环绕,气氛暧昧。   楼外,灵犀静静地站在门口,红灯笼的光映在她的脸上,神色未明。   孟如意和宁折没有犹豫的跟了进去,目之所及,十分不堪,两人一路走过,突然发现面具男不见了,只有一缕黑色的烟雾向着天空飞去。   宁折看着那缕烟雾:“我感觉有些不对,你先去城隍爷那里等我,我去看看。”   孟如意因为生产也没几日,此刻身体还有些虚弱,便同意了。   到了城隍庙,城隍爷自然是热情招待,他虽不知她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但能以凡人之躯站在冥司少君身边,可见也是有些本事的。   孟如意坐在庙中,喝着手里的热茶,静静的等着宁折回来,但是等了快一个时辰,依旧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倒是这夜里的风渐渐凉了。   她起身走向外面,看了看天,不知何时,竟然乌云压顶了,冷风也阵阵的往这边吹,她抱着胳膊又退回庙里,可刚一转身一个东西就重重的摔在她身前。   昏黄的香火下,飘动的幡布前,前一刻还同她说话的城隍爷,此刻已经没了呼吸,只余一双眼睛大大的睁着,死不瞑目。   她心中大骇,立刻唤出伤心剑厉声道:“谁。”   一声阴冷的笑声传来,墙角的阴影里,哥舒夜倨傲的走了出来。   她见了他,心中方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也更加的将手中的长剑握的更紧。   “沈暄。”她冷静的叫了一声。--“你果然认出了我。”哥舒夜取下脸上的面具,果然是沈暄,他的容颜未变,只是曾经满是温柔的眼,如今却变得残忍又暴戾。   她心中感慨:“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见。”   沈暄嘲笑一声:“这可不是巧合,我是一直等着这一天的,你和宁折,我一直都在等。”   她见他轻易的就说出宁折的名字,知道他一定是做过调查的:“所以,你是故意将我们分开,为什么?”   “自然是为了杀你们。”沈暄冰冷的说完,长臂一抖,一柄黑色的长剑握在手中。   妹汐见了那剑也是一惊,立刻提醒:“快走,这是暗枭剑,里面封印着诸神的黑暗之力,我可能打不过。”   孟如意现在哪里走得脱,她将伤心剑横在身前:“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做?”   “无冤无仇?孟如意,你到现在还觉得你没有做错事么?”沈暄眼中有着恨意。   孟如意不知道他是何意,她与沈暄并无深交,何来仇恨。   沈暄见她回答不出来,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当年,我故意在你们面前暴露兽形,我以为,你们会有人来救我,可是,你们谁也没有来。”   当年的那一夜,已经兽化的他,感觉到了宁折的血脉压倒性的力量,知道他绝非常人,但因为当时的情况实在尴尬,所以并未明说,只暴露兽形让他们警惕,想着第二日再详细告知,可谁想到第二日他就被人暗袭,无奈之下只好逃离无定仙门,可一路还是被容侯追杀。   在逃跑的途中,他还寄希望于二人,希望他们能够查明真相来救他。   后来,真相的确查明了,他也知道了宁折的真实身份,藏身大山里的他以为自己也会被救,他相信冥司和九重天不会对他们这种被迫兽化的人见死不救。   可是他等啊等,等啊等,始终没有等到人来,不仅孟如意和宁折没来,就连灵犀,也没来,他被她们,彻底的抛弃了。   而且,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受尽了山中其他妖兽的折磨,奄奄一息的时候被那些妖兽扔进一个传言进去就不可能活着出来的枯洞中。   洞里发生的那些残忍的事,他现在已经不愿去回想,他如今既然已经出来了,除了要杀了孟如意和宁折,还有一点就是推翻冥司和九重天,将那些道貌岸然的仙神狠狠的踩在脚下。   孟如意摇了摇头:“不是我们不来救你,而是妖兽化是不可逆转的,以当时的情形,你呆在山中,反而是最安全的。”   沈暄讥讽的看着她:“这么说,你们还是为了我好,可惜,这番好意,我不想要了。”   ————宁折追着黑烟到了城外树林,突然就没了黑烟的踪迹,倒是天上的云层聚集,乌压压有的一片向城中去了。   他心道不妙,立刻飞身想要回城,谁知地上突然黑气大胜,将他困于林中,细看这些黑气的形成,竟然是他冥司不外传的法阵的困龙阵,虽他是冥司少君,也熟知此阵解法,但因为布阵之人还加了其他法阵,一时就变得复杂起来了,解开阵法也就费了些时间。   当他赶到城隍庙的时候,孟如意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地上都是暗黑色的液体,她的伤心剑悬在她的正上方,剑中的灵力不断的输送给地上的孟如意,似乎在维持她的生命一般。   虽然他是魂灵之神,即便她死了,他也能轻易的救活她,可看到这一幕,他还是脑海一空,心口是几乎无法承受的刺痛。   “少君,你终于回来了,孟如意的魂魄就快散了。”妹汐大声的喊道,因为孟如意的生命将终结,所以她才得以从剑中现身。   他立刻蹲下身体将手放在她的元丹处,果然,元丹已经涣散,若不是剑灵用灵力护着,怕是魂魄也已经散了。   他结了法印想要将她魂魄重新聚集,却赫然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将她魂魄集中在一起。   “伤她的是什么?”他慌了。   妹汐伤心的回道:“是暗枭。”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暗枭,上古之剑,但这把剑因为太过黑暗,早就被主神封印,且没人知道被封印在了何处,十几万年都没有消息,为何如今竟然出现在人世。   “怎么办,要怎么才能救她。”妹汐紧张的问道。   他触碰着孟如意渐渐冰冷的身体,被暗枭所伤的她,即便现在赶回冥司,怕是也来不及救了。   “剑灵,你去守在外面,不要任何人进来。”他沉着的吩咐道。   妹汐点了点头:“好,不过你要怎样救她,需不需要我帮别的忙?”   他将孟如意抱起走向干净的地方:“为今之计,只能赐她神力才能保住她的性命。”   妹汐心中一惊,虽然她曾经建议过孟如意接受宁折的赐神力,可这一刻真的来了,她竟然是非常担心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被赐神力的人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眼下这情形,只能先通过赐神力保下性命再说,其他的只能以后走一步看一步。   那一天夜里,皇都的百姓在睡梦中被一声声巨大的龙吟声吓醒,有胆大的起床去看,只见城中的香火最盛的城隍庙的上空,一条巨大的黑龙虚影不断盘旋,而后,万点金光从天而降,带着密密的咒文一层一层的压向庙中,气势磅礴,胜过这辈子他见过的所有奇景。   城外,正在指点容侯修炼的宁凝也看到了那道黑龙的虚影,眼中有着惊讶的神色,但很快又变成一种看好戏的模样:“那孩子,究竟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第58章   冥司。   “手动了,手指刚刚动了?”几声欣喜的声音清晰的传进孟如意的耳朵里。   她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极重,所以一时也看不清刚才说话的是谁。   然后,她感觉有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她,但奇怪的是,手被握住的那一刻,她第一感觉到的不是这手的温度,而是这只手皮肤下血液流动的速度,甚至,还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不仅仅如此,她能清晰的闻到这只手的主人及其周围人身上的味道,甚至他们的呼吸、心跳、都一一传进她的耳朵,让她能够确定这个人现在的位置以及情绪的波动,即便闭着眼睛,依旧昏沉着,但还是能够敏锐的捕捉。   而她以前,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不一会儿,另一只小手握住了她,这只手,小小的,温温的,顺着手指的血液,她听到一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   “娘亲,你快醒醒。”是阿元软软的声音,他的声音里,有着担心和害怕。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毕竟阿元还在治疗中,应该没有这么快出来的。   “如意,你能听见吗?”这次说话的是宁折,那第一个握住她手的人就是他,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他的味道弥漫在她的鼻尖,让她觉得有些香甜,因此,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她在吞口水,是不是饿了,快传饭菜来。”有女子吩咐着,听起来像是宁好的声音。   难道,现在是已经回到冥司了?   可是,自己不是已经死了么,自己亲眼看着魂魄碎裂,这是又被冥司救回来了?   她正想着,忽然一声极尖锐的声响刺进她的耳朵,让她极其难受,那是茶杯摔裂的声音,若在平时,这样的声音最多只是把人吓一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是有一把铁锉在锉着她的耳朵。   也因为这难受的声音,她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恍恍惚惚的看着围在身边的人,果然是宁折,阿元,宁好,还有一些生面孔的仙侍宫娥。   阿元见她醒了,立刻抱着她的胳膊娘亲娘亲的叫着。   此时的阿元,依旧是以前可爱的模样,但是额上已经长了两个黑色的小龙角,刚分了枝丫,十分的有趣。   她忍不住用手去碰他的小角丫:“看来你是已经好了,见过你妹妹了么?”   但话一说出来,声音却像长了铁锈一般,嘶哑难听。   “我这是怎么了?”她捂着喉咙问道。   宁折立刻将一杯温水喂到她嘴边:“你昏迷了一个月,期间没有吃喝,所以才会这样,养两日就好了。”   “一个月?”她诧异的看着他,不是昨天还在凡间么,怎么突然就过了一个月了。   宁折点了点头:“是,已经一个月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   她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并未觉得有何不适,反而还觉得灵力十分的充沛,我记得我的金丹是被沈暄刺碎了,是你们帮我修补好了?”--宁折犹豫了一下:“是,不过,你能够活下来,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我赐了你神力。”   正从床上坐起的她不由愣住,半天都没有说话。   宁好见状忙帮忙解释:“你当时全靠剑灵护住你的魂魄,又是被上古之剑暗枭所伤,为了救你,当时只能趁你魂魄未散赐你神力,我们知道你一直很担心接受神力后会发生什么不好的变化,但这一个月来我们每天都在你身边,还好,并未发现什么不好的事,我们知道你心里排斥被赐神力,但阿元和阿芷还这么小,不能没有母亲,希望你不要怪罪阿折。”   孟如意看着阿元,虽然说被赐神力的确是出乎她的意料,但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宁折也是为了救她,哪里会去怪罪。   只是,被赐神力后真的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吗,为什么她现在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现在这敏锐的听觉和触觉,是神力的正常作用,还是其他什么?   “我怎么会怪罪,我可没想过这么年轻就死去。”她笑着回答。   “那就好,就算以后发生什么,也有我们同你一起承担。”宁好也笑着。   孟如意将满满一杯的水喝完,然后又抱过女儿亲了又亲,看了又看,一月未见,宁芷已经长大了许多,也许是因为生来就是仙胎,比起凡人的孩子,这小家伙已经会笑了,尤其是孟如意亲一下,她就笑一下,看的孟如意心情颇好。   阿元见妹妹被宠着,也趴了过来要亲亲,孟如意自然不会厚此薄彼,也搂着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有了孩子们的闹腾,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宫人们都忙碌着摆放吃食,宁好也在一旁逗趣,唯有宁折,神色异常的看着孟如意。   他其实,一直没有告诉父母亲人另外一件事,一件孟如意在赐神力后其实醒过来一次的事。   那夜,赐神力后不久,她就已经苏醒,他看着活过来的她,喜极而泣,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可奇怪的是,刚恢复过来的她,没有向他诉说为什么被杀,也没问她是怎么被救活,他抱着她,她也主动攀上他,而且不仅仅是抱住,她还去解他的衣衫,吻他的唇,热情的,热烈的……   她上一次这样的主动,还是当年两人在无定仙门的时候,但如今,两人经历了这么多事,且她也说过孩子好了后就和离,完全没有必要放下尊严来与他欢好。   而且,当时的情况,城隍爷的尸身还在一旁,妹汐也还未回到剑中,地上也是黑色的黏糊糊的液体,这样的环境下,怎么也不可能心生出情趣,可她偏偏就有了这样的心思。   他当时想强行将她推开,然后再带她回冥司,毕竟暗枭现世,她也刚接受神力,回冥司是最稳妥选择。   可就在推开她的时候,他才发现她的眼睛竟然是双瞳,而在三界的传言中,双瞳乃是帝王之兆。   “你竟敢拒绝我。”当时她竟然生气了,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神态倨傲的,逼迫他看着她,就像她是主子,而他是他的仆人,必须听命于她。   他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可能是受了神力的影响,于是强行让她昏睡,然后带回冥司。   回到冥司后,他曾拨开她的眼睛几番查看,却又发现双瞳不见,一连月余都是如此,他上九重天查阅过古籍,有记载表示,后天双瞳者,双瞳并不会一直出现,但写着具体什么情况下会出现的那一页,却被人撕掉了。   而且,当时他让她昏睡也只是暂时的,实在是没想到她竟然睡了一个月。   现在,她醒过来了,双目之中并未显双瞳,说话做事也是以前的性子,让他一度怀疑那晚见到的她是不是他的错觉。   --也许是因为一个月都没有进食,所以醒来的这一顿,孟如意吃的特别多,吃完之后,她又沐浴一番,然后跟着宁折前去大明宫,让他祖父母看看她的神力如今继承了多少。   由于她现在已经是仙神之躯,所以不用再躲躲藏藏,一路上光明正大的同宁折前行,和刚醒来时一样,她这一路听觉都像是被放大了数倍,忘川河水流动的声音,桃花摇曳的声音,甚至宫娥们飘然走路的声音,她都听的清清楚楚,可明明以前都听不见的。   “你听到了么?”她问宁折,声音已经不再嘶哑,宁折说她恢复嗓音可能需要一两日,可这才一个时辰,就已经恢复如初了。   “听什么?”宁折问道。   “忘川河水的声音,桃花开放的声音,还有蝴蝶破茧而出的声音。”   宁折凝神听了听:“可以。”   “看来,被你赐神力后,我的确和以前不同了。”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而那些声音还是不断的钻进她的耳朵,让她有些烦躁。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宁折瞧出了她的异样。   她揉了揉耳朵:“是啊,好吵,像在我的耳朵里敲锣打鼓似的,你平时都是怎么忍耐这些声音的?”   宁折又仔细听了听:“这些声音若是不仔细听也听不见啊,你为什么会觉得吵闹?”   他还不知道,他凝神去感受的东西,她却可以轻易的就听见。   她深呼吸一口气:“可能是你习惯了吧,所以不觉得吵闹,我是真的觉得声音有些大了,也许过一两日习惯就好了。”   宁折却不这样认为:“就算是我习惯了,但阿元刚来的时候,也是神力初现之时,并未听他说过吵闹难忍,或许是你身体原因也不一定,我们先去祖父母那里,让他们瞧瞧。”   孟如意忍住心中的烦乱:“好。”   到了大明宫,宁钧亲自为她探神力,慕蝉则拿着龟壳和硬币在一旁占卜。   宁钧凝神查探一番她周身灵力,和蔼的说道:“神力自如,宛若天成,你不用担心,至于你觉得声音都被放大,那也是正常的,因为被赐神力后,你的七窍都被提升,感知也就更加敏锐,习惯一两日便就好了。”   孟如意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宁钧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很忐忑。   宁钧道:“不过我也要提醒你,除了七窍的提升,你的心灵也会跟着变化,比如,你心情好,你感受到的快乐会远胜从前,但你若伤心了,你心中的难过也会增强,比起七窍的变化,你更应控制你的情绪,如果都是开心快乐那倒好,万一伤心难过,恐怕你会很难承受。” 第59章   听完宁钧的教导,孟如意其实并不是很担心情绪问题,她活到现在,生离死别都已经经历过了,就算再有什么,也不会更差了。   慕婵在占卜完毕后,眉头却是疑惑之色。   “怎么了?”宁钧用秘音问道。   “无果。”慕婵回了两个字。   占卜无果这种事,在慕婵这里一般很少发生,而无果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占卜的法子错了,另一种则是,对方的命运,以她现在的能力,占卜不了。   她虽不是上古之神,但如今也已经十万岁,修为自然不在话下,这两种应该都不可能才对,但这种事偏偏就发生了。   宁钧看着碟中的龟壳和钱币,低声道:“也许是初承神力,还未稳定下来,所以才会这样。”   慕蝉心里有些不踏实:“也许吧,等过几日,我沐浴焚香后再卜一次。”   宁钧这时又问孟如意:“听阿折说,你的剑中有剑灵,你可从剑灵那里得知为什么你会成为她主人了么?”   孟如意有些尴尬,因为剑灵之事她本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刻意隐瞒的,如今被发现了,且她与剑灵的模样是一样的,还不知道大家心里会怎么想。   如此一来,想瞒也瞒不住了,于是只好将自己和妹汐是女娲女娥造的第一批人的事讲了。   宁折听完惊讶的看着她,他生平少有这样的表情,一是惊她是第一代的人类,二是惊她是女娲女娥血脉的直接承受者。   而慕婵,则是下意识的看向刚才占卜的龟壳和古币。   宁钧听了也点了点头:“这事我有些印象,当年我父君是有收到玄鸟送来的一缕魂魄,原来竟是你。”   “是。”孟如意回道。   宁钧被勾起往事:“我记得,那缕魂魄被送来的时候,十分的虚弱,我父君便将它养在灵池之中数千年,待稳定后,才写入生死录,送入轮回,论起来,我们那时候就是见过的。”   这样突然就扯了交情,让作为晚辈的孟如意更加的不好意思了,试想,你明明是爷爷辈的人,现在却和人家孙子成了亲,怎么看都是占了莫大的便宜。   她下意识的看向宁折,见他虽然面上没什么,但一双清明的眼睛却染了雾色,朦朦胧胧的,薄唇也抿了抿,显然是对于祖父的话也是有些难以接受。   但慕婵很快就出来解释:“你这老东西,莫要吓着孩子,都已经轮回万千世了,妹汐才是以前那个凡人,如意就是如意,不要混为一谈。”   宁钧瞧了眼不自在的小孙子,立刻改口:“对对,是我糊涂了。”   四人又聊了一会儿,孟如意便和宁折离开。   两人一走,慕婵就急忙看向碟中的卜卦,随后问宁钧:“当年那缕魂魄进灵池之前,是被什么养着的?”   宁钧回忆一番:“好像是一滴血。”   慕婵的神色缓缓沉了下来,叹了一声:“原来不是我算错了,是我根本算不了。”   宁钧听闻后也明白了:“你是说,她的魂魄被女娥的血影响了?”   慕婵点了点头:“不仅仅是女娥,还有女娲娘娘,当年第一批凡人,都是女娲娘娘的血直接赋予的生命,如今她又有了我们冥司的神力,如果这三样是分开的,倒也没什么,可偏偏,它们都聚在了孟如意身上,虽然这十万年上古之神的血都沉寂着,可被咱们冥司的神力这么一催,怕是要苏醒了。”   宁钧眉头也拧了起来:“一日不卦二,你明日再算一次,如果真的还是无果,那她必定是如你所说,神血被我们冥司的神力催动了。”   慕婵也道:“如果真是这样,女娲创世之力,女娥爱欲之力,你觉得她会拥有哪一种?”   宁钧沉默了一阵:“如果硬要选,我宁愿她拥有的是第一种。”   “是啊,宁愿是第一种。”慕婵也同意。   因为,创世之力虽强大,但能由心控。   而爱欲之力,却能控心。   大明宫外。   孟如意还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三种力量的集合,她依旧努力的抵抗着外界这些被放大的声音。   而宁折,则一边走着一边偷偷的看着她。   “你怎么一直奇奇怪怪的看着我。”她将他抓了个正着。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不是看我这个大了你十万岁的老太婆有没有变老?”她自嘲的说道。   宁折立刻咳嗽两声:“没……没有的事。”   那就是有了。   --他虽然知道轮回是轮回,她如今也才二十多岁,但一想到她是第一代人类,魂魄早了他十万年来到这世上,还是觉得很是神奇。   孟如意虽然嘴上这样自嘲,但心里还是比较看得开的,她本就是一个自主的人,认为虽魂魄可以不断轮回,但每一世因为经历不同,所以人也是不同的,且每个人都不能被取代。   就如同根的妹汐此刻就在她伤心剑中,她也不觉得她们是同一个人。   “就算你心里计较,也是无用了,忍着吧。”她忍不住打趣,嘴角更是带了娇俏的笑。   本来,以她的脾气,这样说话是不会这样笑的,但现在的她,一点点的开心都会被放大,所以也不同往常了。   她这样的笑,是宁折这七年来第一次见,上一次她对他笑,还是在无定仙门的时候,所以一时竟恍惚了。   于是,他也带了些懵懵懂懂的神色,倒也有了当年青涩的模样,不由就让孟如意想起了两人曾经在一起的那一个月。   但让她无法控制的是,她想的不是两人相处时发生的那些事,而是他的身体,想着他当年破水而出时勾住她深吻时的妖邪,那夜夜与她纠缠时的强悍力道,以及她坠入情渊时的灭顶之感。   种种这些,如柔然的羽毛一般的在她心头撩拨,又酥又麻又痒,恨不得拉着他再赴鱼水之欢才好,几乎不能自持。   这如蚂蚁般蚕食着她理智的想法,让她慌忙的重重的捏了自己一下,这才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可一颗心却砰砰的乱跳,手心里也生了一层薄汗。   “你怎么了?”宁折听见她心跳加速,以为是她身体不适。   “没什么。”她不着痕迹的后退两步:“对了,灵犀现在如何你知道吗?”   “那夜之后,她和那些妖兽便都消失了,如今还在追查。”他说完又细听了一下:“你心跳很快,真的没事吗?”   是,她的心跳依旧很快,尤其是他一开口说话,明明是平常的话语,却偏偏能拨动她的心弦,亦或者,拨动她心弦的,不是他的话语,而是他的人。   “没事,可能是我还不习惯世界突然变清晰的缘故,过一会儿就好了。”她口干舌燥的说着,脚步也快速的向前移动,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今天早上刚醒的时候,她就隐隐有这种感觉,只是现在更加的强烈而已。   宁折听着她越来越急速的心跳,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心速不对,让我瞧瞧。”   他本是关心之语,谁知她竟然一把扫开他的手,眼中双瞳怒现:“我说了我没事。”   可这双瞳突现,她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整个人都在一种无法抑制的怒火之中。--宁折看着这消失了月余的双瞳,终于肯定不是自己看错了,但是这双瞳也和上次一样并未出现多久,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一双怒气冲冲的眼。   孟如意发了这一顿怒气,才觉得方才那些不可言说的感觉淡了一些,她趁着这个机会快速的回到少元殿,然后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她缓了缓,感觉里衣竟然已经被汗湿透,于是找了干净的衣衫准备换上,可解衣之后,她才发现原本白皙的皮肤竟然泛了红,抬头看镜中的自己,面色含春,眼神中的渴求更是让她感到害怕。   “我怎么了?”她颤栗着自言自语。   “你还是把宁折叫进来吧。”妹汐一脸同情的从剑里出来。   “叫他做什么?”她不满的说道,方才的那怒气到现在还影响着她。   妹汐抱着胳膊:“我能感觉到宁折的神力让我母亲的力量先觉醒了,若在平时也没什么,但你现在所有的情绪都在被放大,所以,你还是让他进来比较好。”   孟如意怔怔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你是说,爱欲之力在我身上觉醒了?”   妹汐点了点头:“恐怕是这样,我们的魂魄是直接沾染母亲神血的,神力不会消失,只会沉寂或者被封印,我的那部分力量如今在这伤心剑中,你的力量在魂魄中,被宁折的神力唤醒了。”   “不……我不要变成阿神那样。”想起灵石姐妹说的阿神那些事,她生理性的害怕着,恐惧着,她不要变成那样为了追求欢愉的道德沦丧者。   妹汐撇了撇嘴:“我觉得你不会变成那样。”   孟如意眼睛一亮:“你有法子?”   妹汐瞧了门口一眼:“我没有什么法子,但我觉得,以宁折的能耐应该可以满足你,你估计没什么机会去找别的男人。”   孟如意紧紧揪着衣领,胸脯紧张的一起一伏:“除了这个,你母亲的力量还会带来什么?”   妹汐想了想:“既然母亲的力量觉醒,你应该可以控制所有人的爱欲,包括仙神,不过,你只承了我母亲一滴血,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究竟能够控制到什么程度。”   “可我不想要这种力量,男女之间的感情,应该是发自他们内心的,而不是被控制,你知不知道这力量要怎么消除。”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谁知妹汐却冷笑一声:“无知,你以为这力量就只是为了欢愉么,我的母亲,尊贵纯洁,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你所认为的发自内心的爱意,恰恰就是源自爱欲之力,这三界所有生灵,也是靠着这股力量支撑,才能生生不息,那些混乱的男女之事,不过是这力量之下的人心不足,并非我母亲的本意。”   孟如意被说的一时无言,其实她也应该知道的,女娥作为爱欲之神,自始自终都只有阿神这么一个男人,因为爱上阿神,不惜下嫁,不怨怀孕的辛苦,如果她真的是贪欲之人,又何必这样做。   “对不起,是我多想了。”她道着歉。   妹汐却生气的不想同她再说话,回了剑中不再理会。   宁折被她关在门外,本想强闯进去的,但又想着两个孩子还在殿中,便先让人将孩子们带了出去,然后才推门而入。   进了房间后,只见她正坐在镜前,面色泛着红,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一处,像是在忍耐什么,好在,她心跳没那么快了。--“我已经让人去药王宫请药王前来,待会儿帮你好好瞧一下。”他说道。   孟如意抬起头,声音柔软:“不用这样劳师动众了,药王来了也帮不了我。” 第60章   孟如意这样的开口,宁折立刻看向她的眼睛,但并没有双瞳,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是理智的,清醒的。   可理智的、清醒的她,却提了一个不理智不清晰的要求。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与她隔着一定的距离,脸上露出犹疑的神色。   孟如意站起身向他走过来,然后在他身前站定,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知道。”   她靠的他极近,一呼一吸都触着他的心,若是以前,她这样的投怀送抱,他必定是当作夫妻之乐,可现在,他知道她这样做是因为情绪被放大的缘故,所以他又后退了一步:“你现在心里想的不是你真实想要的,忍耐一下。”   他不是不喜欢,不是不想要,而是这样做了,一旦她恢复正常后,若是后悔了,怕是又要生出别的什么事端了。--毕竟,她的心里,好像早就没有他了。   孟如意却又靠近一步,然后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声音暧昧:“你不愿意?”   “不是,我担心又会有孩子。”他的借口很拙劣。   她已经将手从他的脖子处向衣衫里去了:“我有避子药。”   他一把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声音也重了:“孟如意,你清醒一点。”   孟如意此时已经有些不能自控,难耐的贴近他:“我真的很不舒服,你若是再这样耗下去,小心我学了阿神,让你悔不当初。”   她的声音柔的像水,像是整个人都被浸的透透的,也让他有些失守。   就这么一恍惚间,他已经被她吻住了唇,被她勾着向床上倒去。   起初,宁折还在担心,但随着她散了发,解了衣,伏着身子轻咬着他的耳朵,他便没那么坚定了。   他本就年轻,正是不能自控的年纪,且又是自己喜欢的人在撩拨,若是此时柳下惠,那便不是他心理有问题,而是他身体有问题了。   立时之间,那些过去她的无情之言就被他又按回了心底,懂得此时此刻需要珍惜。   两人以前在无定仙门时,一开始也是陌生人,被药物迷惑那夜,他也不是自愿的,醒来后,也思绪良久。   虽然那时候他是不讨厌她的,可也没有到成亲的地步,只是已经成了夫妻,作为男人要负起责任,那时候的他也以为对她只有责任的。   可没想到,星星之火,最终成了燎原之势,短短一个多月,她就住进了他的心里,虽说她的性格和人是他喜欢的一方面,但也不得不承认,日夜的夫妻之事,也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所以,现在他期待这样亲密的方式,能让她如当初的他一般,心生欢喜,舍不得离开。   这样的状态下,她的手指甲挠花了他的后背,睁着的双眼里也不可抑制的流下泪水,微张着的嘴更是叫也叫不出来。   可是,这流着泪的双眼之中,双瞳又出现了,一大一小,紧紧的连在一起,琥珀色的眼珠光彩流动,不叫人害怕,倒让人称奇。   正横冲直撞的宁折,在看到这双眼睛后,突然有些眩晕,当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在一座空旷的宫殿里。   宫殿很大,大的几乎看不到边,鲸珠为灯,雕龙画凤,暗红色的轻纱从高高的木梁上垂下,一片片的在昏黄的灯光下随风轻轻摆动,在那些重重红纱的后面,隐隐有女子的哭泣声传来,很伤心,很绝望。   此刻的他,好像已经忘了正在和孟如意欢好,他好奇的循着声音向前走去,那些纱帐轻拂着他的面庞,帐上,有着白茶花的香。   走了很久之后,声音终于清晰的从一袭红帐后传来,听这哭泣的声音,像是孟如意。   他急忙掀开红帐,帐后,一张大床,床上,孟如意一身红衣的坐在那里,怀里还抱着一个男人,正在伤心的哭泣。   见到她抱着别的男人在哭,他怒不可遏的上前掐住她的下巴,狠狠道:“他是谁?”   孟如意却错愕的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怀里的男人,眼中全是不敢相信。   他这时候也终于看清了她怀里的男人,竟然是他自己。   可是,这个自己,腹部大开,元丹空空,早已停止呼吸,死去多时了。   突然,红衣的孟如意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眼中的悲伤变成欢喜:“你回来了。”   她这样一握,却让他眼前又是一阵眩晕,等平复下来,空旷的宫殿,红衣的孟如意都不见了,只有身下哀泣的孟如意,但她眼中的双瞳却不见了。   “你慢一点。”孟如意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两只手也抵着他。   他回过神来:“怎么了,弄疼你了?”   孟如意微微摇了摇头:“不是,是我突然心口疼,你又是不管不顾的,叫你你又像没听见。”   她刚刚,的确是心口疼了,明明上一刻还坠在情渊里,可下一分却心如刀割,似乎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痛的她几乎不能呼吸,偏偏他还蛮横的入侵,差点让她死了过去。--他忙缓了力气,疑惑的问道:“怎么会突然心口疼的。”   “我不知道,就是突然心里很难受。”也许是因为情绪被放大,她心里还是痛着的,让她不由自主抱住了他,如此,才有了安心之感。   他也不动了,抬头将她散在脸上的发拨开,手指又轻轻的抚上她的眼睛,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没将这件事说出来。   似乎,只要一开口,她就会没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孟如意心里终于没那么痛了,身体的燥热也减了下去,也是在这时候,她才感觉到小腹有些疼痛的,方才灭顶之中只觉无法言说的美好,现在清醒了才发现宁折手下根本没留情。   “我们起来吧。”她轻声说道。   可宁折身体却又是一沉,让她一倒吸一口冷气。   --“我还不够。”他说着像以前那般拧着她的手腕,不让她挣扎。   他这样做,一方面是的确不够够,另一方面,他还想看一次那双瞳,再去那布满红纱的宫殿看一看,他总觉得,方才的一幕不是幻觉。   可是,孟如意都快被他折腾的散架了,也没有双瞳再现。   大明宫中。   慕婵沐浴焚香之后,又坐在了卦碟前,虽然说一日不二卦,但她心里有事,等不到第二日了。   她取了血滴在龟壳上,虔诚的将卦币撒在卦碟里,可还没来得及看结果,一个童音在她身后响起:“嫂子又在算什么呢?”   她身形一震,随即缓缓转过身体,眼神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六七岁的女童。   女童似乎很满意的看到她这副表情,随意的往登上一坐:“有没有算到我今日会来啊?”   “你怎么出来的?”慕婵恢复冷静后问道。   女童笑了笑:“怎么,我大哥没告诉你,我也曾经练成大悲愿力,也有九条灵魂,而且比他更早,这冥司,本应是我的。” 第61章   冥司里来了不速之客,但不是宁凝一人,来的还有灵犀。   宁凝去了大明宫,灵犀则来了少元殿,只不过,在灵犀来之前,孟如意出现一些幻觉。   那时候,她已经是累极,正窝在宁折的怀里睡着,迷迷糊糊就看见灵犀乘船行驶在一条碧色的大河上,那里,天空是碧色,星星也是碧色,像极了她一年前去红莲仙境老仙君那里时经过的那条河。   灵犀乘的小船,随着河水不断前行,孟如意也跟着她向前走,不久,船在一个破旧的码头停下,灵犀左右看了看,然后下了船,此时的她穿着冥司宫娥的衣服,领口处还别着一小截树枝,这树枝孟如意也有印象,红莲仙境时,那领路的仙女也给她和同伴戴了这树枝,用来掩盖凡人的气息。   随着灵犀的移动,一幢幢巍峨古朴的宫殿出现在眼前,孟如意看着眼前的宫殿不由大吃一惊,这不是冥司么。   为什么自己会梦见灵犀来了冥司,难道是灵犀出事了?   正在焦急的时候,灵犀继续向宫殿走去,只见她一边走着一边观察四周的,然后混入一队宫娥之中,学着那些宫娥的样子低头前行。   期间,灵犀不断的混入其他宫娥的队伍,在一个个宫殿里穿梭,看来起对冥司很是熟悉,最后,她在少元殿前停下。   看到这里,孟如意一下子醒了,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她总觉得眼睛有些干涩,甚至疼痛。   也就在这时,她彻底的清醒过来,看着身边睡的温柔的像个孩子的宁折,她愣了愣,然后轻轻的拿开他无意识搭在她身上的胳膊,缓缓的下了床。   等她走出房间,本来一直熟睡的宁折睁开了眼睛,他也早就醒了,只是醒来之后,他贪念这温柔的安静,所以一言不发。   孟如意走出房间后也未立即去梳洗,她下意识的向少元殿外面走去,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贴着墙边走着,这人身穿冥司宫娥们的粉衣,衣领上别着一根树枝,虽然低着头,但她一眼就认出这人是灵犀。   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再看去,依旧是灵犀,奇怪,为什么梦里的灵犀会真的出现在这里。   灵犀一抬头,也看见了站在少元殿殿门处的孟如意,她也很是惊讶,显然没料到孟如意会这么出现的。   眼看着一队仙侍走近,孟如意快步走到灵犀身边将她拉到一边僻静处,焦急的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灵犀此时是七年来第一次见孟如意,她还不知道孟如意早已见过她了:“如意,你……你果然还活着。”   孟如意重重的的点了点头:“是啊,我还活着,你来这里做什么,又是怎么进来的?”   灵犀回道:“我就是听说你在这里,所以才来找你的。”   孟如意觉得有些奇怪,知道自己在冥司的,除了寒寂没有别人,灵犀能听谁说?   “是谁告诉你的?”她疑惑的问道。   灵犀四下瞧了瞧才道:“是皇都的一个女修告诉我的,不知为什么,她知道我是无定仙门的弟子,然后就向我说起了你,还说你如今就在冥司,所以我就找来了。”   孟如意很快就想起了那个送她去红莲仙境的女修,怪不得灵犀也扮成了宫娥的模样,而且也有树枝佩戴,只是,灵犀真的如梦中一般从碧色的河水中乘船而来吗?   她现在不敢问。   因为问了,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的预知,虽然承了宁折的神力,但宁折可没有预知的能力。   “你这样急着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她又问道。   灵犀点了点头,从百物袋里拿出一片黑色的鳞甲:“你是不是一直在找这样的鳞甲?”   孟如意看着她手上那块形状稍微锋利的鳞甲,这不是单封给的那块么,可是,那块她已经给了宁折去调查,为什么会在灵犀的手里。   “你那里得来的?”她的脸色有些难看。   “从容侯那里拿到的,他说,是他父亲留给他的。”灵犀说完先观察了孟如意一眼,犹豫了一下又道:“他还说,这鳞甲,是冥司神君的鳞甲,一共有三枚,分别给了他父亲、巴蜀之人,还有……还有孟氏仙门。”   孟氏仙门自然是她孟家。   “冥司神君?”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神君不就是宁折的祖父么,怪不得宁折的调查久久没有消息,是不是因为这是他祖父的鳞甲,所以他不敢告诉她。   她拿起灵犀手里的鳞甲,的确觉得和自己之前那一枚很像:“为什么神君要给这样三枚鳞甲。”   灵犀这时情绪有些激动:“因为他想复活一个人,所以他将三枚鳞甲给了三个仙门,但只有无定仙门成功了,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我想一定是和我们这些弟子生育容器有关,如意,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如今已经和容侯有了一个孩子,那孩子就是容器。”   这些孟如意自然是知道的,她正要告诉灵犀她早就知道,客栈那晚进入她和容侯房间的人就是自己,然而,灵犀却又说了一句:“可是,我现在还不知道我的孩子是给谁当容器,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所以我在遇见女修之后,不顾一切的来找你,我希望你能帮帮我。”   也就是这一句,让孟如意有了一些怀疑,因为妹汐说过,容侯和灵犀在用锁木之术再生一个孩子,目的是想替换灵魂,可灵犀刚才说她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容器,那她为什么还想再生一个皮囊出来做容器?   她下意思的看向灵犀,灵犀的眼神有些躲闪,但很快又坚定下来:“当然,作为回报,我和容侯也会帮你报仇,即便害死你父亲的人是冥司神君,我们也会拼了性命。”   灵犀的这句话,不是莽撞的话,她是真的做好的死的准备,为了阿梦能自由的活着,她可以不惜一切。   孟如意看着七年未见的好友,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她不知道灵犀的话,是不是真实的,于是她想了想又问道:“这七年里,你可有见过沈暄?”   灵犀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说起他了。”   “也没什么,只是听你刚说你和容侯在一起了,就突然想到了沈暄,如果他还活着,也不知如今是人还是妖。”她感慨的,装作不经意的说道。   灵犀的手紧紧拽着衣角:“我……我没有再见过他,我如今,已经嫁了容侯了,自然不能……不能再想着他了。”   她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孟如意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她这样一说,便让孟如意确定她在说谎了,多年的朋友,终于还是以谎言相见,灵犀如此,她也如此。   但这也肯定了一点,沈暄并没有将他杀了她的事告诉灵犀,可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些?   难道,他心中真的已经没了灵犀?还是不敢告诉灵犀他杀了她?   如此种种在脑海中快速闪现之后,她拿着龙鳞说道:“你告诉我的我会去查,你先回凡间吧,我若核实了,一定会来找你,冥司凡人不易久呆,我送你回凡间吧。”   灵犀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倒是你,如今在冥司少君身边,可千万不要漏出什么破绽。”   孟如意握住她的手:“放心,我会照顾我自己。”   灵犀虽然担心,但因为的确不能久留,只得不舍的离去。   --可她没走多远,孟如意就悄悄的跟了上去,她想看灵犀是不是原路返回,如果是,那就印证了她那个梦是真实的。   如今的灵犀,虽然是极厉害的半妖,但是又怎么比得上刚得了三种神力的孟如意,虽然她路上一再小心,但还是没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   --再加上刚才骗了好友,她的内心很是痛苦,注意力不能完全集中,所以更不能发现孟如意的存在了。   孟如意跟在她的身后,见她每一次都能避开宫娥和巡守的鬼差,可见她是熟悉冥司的地形的,也不知是谁告诉的她。   出了冥司之后,她径直来到忘川边,登上来时的小船,摇动双桨逆流而上,很快就消失在碧色的河流尽头。   果然,一切都和她梦中的情形相符合,碧色的河流就是忘川,可是,为什么自己能够提前预知这些的?   还有,这块鳞甲,到底是不是神君的?以及,那个女修,究竟是谁?   思索着回到冥司后,忽然见大队的鬼差向大明宫的方向赶去,少元殿的宫娥们也是神色紧张。   “发生什么事了?”她疑惑的问道。   --宫娥回道:“好像是大明宫那边出了事,少君已经前去了,少君临走前,让少妃您回来后就呆在宫,万不可四处走动。”   她抬头看向大明宫的方向,只见那边冲天的火光,但那火却是黑色的,诡异的像是要吞尽世间的一切。   然后,随着一声龙的悲鸣,一条巨大的黑龙从黑色的火焰里飞出,它神色肃穆,身形矫健,额间一颗耀眼的火珠,那伙珠比太阳还要灿烂,但火珠之下,一双姜黄色的巨眼却装满了不可言说的痛苦。   因为巨大,它身上的鳞甲也能清晰的看清形状,一片一片的,有着锋利的边缘,和她给宁折的,以及灵犀给她的,一模一样。   巨龙一出,所有人都立刻跪下,以额触地,显然对这黑龙十分的尊敬和敬畏。   “他是谁?”她喃喃的问道。   宫娥立刻回道:“这是神君的真身,少妃快跪下吧。” 第62章   孟如意赶到大明宫的时候,大明宫已经被烧成了一堆废墟,而慕婵,也受了重伤,听说大半个身子都烧焦了,即便宁钧用了最精纯的仙元去救她,可现在依旧昏迷不醒。   而烧伤慕婵的,正是她自己的火之莲,本来,慕婵这样的女神君,是不会被自己的术法伤着的,除非她是想同归于尽,可作为冥司的神母,三界的神灵尊者,在她自己的寝宫里,是要和谁同归于尽呢?那个她要杀的人,死了吗?   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因为大明宫被毁,慕婵被安置到宁无玉烟的钧天殿,宁钧片刻不离左右,玉烟和宁好也在一旁照料,宁无和宁折则在布置安排,找出那个凶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孟如意看着床上的慕婵,宁折的这位祖母,她每一次见都觉得极美,衣着得体气质高贵,如今却面目几乎全毁,身如焦炭,看的人十分的难过。   好在,即便她这个样子,相伴数万年的丈夫,依旧紧握她的手,不离不弃,恨不得将他的性命给了她,为她承担这份痛苦。   孟如意虽见他们两人的次数不多,但每次见,总觉慕婵是有些疏离宁钧的,又曾听过她未嫁宁钧前的一些与男子的风月传闻,所以一开始以为这夫妻二人并不十分的亲近。   可后来才知道,她以为的不亲近的两人,竟然有九个孩子,一个贵家女仙,若是真的对自己的夫君没有喜欢,又怎么会和他生养九个孩子,她也是有付出的,只不过,在这段婚姻了,沉默严肃且不言苟笑的宁钧,可能付出的更多罢了。   “如意,你先回少元殿吧,阿元和阿芷还需要人照顾。”宁好抹着眼泪小声道。   “好,那我先回去,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孟如意也担心自己在这里忙帮不上还添麻烦。   出了钧天殿,见路上都是神色凝重的神差,一边戒备一边搜寻,看来,那个慕婵要杀的人,没有死。   不过今天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了,灵犀的出现,慕婵的同归于尽,都发生在同一时刻,让她不得不产生联想。   回到少元殿,见四周也有无数神差鬼使把守,都是宁折派来的,不仅如此,还有数头神兽镇守,看来宁折是担心歹人会来伤害她们母子三人。   “你觉得来的人会是谁?”她问妹汐。   妹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慕婵也是十万年的修为,能够让她去同归于尽的,那人必定与她同等修为甚至更高,而且十分的可怕,对冥司和宁家极具危险,所以她才这样做。”   她心情沉重:“你说的没错,这样的人三界内不多,很容易就可以查出来,以冥司的手段,估计不久就会有消息了。”   说完,她将灵犀给的那块鳞甲拿出,细细摸索着:“妹汐,你知不知道,神君有没有兄弟姐妹?”   妹汐回忆了一番:“这我倒未听说,我祭剑前是凡人,虽然有听说过黑龙一族建造了冥司,但并不知道他们内部的事,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她话音刚落,突然宫殿猛的一震,像是突然地震一般,她立刻冲过去抱住阿元和阿芷,刚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就听外面有人大叫:“岛要沉了,岛要沉了……”   同时,数名神差鬼使冲了进来,护着她们母子三人飞到空中。   站在云端的她向下看去,只见八百里的黄泉岛正在快速的下沉,西海上巨大的浪正向岛上袭来,不出一柱香的功夫,黄泉岛可能会完全沉入西海。   可是,为什么屹立西海十几万年的黄泉岛会突然下沉,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此突然的情况下,冥司各司司主,各狱狱主正在有条不紊的转移司中魂魄,可见众人之能力卓绝,大灾大难之下,即便冥司被破坏,但他们也可以守住千万魂灵。   眼看着冥司沉了一半,突然九条巨大的黑龙向海底飞去,入海时溅起的浪花,犹如火山喷发般壮观。   “是少君和八位君上。”有人惊讶的喊道。   孟如意紧张的看向海面,不知道宁折他们这时候入海是做什么。   “他们估计是想把黄泉岛给抬起来。”妹汐说道。   “抬起来?”孟如意觉得有些荒诞:“黄泉岛长八百里,宽百里,岛上山石树木无数,就算龙族强悍,怎么能够抬的起来。”   “若是别的龙族,也许的确不可能,但如果这龙族是烛阴一族或者冥司黑龙,那就不是问题,你看,这黄泉岛,不是正在上升么?”妹汐看着海面努了努嘴。   孟如意立刻看去,果然见已经沉了一半的黄泉岛正在上浮,不久之后,巨大的魂灵之岛整个浮出海面并不断上升,岛屿之下,八条黑色的巨龙从八个方向抬着岛,之前漫入岛中的海水,如瀑布一般从岛上倾泻而下,场面之震撼,非言语能形容。   因为岛太大,所以孟如意除了能看见她这个方向的巨龙,其他的龙她是看不见的。   而靠近她这个方向的黑色巨龙,身形流畅,龙爪矫健,巨大的龙头眉目分明,龙角坚韧,龙须柔韧优美,处处透着兽的俊美,尤其是一双姜黄色的眼睛,清澈中不失坚定,即便它身负万万重担,可看了它的眼睛,便知有它在,可安心。   虽然抬岛的龙有八条,且每一条都几乎一样,但她只瞧了这龙一眼,便知它是宁折,无关外表,只凭那双连着心灵的眼睛。   她站在云端,一手牵着阿元,一手抱着阿芷,微风拂着她的发和裙衫,她看着宁折,宁折也注视着她,虽谁也没有说话,可这一刻却胜过了过去的无数时刻。   有了八龙抬岛,各司各狱纷纷带着救出来的魂灵返回,冥司又开始正常运转,但整个过程中,孟如意并未见到冥君宁无的身影,而灾难面前,如果最高主事之人不在,要么是逃了,要么是有更重大的事在等着他,在孟如意看来,宁无绝对是后者。   冥司之主,如今究竟去了何处?   “娘亲,阿爹呢?”阿元担心的问道。   孟如意指了指宁折:“在那呢。”   “阿爹是龙?”阿元睁大了眼睛:“阿爹原来和我一样,是龙啊。”   孟如意哭笑不得:“你这一年究竟学了些什么,是你爹是龙,才有了你这条小龙。”   阿元原地兴奋的蹦跳了几下,突然毫无预兆的跳下云端,孟如意慌忙伸手去拽,人没拽到,却见一头黑色的小龙从云下飞上来,调皮的绕着她盘旋了一圈,然后向宁折飞去。   孟如意惊讶的看着调皮的小龙,她是听宁折说过,阿折已经能变真身了,可今天亲眼看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养的小团子,竟然真的化身成龙了。   小龙的飞行还有些不熟练,途中坠落了几下,但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的飞到了父亲身边,它贴在身体是自己无数倍的父亲身边,一会儿蹭蹭父亲的脸,一会儿拽拽父亲的龙须,高兴起来还在空中手舞足蹈,为这紧张的气氛增添了一些轻松的气息。   孟如意看着这一大一小,想起了当年,自己也是这样和父亲嬉闹,心中不禁悲伤,她如今,希望手中的这枚鳞甲不是宁钧的,她希望,这一切都是弄错了。   到了晚上,她见到了宁好,才知道黄泉岛之所以会突然沉海,是因为有人将冥司的镇岛之器偷走了,原来,这黄泉岛一开始并不存在于西海之上,而是混沌初开时诞生在大荒里的一块灵土,后被宁家人发现当时的生灵死后,魂魄都仿佛被指引一般归于此土附近。   但那时候仙神界还没有形成秩序,所以积聚在这里的魂魄没有管制,久而久之就变得不安分,于是宁折的曾祖父便在此地建立聚魂之处,取名“冥”,意味幽暗之地,后凡人诞生,魂魄也归此处,但大荒地质复杂,气候恶劣,瘴气横生,影响着魂灵的善恶,于是宁折曾祖父便将这灵土移到西海之上,与忘川和火瀑相连接,经过数万年的发展,当初只有方圆几里的领土,最后扩展到了八百里。   而这灵土,自移来的那一天,宁折的曾祖父便用一名叫“幽冥”的神器作为支撑托着黄泉岛,十几万年来一直都平平稳稳从未出过事,直到今天,才出了这样的岔子。   “祖母现在如何了?”她关心的问道。   宁好神色黯然的回道:“目前还不是太好,但只要她还活着,我们就一定会有办法。”   “嗯,需要我做什么么?”她现在也很想帮上忙。   宁好摇了摇头:“现在还不用,虽然叔叔们和阿折如今托着岛不能妄动,但冥司还有各司各狱辅助,祖父也还在,再不济,还有伯母们和我,你照顾好孩子们就行。”此时的宁好,已经换上了戎装,似乎随时准备打一场硬仗。   她看着神色庄重的宁好,又想到今天冥司危难之时,上至各君上的妻子,下至各宫宫娥,皆能从容不迫,这份气度,难得。   “好,那我先回去,你保重。”如今这样的情况,自然是各司其职才是最好的做法。   回了少元殿,将殿中检查一番,又安排了宫人轮换值守,哄睡阿元后,又给阿芷喂了奶,平静之下,却又是心事重重。   睡觉的时候,也是辗转反侧睡不着,都快黎明了,她还是睁着眼,索性爬了起来走出少元殿飞到宁折的身边,正在闭目承重的年轻黑龙感觉到她的到来,睁开了巨大的宝石般的眼睛。   “怎么还没睡?”宁折用神识问道。   “睡不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灵犀给的那块鳞甲拿了出来,并将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宁折看着那块锋利的鳞甲,他活了这七百年,也是今日才见过祖父的真身,这块鳞甲的确像是祖父的,可是,他实在是不知道祖父要复活谁布了这个局,更不相信,祖父会为了复活某个人,拿那么多凡人的命做验。   “待岛归位后,我会去找祖父问个明白,希望你能给我点时间。”他郑重的说道。   孟如意点了点头:“好,我等你。”   刚说完,一阵强风吹过,她身形晃了晃,忍不住在宁折的身上扶靠了一下,却发现他的身体烫的像火一样。   “你的身体怎么这么烫?”她担心的问道。   “小点声。”他立刻阻止她:“我没事,你回去吧。”   她哪里会相信,同他一起抬岛的叔叔们都是几万年修为,最小的宁远都有一万年的修为,宁折才多大,他才七百岁,此时抬岛,肯定是吃力的,偏偏他又什么都不向别人表露,只硬撑着,若不是她此刻碰了他一下,还不知道他身体这样的状况。   “怎么没事,你身体这般的热,必定是在耗元丹强撑,等你元丹耗尽,就算是你父君也救不回你了。”她不希望他逞强,更是想到梦中所见他死了的模样,终究是下不了那个狠心。   “你……怕我死了?”他小声的,期期艾艾的问道。   矜贵的神祇,此刻却像个受了委屈期待安慰的小孩子。   孟如意愣了一下,随后背过身:“我怕什么,只是孩子们还小,我得为他们考虑。”   “如果只是担心孩子,那为什么昨日却要与我做那事?”他忍着气问道。   “我……我那是因为情绪被放大的缘故。”她强行辩解。   “就算情绪被放大,也得你先有这个想法才会被放大吧。”他不再沉默,开始反击模式。   昨日,他看着牵着孩子们站在云端的她,那一瞬间,他就反悔了,反悔当初答应与她合离,所以现在他主动挑明了。   “你……”孟如意头一次被他怼的无话可说,飞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他叫住她:“我的事,谁也不要告诉,冥司现在除了祖父,没有人能代替我,可祖父若是离开祖母前来,祖母怕是也撑不下去的,既然没人能代替我,又何必告诉别人让他们不安心。”   她的脚步不由停下,沉默一会儿后道:“好,我知道了,你……大概还能撑多久?”   宁折宝石般的眼睛默默低垂:“七八日是没有问题的,那时候,父君肯定寻回神器了。”   他一向不擅长撒谎,所以说这谎话的时候心跳的节奏有些不一样,孟如意也听出来了,但她没有揭穿。   回去的路上,妹汐又开始说话:“我觉得吧,他最多只能撑三四天,就算是仙胎,但毕竟才七百岁,能做到这样已经胜过仙界里大多数仙神了。”   “那万一帝君没有寻回幽冥呢?”她问道。   妹汐看了眼身下浮在空中的岛:“谁知道呢,不过我觉得总会有办法的。”   刚回到少元殿,就见宫娥迎了上来,说是钧天殿来人请她过去一趟。   她与妹汐对视一眼,然后跟着钧天殿的人前去。   传她过去的人是宁钧,但奇怪的是她到了之后,宁钧让所有人都出去,包括宁好,只留她,还有床上依旧昏迷的慕婵。   此时的慕婵,经过宁钧这么长时间的救治,竟然并未恢复多少。   她不忍心的转过头:“神君找孙媳来是有何事?”   一天不见,宁钧头上的白发生了不少,他拿出卦碟放在她面前。   “这是?”她不解,宁钧回道:“这是你祖母为你卜的卦,一共卦了两次,均为无果。”   “无果?”   “嗯,意思就是你的命运无法被占卜,即便是你祖母这样修为的仙神,所以,我们认为,你不仅仅继承了女娥的力量,还继承了女娲娘娘的创世之力,现在请你过来,就是想让你帮帮我,帮我救救你祖母。”宁钧已经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将最后的希望压在孟如意的身上。   “创世之力?”孟如意一时难以接受,女娲娘娘乃事万物之神,自己何德何能,能够继承这样强大的力量。   “是,虽然不知道你继承的力量究竟有多少,但我想试一试。”只要有一丝丝的希望,他也要试一试,这是他深爱的女子,是他九个孩子的母亲,是为了保全冥司而选择的同归于尽冥司主母,他绝不能,也做不到让她就这样永远的离他而去。   “好,我愿意一试,不过,不管成不成功,我希望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她提出条件。   “好,我答应你。”宁钧没有犹豫的回道。   “您都不问一下是什么事么?万一我要求的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呢?”她有些讶异。   宁钧平静的回道:“即便十恶不赦,我也愿意去做。”   她没想到这万仙敬仰的神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以为他会心存正义,绝不妥协。   但她不知,眼前这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为了挽救三界众生,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牺牲了自己独有的九魂里的八魂,每一次牺牲所承受的痛苦都是别人不能承受的。   而如今,他累了,他只想和自己的妻子在一起,即便他们注定要分离,也希望在分别之前能说句告别的话,而不是这样突然的离去。   只是,他虽是魂灵之神,却不是创世之神,火之莲的烧伤,他没有办法。   “我现在,教你一些术法,我不需要你修复她的身体,我只需要你助她重生灵魂,不完整都不要紧,只要她能醒过来。”他所求不多,只要妻子醒过来,看他一眼就好。   在孟如意的印象里,宁钧都是威严肃穆的,即便是笑,也让人觉得畏惧,可现在的他,铁汉柔情,慕婵被烧成这样,他不在乎她的外表,也不在乎她醒来后神识是否完整,可见他是真的爱这个女子。   不知怎么的,看着这个男人,她心里好像有了答案,那块鳞甲,不是他的,就算是他的,坏事也可能不是他做的。   认真记下宁钧教的法子后,她坐在被扶起的慕婵身后,然后将双手放在慕婵的后心处,准备施法为她重塑被烧毁的魂魄。   可没想到术法刚启动,她就觉得身体一沉,然后一阵天旋地转,她想叫叫不出声,想动也动不了,她以为是宁钧要害她,正在慌乱之时,忽然一切又平静下来,然后耳旁传来了少女明快婉转的歌声。   她睁眼看去,发现自己并不在钧天殿的房间里,身边也没有了宁钧,她此刻,在一艘船上,船头坐着两个美丽的少女,少女们脱了鞋袜,白玉般的脚放在清澈的河水中,一边划水一边唱着歌,十分的美好与惬意。   “二位姑娘,请问你们是谁,这里又是那里?”孟如意疑惑的问道。   但奇怪的是两个少女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一直唱着歌。   “二位姑娘。”孟如意只好去拍她们的肩膀,谁知手却从她们的身体里穿过,她这才明白,自己是进入幻境了。   也就在这时,她看清了两个少女的模样,娇俏明媚的那个,正是慕婵,准确的说,是少女时候的慕婵,另一个也是绝色的容颜,但性子温柔淡雅一些的,她没有见过,所以不知道是谁。   “慕婵,你嫁来我们冥司吧,做我嫂子,这样我们既可以当朋友又可以当姐妹,多好。”温柔淡雅的少女说道。   冥司?嫂子?孟如意皱起了眉头,难道宁钧还有一个妹妹,可为什么从未听人提起过,就连宁折好像都不知道。   慕婵有些娇羞,也似乎有些不愿,但可能是碍于好友的面子,所以婉拒道:“你哥哥是冥司少君,我哪里配的上,他应该娶九天的公主才是。”   温柔淡雅的少女没有听出其中的意思:“你们家族也是神族,怎么配不上了,虽说九重天是有意撮合我哥哥和公主,但是,我哥哥喜欢的人是你,你别看他呆呆的不怎么说话,但你没有发现么,每次你遇到危险或者不开心的时候,他都是第一个出现在你面前的。”   慕婵咬着唇点了点头:“我知道,可……可是阿凝啊,我……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看来,这温柔的女子叫宁凝。   宁凝听了后有些惊讶:“谁啊,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你好朋友了?”   慕婵脸上飞上一片红霞:“我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也别再催我嫁给你哥哥。”   宁凝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慕婵这才小声道:“我喜欢的人是竹染。”   宁凝愣了愣:“你是说你喜欢上了你捡回来的那个孩子?”   “嗯,你一定要保密啊,我父母都还不知道呢,要是他们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慕婵再三叮嘱。   “是啊,烛阴一族虽是天地间第一条龙的后代,但竹染血统不纯,不被认可,你父母自然不会同意。”宁凝此刻的神色已经不在温柔,甚至,还有些冰冷:“不过,我真是想不明白,我哥哥究竟哪里不如竹染,竟让你一点都瞧不上。”   慕婵笑了笑:“阿凝,等你以后喜欢上一个人,你就会发现,你喜欢他的时候,是不会在乎他的出生、血统、地位,你会觉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好。”   “哦。”宁凝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了。   但是,孟如意清晰的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失落,她在为他的哥哥打抱不平。   随后,她眼前又一黑,再次恢复光明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冥司,但奇怪的是,冥司所有的宫殿都挂满了红绸贴满了喜字,像是在举办一场盛大的婚嫁之礼。   随着一辆十六匹龙马的婚车从天而降,她看见了年轻版的宁钧穿着红黑相间的婚服,满眼欢喜的站在钧天殿前,从他的婚服制式来看,他如今已经是冥司帝君了。   可之前,她还从慕婵口中听到她称呼宁钧为少君,看来这画面一变,其中已经过去几万年了。   随着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华丽繁复婚服的女子被人搀扶的从车上走下,虽然她以宫扇遮面,但孟如意还是认出她就是慕婵,如今她也成长了许多,不再是当年少女的模样。   拜堂之后,两人入了洞房,孟如意也身不由己的被带了进去,她叹了一声,以为自己要被迫观看别人的夫妻之欢,没曾想慕婵竟将一把匕首扎进了满眼欢喜的宁钧的心口。   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捅上了?   慕婵刺伤宁钧后,闭上了眼睛,似乎等着宁钧杀她,可是宁钧并未动手,他眼中的欢喜消失了,剩下的是难过和酸楚。   因为久久没有等到预想的痛苦,慕婵缓缓睁开泪眼,以一种绝望的语气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第63章   慕婵问出这样一句话,孟如意猜测她并不是想杀宁钧,而是通过伤宁钧,让他杀了她。   可没想到,她低估了宁钧对她的喜欢,即便这一刀刺的极深,他也没有动她一根手指头,甚至,连责骂都没有一句,他只是缓缓拔出匕首,但这个过程,孟如意亲眼看见他的手在颤抖。   这样的伤,对于一个修为极高的冥君来讲,须臾就会痊愈,还不至于疼到手都颤抖,她想,他疼的一定是心。   “你休息吧,我去书房,不会来打扰你。”宁钧捂着伤口低声说道。   但慕婵似乎并不接受他的退让和不追究:“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恨你,你为了你的私欲,让竹染离开我,又故意用毒弄伤我的身体,然后告诉他和别的女子成亲炼药能救我,让他不得不与别人成亲,又利用九重天对我家族施压,迫我嫁给你,宁钧,你毁了我的一生,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你,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下地狱之人。”   正转身离去的宁钧陡然停住脚步,原本挺拔的脊背也带了悲意:“如果我说,你刚才说的这些事,我只做过找竹染议谈和向你家族求娶这两件,你会相信我吗?”   慕婵没有回答,但她带着恨的眼睛告诉他,她是不信的。   关于慕婵的风月之事,孟如意也孕期的时候也是听说过一些,而且还是从宁好那听来的,那天宁好不知为何喝了许多酒,硬是拉着她说话,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她的祖母慕婵,说慕婵也是仙门贵女,少女时喜欢上了自己收养的少年,可后来那少年爱上了一只兔精并成了亲,慕婵心灰意冷之下,便嫁入冥司来了,可婚嫁的当天,那少年的妻子自杀而亡,少年也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宁好当时还问了她一句:如意,若是你的心爱之人死了,你会怎么办?   她当时愣了一下,继而摇头:我不知道。   宁好将一杯酒递给她:希望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   可是,现在看着宁钧和慕婵,虽心爱之人就在眼前,但之间隔着的距离,又比生死远多少。   宁钧走后,慕婵没有再流泪,她穿着精美繁复的嫁衣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桌上的红烛,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孟如意思考自己要怎么回到现实的时候,她发现慕婵竟然向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她愣了愣:“祖母,你知道我在这里对不对?”   慕婵没有回答,只是眼睛空空的看着她,让她也不能确定慕婵残余的神识是不是知道她来了。   随即,画面又是一变,她发现自己又站在了一座金壁辉煌的宫殿里,宁钧和慕婵也站在她身边,殿上,坐着一对年轻的男女,从服制上看,像是人间的皇帝和皇后,但宁钧慕婵怎么可能在人皇面前站着,所以,这两人应该是天帝天后。   而且,这天后为什么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孟如意仔细看了看,不由大吃一惊,这天后不就是长大了的宁凝么?她竟然嫁给了九重天的天君。   不过想一想也不值得奇怪,宁凝作为冥帝的妹妹,无论地位还是身份,都应该是嫁给天帝这样地位尊贵的人。   但有一点她还是想不通,那就是在冥司这一年,她从未听过宁凝的名字,更不知道她是天后,按理说,这样荣耀的事应该经常被拿出来说才对,可为什么大家好像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一般。   是因为她只是慕婵神识的想象,还是她的所有信息都被冥司隐藏了。   “帝君帝妃成亲已经有三百年,如今膝下却无一儿半女,不知是何缘故?”宁凝问道。   这样的事,其实大可不必拿到殿上来问,不知宁凝心里是怎么想的,竟然当众让自己的亲哥哥下不来台。   “子嗣之事,天意使然,不必强求。”宁钧淡然回道。   宁凝笑了笑,然后温柔的看了眼天帝,天帝会意,立刻对宁钧道:“帝君,你无兄弟姐妹,若是再无子嗣,以后冥司怎么办,三界魂灵怎么办,你们得抓紧啊。”   奇怪,为什么天帝会说宁钧无兄弟姐妹?   天帝都发了话,文臣武将也纷纷附和,这其中,就有慕婵家族之人,在他们的议论中,孟如意听见有人怀疑是不是宁钧身体不行,也有人觉得是慕婵以前生过病的原因。   但在孟如意看来,这两人可能这三百年来都没同房过,因为即便是现在两人站在一起,慕婵对宁钧,依旧有着疏离。   在大家都议论的时候,孟如意再次看向座上的宁凝,雍容华贵又不失温柔的女子,此刻嘴角却带了一丝得意的笑。   她在笑什么?   画面一转,又回到钧天殿中,慕婵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单衣推开了宁钧房间的门,房间中正在专注写字的宁钧见她突然前来,而且穿的还是这样的单薄,神色怔了怔:“怎么这么晚来了。“慕婵没有回道,她亲手关上门,然后转过身来走近他,伸手去解他的衣衫,却被他一把握住手:“你不必如此,今日天帝天后的话,你也不用放在心上,以后我们不去就是了。”   慕婵却冷笑一声:“你们又何必这样的惺惺作态,一面嘴上说着没事,一面却又暗地里逼迫我的母族,你若是不想做这鱼水之事,那我出去了,只是以后莫要再伤害我的家人。”   她说着就要离去,可握着她的那只手又用了力气将她拉住,是宁钧,他反悔了。   英雄终究难过美人关。   接下来的事,孟如意看的是模模糊糊的,毕竟是夫妻之事,慕婵潜意识里是不想被别人看见的,当然,孟如意自己也是不愿做这无礼之事的,毕竟他们是长辈,于是也闭上了眼睛。   几个恍惚之间,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然后她听见了几声压抑无助的哭泣,那是慕婵的声音,她现在似乎很难受。   孟如意虽然尴尬,但也知女子初次不会好受到哪里去,等以后习惯了,便知其中妙处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也是一悸,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不行,这样的想法必须快点压下去,否则万一情绪又不受控制就糟了。   正在她努力平心的时候,忽闻一声龙吟传来,她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的睁开眼睛,模模糊糊间,只见青帐之中,黑色的龙盘臥床榻,龙身之间,一条纤弱的白影正随着黑龙的动作不断上下起伏。   一声低沉的龙吟之后,黑龙终于停止动作,那龙躯之上的纤弱身影也软了下来,趴在龙躯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力竭还是昏迷。   孟如意虽然只看了个模糊,但她很清楚,自己看到了黑龙一族的情动化龙,宁钧他,竟然在第一次的时候,就没有控制住自己。   这让她又想到了宁折,她和他那么多的夜晚,可他却从未情动过。   慕婵如今神识已残,却还保留着这一天的记忆,可见她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只是,为什么这段记忆为什么她会让外人看见?   正在她疑惑间,宁钧终于回过神来,他恢复人形将慕婵抱在怀里紧张的轻唤,又将灵力渡了过去,好一会儿慕婵才呼出一口气醒转过来,原来她是真的昏了过去。   她这柔弱的模样,宁钧自然是不敢再做什么了,慕婵也无力的伏在他的怀里,然后听她问道:“你与宁凝,是真要断了兄妹关系么?”   宁钧嗯了一声。   “她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样生气,竟连她的过去全都抹杀掉,就连天帝都不知道她是谁。”   宁钧沉默一番之后才回道:“她试图逆天道而行,我抹去关于她的一切,已经是看在兄妹的情分上。”   画面到这里就没了,所以孟如意也不知道宁凝究竟是做了什么被逐出冥司。   随着记忆的不断切换,她又看见了一些慕婵残留的记忆,且大都都是她与九个孩子的相处,还有一些是关于宁折宁好的,偶尔也有几个关于宁钧的,这其中有一个是宁钧不知怎的受了重伤摔在山谷里。   然后,慕婵独自找来,看到重伤的宁钧后,她的眼中已经没了从前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   但是,她没有立刻将宁钧带回冥司,而是就地帮他治伤,甚至还做了结界,显然是不想宁钧受伤的事被外界知道。   为了医治宁钧,她化出真身,她的真身是鹿蜀,福泽之兽,然后她用舌头一点一点的轻舔着他的伤口,她舔过的地方,伤口迅速的愈合,宁钧也渐渐的醒了过来。   可他醒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推开:“你这样耗费神力,身体会受不住的。”   慕婵恢复人身跪坐在他面前,眼中温柔缱绻:“这些年,你瞒着我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我这点修为又算什么。”   宁钧抬手拂着她的发,然后紧紧将她拥在怀里,然后一齐倒在了鲜花盛开的草地,于是一头尊贵的黑龙,一绝美的女子,又纠缠在了一起。   在那之后,慕婵又怀孕了,怀的便是宁折的父君宁无。   这时,孟如意也能明白为什么宁无是慕婵和宁钧疼爱的孩子,因为比起他的八个哥哥们,他是因为父母相爱而生。   虽然不知道宁钧究竟是做了什么让慕婵最后还是喜欢上了他,但有一点孟如意能肯定,那就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在这些记忆的最后,孟如意又回到了大明宫,这时候大明宫还未被烧毁,她知道,关键的记忆,终于来了。   当眼睛适应眼前的光亮后,她首先看见了一个女童,这女童六七岁的模样,但眼神却十分成熟,嘴角也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正看着满脸戒备的慕婵。   看到这个女童,孟如意惊的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个孩子就是灵犀容侯的女儿,也是她曾经在梦中总是看不清模样的孩子。   为什么这个孩子会在这里?   “宁凝,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慕婵冷声问道,并不着痕迹的将卦碟隐了起来。   这一句话,更让孟如意震惊,慕婵竟然叫这个孩子宁凝,这一瞬间,她脑海里的画面迅速闪现并连贯起来,然后得出结论,无定仙门当时要复活的魔君,就是宁凝。   而如今,她已经活在了灵犀容侯孩子的身体里。   “做什么?”宁凝折了一枝花瓶中的白茶花放在鼻间闻了闻:“也不做什么,我们毕竟这么多年朋友,找你叙叙旧不行么?”   慕婵冷笑一声:“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你已经出来了,不如去看看你自己的儿子吧,这些年,因为你这样的母亲,天君之位上,他也十分辛苦,见过他后,你伏法吧,为因你而死去的那些魂灵赎罪。”   宁凝满不在乎的扔掉手中的白茶花,眼睛直直的盯着慕婵:“你知道,你当年为什么会中毒吗?”   她这突然的话锋一转让慕婵诧异:“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宁凝回道:“因为,我想让你死的明白。”   慕婵不屑道:“你觉得凭你能杀得了我?”   宁凝指了指殿外:“难道你没发现我从进来到现在,这大明宫中就没有一个人能进来么?”   慕婵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孟如意也不明白,为什么曾经的朋友,现在却要杀了对方。   宁凝见成功的威胁到了她,于是继续说道:“你当年中毒,是我做的,宁钧太过正直,可正直是争不过竹染的,所以我才让你中了毒,又告诉竹染只有和纯阴的精灵成亲,以阴元炼的药才能解你的毒,这样,不就把你们两人分开了。”   慕婵此刻才知当年实情,脸色一片苍白:“竹染后来报复冥司,也是你诱导的吧。”   宁凝爽快承认:“没错,是我,不过这也怪不得我,是他对你感情不坚定,喜欢上那个纯阴的兔精却又让人家伤心自杀,我只是告诉他复活兔精的法子,谁知他太急切了,尽然杀进了冥司,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慕婵恨的手指掐的惨白:“我曾真心将你当朋友,你却这样算计我,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   宁凝淡淡一笑:“不是你对不起我,而是冥司对不起我,是宁钧对不起我,我为他筹谋那么多,他却说将我驱逐就驱逐,我今日,也必让他尝尝我当日的绝望和苦楚,然后,我会再杀了你们的孩子,孙子,最后,再杀了他。”   说到最后,宁凝的眼睛里竟然全变成了可怖的黑色,她的眼眸中,黑气翻滚,犹如暴风雨即将来临。   孟如意因为不知这些长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大概听明白宁凝这么猖狂是为了报复哥哥宁钧,所以她今天,是来杀哥哥最爱的女人的。   慕婵看到宁凝眼中的黑色,大惊失色:“你……你竟然献祭了侵天秘境。”   宁凝扬起嘴角:“是啊,如此,我才能杀光你们啊。”   她话音未落,殿中立时狂风暴死,无数死灵从她眼中涌出,狂暴的向慕婵扑去。   而面对这一切恐怖的慕婵,稍稍慌乱之后就镇定下来,她以身为引,祭出火之莲,瞬间,强大的黑色火焰将死灵点燃并吞没。   宁凝诧异的看着她:“你竟然用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可惜了,你杀的都是些死灵,我才……”   她话还没说完,突然就发不出声音了,因为慕婵不知何时突然绕到她背后并紧紧抱住了她。   慕婵道:“你错了,我要杀的是你。” 第64章   炽热的黑色火焰之中,慕婵用力的抱紧宁凝,眼中有着同归于尽的勇气和决心。   而宁凝,显然也是恐惧了,她拼命想要将慕婵推开,但慕婵勒的那样紧,她根本就没有机会。   就在火舌即将把两人吞噬的时候,一道黑影闪电般的闯入将慕婵拉开,然后抱起被烧伤的宁凝迅速的消失。   因为太快,所以孟如意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但是有一点她看到了,那就是火之莲的火焰没有烧到那个人。   而慕婵,即便倒在地上,也用力的伸着手想要抓住那个黑影,可惜没有成功,直至最后昏迷。   火焰消失之后,一些细碎如萤火之光的魂魄碎片出现在孟如意眼前,她知道,在刚才那些记忆之后,现在终于能看见慕婵的灵魂和神识了。   于是,她凝神按照宁钧教的方法,用身体里的创世之力一点点将那些碎片收拢起来,然后帮助它们生长,还原。   在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宁钧就坐在两人身边,看着慕婵的魂魄一点点新生,看着她被烧焦的骨头、血肉和皮肤逐渐的恢复,他的眼睛里,也终于有了光彩。   然后,他又看向孟如意,只见她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水,可见这件事也是极消耗修为的。   但是,她的创世之力继承的比他想象的要多,因为他现在能看见这宫殿里的一切都在被她的灵力影响,比如,那本已被折了根插在花瓶中的桃花,此刻正在生根抽芽。   虽然这灵力是不及女娲娘娘的,但如今,放眼这三界已经是难得,而且,谁也不知道她的这种能力还会不会继续生长,又会增长道何种程度。   终于,半个时辰后,孟如意长呼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慕婵也在她的帮助下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身体恢复容易神识恢复却难,也不知道慕婵醒来后究竟是什么样。   但是,现在她有几个问题,必须问宁钧。   “多谢。”宁钧扶着慕婵躺下后说道。   孟如意用棉巾将脸上的汗擦掉,又捧着茶杯喝了满满一杯的水后才道:“您不必客气,毕竟,您是答应了我条件的,而且,祖母现在也是我和孩子们的亲人,做这些也是应该的。”   “你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尽管说吧。”宁钧明白他的意思。   孟如意也不拐弯抹角:“其实,我并不是需要您做什么,我只需要您回答几个问题就好。”   宁钧这才抬眼看她:“只需要回答问题?”   孟如意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您是不是有个妹妹叫宁凝,前期被您驱逐出冥司,后来又做了九重天的天后?”   她本来打算先告诉慕婵要同归于尽的人是谁,但又怕那些记忆只是慕婵的想象,又担心宁钧知道后袒护亲妹,毕竟是至亲之人,所以她才直接抛出这个问题。   果然,宁钧神色一震:“你怎么会知道?”   “我在祖母记忆里见到了,而且,祖母要同归于尽的人也是您的妹妹。”她将在慕婵记忆里见到的一切都大概说了,当然,两口子的情史,她是隐瞒的。   然而,宁钧听完后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难以相信的反应,他很镇定,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难过痛心,他的镇定,是那种泰山崩于前也不变色的沉着。   “是,我的确是有这么个妹妹。”宁钧承认。   孟如意这才拿出那枚龙鳞:“这枚龙鳞,是她的么?”   宁钧看向那枚龙鳞,点了点头:“是,你从哪里得来的。”   他这样的回答,便证明了孟如意之前的猜测都是真的,无定仙门要复活的魔君就是宁凝,父亲的死也与她有关,她如今也是灵犀容侯的孩子。   所以,灵犀送来这龙鳞,很可能就是宁凝指使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以为是宁钧害了她父亲,让她来搅乱冥司。   “您的妹妹,如今共生在我好友孩子的身体里,这龙鳞便是我好友送来的,不过我想,我的好友也是身不由己。”她并不相信灵犀会想着害她,怕是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孩子的缘故。   宁钧接过龙鳞放在手中:“她是有这样的本领,没想到她会这样的执着。”   孟如意看着样子,觉得他们兄妹二人之间一定还有什么无解之事,但这不是她这个晚辈应关心:“我还有一个问题,您知道什么是侵天秘境吗?”   这一句,终于让沉着的宁钧神色变了,就连声音都高了一些:“你说什么?”   “侵天秘境。”孟如意又说了一遍:“这是我在祖母记忆里看到的,您的妹妹献祭了侵天秘境获取了力量,为的就是毁了冥司,所以祖母才要与她同归于尽的,只是,您的妹妹被人救走了。”   宁钧愣了半晌才回道:“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向其他人提起,包括宁折,因为冥司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宁凝的存在,至于侵天秘境,我可以告诉你,那是所有死去仙神包括上古之神的精神力量所在之地,那秘境,飘忽不定,不受人掌控,神识十分薄弱,但力量又极其强大,里面也封印着几个魔神,宁凝就是其中之一,怪不得她能出来,原来是献祭了。”   他的声音极其严肃,让孟如意也打起了精神:“几个魔头?那岂不是,他们都有可能出来?”   “不,只有她能出来。”宁钧肯定的说道,因为献祭侵天秘境需要的是灵魂,而宁凝和他一样,都是有九魂的,献祭几条魂魄出去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其他几个魔者,若是献祭了灵魂,那就别想活着了。   只是,为什么沉寂这么多年的侵天秘境开始接受献祭了,难道,它的神识也在自主生长,且已经到了需要灵魂支撑的地步。   如果是,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孟如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像宁凝那样的魔神再来几个,这三界岂不是要大乱。她又看了眼昏睡的慕婵,犹豫一番还是将宁折目前的情况告诉了宁钧,她想着慕婵如今已无大碍,希望宁钧去帮一下宁折。   但宁钧却没有帮忙的意思:“无妨,他撑的住。”   他都这样说了,孟如意自然不好强求,于是告别离去。   她离开后,宁钧又握住慕婵的手,轻声道:“大明宫烧塌了,但卦牒却完好无损,我知道你是护着卦牒,是想告诉我孟如意可以解读这一切,也可以救你,现在,我们成功了,所以你一定要快点醒过来,不要浪费你的一番苦心。”   他温柔的声音下,慕婵的眼睛动了动,然后又继续陷入沉睡。   孟如意回到少元殿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初升的阳光照着满院的桃花,粉粉重重的一大片,空气里都是桃花清新的香味,让累了的她,心情舒畅了许多。   据说这桃花是宁折的父君亲手种下的,不仅仅是少元殿,整个冥司都是,足有一千多株,看得出也是个专情的帝王。   正在欣赏这些桃花时,冥司突然又震动了一下,她立即冲回殿中想要保护阿元和阿芷,但守卫的神差却让她不用担心,说是烛阴之神已经来了冥司,此刻正在替换宁折和其他八条黑龙。   想着在慕婵的记忆里听说过烛阴一族,于是好奇的飞上天空想要看看这天地初始时第一龙族究竟是什么模样。   刚飞到云端,她便看见一头巨大的玄龙托着整个冥司,因为这条龙实在是太大,所以她只能看见它的头,并不能看见身体部分延续到了哪里。   于此同时,九条巨龙也从岛下飞出,宁折见到她后也飞上云端站在她身边,因为耗了元丹的缘故,他的脸现在红红的,身体也还在发热,好在精神状态还不错。   她看着他有些散乱的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宁折见她主动关心,即便有不适也好了:“无碍,你怎么没多睡会儿?”   的确,他们分开也才小几个时辰。   “听说有烛阴前来托岛,我从未见过这上古神兽,所以好奇来看看,来了几头烛阴啊?”她没有将为慕婵修补魂魄的事说出来。   “一头。”宁折看着她,觉得她与昨夜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虽然模样未变,但气息却让他感觉不同。   “一头?”孟如意不敢相信:“一头能托起黄泉岛?”   宁折点了点头:“烛阴之长千里,宽百里,比黄泉岛还大,何况这烛阴是天地间第一条龙,是我曾祖父在时就常往来的朋友,一个黄泉岛自然不在话下。”   孟如意赞叹道:“真是了不得,你们冥司,竟然有这么多了不起的朋友,烛阴是朋友,九重天也是朋友。”   宁折疑惑的看着她:“九重天?”   孟如意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嘴:“哦,我就是随口一感慨。”   宁折虽有些诧异她这突然之语,但他并不知道她与他祖父的谈话,于是叮嘱道:“以后若是见到九重天的人,你尽可能的不要去接触。”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是冥司一向这样教导,我估计是因为他们为君,我们为臣,虽我们冥司有绝对的自主权,但总要注意些分寸吧。”   孟如意却觉得不是这样,恐怕,是冥司一直在防着九重天吧。   但之前宁凝都被封印在侵天秘境之中,为什么冥司还要防着?   黄泉岛有了烛阴相助,冥司的黑龙便都解放了出来,这样便有更多的人力去解决事情。   虽然冥君还未出现,但宁折和他大伯已经接到命令去凡间,寻找被救走的宁凝,孟如意也随着一起前去。   据宁钧推算,宁凝绝对也伤的不轻,但是因为她有九魂,可以去寻找新的身体,但时间不会那么快,所以在找到宁凝后,孟如意要负责修好那个孩子的身体将她继续困在孩童的身体里。   因为,那孩子的身体虽是容器,但也是封印,所以宁凝复活了这七年,还是不能发挥全部的力量。 第65章   宁折的大伯宁城,性格与他父亲宁钧几乎一样,性格沉稳,行事严肃端正,不苟言笑,手下一众神差鬼使也是如此。   这种人很容易给人距离感,但一旦他做起事来,又会是稳妥的,让人放心的。   所以一到了凡间,他就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一点也不用宁折和孟如意操心。   因为有了这个靠谱的大伯,所以两人也终于有时间单独呆在一起。   等待消息的时候,孟如意拿了纸笔在桌上认真的写写画画,宁折则坐在窗前默默的看着她,这些天,他总是会想起那夜看到的自己死去的画面。   满是红色帷帐的宫殿里,他死在孟如意的怀里,而且看起来还挺安详的模样,他一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后来又想,这幻觉是孟如意双瞳的时候出现的,会不会是因为那双瞳的影响。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想再看看,可他见过的她的双瞳,只有在生气和欢好的时候才出现,那自己,是选那种去惹她比较好。   正埋头书写的孟如意根本就不知道对面的男人心里现在对她“不怀好意”,而她现在写画的也是对最近发生的一些事的归纳总结,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线索,没想到还真被她找出来了。   “冥司的忘川一共连通几个地方你知道吗?”她抬头问道。   正盯着她看的男人立刻移开眼神:“连通天河和西海这两处,怎么了?”   “还有没有其他地方?”   “应该没有了。”   孟如意想了想:“不对,应该还有第三个地方才对,当初我去红莲仙境的时候,穿过的那条河应该就是忘川,而且我看见你的龙马车了,所以忘川一定还有其他的你不知道的连通之处。”   “你看见我的龙马车了?”宁折眼神一凛,原来那时候她是知道他在那里,所以故意不理的。   “是,但我不知道车里是你。”她不想他误会,“而且,这次灵犀进来也是从忘川乘船来的,至于怎么进来,我觉得一定是那个女修,当年就是她指引我去的红莲仙境,所以害祖母的那个魔君,和她一定有关联。”   按照宁钧的叮嘱,她没有告诉宁折那个魔君就是他的亲姑奶奶。   宁折点了点头:“你还记得她的住处么?”   “记得,就是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里。”   虽然不知道还在不在,但两还是决定去看看,向宁城告知一声后,孟如意便按着记忆和宁折一同前去。   几经寻找,还真让孟如意找到了,只是和预料的一样,这里已经人去楼空,那个女修早已不在。   但两人并没有立刻离开,既然当初孟如意是从这里直接进入的忘川,也许还有痕迹留下也不一定。   宁折闭上眼睛将手放在墙壁上,凝神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不久之后他蓦地睁开眼睛:“找到了,竟然真的还在这里。”   “竟然还在?”孟如意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人走了秘门却还在?   宁折点了点头,然后传信符给宁城,让他立刻前来,他担心这是一场预谋,但又不想错过机会。   很快,宁城带着人赶到了,感知过后点了点头:“没错,是通往忘川的秘门,我已经感觉到忘川的灵力了,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连通之处,奇怪,为什么冥司没有察觉?”   这个问题,眼下自然无人能够回答,宁钧用术法打开秘门,门后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隐约可以听见有水声传来。   “我先进去,你们跟在我后面。”宁城祭出火珠,率先走进门内,他的忠心耿耿的属下门也立刻跟着进去,然后才是宁折和孟如意。   虽然有火珠的照耀,但可见范围却不多,隐隐绰绰能够看见周围有一些杂木的影子,和一年前孟如意来时似乎有些不一样,虽然她也不记得当时具体的情形,但那时绝不是像今天这般黑漆漆的。   “你抓紧我,不要随意走开。”宁折嘱咐道。   孟如意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一只手扯着他的袖子,一手握着伤心剑:“和我以前来的不一样,大家小心些。”   此时,走在前面的宁城也做了一个停的手势,然后又将几颗火珠升空,又一条闪电从宁城手中猛的抽出,随着一声尖叫,只见附近的黑暗里滚出几个人影来。   那几个人影其实并不是人,而是人面兽身的妖兽,这些人的面孔孟如意和宁折都见过的,都是沈暄的手下。   既然沈暄的人在这里,那就说明找对方向了,宁凝和灵犀容侯他们很可能也在这里。   因为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这些人的出现根本就不足为惧,大家各显神通,几下就将这些妖兽除去,可也就在混战的时候,几颗火珠突然灭了,当众人眼前再出现光明的时候,孟如意和宁折已经不见了。   宁城意识到这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这里也根本不是忘川之滨,虽他在外面的时候的确是感应到了忘川的存在,但在进秘门的那一刻,空间就被人逆转了。   “阁下既然已经来了,就出来吧。”宁城看向前方冷声道。   黑暗里,一个修长的人影缓缓走了出来,是沈暄,他一身黑衣,手上是一把黑色的长剑,剑身被浓重的黑气包裹着,十分不详。   “我正好缺一条捆仙索,听说龙筋做索最是合适,卞成王,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沈暄扬着嘴角说道。   宁城瞧了那黑剑一眼,竟然一点都不惊讶,似乎他早就知道那是什么,他祭出自己的宝剑,宝剑上,生出密密的黑色花纹,也是不详。   他淡淡一笑:“那你大可来试试,本王这条龙筋你有没有本事抽走。”   ————孟如意眼前再次出现光明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灵犀,而灵犀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半边身子被烧焦,所以看不出模样,但是孟如意知道,这就是宁凝了。   而且,可怖的是,宁凝的半边身体不但被烧焦,身体里还不断有黑气冒出来,有一些甚至凝成了液体,一点点的在地上蔓延,像是有生命一般。   “如意,你怎么来了。”灵犀这时也看见了她,眼中有着惊讶之色,显然她没想到孟如意会出现在这里的。   但孟如意还是觉得奇怪,明明刚才她还和宁城他们在一块,为什么现在会单独来了这里,就好像她是被故意引来这里一样。   她看着灵犀怀里的宁凝:“为找她而来。”   灵犀现在也知道之前的谎言被识破,眼中落下一行泪:“对不起,我不想骗你的,但是我身不由已。”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你的女儿和魔君共生,你不得不听从命令。”   “可是我还是没有保护好我的孩子,她现在就要死了。”灵犀心如死灰的回道。   宁凝自然是死不了的,孟如意也不能让她死:“她不会死的,我可以救她。”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灵犀走过去,那些黑色液体也缓缓向她脚边移动,诡异的、无声的、像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   但是,在那黑色的液体碰到她的那一刻,又突然的缩了回去,也不知是因为害怕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你可以救阿梦?”灵犀眼中又有了光彩。   孟如意点了点头:“我已经救活了冥司的神母,阿梦自然也是可以救的,你把她给我吧。”   灵犀半信半疑的将阿梦交了过去,她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   孟如意接过阿梦后,立刻按照修复慕婵那样来修复阿梦。   阿梦身体里的宁凝似乎感觉到了她前来的目的,但是她现在也是伤重,只能任由摆弄,只是看到地上那些黑色的液体时,她的眼神明显有些慌乱。   但看到那黑色液体并没有接近谁,又稍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宁折也出现了,刚才他和孟如意被分开后,就立刻利用神力共通的特性找了过来。   “我来帮忙。”他三两步走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地上的黑色液体,甚至还一脚踩了上去。   也就在这一瞬间,那些黑色的液体又活了起来,一下子就钻进了他的靴子里。   宁折觉得脚上一阵轻微的不适,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但这种感觉很快又消失了,所以他也并未在意。   而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宁凝看见后,突然就怔住了,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立刻变的憎恨起来,就连烧的只剩半边的牙关也紧紧咬起,像是要将谁撕碎一般。   但随着孟如意的施法,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力的昏睡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宁城也带着人找来了,他毫发无伤,龙筋自然也是在的,看来是赢了。   将宁凝的身体恢复之后,他们便将灵犀和昏睡的宁凝一起带回冥司,灵犀被单独关着,宁凝则被宁钧亲自带走。   回到少元殿,孟如意总觉得今天的事太过顺利了,而且据宁城所说,今天并不是他赢了沈暄,而是沈暄中途逃走了,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打不过卞成王,所以才逃的么?   “在想什么?”宁折走进来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事有些太顺利了。”她回道,然后一抬头,发现宁折的脸色发红,原本琥珀色的瞳孔,现在也沁了黑色。   宁折点了点头:“不仅是你,我和大伯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你先休息吧,我去看看祖母。”   “嗯。”为宁凝修复身体,她也的确有些累了。   沐浴之后,她陪着阿元阿芷玩了一会后,便倒在床上睡去。   可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觉得身上一重,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睁眼一看,竟然是宁折,他此刻正撩了她的轻衫,欲行那鱼水之事。   她慌的去推他:“你不是说去见你祖母么?”   宁折一把压住她的手,滚烫的唇贴在她的耳边,眼睛里带了魅惑的春色:“我想你,就回来了。”   他这番模样,她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但他这段时间一向拘束,从未这样妄动过,心中不由奇怪,正要将他推开,突然闻到他身上传来一阵冷香。   这香味,以前在无定仙门的时候,她也在他身上闻到过几次,而且都是在欢好的时候,但这香味也只是持续一会儿就消失了。   但现在,这股冷香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缠绵,让她有不好的预感。   “你……你先起来。”她手上蓄了力道准备将他推开,可手在碰到他身体的时候,却摸到了一片冰冷的鳞甲。   而宁折,那修长的身体,年轻的容颜,也在她的眼前,化作了一条俊美的黑龙,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 第66章   宁折这突然的化出真身,让孟如意不由怔住,他这是,情动化龙了么?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是又认真的看了看,可是没有错,她的身上,的确是伏着一条俊美的黑龙,虽然远远不及她见的托岛时的他巨大,但也比她的身体要粗,长也有两三丈,龙爪撑在她的身侧,没有将他的力气全部压在她的身上,否则她肯定喘不过气来。   所以,他是真的化了龙了。   而黑龙一族,欢好时化龙,是因为动了真情无法自控才如此,是否,宁折对她,也是真情?   看着他,她心中情绪复杂,有一种终于来了,却好像又迟了的感觉。   还有,为什么昨天他都还规规矩矩的,现在却又这样的急不可耐。   此时,宁折姜黄色的眼睛也变成了暗金色,更加的惑人心智,而且身体轻轻一扭,就将她整个的盘起。   “不行,不能这样。”她慌乱的推着他。   可现在已经情动的宁折怎么愿意轻易放开她,甚至他还用力地绞紧了身体,将她死死地困在身体之中。   “不能怎么样?”宁折贴近她的耳边,呼出的热死喷在她的耳朵上,很痒。   孟如意用手将他推开:“你现在有些不对劲,我知道你们黑龙一族情动会如此,但你,真的是喜欢我才如此吗?”   宁折顺着她的身体轻轻游动身子,细密的鳞甲蹭着她的身体,虽然还隔着一层衣物,但也能感觉他身体的温度,炽热的。   然后,他在她的另一侧耳旁停下,叹了一声:“若是我不喜欢你,当年又怎么会对你予以予求。”   这是,承认了么?   可这样的承认让她莫名的更慌了:“那……那是因为你们男人都那样,喜欢女子的身体罢了。”   “那为什么我没有喜欢别的女子的身体,偏偏喜欢你的。”他眼中的暗金色,愈发的暗了。   但他也奇怪,他神智是清明,这些话也是他的心里话,可以前他从未想着要这样说出来,然而现在,比起身体的欲,他更想告诉她这些。   就像被人拔开了他心口的塞子,让他的心里话,再也不能藏住。   孟如意手上抵着他的力气松了些,但仍旧没让他贴近:“可是,你那时对青黛说,我在你心中,无甚尔尔,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和她面容相似吧,你一直把我当做是她对不对?”   宁折听完怔了怔:“原来,真的是因为她。”   说完,他黑色的龙身又变回人形,可见,现在他的理智是占了上风的了。   孟如意赶紧从床上爬起,整理着衣服头发,现在还是白日里,待会儿宁好也要过来,这样实在是不好见人,且要是传出去,说她和宁折白日里都不顾儿女,肆意纵情,还不知道旁人会怎么想。   “那你和单封呢?”依旧坐在床上的宁折冷声问道。   她正系着腰带的手抖了一下:“他对我,一是仇人,二是恩人,如今他已经死了再提这些已经没了意义。”   “所以你还是喜欢他,对不对?你在仙冢时说过,如果他没有杀过你的父亲,你愿意嫁给他,那是你的真心话吧。”他声音低沉地问道。   她沉默了,按照现在神智清明的情况下,他对单封,更多的好像是感恩之情。   至于喜欢的那份情谊,她不知道能不能和曾经对宁折感情的相比。   宁折眼中的暗金色渐渐的消失,又恢复成正常的姜黄色,半晌之后低声问道:“如果我告诉你,单封还活着,你会去找他吗?”   孟如意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他还活着?怎么可能,他明明……明明自刎而亡。”   宁折也从床上走下,来到她面前:“他本就不是凡人,如绿薇一般,死亡反而是新生,他恢复仙身后,你也见过的。”   孟如意脑海里立刻闪过一个人影,但她不敢说出来。   宁折看着她微微转动的眼睛,便知道她已经猜到了,可他宁愿他她没有猜出来。   “你是说,寒寂?”她终于还是问了。   他点了点头,没有隐瞒。   这些事,他本来不想挑明说的,他如今的性格本就不是张扬和爱憎分明的,他也如凡人一般,患得患失,所以有时候宁愿藏在心中硌着,也不愿说出来。   可是现在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引诱着他,说出来说出来……   但这个声音又不像来自心里,而像是来自脑海,就好像头脑里住了一个人一般。   “怎么可能?”孟如意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过去这一年我做过调查,凡人的生死录上并没有他的名字,倒是在仙神的生录上看见了他,他下凡去历劫绿薇,化名单封。”其实这件事他说了谎,因为寒寂真身并未真正的下凡,下去凡间的是他的一缕魂魄。   人有三魂六魄,仙神也是如此,许多仙神会用自己的灵魂下凡代替自己做事,寒寂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下凡的那缕魂魄是真的消失了,因为受了那黑色鳞甲的影响,无法再回到原主身上的。   所以,单封是真的消失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寒气寂的身上只看到了两条主魂,但他相信寒寂一定清楚单封的所有行为,包括单封对孟如意的感情,但是他见到孟如意之后却什么都没有透露,就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不知道寒寂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因为不想惹麻烦,还是也有其他的情绪在,毕竟,灵魂也是可以与主人共情的。   孟如意呆呆的看着地面,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虽然有时候他觉得寒寂很熟悉,但从未想过他就是单封。   曾经,在幻觉出现的情况下,将他当做了单封,但当理智恢复,她从未想过单封还活着。   宁折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突然上前两步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就算你知道是他,我也劝你不要动什么心思,你是冥司的少妃,也只能是冥司的少妃。”   他终于没有顾及那份自尊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什么和离,什么一别两宽各自安好都去他妈的。   终于,觉得轻松了一些。   甚至,他听见脑海里有一个嬉笑着的声音,模糊的,一滑而过。   是幻听么?   孟如意依旧不能回过神,她任由他捏着她的手腕子,想着后来与寒寂相见的种种,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你听到了么?”他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可没想到她眼中已是双瞳,而他,又猝不及防的滑进那个红色的世界。   这一次,他直接站在了那宫殿的大床前,只隔着一层帷帐的床上,有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将帷帐掀开一条缝隙。   透过这条缝隙看到的,他看到,红色的大床上,孟如意和一个散着发的男人纠缠在一起,身体更是紧紧攀附着那人,神情忘我迷醉,惹人癫狂。   而那个男人,因为背对着他,所以他看不清长相,但想到上次看到的自己是死在孟如意怀里,所以他以为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可为什么,他在孟如意的双瞳中会看到这些。   正在疑惑时,他忽然见到孟如意狠狠的将手化作刀伸进男人的肚子里,然后毫不犹豫的掏出了他的元丹。   他下意识的腹部一痛,心中更是诧异难当,虽然这事可能是幻象,但他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真实感。   突然一声欢笑传进他的耳朵:“怪不得进了宫也见不到你们的人影,原来是躲在房间里情意绵绵,既然如此,不如待会儿禀了父君母妃,择日通告三界,将你们的婚礼补办了。”   来的人是宁好,宁折也被唤回现实世界,孟如意眼中的双瞳自然也消失了。   “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宁折有些恼怒的说道,但身上的冷汗还是提醒他刚才从孟如意眼中看到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宁好一脸无辜:“敲了啊,没人应,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在房间里啊,还以为你去了祖父那边。”   孟如意也回过神来:“祖母现在如何了?”   宁好点了点头:“已经醒转了,但是神识还未完全恢复,如今见了祖父也不认识,还以为她才三千岁。”   这种情况是在预料之中的,毕竟神识烧成了那个样子。   “那个叫阿梦的孩子呢?”她又问道。   “祖父看着呢,对了阿折,祖父和父君要见你,你快去吧。”宁好催促道。   宁折有些纳闷:“不是才见过么?”   宁好将他往外推:“让你去你就去。”   宁折怕是有什么急事,只能前去。   他一走,宁好就对孟如意说道:“你现在,随我去一趟九重天。”   孟如意不解:“去九重天做什么?”   宁好回道:“天帝宝库中,有一面万花镜,无论谁站到它面前,都能看到自己的将来,因为我和阿折是双生子,心灵相通,所以我曾看见过他的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想让你也去看一眼。”   “可我又不是他,去了也看不见他的未来吧。”   “你不用看他的,你只用看你的就行,我当初在镜中看到他为救一个女子而死,我想知道,他要救的是不是你。”宁好本不想将这件事告诉孟如意的,可如今祖母神识回到了少女时代,已经不记得这些。   但是,她记得当年看到的镜中,宁折死的前一个画面,是他和大伯带回来一个六七岁的女童。   那时,她还以为这会是大伯的女儿,但今天在祖父房中看到那个昏迷的孩子后,她突然意识到并不是。   按照万花镜中的画面,不久,宁折就要死了,所以她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必定要将孟如意带到镜前看个究竟,看那个女子究竟是不是她。 第67章   宁折到了钧天殿,他祖父和父君正坐在一起说话,见他来了,便也招呼过去一起喝茶。   虽然说宁折已经出生七百年,但和祖父父君一起坐下来喝茶的时间却并不多,因为他的祖父常年闭关,父君又为冥君,日理万机,少有休息的时候,所以今天这样的时光,的确难得。   “阿折,过来,让父君瞧瞧。”宁无心情不错的招了招手。   宁无对自己的儿子,一向严格,今天这般和气,让宁折心中生疑:“父君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您这笑的,儿的臣心里不踏实。”   宁无脸上的笑凝固了,随即一巴掌拍了过去:“你小子,一天不挨揍就不踏实是吧。”   但他这一巴掌还没打上,就被宁钧护住,宁钧一把握住宁折的手将他拉了过来,同时也瞪了眼宁无批评道:“都做爷爷的人了,还没大没小的。”   宁无听了这个好像更来气了:“我年纪轻轻,如今才三千多岁,孙子却都两个了,放眼仙界,这么早提辈分的,我宁无独一份,都是拜这小子所赐。”   宁折在祖父身边坐下,不疾不徐的回道:“反正迟早都有这一天的,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父君您得学着适应。”   “还顶嘴,反了你了。”宁无作势丢了个果子砸到宁折身上,宁折有了祖父撑腰,也毫不客气的回了一个过去,父子俩本就年纪看起来相差不大,这样打闹着,看起来就像兄弟一般。   小的时候,宁折是畏惧父亲的,可是当他做了父亲之后,才知父子之间,并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血脉亲情,是胜过世间所有的存在。   所以现在这样一打闹,气氛立刻就活跃了起来。   “好了好了,叫你们来是喝茶的,不是让你们糟蹋我的果子的。”宁钧说完又拍了拍宁折的头顶:“阿折,这段时间可有辛苦。”   宁折摇了摇头:“不辛苦。”   “那就好,既然如此,你以后也多多帮着你父君处理冥司的公务。”说完,宁钧又拍了拍他的后心处。   手腕,头顶,后心,皆是灵力聚集之处,宁钧这是有意为之。   宁折捡了个果子咬了一口:“但凭父君差遣就是。”   宁无此时和宁钧对视一眼,然后站了起来,活动了下手脚:“既然今天有时间,过来我们切磋一下,让我检查下你如今修习的如何。”   宁折不疑有他,放下果子擦干净了手:“好啊。”   “要不要手下留情?”宁无故意挑衅。   宁折自然不肯被小看:“那要看父君有没有这个机会。”   两人挑了个宽敞的地便切磋起来,虽说是切磋,但宁无的手下并未留情,每一招都是狠招,宁折虽不及父亲,但平日里极其用功,性格也是冷静,所以也能过招。   父子见招拆招之间,宁钧则神色凝重的看着宁折的一举一动,直到父子俩人大汗淋漓的回来,他才又恢复和蔼的神色。   等宁折离去,宁无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刚才探过,一切正常,您这边呢?”   宁钧摇了摇头:“亦未。”   宁无:“会不会是姑母故意误导我们,借机生事?”   宁钧也不敢确定:“也有可能,她本就诡计多端,但也不能排除侵天秘境真的有了神识的可能,毕竟它是所有死去的仙神的精神力的集成,若它有了神识,必定会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想要借助别人的身体生存下来,也不奇怪。”   宁无心情不由沉重:“若是真如此,那它的力量真是不敢想象,竟然连父君您都探不出来。”   宁钧看着宁折消失的方向:“最近要密切关注阿折,同时我们也要提前做好准备,不管是不是真的,也要防患于未然。”   宁折回道:“如今幽冥虽然已经找回,但幽冥消失期间出了这些事,绝不是巧合,一定有什么人,正有备而来。”   ————九重天。   孟如意扮作宁好的侍女跟着她来到九重天,她看着重兵把守的天帝宝库,犹豫的问道:“你确定我们要这样偷偷进去?”   宁好点了点头:“藏天镜你拿出来吧。”   孟如意摸了摸怀里的镜子:“这里可是九重天啊,这镜子确定又用?”   虽然她靠着藏天镜躲了宁折六年,但在她心里,九重天是无上的存在,她又是第一次来,所以十分谨慎。   宁好回道:“放心吧,我姨母说过,当年她坠下诛仙台,就是靠着这面镜子躲过九重天的的追捕的。”   孟如意这才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镜子上,立刻,镜上古朴的花纹泛起淡金色的光芒,但与此同时,她心中也猛的一跳,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天帝宝库,像是那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道压了出来,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怎么了?”宁好关心的问道。   “刚才我启动藏天镜的时候,感觉宝库里有什么东西也在回应,而且力量很强大。”她如实说道。   宁好想了想:“应该是万花镜,我姨母说过,万花镜藏天镜本就是同宗同源,应该是它感应到了,走吧,不会有事的。”   但孟如意却不这样觉得,她现在心跳的厉害,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但是为了看宁折究竟是怎么死的,她还是决定冒险去看看。   在藏天镜的保护下,俩人顺利躲过重重守卫进入宝库之中。   然而,看到眼前熟悉的场景,孟如意却惊呆了:“这……这就是天帝宝库?”   她本以为天帝宝库会是无比的恢弘,无数装着宝物的箱子整齐排列,更有巨大的木架上占满整个空间,木架上也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若是想看一眼,还得飞起来的那种。   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因为她现在看到的,就是当年取伤心剑的仙冢,水晶般的泥土散发着蓝色的光芒,无数的法器随意的放在这些水晶的泥土上。   “对啊,这就是天帝宝库,不过,看摆放布置和我以前来的时候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宁好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   孟如意跟在她身边:“这里我来过,我的伤心剑就是在这里拿到的,天元门的那些弟子,也从这里取了好些法器走。”   宁好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天帝宝库乃是重地,天帝怎么会轻易放你们进来的,我当年和九重天的公主进来,都是偷偷溜进来的。”   孟如意也是觉得奇怪,她四周看了看:“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们还是小心一些,这里还有一头修为极高的应龙前辈,可别惊动了他老人家。”   宁好点了点头,让后将一段灵线绑在孟如意的食指上:“这里变化太大,万花镜也不知道被移到了哪里,我们分头去找,找到了就摇动灵线联系,你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去看镜子,我怕发生什么意外。”   对于当年镜中最后传来的那个声音,宁好还是心有余悸,所以才不让孟如意独自看镜子,而且这次她来也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她除了带来父君赠给母妃的鳞甲,而且还带了冥司空空潭的潭水,这空空潭的潭水,是连虚空之物都可以腐蚀的。   而万花镜中,正是虚空。   “好,我知道了,你小心。”孟如意回道。   两人分开后,孟如意向左边找去,她原以为,如果藏天镜和万花镜之间有感应,进来后很快就会找到位置的,但奇怪的是,进了宝库之后,感应竟然没了,所以只能一点一点的找。   虽然宝库极大,宝物也很多,但镜子类的宝物却并不常见,而且据宁好描述,万花镜有半人多高,且镜子也会反光,所以也算是显眼,一眼望去就能排除掉很多宝物。   这样找了小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在看到了一个反光之物,立刻飞身过去,果然见一面半人高的镜子半倒在水晶般的泥土上,而且镜身上的花纹,也和藏天镜的花纹相似,看来,这就是藏天镜了。   她立刻摇动食指上的灵线通知宁好过来确认一下,在宁好来之前,她伸手去将镜子扶正,镜子扶起来后,她才看到镜子下面还压着一块布,原以为这布是用来遮镜子用的,没想到抽出来一看,竟然是她生阿元时就失踪了的鲛绫。   奇怪,鲛绫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因为当年她失了金丹,所以鲛绫便不再认主,被九重天当作无主的仙器放到这里来了?   想到这里,她试着催动了一下鲛绫,淡蓝色的鲛绫立刻凌空飞起,如丝绸般轻柔的环在她的身侧。   “真是墙头草。”她无奈的嘀咕了一句。   妹汐这时候也从剑中出来,疑惑的看着这鲛绫。   “怎么了?”她问妹汐。   妹汐托着下巴:“总感觉这东西散发的气息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孟如意在冥司已经见过另一块鲛绫,所以知道鲛绫的来历:“这是鲛绫,是鲛族王后亲自用一种什么魂草混合鲛丝织成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可以炼化仙神的魂魄,是个相当厉害的神器。”   妹汐用手去触碰鲛绫,但她是剑灵,根本就触碰不到,但她还是心细的在鲛绫的下端看到了一行小字:庄生晓梦迷蝴蝶。   “怎么还有一句诗的?”孟如意也是诧异,以前的时候,她并未看见过这行字,是自己没发现,还是后来有人写上去的,而且,写这句诗的意思又是什么?   两人正疑惑着,宁好终于赶了过来,她看了眼镜子声音激动道:“没错,就是它,你现在就站在镜子前,就可以看到过去,但是千万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去触碰这面镜子。”   “不能触碰?”孟如意想到刚刚自己还将镜子扶正了。   宁好点了点头:“对,我姑姑说过,如果碰触镜子,很可能会被吸进去,镜中世界,恐怕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第68章   孟如意站在镜前后,原本只映着她影像的镜子,慢慢开始变化,然后一座巍峨森严的宫殿出现在了镜子里,是冥司的钧天殿。   虽她常呆在少元殿,钧天殿也只去过几次,但还是感觉到眼前的钧天殿和她见到的钧天殿有些不一样,以往她去钧天殿的时候,殿前的守卫都是黑甲卫,但镜中的守卫却是墨衣鬼面卫,殿门口看门的金猊兽,也换成了贪得无厌的饕餮凶兽。   若这镜中画面在将来是会真实发生的,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让钧天殿门前换了模样。   就在她讶异的时候,殿门打开了,冥司各司各狱之主簇拥着一个身着冥司王制服饰的女子走出来,这女子出现的那一刻,殿外的人都齐齐跪下,十分的恭敬。   奇怪,这人是谁?竟然这么大阵仗的从钧天殿里出来。   随着画面越来越清晰,她也终于看清了那个女子的面孔,惊的不由后退一步,因为这个女子不是别人,就是她孟如意。   可自己怎么会穿上王制的衣物从钧天殿里出来,还让冥司各部齐齐跪拜?   正讶异着,画面又变了,竟然是她坐在帝君之位,判着三界魂灵的生死轮回。   但因为画面是快速闪过,所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自己为什么坐在冥司的帝君之位,宁家的人去了哪里,宁折呢?   她的一颗心突突直跳,背后更是出了一层冷汗,可能是画面闪过太过迅速的原因,她竟然有些眩晕,眼前也是一片模糊,身子更是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她立刻闭目稳住心神,不知为何有宁家神力在身的自己,怎么还会眩晕无力。   等她平复下来,她又在画面了看见了一座宫殿,但她很肯定这不是钧天殿,因为这殿中挂满了红色的帷帐,暧昧又诡异的,让人觉得难以呼吸。   镜子里的画面是没有声音的,可她却感觉有声音从宫殿深处传来,那是压抑的嘶吼与迷乱的哀泣,就像从她心中发出一般。   她知道这声音代表着什么,那帷帐后面的,一定有一对缠绵至深的男女。   宁好说过,每个人都只能看到关于自己的画面,所以这男女中的女子必定是她自己,那这男人呢,是宁折吗,为什么听声音好像不是他。   他的声音是清澈的,即便是情深之时,也是澈中带哑,不似现在感觉到的,低沉慵懒。   她下意识的向前一步,帷帐也像是感觉到了她的到来,自动分开,她终于看见了床上的男女,正是她和宁折,此时的宁折,已经濒临灭顶之时,可他身下的她,却眼神清明,神色悲伤,然后以手为刀,狠狠的刺入宁折的腹部,毫不犹豫的掏出了他腹中的元丹。   而宁折,前一刻还迷醉的眼,此时盛满了痛苦和不敢相信,他高高举起化成龙爪的手向她的喉咙撕去,可最后却又生生停在她的喉边。   他终究是不忍心。   他的薄唇,轻轻的张了张,似乎在问为什么,可还没有等到她的答案,他就重重的的倒在她的怀里,原本光泽的皮肤也迅速的灰败,直至最后停止呼吸。   “啊。”她尖叫一声,跌倒在地上,心脏更是痛的几乎不能呼吸,差点昏厥过去。   “怎么了?”宁好忙扶起她,却见她的眼睛已经双目流血:“你……你的眼睛。”   孟如意此刻眼前都是红色,她还以为是那些红色帷帐看久了的缘故,抹了一把才知道是流血了。   宁好立刻用灵力帮她医治:“怎么会这样,我上次见了,也没眼睛流血啊。”   孟如意也将灵力聚集在眼部治疗:“先不用管我,你快去镜前看看你会发生什么,我刚才在镜子里看到你们都不见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宁好心中一惊,便起身站到镜前,可是镜子没有任何变化,已经如普通镜子一般了:“看不见了,这万花镜,一千年里每个人只能看一次,我三百年前已经看过了,所以现在已经不能再看。”   “还有这样的?”孟如意也不管眼睛刚刚恢复,又站到镜前,她还没看见之后发生的事,不能就这样浪费这个机会。   可是,还是迟了,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没了,不能就这样没了……”她用力的拍打镜子,这一刻,她终于从宁折死去的震惊中缓过神,心脏开始刺痛难忍。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宁折会死,而且还是死在自己手里,她以为自己对他已经没了什么情分,可看到他死亡的那一幕,她才发现自己犹如万箭穿心,几乎痛的死去。   “如意,小点声。”宁好忙拉住她:“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看到阿折死了?”   “嗯。”她点了点头:“你看到的杀她的女人是我,但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把他的元丹剜出来了。”   她哭的伤心欲绝,镜中那一幕实在是太过真实了,即便那事根本还没发生,可那亲手杀了宁折的感觉却像在她心上发生一样。   宁好能理解她的这种反应,因为当初她见到宁折死的时候,也是和孟如意一般不能接受,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至亲之人死去的感觉,她到现在都不敢去回忆。   “等等,你说是你剜了阿折元丹?”宁好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当年她明明看见是宁折自己剖了元丹去救人的。   “是,我用手剜出来的。”孟如意边回答边用手捂着心口。   “不对,我们看到的不一样,我看见的不是你杀了她,而是他为了救人自己剖的。”宁好肯定的说道。   孟如意抬起泪眼:“你没有记错?”   “绝对没有,这件事一直是我这三百多年的噩梦,我怎么会记错。”宁好想了想,眼中有了光彩:“万花镜不会出错,但我们看到的又不一样,这是不是说明,未来已经被改变,所以才会如此。”   “未来可以被改变么?”孟如意也有了些精神。   “这我得去问我姨母姨父,他们曾经是这面镜子的拥有者,肯定知道一些。”   “好,我们一起去,现在就去。”孟如意抹掉脸上的泪水坚定的说道。   然而话音还未落,耳边却响起炸雷之声,一条长鞭不知从何处破空抽来,若不是她和宁好随身的龙甲自动防御,这一鞭子非伤了两人不可。   “何方宵小,竟敢在此处鬼鬼祟祟,还不快快现身。”一声雄浑的声音从两人正前方传来。   孟如意躲过了鞭子看去,果然是那守仙冢的应龙老仙君,只见他手持龙骨鞭立在一把仙器上,神色肃穆,似乎对她俩的闯入很生气。   但是,从他的眼神来看,虽然老仙君发现了她们,但是他看不见她们,否则以他的修为,绝对不可能一鞭子抽空,即便是在有龙甲保护的情况下。   宁好看见孟如意竟然也有龙甲保护,不由一惊,但眼下的形式她也不好多问,于是用神识对孟如意说道:“他看不见我们,你骑在我背上,我带你冲出去。”   说着,她就化出龙身,示意孟如意坐上来。   孟如意却十分犹豫:“这老仙君可是十几万年的应龙,我们就这样冲出去不妥吧。”   宁好回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用真身一博,否则以人的形态,在这样的老仙君面前就是自寻死路。”   孟如心里还是不踏实,因为去年红霄寒寂带她们这些弟子前来的时候,见了这老仙君都是十分尊敬的。   但是,目前别无他法,只能一试,否则要是被九重天知道冥司的公主和少妃偷溜进天帝宝库,那可就落人口舌了。   宁好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而且还有她父君的龙甲在,而这龙甲是活物,所以能与她父君神力相通,她就不信在藏天镜的掩护下冲不出去。   但是,她显然低估了老应龙的实力,她们一动,老应龙就察觉了,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并一鞭子又抽了过去,龙甲也迅速反应,挡下这一鞭。   然而,姜还是老的辣,老应龙知道有强大的神器在抵御他的龙骨鞭,所以早就有所准备的从其他几个方向同时攻击,宁好一个不防被生生的从空中抽落在水晶泥里,但她也硬气,受了这样的痛苦,竟是哼都没哼一声。   孟如意也从她身上跌了下来,眼看着又一鞭子要抽到宁好的身上,她想也没想的伸手握住了那尖啸而来骨鞭,而且,竟然接住了。   老仙君本以为这一鞭子下去,对方肯定会现身,谁知鞭子竟然凭空停住,而且拦住他鞭子的人力道极其强悍,虽然他只用了五成力,但他可是十几万年的修为,五成力也足以让三界仙神喝一壶了。   “看来是老身小瞧阁下了,既然阁下不愿现身,那就别怪老身不客气。”老仙君说完重重一抖长鞭,但他没想到长鞭竟然还是纹丝不动,他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但这次拉住这鞭子的并不完全是孟如意的功劳,而是冥司的帝君,她的公公宁无来了。   宁无一边扯着骨鞭,一边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显然是对她们一言不合就擅闯宝库十分的生气,然而生气归生气,拉住鞭子的力道却不含糊,否则就刚才老仙君那一下子,即便不把孟如意扯出去,这条胳膊也非被刮走不可。   宁好见父君来了,立刻眼泪汪汪,一点都没有后悔自责的意思。   老仙君知道自己是遇上强敌了,他本可怒吼一声将九重天的天兵天将引来,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因为这三界里,能与他匹敌的人并不多,且这些人每一个都位高权重,若是他真惊动九重天前来,可能会收不了场。   于是他佯装不敌,松了手里的力道,然后让宁无带着两人离去。   而宁无又何尝不知这老仙君的意图,这三界的平衡本就不是打打杀杀来维持,而是要懂“舍”、“得”二字。   宁无用的是瞬息之法,所以才能在一瞬间通过宁好身上的鳞甲赶来天帝宝库,回冥司自然也是瞬息之间。   但想到刚才看见孟如意单手拉住龙骨鞭的那一幕,他还是十分震惊,虽然他父君已经告诉过他孟如意身上有着女娲女娥的力量,但亲眼见到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两人独闯天帝宝库,他狠狠的将两人斥责一番,宁好几番想解释,但都被吓的不敢说话,她生平第一次见父君生这么大的气,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若在平时,玉烟肯定是出言相护了,但今天事情重大,她也必须让女儿长长记性。   正在此时,宁折赶了过来,见自己媳妇和姐姐都跪在父君面前,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为她们求情。   孟如意看着此刻朝气勃勃的他,想到镜中他死在她怀里灰白的身体,眼泪忍不住就淌了下来。   她本不是爱哭之人,更别说还是在别人面前,可现在,她好像没办法控制,因为那感觉太过真实,而且就像刻在她心上一般,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宁折会死。   因为眼睛还没完全好,所以这一哭就流出了血泪来。   “怎么还哭出血了。”玉烟慌忙将随身的丝绢拿出为她拭泪。   宁折也吓到了,立刻要用灵力为她治疗,但她却摇头表示没事,然后将为什么去宝库以及在万花镜中看到的事情说了。   对于杀死宁折这件事,她有犹豫过要不要隐瞒,毕竟如果这是真实的,冥司肯定会防着她吧。   但是,她真的不想宁折这样死去,所以就算冥司会对她产生嫌隙,她也认了。   宁折在听完她的讲述后,眼睛里也是不敢相信的神色,因为他在她双瞳之时,两次去过那个红色帷帐的宫殿,也的的确确是见到自己元丹被她剜了。   所以,这是他的结局么?死在她手里?   想到这里,他似乎又幻听到了一声嬉笑,这笑声,像是对孟如意说的这死亡满不在乎的样子。   奇怪,为什么自从那次抓了那女童回来,他就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总是能幻听到这样的笑声。   宁折和玉烟是知道万花镜的能力的,如果孟如意没有说谎,那么宁家不再主掌冥司和宁折死亡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虽然宁好说她当年看到的是宁折自己为救人剖元丹而死,是未来已经因为某些事情改变了,但是,结局并没有改变,宁折还是死了。   “你们把我关起来吧,我不想害了你们。”孟如意主动说道,如果她未来会做那些事,不如现在就采取措施。   宁无却不赞同:“不,既然是万花镜里看到的,那就不会有错,就算将你关起来,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你们先休息吧,我去一趟南海归墟,回来再议。”   宁好连忙说道:“父君,阿折,不如你们也去万花镜前看一看吧,咱们多几个去看,不就可以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宁无看向孟如意脸上的血泪摇了摇头:“看不了了,如意眼中既然已经有了血泪,那就说明万花镜这一千年的预示已经用尽了,若是再用,还得等上三百年。”   离开钧天殿后,孟如意被宁折拉着手往少元殿走。   “我只是眼睛伤了,还没有到瞎的程度,你……你不用牵着我,路上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不自然的说道。   可是,如果她不愿被牵着,她大可甩开他的手,但她并没有这样做。   她感觉着他手心的温度,就像以此来确认他还活着。   如果这世上,每个人都提前知道结局,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他们会做些什么呢。   是否,会像她现在这样,想要去珍惜,去拥有,去留住……   宁折听了也并未松手,反而更加紧握:“你是还能看见,但我不是快要死了么,让我牵一会儿你又不会少块肉。”   他的语气,少有的温柔,明显的是在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   她心中更是不忍:“你不怕我么?”   宁折:“怕。”   是啊,他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多想要做的事还没去做,就这样死去,谁会不害怕,谁又会甘心。   “可是,比起魂飞魄散,我好像……好像更怕离开你,怕离开孩子们,怕离开家人们,所以,何不趁着还有有时间,珍惜当下。”他又接着说道。   他这样的话,让孟如意心中更加难过,她实在是不明白,后面究竟会发生什么事,会让她取代宁家成为冥司之主,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对宁折痛下杀手,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来这样做啊。   就算他后面会十恶不赦,就算他要杀她,她也未必会对他下杀手。他究竟是做了什么让她绝望的事,让她宁愿忍受他死去的绝望也要杀了他。   想到这里,她觉得这会是一个突破口,如果她想明白什么比他更重要,而他威胁或者毁了那东西,也许就有答案了。   而宁折,此时也在看着她的眼睛,古籍曾说,双瞳乃帝王之兆,那么将来她会接管冥司便印证了这一点。双瞳之时,他两次进入那宫殿,并死于她之手,也被印证了。   所以,她的双瞳,可能如万花镜一般也能看到未来,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万花镜失效,但还可以通过她的双瞳去寻找一些线索。   但是,他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她还有父君,因为,如果他真的会死去,那么这就是他给予她的最后的保护。   九重天。   天帝宗延听完老仙君的密报后,神色凝重的站在窗前思考。   “陛下,老身可以肯定,入宝库的必然是宁家人,同为龙族,老身能够感觉到黑龙之气。”老应龙肯定的说道。   年轻的天帝脸上并无表情:“朕知道了,此事还请仙君务必保守秘密。”   老应龙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被其他人知晓,恐怕三界要不安定了,老身先行告退。”   待老应龙走后,宗延对随侍的仙官道:“宣四公主前来。”   他不觉得冥司会来偷盗宝物,但他记得,年幼的女儿曾经对他说过,她曾经和冥司的长公主偷看过万花镜,那冥司公主看完后哭的撕心裂肺,因为她看见她的双生子弟弟死了。   而这次,老应龙又是在万花镜附近发现来人的,但他只能感觉到气息却看不见人影,也就是说对方手里有藏天镜这样的神器,所以综上所想,怕是当年镜中的事要发生了。   如今,冥司实力大增,已经让三界的平衡动摇,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第69章   回到少元殿后,阿芷正哭闹不停,似乎她也能感觉到将来会发生什么。   六岁多的阿元现在已经有了哥哥的样子,将妹妹抱在怀里哄着,也不让宫娥们插手。   阿芷有了哥哥的保护,哭声也小了些,但止住哭声还是宁折将她抱起的时候。   出生还不到一个月的小婴儿,被父亲轻轻抱在怀里,立刻就不哭了,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抱着自己的人,然后用小小的手抓住父亲的手指,怎么也不肯松开。   “小殿下看来是很喜欢父亲呢,少君您一抱她就不哭了。”有宫娥笑道,她们这些宫娥,还不知道将来要发生的事。   宁折脸上一片温和之色:“是啊,我的女儿嘛。”   他说完又逗了宁芷一下,还未满月的小家伙竟然张嘴笑了起来,和刚才的小哭包完全不一样了。   孟如意看的又是心中一阵酸楚,一双儿女还这么小,如果没有了父亲,他们的人生里,将会永远缺一块。   宁折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要珍惜时间,于是抱着阿芷带着阿元一起在院中玩了起来,很快,院子里就传来欢快的笑声。   孟如意则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然后眼睛有些痒,她忍不住揉了揉,发现手上还是有淡淡血迹,看来那镜前窥视对眼睛的伤害还挺大的,即便用灵力治疗也不能完全恢复。   “你回房休息吧,不要太用眼睛了,晚膳时叫你。”宁折即便没站在她的身边,也发现了她的不适。   她有些恍然的看着他,然后点了点头:“好。”   回到房中,她走到镜子前翻看着眼睛,眼睛回来后已经由医仙检查过了,是因为万花镜乃天地初开时从混沌而来,自带强大的业力,且她看镜中景像的时间太长,所以才会受到伤害,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她正检查眼睛里有没有伤口的时候,宁好敲门进来。   “你那枚鳞甲是不是阿折送你的?”宁好问道。   孟如意点了点头:“嗯,你那一枚是你自己的吧,可真厉害。”   宁好却笑了笑:“不是,是我母妃的,准确的说,是我母妃当年与我父君存有误会,无望之间从我父君的心口上剥下来的,当年,那可差点要了我父君半条命。”   孟如意愣了一下:“半条命?”   宁好回道:“是啊,鳞甲不是指甲,鳞甲与我们的身体血肉相连,强剥下来,无疑是锥心之痛,阿折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么?”   “没有。”孟如意低下了头。   宁好长叹一声:“也是,他性子本就不怎么活泼,做事也是默默的,不像我,还专门来找你说明,如意,我知道你们之间因为一些事生了嫌隙,但是现在已经是这样的情况,看在阿折对你一心一意的份上,你就不和他计较了吧,若是那个结果能够改变还好,如果不能改变……那就让他这段日子开心点,好不好?”   这最后一句话,宁好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作为双生子中的一个,弟弟要死去,她怎么可能不难受。   孟如意此刻心中早已没了以前那些怨恨,她原以为的宁折的不好,其实并没有伤害她的一分一毫,只是他不善表达,又从不与她好好商量,所以才让她觉得他是来夺走她的一切的。   “嗯。”她轻声应了一声。   宁好又握住她的手:“还有一件事,你说你在镜中取代了我父君成为冥司之主,如果这也是真的,能不能请你对我们手下留情。”   孟如意手微微颤抖,这件事也是她所担心的,如果她真的入主冥司,那一定是宁家人出事了。   现在,宁好认为是孟如意会对宁家下手,其实这也并无道理,毕竟她最后把宁折都杀了。   而且,孟如意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会对宁无说,让他们把她关起来。   “我不会害你们的。”这是她的回答,也是对自己的回答。   宁好走后,妹汐忿忿不平的说道:“她怎么就认为是你要害宁家,为什么就不可能是宁家自己出了事,需要你帮衬呢?”   孟如意心情沉重:“就算要帮衬,也应该是九重天来帮衬吧,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又能帮衬什么,而且,我连宁折都杀了,她会这样想也正常。”   妹汐飘在空中转了转:“那可不一定,你可是也拥有宁家神力的,而且,冥君也并未将你关起来,可见他也是有这方面考量的。”   “但愿吧,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她是真的有些疲惫,说完后便侧身躺在床上,然后闭上眼睛。   妹汐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说的也是很有可能的。   孟如意昏昏沉沉的睡去,但又睡的不踏实,她做了噩梦,梦见很多人死去,很多人哭泣,无数双手从地底伸出,掐着她的脚踝将她向地底扯去。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房间里的灯火也灭了许多,只留了桌上的一盏,温暖的鲸灯下,宁折正坐灯下静静的看着瓶中的白茶花,这花是他最喜欢的。   她曾听说,白茶花代表纯真与无邪,但也被叫断头花,它会在开到最灿烂的时候,整朵的从枝头掉落,不像别的花那样,是片片凋零。   “天都黑了?”她从床上坐起。   宁折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来:“嗯,都已经快子时了。”   她看了看滴漏,果然如此:“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说了要一起用晚膳的。”   “我和阿元来过,见你睡的正好,就不忍心叫了。”他说完站了起来:“你若饿了,可叫宫娥传饭,我先回房了。”   “不用。”她开口叫住他:“你不用去偏殿睡的,这里本就是你的房间,就在这里睡吧。”   她的意思,已经十分的明显了。   宁折愣了一下,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又继续道:“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不用去别处。”或许是她表达的太委婉了,宁折竟然还安静的站在原地,但一双原本清冷的眼,却染了雾色。   这短暂的安静后,他终于挪动脚步走到床边,她也挪了身子留出位置给他,就像以前在无定仙门时那样。   她的自然,让宁折也渐渐自然起来,他并不是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是有些突然罢了,甚至,还会觉得,是不是她在可怜他。   可是,即便是可怜,他竟然也无法拒绝。   宁家儿郎,在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在女人这一方面,却像是被下了诅咒一般,无论怎样都无法逃脱。   他虽然躺下,但还是和她离着一定的距离,安静下来后,两人便只听见了彼此的呼吸。   可这一刻,谁都没有起别的心思,因为这样的时光有时候比起欢愉之时,更加的让人去珍惜,去体会。   渐渐的,两人都在这温柔的呼吸中,沉沉的睡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宁折睡过的位置已经空了,可见他一早就离开了,但他的被子却都盖在了她身上,应该是他离开时做的,而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看来她睡的很沉很踏实。   可是,看着空处,她突然有些失落。   有宫娥进来伺候她梳洗,告知她宁折之所以这么早出去,是因为今日是九重□□会,他和冥君一起上九重天去了。   原来是朝会,那的确耽误不得。   “少妃,您的那位朋友说想要见您,少君也允许了,说您醒后就可以去见。”宫娥又说道。   她的朋友,自然是灵犀了,想来她也是担心阿梦,所以才想要见面。   “知道了,你下去吧,对了,将这瓶中的白茶花换了。”她吩咐道。   “少妃想要换成什么?”宫娥问道。   。   她想了想:“换成忍冬吧。”   在凡间,忍冬表示一心一意,长长久久,比白茶花让她心安。   去的时候,灵犀正抱着腿看着窗外发呆,她的身上被加了十三道禁止,所以虽未关在囚牢,但也无法离开少元殿半步。   而之所以这么做,是孟如意的要求,两人毕竟是那么要好的朋友,且灵犀也是有苦衷,这种苦衷,同为人母的她也能理解。   灵犀见她来了,立刻站起紧张的问道:“阿梦怎么样了?”   孟如意微微点了点头:“她很好,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你不用担心。”   灵犀相信她,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恳求道:“如果可以,能不能给她多点吃的,她正在长身体,总是饿。”   “好,我会的,我知道你见我是为了阿梦,但我也有问题想问你,是关于沈暄和容侯的事,你知不知道,那天从大明宫将阿梦救出去的,究竟是谁?”孟如意直接问道。   灵犀似乎没料到她提到沈暄,脸色有些苍白道:“我也不知道,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应该是沈暄吧,容侯恐怕没有那样的实力,他毕竟还是凡人。”   “那,沈暄和容侯,谁是用左手握剑?”她又问道。   “容侯。”灵犀不假思索回道。   孟如意心下明白了,那天救走阿梦可能不是沈暄而是容侯,一开始,她也以为会是沈暄,她和灵犀一样,也是认为容侯凡人之躯不可能有这么大能力,可是后来她回忆了一下,沈暄都是右手用剑,容侯是左手用剑,神识里的那个黑影,就是左手拿剑,而且将阿梦抱走的时候,那人也是用的左手。   更何况,只有父母,才会这样不顾一切的救孩子,而沈暄与宁凝似乎并不和睦,又怎么会拼了性命救宁凝呢。   还有,那天找到灵犀和阿梦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容侯的身影,很可能他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也是受了伤的,也有可能,他去做了别的隐秘的事。   但是,凡人之躯,怎么能从火之莲中逃脱?   所以,未知的容侯,让她觉得很不安,但宁凝现在装乌龟缩在阿梦的身体里,什么信息都套不出来。 第70章   宁无宁折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九重天的朝会同凡间一样,也是一日一次,但冥司因为公务繁忙,所以破例可以一月一次,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九重天则会临时传召。   今天他们前去,就是后者。   孟如意见他们回来,本想先去问问冥君万花镜之事,但父子两人回来后又立刻召了各司各狱之主前来会议,所以只能先放着。   但这期间,玉烟却让人传话,让她去钧天殿一趟,她以为是慕婵或者阿梦有什么事,但到了殿中才发现是有客人来了。   而这来的客人,就是万花镜曾经的主人,玉烟的亲妹妹,宁折的小姨母一家三口。   在冥司的这些日子,她也听说过这宁折的姨母姨父和表姐,他的姨母玉映,是三界里少有的绝色,一把玉髓更是独一的神兵,任何法器都能被它斩断,他的姨父闵序,曾是三十三重天离恨天宫的少主人,曾经的司战之神,如今的东薇无极帝君,他们还有一个儿子,不过今日并未到来。但他们一家四口现在都远离了以前的尊贵生活,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南海归墟之下。   今日一见,果然见他们夫妻皆容貌绝色,虽衣着简单,但举手投足间都是掩不住的贵气,尤其是他们的女儿闵灼,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随随便便的坐在那里,就让人无法移开眼。   只是奇怪的是,她纤细的脖子上却戴了一个金色的项圈,有点像凡间孩童的长命锁,但这个项圈上却刻了密密的咒文,不像长命锁,倒像是束缚咒。   玉烟将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孟如意一一客气的行礼。   “果然是个标致的孩子,怪不得阿折会这么喜欢,初次见面,这是姨母姨父的一点心意。”玉映微笑着将一个玉镯拿出来:“这镯子虽比不上神器乾坤圈,但也还算是个上等的法器,你平日戴着也可防身。”   那玉镯成色极好,玉色纯粹通透,更带着一圈淡淡的光华,像是活物一般,即便是不怎么懂玉石的她,也能看出此物绝非凡品,更何况她也听说,玉映是这三界里的玉石之神,这样顶级的玉石,自然只有她能拥有。   面对这样珍贵的宝物,她不敢立刻去接,而是寻求玉烟的建议。   玉烟笑道:“你就拿着吧,这样的好东西,我这个做姐姐她都没给过呢。”   玉映一边亲自将玉镯戴在孟如意的手上一打趣边回玉烟:“是你们冥司好东西太多了,怕你瞧不上我的。”   孟如意戴上镯子后走到一旁坐下,听着玉烟玉映姐妹俩说话,姐妹俩聊了几句后,孟如意寻空问道:“姨母,万花镜里的事,可以改变吗?”   玉映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改变的。”   孟如意一直悬在心上的石头这才落了地:“那具体要怎么做呢?”   玉映回道:“既然你已经看到未来会发生什么,那就等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不去做就好了。”   孟如意愣了一下,这是不是也太简单了,但她又不好意思问。   玉映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是不是觉得很简单,其实也不简单的,因为你放弃了这个选择,就表明事物会向其他方向发展,所以我们只要在这些事上在谨慎避开,结果就会越来越好。”   “是。”她心里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但想着玉映既然是万花镜的前主人,那她说的话自然是对的。   大家又聊了一阵后,宁无宁折也散了会前来,而闵灼在见到宁折后突然站了起来。   宁折有些讶异:“表姐,怎么了?”   他的这个表姐,生来就是鹏,而鹏十万年才出一只,有食尽三界的能力,是亦正亦邪的存在,虽然她的父亲闵序也是鹏,但却是北冥的鲲进化成鹏,但他们的眼睛,能够看到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尤其是闵灼,因为纯血,所以看到的更多。   闵灼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回道:“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但其实,她刚刚在表弟的身上,看到了黑色的气息,像是她曾呆过的侵天秘境,可一眨眼又不见了,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   宁折并未做多想,于是坐下家常的聊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晚膳也传了过来,用完晚膳后,玉映一家留在钧天殿休息,宁折和孟如意则回了少元殿。   两人一路走着,宁折似乎有心思,并未怎么说话,孟如意为了打破这安静的气氛,主动伸出手露出玉映送的镯子:“好不好看。”   宁折回过神,看着那温润的镯子:“好看,我姨母送的?”   她有些讶异:“你怎么知道的?”   他伸手在那托起她的手腕,食指划过玉镯:“这样的成色,三界里也只能在我姨母那里才能找的到了。”   “说起来,你都没有送过我这些玉器宝石什么的。”她有些感概的说道。   他一下握住她的手腕:“你这样说,是认真的么?我没有送过你玉器宝石?”   她仔细想了想,肯定道:“没有。”   “没有?阿元的乾坤袋里装的是什么?”他早就知道阿元那样小的孩子不会对钱财有想法,只能是她教的,所以那袋子里,他装了无数的宝石,只愿她能有喜欢的。   她见被拆穿了,心里也是窘迫,但这样的事怎么能承认:“那是你给阿元的,又不是送我的。”   “所以,你是早就知道我给了阿元珠宝了。”他成功的让她落进他挖的坑里。   她咳嗽一声,只能承认:“是啊,阿元什么话都同我讲的。”   说完她将胳膊从他手里拿出,快步向前,生怕他又问出什么其他隐秘的话来。   而他,的确也有其他话要问,但不合适在这里问,这里神来鬼往,怎么问那些私密的话语。   回到少元殿,好巧不巧的阿元正拿着宁折给的那些宝珠当弹子玩,几个仙侍也陪着他玩的不亦乐乎,竟然连两人回来了都不知道,其中一颗还滚到了她脚边,像是故意和她做对一般。   “不要玩了,快点洗完澡去睡,明日里你们早起,去见姨祖母他们。”她让宫娥将阿元带了下去,然后七手八脚的将那些宝珠捡起。   宁折安静的看着,嘴角不由轻轻扬起,现在的她,倒有些从前的模样了。   回到房间,他没有闻到熟悉的白茶花的味道,空气里是有些清甜的忍冬花的香味,问了宫娥才知是孟如意要求换的。   看着那些长在藤蔓里洁白的忍冬,他大概也知道她心里的意思,看来,昨夜自己在白茶花前的心事重重都被她看见了。   孟如意洗漱完之后,习惯性的去看兄妹俩,见他们都睡下了,才回了寝房。   房间里,宁折已经坐在了灯下,手里拿着一本书,外衣已经除去,束着的发也放下,这意思很明显了,今天他也要睡在这里。   虽说昨天两人只是单纯的睡觉,但今天,还会单纯吗?   宁折听见声音抬起头,暖黄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朦胧之美,尤其是散了发的他,更有一番慵懒的滋味。   她突然就有些不敢看了,装模作样的在房间里收拾了一阵,见他还在那边看书没什么动作,以为还是会和昨日一般,于是默默的躺在床上准备睡去。   谁知躺下没多久,就听见他放下书走过来的声音,然后身边一沉,他也躺了下来,而且还靠的很近,不像昨天两人间还隔了空隙。   此刻,他们就和正常的夫妻一样,平平静静的躺在一张床上。   他一躺下,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但是她没有听见他心跳加速的声音,他的心脏还是如平常一般,有规律的,有节奏的在跳动。   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当她的心跳平复后,以为什么都不会发生之时,他却突然开了口:“我与青黛之间,并没有什么。”   她心中一滞,她一直以为他不会再提和青黛的事,也做好了淡化这件事的打算,毕竟日子不多了,她不想在这件事上付出太多情绪。   可是,他现在却主动提及,她有些不安,害怕自己听到不想听到的事。   宁折又继续道:“我年少的时候,的确觉得她和其他的女仙不一样,她学识渊博,精通医术,见了我这个冥司少君也是很平常的相处,不像其他女仙那样恨不得把我给吃了,所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自在,而且因为她是药仙,随身药囊里散发出来的味道也比其他女仙身上的脂粉味好闻,她又是我姐姐的好朋友,所以我也常和她们呆在一起,一来二往,关系也就这样熟络起来了。”   自在,味道好闻,他倒是敢说。   但也许是真的问心无愧,所以才这样不遮掩的说出来。   “可是,我和她的确面容相似不是吗?你初见我的时候,难道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她将脸埋了一半在被子里说道。   “有。”他肯定的回道:“你那天要将我挑起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像她,面容相似,身上也有药香,若不是后来你执着的要剥了我,我还真以为你就是她,是她来救我了。”   回想到初见那日发生的事,她也是有些想笑,因为她的的确确是差点将他当作蛇剥了皮去卖的,而且当天晚上还为了辨他雌雄,硬生生的撩拨了他的私密处,只是那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后来和他会同睡一张床的。   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也在回忆那时候的事,好一会儿才又继续往下说:“但是,你们虽然很多地方相似,但性格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性子活泼,什么话都藏不住,你后来对我用的那些手段,青黛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她听他这话里的意思,怎么好像还是青黛比她好呢,于是有些心虚的问道:“我……我对你用了什么手段了?我难道不是一直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么?”   一直平躺着的他突然侧身面对她,薄唇几乎是贴在她的耳边:“你总是喜欢在我盘臥的时候将我捋直,你知不知道这样,你的手就会触碰我的这个地方,我那时虽成年了,但还没到身体开窍之时,是你这般才让我提前了。”   她窘迫的回道:“那……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说。”   他的唇已经贴上了她的耳垂,声音清哑:“一开始我有抗议啊,但你从不听我的,后来……”   “后来什么?”她心中悸动的躲了躲,他的呼吸,太烫了。   可他的唇又跟上了她:“后来,我就慢慢习惯了,也喜欢了。” 第71章   宁折这突如其来的坦白,让孟如意有些恍惚,他以前的时候,可是从不会主动说这样的话的。   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是否有假意,但他的眼睛,清清明明,如晨间林中的鹿那样,缓缓的轻轻的看着你,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要陷进去。   她赶紧移开目光,心中还是有气:“可是,你在青黛面前说我无甚尔尔,你可别想否认,我当时可是听的明明白白。”   “是,我是说过。”他没否认,但声音较之刚才要认真了许多:“因为那时候的我,心性并不坚定,总是顾及着自己冥司少君的面子,且这几千年里,几乎没有仙神和凡间女子相好的事发生,所以突然被青黛问到我和你的事时,我就说了那自以为是的话。”   好面子这件事,几乎每个人都存在,只是,这样的面子,有时候伤人又伤己,往往到了醒悟之时,伤害已经造成,需要更多的真情和时间才能修补。   她默不作声的听着,因为那些话,她受了多少苦啊。   “那现在呢,你不用顾及面子了吗?”她又问道。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怔怔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回道:“我也觉得奇怪,明明我是应该顾及的,毕竟冥司这十几万年,家中男子全都是娶的女仙,唯有你是凡人,甚至,以前找不着你的时候,我也想着,要是让我找到你,必定让你受万千苦楚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可是,真见了你,却又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这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叹息一般,叹着心中那一份隐忍的情。   “你哪里是什么都做不出来,你抢走阿元,将我丢在雪原里差点冻死,半夜闯进我的小院意图不轨,红莲仙境将我拖进紫藤花林,这些难道不是你欺辱报复我么?”想起他做的那些事,她又觉得身边这个人真是可恶。   然而他却带着故意为之的眼神看着她:“我是将你丢在雪中,可你穿的那样厚,哪里就会冻死了,至于后面两件,你真的觉得我是在欺辱报复你么?”   “难道不是么?”   他显然是不屑她的质问,修长的手指轻捏她的下巴,让她的脸对着他:“我若是想要去报复一个人,有的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而不是身体力行的欺辱报复。”   身体力行四个字,若是放在平常来说,是一个励志的词语,可放到床上,那便很容易让人产生各种不一般的联想。   “无耻。”她眼神闪躲的低声咒骂了一句,脸却热的发烫。   可是,他的手迫着她的脸,不让她躲过:“既然你问了这么多,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当初我将阿元刚接回冥司的时候,你是不是来过冥司,进过少元殿。”   “没……没有啊,我那时候怎么可能进冥司的。”她不好意思承认。   “没有?”他显然是不信的:“如果没有,你是怎么知道阿元的布偶是放在架子上的?阿元又是怎么突然向我要金银宝珠的,我们冥司可不会有人这样教他,而且,你和我姐姐的宫人看起来比和我还亲近,你敢说随我回冥司之前,你不认识她们。”   她愣了一下,原来是这些细节,那时她太着急阿元,所以匆忙之下并未注意,没想到他竟然全都看进了心里。   “是,我是偷偷来看过阿元,那时阿元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总是哭,你姐姐心疼他所以偷偷将我接进来过,这你也要计较么?”她又被他撬开一点。   他从她的话里,终于得出了一个结果,阿元被接回来之处,在这个床上、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那个他以为是梦所以无节制对待的她,是真实的。   但对于那晚的暴虐,他虽愧疚,但是不后悔。   想来,天下也没有那个男人会因为这得到灭顶之欢愉的事后悔。   而此时此刻,带给他那一切的女人就在他身边,她的体温和香味,一点一点地将他压抑在心底的念想给勾了出来,而且,她昨夜主动将他留下,可昨天的气氛让他什么也没做,所以醒来后就后悔了。   她见问了话他不回答了,再去看时,已经见到他眼中的心猿意马,张扬的一点都不掩饰,像极了当年第一次时破水而出的模样。   他似乎很是善变,平日里虽是一副冷傲的、生人勿近的样子,可一旦他起了那心思,便整个人都不同了,从身体到发丝,每一寸都是绝对的压制和索取。   看到他这个样子,她竟然有些害怕了,不是对他人的害怕,而是对他可能要做的事害怕。   于是,她向外挪了挪身体。   可她这样的一个动作,在这种氛围下,就是一个讯号,一个我知道你要做什么的讯号。   所以,他在得到这个讯号后,蛮横的翻身撑在她的上方,将她困于身下,然后薄唇吐着热气不容反抗的说道:“我今年才七百零七岁,命属火瀑之龙,你是我女人。”   这句含蓄的话的直接意思是: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我生长在火瀑,身体的需求很强,你是我女人,你得负责我这所有的一切,如果想逃避责任,就别想了。   矜贵不食人间烟火的冥司少君,动了心之后,也会化身最凶猛无情的野兽。   这样的事,若是她不想去做,提了神力去反抗,他也不一定能得逞,可是,当她看着覆于上方的男人,一时也恍惚了,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女人能在这个时候将这样俊美又执拗的男人推开。   他实在,太能蛊惑人了。   她不再动了,他便挥手将寝宫结了结界,这样一来,不管这里发生什么,外面的人都不会知道。   层层的纱帐也自动落下,将两人遮在一方小小的空间里。   不一会儿,纱帐上投下两具交叠的身影,纱帐也轻轻的晃动,起初还是如轻风般吹拂,柔柔的起落,到了后面,那轻柔的纱帐便抖的越来越厉害,层层叠叠,如汹涌的海浪一般,更有断断续续的女声溢出,似痛更似愉。   此时承着宁折力道的孟如意,紧紧咬着方才被他吻的嫣红的唇,本已被蛊惑的心,却因为他的凶猛突突跳个不停,而他的眼睛,也由人的琥珀色,渐渐变成了兽的暗金色,虽然他的身体还是人形,但待会儿呢,还会是人的模样吗?   其实答案她是已经能够猜到的,情动化龙她听过,也在慕婵的记忆里模糊的见过,但是真到了她身上,她还是害怕的。   不仅仅是她,她想这冥司里每头黑龙的妻子,恐怕都害怕过,就连慕婵那样的神灵,在面对疼惜她的丈夫时,也害怕求饶过,毕竟是那样的庞然大物。   可这害怕里,她又隐隐有着期待,因为若是宁折真的化龙,那便说明,他对她,是动了真情的。   所以在他营造的这可怕的漩涡之中,她紧紧咬着唇,怕待会儿真见着了,会失魂落魄的失了仪态。   偏偏宁折又要剥开她这层伪装,在她耳边诱惑:“再咬就要破了,这房中我已经布了结界,除了我,外面的人是听不见的,你不必顾及这许多。”   听不见,所以可以为所欲为。   她脸腾的一下红了,想要说他两句,可一开口,想说的话就碎在了嘴边。   随着时间不断的从轻纱帐中流走,帐中起了淡淡的冷香,且越来越重,像是要密不透风的将她包裹,而这冷香,是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落在她身上的每一颗汗珠,也是这种味道。   她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慌乱的推拒着他,甚至想要起身逃跑,比起验证他的真情,她觉得还是小命要紧。   可他却就着她的动作,将她更紧的锁住,雄龙正是兴致盎然之时,怎会轻易松手。   这一下,纱帐更加猛烈的扬起,仿佛飓风中蝴蝶的翅膀,若再烈一分,翅膀就要被折断了。   这样的剧烈持续一段时间之后,纱帐猛的回落,一声短促的叫声从纱帐中传来,原本投在纱帐上的两个人影,也变成了一大片浓重的黑色,那是黑龙现了真身。   那黑色之中,一白皙的身影起初直直挺着身体,然后又如绷断了弦一般跌入那一片冷厉的黑色之中。   在身影跌落后,那一片黑色缓缓游动,将那白皙的身影一点点的淹没在身下,最后整个床上只余黑色,不见丝毫的白。   纱帐又开始了如蝴蝶的翅膀般抖动,抖开的缝隙之间,黑色的龙尾垂与床下,尾上黑色的鳞发绷的直直的,仿佛最坚韧的钢针一般,预示着龙身此刻的力道与状态。   偶尔之时,龙首也高高的扬起,宝石般的眼睛中,满含了攻城夺地的狠劲。   帐中的冷香弥漫在偌大的房间里,冷香之中,有着断断续续的泣声,可刚溢出一两声又没了,就像是水珠滴落岩石,一下就散了。   而少元殿外,月才刚上中天,距离天明,还漫长。   到黎明之时,帐终歇,那肆虐了一整夜的黑色终于消失,复又成了人的模样,只是不论是纱帐还是床单被褥都没了完好的样子,龙尾锋利,兴致之时便将这些名贵的织料给搅的破败不堪。   织料尚且如此,人呢?   孟如意此刻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身上除了汗水,更有眼中的泪水和嘴角的清丝,她已经不是凡人了,可这一夜还是让她耗尽了力气,什么爱欲之力创世之力宁家神力,在这场不平等的掠夺中,好像一点用处都没有,似乎女子在这样的事中,注定是弱者一般。   她无力的伏在被褥之间,身上青紫一片,双眼微闭,十分可怜,但脸色又是通红的,抹了胭脂一般。   宁折坐了起来,匀称结实的身体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琥珀色的眼中满满的餍足,他舔了舔温润的唇,又伏向身边的人。   “不要了,求你。”她蜷缩了一下身体,眼角不由自主滑落的泪水中,每一滴都盛满了拒绝。   他终究还是有些理智,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然后又移到她的唇边,将那求饶时溢出的口水也给擦掉,然后轻声道:“从今天起好好修炼吧,哪个女仙像你这般柔弱的。”   她实在是没力气搭理他,将脸埋在手臂中:“让我睡会儿吧,待会儿还要去父君母妃那边的。”   “好。”他伸手想拉被子为她盖上,拿到手里才发现被单已经成了一团破布。   天亮后,宫娥进来伺候之时,见到房中的景象纷纷地下头,孟如意被扶起梳洗的时候,宫娥们已经拿来了新的纱帐和寝具,手脚麻利的更换着。   “少君真是年轻,这些织料可是极韧的,竟然毁成这个样子。”有宫娥叹道。   另有宫娥小声回道:“怕是遗传了帝君的,想当年帝君对帝妃,尤比这更甚,当时神母都看不下去了,还斥责过帝君,少君第一次化龙便是这般景象,往后怕是要青出于蓝了。”   几人说着看向外间梳妆的孟如意,眼中都有着同情之色。   但对于孟如意而言,昨夜之事,虽一开始不能适应,几乎要受不住,可到了后面,却又是层层叠叠的无法言说。   只是,为什么都歇了这一会儿了,身体怎么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梳妆之时,有宫娥端来避子汤药,她一口气饮下,虽说现在不是凡身,已经不用再担心生出的孩子会如何,但她还是不想在万花镜中看到的画面没解决前要孩子。   早已收拾妥当的宁折,虽神色还是冷峻,但眉眼之中,还是带了春色,他坐在一旁,手里拈了一朵忍冬,用手指细细的搓揉,几下便将洁白的小花揉成指间的一点香汁,就像昨夜,他对她一般。   到了钧天殿,虽两人都已收拾的整整齐齐,但经验丰富的帝君帝妃还是一眼就瞧出状况,作为父亲的宁无感叹儿子终于长大了,但作为女子的玉烟却对孟如意十分的关心,她也是经历过的人,自知这时的辛苦。   因为阿元和阿芷也被孟如意和宁折带来了,玉映一家又是第一次见这两个孩子,自然又是一阵逗弄,只是午膳之后,三人就要离开冥司回南海归墟去了,真是来去匆匆。   但在临走之前,闵灼将一枚金色的羽毛送给宁折,那是她真身上的羽毛,有镇妖邪的作用,可是,冥司的少君,又会有怎样的妖邪敢惹。   闵灼虽也听说自己这个表弟踩到了侵天秘境的凝实之体,但她仔细观察却又瞧不出什么,且宁折也没什么异常的表现,以为他并未受到影响,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所以才以羽毛相赠。   只是大家说话期间,孟如意还是没什么力气,回了少元殿,她又睡了一下午,晚间之时才恢复了些。   宁折尝了昨日的滋味,尤在想念,处理完公务后便早早的回来,陪着阿元玩闹了一阵,便又将孟如意拉入房中。   “我还有些没力气,今日就各自歇息吧。”她抵着他说道。   食髓知味的人又怎么肯,于是他将灵力度了些过去,声音低低的诉说着自己的辛苦:“我实在难受,就一会儿好不好,我保证不像昨天那样。”   好看的人的请求,总是很难拒绝,她得了他的灵力,也觉得没那么虚弱了,便半推半就的随了他。   但是,男人的保证根本就不可信,他不但像昨天那样,而且还因为有了经验,比昨夜更早的化出龙身,一床昂贵的织物又被龙尾扫成碎布,后来还因嫌着这些织物绊着他了,索性移到床下,更在后来又恢复人身,将怀中软成一滩水的女子困于摇椅之上。   孟如意以前是怕极了这摇椅的,但那时候是因为她对他的不信任,所以他做什么她都觉得是折磨,此时因为心境不同,感受便也不同了,情深之时,更是不由自主的紧攀住他,然后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渐渐融入了黑色。   那层黑色,犹如被水稀释过的墨,淡淡一层浮在他的瞳孔之上,缭绕的轻雾一般,她以为这是正常现象,因为他是黑龙,所以有黑色也是正常的吧。   宁折此刻并不知自己眼中的变化,他只是觉得身体像一个无底洞一般,需要索取孟如意的一切去填满,得到之后,又想要更多,完全忘了之前承诺的只一会儿,更不顾她后来的那些哀求,甚至,她的声声哀泣,更让他觉得满足。   如此又是一夜的折腾后,孟如意昏睡过去,醒来时又觉气力不及,虽觉得有些不对,但也一切是放纵的原因,所以并未多想,只服了些恢复体力的丹药,又用功法修炼一番,到了晚上便又恢复了。   而宁折,也被母妃传去委婉的劝导,让他要疼惜自己的妻子,不要仗着性子胡来。   他要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莽撞了些,于是在母妃面前答应的好好的,公务闲暇之时,也告诉自己要清心一点,来日方长,不可涸泽而渔,可一回到殿中,见了孟如意,白日里的那些保证和怜惜,便全都被抛在脑后,满脑子都是这几日的曼妙风情。   待两人独处之时,他便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他又懂孟如意的心思,若她推拒,只一番好言她就会心软,便又依了他的胡来。   且她这几日也已渐渐习惯他的身体,都是年轻男女,自有贪欢之时,便也不觉这事辛苦,反而添了许多沉沦其中的的愉悦,两相欢喜之下,更是不知控制。   虽其间她也几次见他眼中黑雾一片,但那时又欢愉最盛,就未多想,只是醒来之后,力气失的颇多,好在修炼一二就能补回,也就放任的去了。   这段时日,宁无也常探宁折的灵力,依旧未发现异常,便疑虑是不是自己多心,但他又深知侵天秘境的强大和深不可测,虽只是精神之力且神识极其薄弱,可自混沌初开之时它就存在,即便他父君曾进入过几次来复活死去的仙神,但也是以灵魂献祭,且只能呆片刻就要出来,侄女闵灼虽在其中生活五百年,但因年幼也并不知其中详情,所以侵天秘境的详细,至今无人能详知,所以他不能掉以轻心。   “阿折,最近身体可还好?”他本意是想知道他身体有没有受侵天秘境影响。   但宁折却会错了意,以为父亲也是来劝自己要节制,于是咳嗽一声:“父君,闺房之乐,母妃已经告诫过了,您也要来说么?若是您要训诫于孩儿,倒不如您自己先以身作则,我可是听说过您以前是怎样对母妃的,我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   本来嘛,夫妻之事,父母就不应多问,夫妻自有他们的相处之道。   宁无怔了怔,竟是说不出别的话来,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一个简单的关心,竟然能被儿子联想到这么多,还上梁不正下梁歪。   虽然生气归生气,但想想自己从来,好像也的确如此,即便是现在,也并无什么收敛,毕竟,他自己也才三千多岁,于是,他也不好多问了。   而孟如意这边,因为气力不济的缘故,也让妹汐有了疑惑。   “我怎么觉得你这不像是欢好中费了力气,倒像是灵力被吸走了。”妹汐皱着眉头说道。   孟如意摇了摇头:“我已经自己探过了,灵力并未流失。”   “难道是火瀑之龙真的如此厉害,不如,你去问问帝妃或者其他人吧,我总觉得你这样有些不对。”妹汐建议道。   孟如意羞赧道:“这种事怎好去问别人,何况我身体也没什么其他状况,想来就是没有节制吧,从今以后我多注意些就是。”   因为心里有了这层意识,所以宁折再求之时,她便也狠心拒绝了,宁折见她如此,便知她肯定是身体不适,于是也不强求了,两人便又分房而睡。   只是孟如意得了清净,很快就睡去了,但是宁折却辗转难眠,浑身燥热,即便用冷水从头浇下也不能控制。   他也开始奇怪自己身体的这种状况,因为以前和孟如意分开后,也出现身体极度的渴望的情况,但只要心神清明,便也能平复下去,可是现在,却是无法静心。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愿去孟如意房中,因为每天起来后,他也的确见她脸色红的不自然,怕是自己真的伤了她的元气。   他下意识的走到镜前,看着镜中浇了冷水的自己,蓦地发现眼中竟有着淡淡的黑气,揉了揉眼睛再看,黑气又不见了,看来,是自己眼花了。   正欲在睡去,忽然听见宫侍在外急声道:“少君,九重天急召。”   “何事?”他立刻清醒,披衣而出,九重天半夜急召,必定是出了大事。   宫侍回道:“据说是妖兽攻上九重天了。” 第72章   因为没有宁折睡在身边,这一夜孟如意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更是日上三竿才起来,所以知道九重天被沈暄带着妖兽攻打已经是午时后。   于是她午膳也未用就匆匆去了钧天殿,方知昨夜九重天就差点被妖兽攻陷,宁无宁折并冥司其他黑龙都去了九重天支援,只留了宁远在冥司镇守。   “九重天防守很薄弱么,怎么会被妖兽攻陷的?”孟如意疑惑的问道。   宁远面色凝重:“九重天防守并不薄弱,是妖兽太多了,而且那个妖兽的首领,修炼了一身深不可测的魔功,又有上古凶剑暗枭助力,且只要被他们咬到的仙神,哪怕是只擦破一点皮,都会被转化成妖兽,为他们所用,九重天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措手不及,如今,十万天兵,怕是有一半变成他们的人了。”   孟如意听的心里发怵,竟然是被咬到就会被转化,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邪术?沈暄一个凡身妖兽化的人,究竟在那山中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   只是,如今冥司主力都去支援九重天了,那冥司岂不凶险了。   她立刻将自己的担心说了,但宁远却告诉她,昨夜宁无临走前就已经下了命令,黄泉岛全岛布结界,且不允许冥司里的人随意与外人碰触。   所以此时,冥司还是安全的。   但即便如此,宁远还是眉头紧锁,他如今担心的是还在冥司之外公办的那些神使鬼差,因为每天都会有人死去,所以接引工作是无法停止的,且神使鬼差们大多两人行动,人数单薄,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恐怕不是对手,这样一来,在外的这数万神使鬼差也很可能是妖兽的“预备队”了。   她此时也方知冥司这十几万年来所承担的责任有多重大,生事,死事,都需他们去渡。   因为担心宁折会被妖兽咬到,她也是忧心忡忡,于是又去了大明宫。   大明宫中玉烟宁好都在陪着神智还未恢复的慕婵,宁钧则与宁凝呆在一处,而且她到了之后,还让她前去相见。   她到了宁凝被囚禁的地方,发现数日不见,宁凝竟然长大不少,初见时才六七岁,但此刻再见,像是有十岁了,不过比起之前的歇斯底里,她现在倒是平静很多了,只是嘴里一直翻来覆去的说一句话:“我真傻,费尽心血做了这么多,原来都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我真傻,我真傻……”   “祖父,她这是怎么了?”她疑惑的问道。   宁钧没有回答,而是问她:“阿折最近可还好?”   她点了点头:“嗯,还好。”   其实不是还好,而是很好,特别好,好的她都要累死了。   宁钧嗯了一声:“近日他都要随着他父君在九重天杀妖邪,阿元阿芷你要多费点心,阿折回来之后,你一定要小心些,妖邪狡诈,你们是夫妻,若是他真中了招,你应该更容易发现。”   “是,孙媳会注意的,那她这是……”她又看向宁凝,其实现在宁凝她完全可以不用在过问了,但宁凝和阿梦是共生的,所以她也不能不操心。   宁钧回道:“她走错了路,后悔了,可世间,哪里有后悔药。”   虽然不知道宁凝究竟是在后悔什么,但是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她也是唏嘘不已。   回到少元殿后,她唤出妹汐,询问上古之时有没有咬别人一口就能把对方变成自己同类的术法,可即便妹汐是上古而来,也不知道这样的术法是不是存在的。   “其实,我觉得这并不是术法,而是血液的一种继承,因为只有咬伤别人才会成功。”妹汐分析道,然后又加了一句:“既然唾液都可以影响别人,那宁折回来后,你们可不要小别胜新婚。”   她脸一红:“你都乱想些什么呢。”   妹汐呵呵一笑:“我可没有乱想,虽说你们那啥的时候我都在剑中并不知晓,但白日里你那放纵过度后的气色我还是瞧的出来的,平日尚且如此,小别后就更可以想象了。”   虽然说这样的事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但她也知道妹汐说的很对,所以也放进了心里。   只是没想到,宁折这一去,竟然去了快两月才回。   和妖兽的这一仗打得极其艰难,虽然九重天和冥司都不弱,一开始也知道了被妖兽咬到就会被转化,可万万没想到事情到了后来又有了可怕的变化,那些被咬的仙神竟然学会了隐瞒,继而听从沈暄的命令呆在九重天和冥司,然后里应外合,又让九重天吃了大亏。   好在有了这个教训,未被转化的仙神们严防死守,才渐渐扭转战局,将妖兽们赶出了九重天,但也仅仅只能做到这一步,因为如今妖兽与仙神,势均力敌。   所以趁着休养的空隙,冥司众人轮换着回来休息。   宁折回来的时候,正是清晨,孟如意起床便看见他坐在宫苑的草地上,神情专注的看着院中的一丛小野菊,甚至,还用手指去沾那花上的晨露,小心翼翼的,就像是初见世界的孩子一般,就连他以前从不离手的剑,此刻也比不上他手指上的那滴露珠,被随意的放在身边的地上。   而且,一般这个时候,男人回到家里,应该先去看妻儿才对,毕竟两个月未见,可他却被一丛小野菊挽留住了脚步。   她下意识的放轻脚步走过去,见他手上还带着伤,他这样的仙神都还受了伤,可见战事有多凶险,好在那些伤痕都是剑伤不是咬伤,让她没有那么担心。   “你不是喜欢曼陀罗和白茶花么,怎么突然就关心起这小野菊了。”她走到他身边轻轻的蹲下。   宁折应该是早就听到她的脚步了,所以她这样突然的说话也没惊到他,他扭过头,眼神干干净净的看着她,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以前的时候,总是喜欢那些珍稀之物,觉得稀有的才是最好的,但现在仔细看来,这些随处可见的野花,也有不输名品的美。”   说这,他还摘了一多小野菊插在她的鬓角,然后颇为满意的说道:“果然好看。”   这样的举动,对夫妻而言只是很平常的举动,但有句话说的好,无意间的撩拨最是致命,所以她蓦地心跳慢了半拍,嗔道:“怎么出门两个月,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你不会是被妖兽咬了吧,感觉都不像你了。”   宁折的手从她的发滑落到她的脸颊,然后靠近她的耳边,清哑的说道:“要不我们现在回房里,让你看看我还是不是我?”   他这般模样,她便知道这绝对是他了,因为只有他才能用干干净净的声音说出最让人心神荡漾的话,而且,如果他被咬了,也不可能冥司一点察觉都没有吧。   “说什么呢,大白天的。”她作势推了他一把:“快进去吧,阿元天天闹着要见你,要是看见你回来,肯定高兴坏了。”   “哦,是吗?临走前逼他功课,可让他恨死我了。”他不再强求她,拍了拍手站起来向殿中走去。   但其实,以他现在的年纪,又是两月未与妻子亲近,若起了兴致肯定要好好欢愉一番才对,虽说也惦记着孩子,但现在还是清晨,孩子们都还没睡醒,完全是有时间的,可他却放过了她。   她见他真的不像以前那样不依不饶,心里也不由有些失落,虽说她是觉得现在不方便做那些事,但他也不要她一推拒就放弃啊。   “我这是怎么了?”她拍了拍脸颊,然后微红着脸也跟着进了殿。   阿元见到父亲回来,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兴奋的跳了起来,一下子扑进父亲的怀里。   父子俩躺在床上聊着天,阿元津津有味的听着父亲说着和妖兽的战争中发生的事情,其间不断的感叹他也想快点长大上阵杀敌,但宁折却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我宁愿你在冥司读一辈子的书,也不想你去战场。”   阿元一听立刻撒娇转移话题,他听说龙的一辈子很长,他可不想一辈子都读书啊。   孟如意看着儿子古灵精怪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明明是陪着儿子说话的他却睡着了,他似乎很累,就连她给他盖上被子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反应。   她终究还是有些担心,然后去了钧天殿向同回来的冥君了解这两个月的情况,方知这一仗打的十分辛苦,也确定宁无没有被转化,因为被转化的仙神是极其畏水声的,他们可能不怕水淹火烧,却对水流动的哗哗声很敏感,所以要判断一个仙神有没有被转化,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让他听水声。   而且,这方法还是宁折发现的。   这次战局逆转,也是通过这个简单直接的方式来完成的。但这办法虽能阻止妖兽进攻,但却不能杀死它们,所以这次战争恐怕是个持久战。   她回到少元殿,宁折还在睡着,她在他身边坐下,发现睡梦中的他嘴角轻轻上扬,似乎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让她看了也忍不住好心情。   这一觉,他一直睡到夜幕降临才醒,用了膳后便去殿后面的温池沐浴,孟如意亲自给他送去了换洗的衣物,可进了浴池却并未见到他的身影。   “宁折。”她环顾四周的叫了几声,声音在偌大的温池里回荡着。   然后,原本平静的温池之水开始晃动,一条长长的黑色龙躯从水中浮了上来,俊美的龙首上水珠不断滚落,他竟然化出龙身在沐浴。   虽说龙沐浴之时化出龙身也并不奇怪,但那一般是在心情亢奋的情况下,而且大都会选择在天然的湖泊里,因为这样才能让他们毫不顾忌的释放天性。   但现在,宁折却在殿中的温池里现了真身,可见他是有点抑制不住现在的情绪的。   虽说见过几次他的真身了,但这样在水中见着还事第一次,而且现在光线也比以前那些夜里明亮不少,所以他身体也被瞧的更加真切,尤其是看到他腹部那一处,她的脸又红了。   她想,原来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看见美貌的少年郎,也是会有渴求的。   于是,她低了头捧着衣裳,等着他过来。   随着温池里的水渐渐平静,宁折恢复了人身湿漉漉的走到她面前,一颗颗水珠顺着他的身体滚落,让人浮想联翩。   按照以往的情况,这时候他绝对已经将她抵在某处,毫不顾忌的吞吃入腹。   可此时,他却只是擦干身上的水珠,然后接过她手里的衣服,将他的结实匀称的身体隐在衣服下面,倒弄的她左右不是。 第73章   宁折将衣衫穿上后,并未去休息,而是命人在宫苑中摆了酒,邀着孟如意就着如水的月色小酌起来。   酒并不是什么烈酒,而是桃花醉,是他母妃最擅长酿的酒,且这酒也是新酿的,所以味道还是清甜,并不像老酒那般醇厚。   宁折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她斟了一杯,看到她愣愣的模样,他轻轻一笑:“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她歪着头托着下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我怎么感觉你的性子像变了一般?”   他问道:“我性子怎么变了?”   她想了想:“你从前岁虽也不怎么说话,但内里还是火热的,不像你现在,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自己都愣了一下,自己怎么会说出生死看淡这四个字的,莫非,这就是万花镜中的结果的预示?   “是有点生死看淡。”宁折爽快承认,他小酌了一口后缓缓道:“我虽从小在冥司长大,见惯了生死,但却从未打过一场仗,战场上的生死,是猝不及防、是血肉模糊残肢四飞,很多人头颅与身体分离后,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这些死亡,与冥司的生死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你是因为对生命有了感悟才这样?”她大概了解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算是吧,虽然仙神的生命很长,但终归都会死去,所以不如享受当下,好好活着。”   她点了点头,这番话的确很有道理,而且凡间很多文人墨客的诗句中就是表达的这样的生活态度,但那前提也是人生苦短,现在一个生命长度以万年计的仙神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奇怪,就算是战场惨烈,也不用淡到这个地步吧。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满腹疑虑的陪他喝完了酒,她打算扶他回房休息后再找他伯伯们问一问,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信息。   谁知刚进房间,他就将她抵在门上,密密的吻了起来,口中的桃花醉的味道让没怎么喝酒的她都有些醉了。   “你不是累了么,要不你先休息吧。”她在他的吻中艰难说道。   “我今天睡了一整天。”他回道。   “可你刚刚喝了那么多酒。”   “怎么,怕我待会儿不能称你心意”,他不轻不重的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但又不是那种油腔滑调的,而是像在郑重的告诉她,我可以。   “可你刚才不是说要感悟人生吗?”   “我是说要感悟,但没说要当和尚。”说完,他一把将她抱起,让她攀附他的腰间,靠着那结实的墙壁,情真意切起来。   只是,这一晚他并没有化龙,虽然冷香浓烈,但他也都控制住了,甚至还在热汗淋漓之间还问她:“是这样的我比较好,还是化龙的好?”   她在他那可怕的情渊里发抖的回道:“都......都好。”   只是,当一切都平复下来后,她才觉得,他刚才那样问,是在照顾她的感受,可以前的时候,他可从不给她选择的。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宁折还在她身边睡着,他并不是贪睡之人,通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前去处理公务才是,但现在,他侧着身子,修长有力的手搂着她,薄唇微微张着,均匀的呼着热气,显然他还在熟睡。   她睡不着了,轻轻的拿开他的胳膊,起床梳洗一番后,她前去将其他几个伯伯都问了一遍,但大家都表示除了战争并没有发生其他的事,倒是二伯和三伯,在解九重天之围时,因为一开始并不知道对方的厉害招数,所以被对方一个极厉害的角色咬到,若不是二伯三伯修为极高,又有宁无的大悲之力镇压,否则两人早就成了敌人的排头兵了,好在后来找到解药,所以现在才安然无事。   “被妖兽咬中原来是可解的么?”她疑惑的问道,因为她听到的消息,一旦被咬到就是不可逆的。   二伯点了点头:“是,但是解药极难得到,所以没办法大量使用,我和老三,也是阿折去求了青黛元君,才得了两粒解药。”   听到青黛的名字,她愣了一下:“怎么是去求的青黛元君,不应该是去向药王仙尊求药么?”   二伯回道:“我听说是青黛数百年前去过西北大山,曾在山上一处黑气弥漫的山洞前带回两株七叶草,而这两株草是那山洞周围唯一活着的东西,妖兽攻打九重天后,青黛元君便用此草作为引子制药,没想到竟然救了我和你三伯,只是再派人去找,再也寻不着了。”   她明白,这药理是以毒攻毒的理,但是,为什么宁折回来后只字未提,明明之前她和他都开诚布公的谈了啊,而且他表示不会再和青黛见面的,因为他也从宁好那里听说,青黛曾经听命他祖母,故意制造过误会。   回去的路上,她心里有些闷闷的,但很快又告诉自己,他去见青黛是为了救他的亲人,如果在这件事上计较,就是自己不近人情了。   只是,为什么那解药,偏偏是青黛遇到,并且还制出来了,明明她也是年纪不大的女仙,虽然在药理上极具天赋,但这是不是也太过巧合了。   带着疑惑回到少元殿,宁折已经起了床,正在院中陪着阿元练剑。   他以往陪着阿元的时候,一直都是好脾气的,但今天他却十分严肃,阿元一点小错误,他批评的语气都极严肃,惹的阿元眼泪汪汪的,想哭却又不敢哭的模样。   “好了好了,他才多大点,基础都没打牢固,你就教这样难度的仙法,他怎么可能学的会。”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阿元搂在怀里。   他却依旧冷着脸:“七岁了,不小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这套仙法早就学会了,他本就是半人半神的血脉转化而来,如果还不努力,以后被人笑话怎么办?又怎能处理冥司之事。”   她见他急迫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虽然说的是这个理,但也不用这么急吧,如今你父君身体康健,你也刚成年,哪里用得着阿元去做事了。”   他怔了怔,不再逼迫阿元练剑,但也转身直接回了房间,似乎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看着他这样的态度,她也有些生气,都说夫妻之间应该没有秘密,可他却隐瞒了和青黛见面的事,而且他知道正常的见面她肯定是不会有意见的,可偏偏却选择了秘密的这一种,若不是心里有鬼又怎会如此。   只是,心里虽这样想着,但看着他的背影,她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是不是刚才自己的话说重了?   将阿元安排去做功课后,她也走进书房,见他正在桌前写字,只是脸色还是冷着的。   她走上前主动研着墨:“还在生气啊,我说的也是事实啊,就算阿元以后可能会被欺负,不是还有你这个做父亲的保护吗,我看谁还敢欺负。”   他轻叹一声:“可我不能护他一辈子。”   她笑了笑:“你祖父如今十几万岁,可见你们黑龙一族的寿命是极长的,不用你护他一辈子,但就算他再愚笨,十万年也够他成长的吧,我就不信他十万岁的时候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却又沉默了,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即便没有我,还有你,还有冥司,是我多想了。”   听他这样说,她又宽慰了几句才问道:“我听说,你为了救二伯三伯,向青黛元君求了药?”   他无奈放下笔:“二伯三伯真是守不住秘密,明明让他们保守秘密的。”   她有些难过:“可我们是夫妻,你答应过不会隐瞒我任何事的。”   “不是我故意瞒你,而是有解药这件事本就不能外传,否则青黛肯定会有危险的,虽然说现在还没找到那些药草,但如果妖兽知道青黛有这样的能力,必定不能让她活着,现在就算你知道了,也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更不要去见她。”他叮嘱道。   “哦,原来是这个道理。”她又愧疚自己的误会,但是,为什么他要叮嘱不让她去见青黛,自己有什么好见她的?   就这样又过了七八日,白日里宁折照例公办冥司事务,但时间不会很长,总是早早回来陪着她和孩子,晚上便与她纠缠一处,用行动告诉她,他不当和尚,且情动之时,也化龙缠绵,一切又像回到了从前。   只是到了第九日,九重天又传来急召,妖兽反扑,九重天又失守了几处,宁无宁折奉召又前去了。   临走前的那天清晨,她被他的缠绵弄醒,虽然这些时日他早上常如此,但这天却有些不同。   他很温柔,温柔的像春天的微风一般。   刚睡醒的她觉得极舒服,也顺从的配合他,水□□融这个词,也不及此时。   当一切结束后,他先去沐浴一番,然后一件一件的,沉着的将战甲穿上,就像在做一件仪式感极强的事。   看着他这个样子,她突然不舍,更有些不安,她从后面环住他结实的腰腹:“好好保护自己,千万不要受伤了。”   他也握住她的手,微微笑了笑:“我知道,别太担心了,在家好好照顾孩子。”   号角声起,父子二人并几位伯父又前去九重天,并且还带走了一部分神差鬼使做支援,冥司众人都心事重重,因为大家都知道,与妖兽的仗并不好打。   送了众人回来,走到少元殿前的她突然停下脚步,她看了看守在殿前的那些神使,个个墨衣鬼面,并不是从前的那些神使。   而且,这些人,不就是她在万花镜中看到的那些在她主掌冥司之时护卫她的人么? 第74章   “这些神卫是从哪里来的?”孟如意控制着情绪问身边的宫娥。   宫娥回道:“是少君出发前安排过来的。”   原来是宁折安排过来的,她松了一口气,但是联想到梦中的景象,又更加的不安起来,心里猜测恐怕是因为留守冥司的宁家其他人出了变故,所以她才出来接手冥司。   可是现在,冥司除了宁钧宁远宁好,还有其他八位伯母也在,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小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竟然让这些人都消失了?   回到殿中她左思右想,想着灵犀来的那日,自己是提前看到的,但是自从那次之后,她这种能力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也不知是何缘故。   但仔细想来,好像是那段时间十分的记挂灵犀,难道是要集中精力想着这件事能力才会出现?   有了这个方向,她让宫娥们都退出大殿,自己在殿中专注的思考,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竟然真的看见了一些影影绰绰的东西,沿着碧水河畔缓缓前行,但奇怪的是并不能看真切,但这种感觉有些像当初去找宁凝时进了那个门之后的样子。   联想到当时,自己遇见不久灵犀就出现了,便立刻去找宁远,想要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他,让冥司做好准备。   出了少元殿,那十六个墨衣鬼面卫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还有十六个则留下来保护阿元和阿芷。   去的路上,随处看见值守的神使鬼差,忘川边上平日里本也是有宫娥仙侍走动的,但现在大家都各自呆在宫中,所以此刻也静悄悄的。   正看着,一队神使鬼差从远处走过来,与正在值守的守卫交接,守卫们见她在此,纷纷鞠躬行礼。   她免了礼,正欲说些鼓励的话,眼睛无意间却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这个人虽然被玄甲包裹的严严实实,但那张年轻的脸却让她有一种在那里见过的感觉。   虽然说平日里也经常见到守卫,但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不同,她沉思着向前又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就停了下来,这个人,不就是当初她在沈暄身边见过的那些男孩子中的一个么?   发现了这一点,她一颗心突突直跳,果然,妖兽混进来了,只是,是他一个人,还是有其他人?   她没有妄动,因为她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混进来了多少人,而且是在冥司一半的人手去了九重天之后,这些人才出现,可见,绝对是有阴谋的。   于是,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往前走,不打草惊蛇,先通知宁远再说。   可就在她脚步刚动,那个妖兽却猛的飞起,直接扑向她,而且凌空的那一瞬,他身上伸出无数白骨的手臂,竟是要将她紧紧锁住一般。   但就在妖兽跃起的那一瞬,离她最近的一个墨衣卫手起刀落,直接将那妖兽劈成了两半。   然而就在这时,可怕的一幕发生了,那落在地上的两截身体竟然重新长成两个新的个体再次急扑过来,墨衣卫再杀,那些身体碎片再长,犹如壁虎的尾巴一般,不断不断的复生。   “不要用刀剑,用火。”她大声道,但是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还是让她觉得恶寒又可怕。   墨衣卫立刻祭出火焰向那些分裂的身体烧去,空气里瞬间都是焦臭的味道,可那妖兽的身体虽肉身被烧掉,但白骨还是继续迅速的活动着。   这些妖兽不能砍,烧不了,实在是头疼,千钧一发之时,她一抖鲛绫将这些白骨全都捆住,只是那些白骨挣扎的也十分厉害,好在最后并不能挣脱开来,这才让众人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突然的袭击,冥司上下全都紧张起来,冥司众人是不怕流血的,但这种阴人的方式却让人头疼,因为实在是防不胜防,而且还不知道冥司现在混进来了多少妖兽。   孟如意向宁远建议,让每个人找自己熟悉的人,一旦发现有不认识的,都一律用捆仙绳捆了,然后丢进空空潭那个可以腐化仙神的地方,试试看这样能不能杀了它们。   “可是这样一来,会不会打草惊蛇了?”宁好担心的问道。   孟如意回道:“现在必须打草惊蛇了,否则暗地里被咬了,我们的人成了他们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怎么会不断复生的,为什么帝君给的消息里面并没有这一点?”宁远皱着眉头问道。   孟如意知道宁无宁折绝不可能隐瞒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今天来的妖兽是沈暄手下的精锐,因为当初在皇都时,这个妖兽就是沈暄的亲卫,而这些精锐有着复生的能力,并且没有参与过九重天的作战,所以九重天和冥司都没有收集到这类的信息。   只是,如果真是精锐来了冥司,恐怕是有一场恶战要打了。   宁远想要烧信符给宁无,但奇怪的是那边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得派人去九重天传信,但以现在九重天的形式,也不知道传信的那些人能不能安全的到达。   在宁无他们赶回来之前,这里只能靠冥司剩下的人。   “祖父不是还在冥司么,这种情况为何不见他出来主持大局?”她不解的问道。   宁远摇了摇头:“父君的魂魄只剩一条,之前为了救我母妃也是损耗了心血,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坐镇司中,万不可出来,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冥司的精神支柱怕是要塌了。”   她这才知道宁钧的身体现在竟然这么虚弱,而且宁远说的也对,宁钧主掌冥司数万年,早已是所有人心中的最坚实的力量,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恐怕冥司会陷入莫大的恐慌。   “我去祖父祖母那边吧,虽然我获神力还不久,但我有鲛绫在,应该可以抵挡一段时间。”她主动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有鲛绫的。”宁好也加入进来,不过作为堂堂冥司的长公主,她的鲛绫的仙力竟然是不如孟如意这块的,虽都是鲛族织出来的,但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差距。   两人一起到了大明宫,慕婵正在宁钧的陪伴下坐在房中,她如今神识依旧没有恢复多少,所以还以为自己只有三千岁,不认识自己的丈夫和孙女孙媳。   本来,以慕婵火之莲的霸道也许可以烧死这不断复生的妖兽,但是她如今并不记得自己已经练成此仙术,所以也用不了。   宁钧见她和宁好进来,将慕婵交给宁好,然后让她和他一起去见宁凝。   “妖兽是因为你而来的吧。”他问宁凝。   宁凝现在不再重复那句我真傻了,她随意的坐在床上,两只眼睛看着房顶:“谁知道呢?”   说完,她回头看了眼孟如意问道:“宁折最近是不是很奇怪,奇怪的你都快不认识了?”   孟如意心中一惊:“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昨天来看过我,偷偷的来的。”她得意的说道。   偷偷的,为什么?   “他说什么了?”宁钧一向冷静的表情,在这一刻也变了。   “他什么也没说。”宁凝回道:“他就是盯着我看了一会而就走了,我本以为他也是来问妖兽的情况的,但后来我自己想了想觉得并不是,我觉得他……”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   “他怎样?”孟如意着急问道。   宁凝并不回答,她很享受这种折磨人心的乐趣。   但是这个乐趣没持续多久就被宁钧打破了。   “他是不是和你一样,献祭了?”宁钧苍白着脸问道。   孟如意不解的看着他,虽然她不知道他话里的献祭是什么意思,但这两个字并不是好的字。   宁凝的笑容渐渐消失:“不愧是哥哥,一猜就猜出来了,没错,他献祭了,但他现在还没凝成九魂,所以他不是像我用灵魂献祭的,你猜他用的是什么?”   “他自己。”宁钧的声音极低,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是啊,没有灵魂可以献,当然是他自己,不过我就奇怪了,堂堂的冥司少君,为什么要将自己献祭给侵天秘境,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才愿意做出这种牺牲。”宁凝感叹的说道。   孟如意在听到献祭侵天秘境的那一刻,脑中一空,耳朵里更是嗡嗡直响,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宁凝,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可张了张嘴,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因为,她知道这一切很可能就是真的,过去的这八天,宁折的变化太大了,她想起他从九重天回来的第一天她形容他的四个字:生死看淡。   而能够让他这样矜贵又权势无边的人生死看淡的,恐怕只有向侵天秘境献祭了。   “他还有多长时间?”宁钧强自镇定的问道。   宁凝摇了摇头:“这就看他当时是以何种条件献祭的了,你们一定想救他吧,不过我还是劝你们一句,不要白费力气,侵天秘境恐怕连天道都不放在眼里,毕竟它是那么多死去的仙神的精神力,你们不要试图和他抢人。”   此刻孟如意已经不敢再听了,她匆忙走出屋子,只想立刻就去找宁折问个清楚才好。   宁好见她神不守舍的走出来,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的直接踏出了大明宫,宁钧也跟着走出来:“如意,现在的形式,不可莽撞。”   “我有藏天镜,不会有事的。”她以前既然可以避开沈暄和他手下,那么现在也一定可以。   她匆匆往少元殿赶去,一路上排查工作都在进行,果然又找到了几只妖兽,好在数量并不多,否则冥司的捆仙绳都不够用的。   回到少元殿刚吩咐好宫娥们照顾好阿元阿芷,她突然听见关着灵犀的地方有声音传来。 第75章   关着灵犀的房间里传来了砰的一声,虽然声音微小,但在这个时期还是很让孟如意敏感。   她招了招手,让身边的人分别向房间围过去,然而还没靠近,门却突然从里面被撞开,巨大的气流吹的大家衣衫猎猎,然后一道黑影从里面闪了出来,寒气森然。   黑影是容侯,而他怀里抱着的正是灵犀,他竟然是来救灵犀的。   可他怀里的灵犀似乎并不领情,一直在不断的挣扎,甚至还狠狠的咬了容侯胳膊一口,也不知道刚才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让她一向怕他的她这样生气。   紧抱着她的容侯眼神一丝伤感,但什么也没说,左手拔剑指着孟如意等人冷声道:“让开。”   孟如意心中一惊,容侯不是容侯又会是什么?   可是她还没来的及细想,墨衣卫因为容侯出剑下意识的也出剑相抗,虽然容侯身手不凡,但他顾及着怀里的灵犀,所以在墨衣卫的围攻之下,虽然大都都避开,但还是被墨衣卫的神兵削掉了一块肉,顿时血流如注。   可他竟然面不改色,依旧要硬闯。   但更不可思议的是,那掉在地上的碎肉,竟然如同那些妖兽一般,迅速的长成了一个新的容侯,这是孟如意始料未及的,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觉得容侯有傲骨的,不会和妖兽为伍。   墨衣卫一见这状况,纷纷停了手,而容侯也是诧异的看着身边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就好像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状况。   既然知道了这种情况,孟如意是断然不会让容侯离开的,因为比起其他妖兽,她对容侯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也许从他身上就可以找到制服妖兽分裂的办法。   于是她一抖鲛绫向容侯缠去,容侯自然不甘心被抓,也举剑刺来,他凡人之时就已经达到了接近仙神的修为,更别说现在有了妖兽的力量,于是少元殿又打成一片。   更糟的是,此刻不仅仅是少元殿,就连其他宫殿也传来了巨大的声响,看来也是有事发生了。   因为这些声响,本在房中熟睡的阿元揉着眼睛走了出来,正好另一个容侯就在他附近,他因为背对着阿元,所以并未看见这个小不点的出现,挥剑之时一不小心就向阿元的脖子割去。   宫娥们见到惊呼一片,纷纷向阿元抢去,但因为距离尚远,就算能抢到也迟了。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纤细的手却牢牢抓住了那柄锋利的长剑,是孟如意,她从离阿元最远的地方抢了过来,这样的速度,恐怕只有冥君才能比得上,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她原本凡人清亮的眼睛,却变成了类似蛇的竖瞳。   妹汐看到这一幕的第一反应就是,女娲女娥的血脉不仅仅是觉醒,而且已经影响身体了。   “找死。”孟如意寒气森森的看着那个容侯,随即一用力便折断了他手里的剑,然后重重的刺进他的心脏。   但妖兽心脏受伤是并不会死亡的,可这种分裂出来的妖兽又没有元丹,所以根本也杀不死。   “少妃,您的手伤了。”有宫娥提醒到。   她低下头才发现刚才握剑的时候手被割开了,好在伤口虽然极深,但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一会儿就恢复如初。   虽说仙神都有自我愈合的能力,但她这愈合的速度也是极快的,早已超出一般的仙神。   而抱着灵犀的容侯则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孟如意身上之时快速向殿外飞去,墨衣卫门纷纷起身要追,但孟如意却面色极冷的做了一个停的手势,然后举起伤心剑,像掷□□那样用力的向容侯掷去,力道之大,直将容侯深深的钉在了高高的宫墙上。   这一剑,若是换做别人来掷,容侯是可以躲过的,他也听到了剑破空而来的声音,身体也做出了反应,但是那剑的力道太过强大,像海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让他根本就逃不开,而且被钉住之后,他更是无法挣脱。   只是,这一剑也刺穿了灵犀的身体,虽不是在要害,但也可以看出孟如意是没有顾及灵犀的。   此刻,她的眼睛还是竖瞳,无论谁看一眼,都会觉得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压迫感,以致根本不敢直视。   “娘亲。”阿元害怕的叫了一声。   竖瞳的孟如意听见儿子的声音,眼神逐渐恢复凡人的清亮,她一把抱住阿元紧张的问道:“你刚刚有没有伤到?”   阿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她这才放心,然后她飞到容侯灵犀身边,看着被钉在墙上流血的二人道:“容侯,我需要你帮我做个验证,如果你同意,我会放了灵犀和你的女儿,否则,以你今日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你,你的妻儿也会受牵连。”   “什么验证?”容侯问道。   她握住剑柄将剑拔出:“怎样才能杀死妖兽。”   容侯犹豫着,她趁机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变成妖兽的,但你进了冥司后并没有像其他妖兽那样去转化别人,而是来我少元殿救灵犀,可见你最关心的就是她,如果你帮了我,我以我冥司少妃的身份向你保证,一定会放你们一家三口离开,你们曾经都是我的朋友,我们并无仇恨,完全没有必要走到现在这一步。”   一家三口四个字,她说的很温柔,很能给人一种联想和期待,这联想和期待让容侯的眼神没那么冰冷了。   灵犀也握住他的手:“你答应吧,我们变成这个样子,不都是为了阿梦么,而且,你也向我允诺过,等夺回了阿梦的灵魂,我们就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我亲眼见到如意修补了阿梦的身体和魂识,我相信她一定能帮我们的。”   虽然她背叛过孟如意,以为孟如意会报复她,可在冥司这些日子,她都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并无任何伤害,所以她此刻才能说出这样帮孟如意的话。   有了她的劝说,容侯终于点了点头:“好。”   另一边,打草惊蛇计划很成功,方才外面那些宫殿传来响声就是因为其他妖兽被发现所导致的,虽然说捆仙绳不够,但冥司启用了打开了无间地狱的阵法,一旦捆住妖兽就立刻传送过去,无间地狱冥司最强大的狱,也是最可怕的狱,据说里面是永恒。   至于是永恒的什么,恐怕只有进去过的人才知道,只是进去过的人,从没见出来的。   但在这个过程中,还是有不少冥司之人被咬到,这其中就有宁折的几位伯母,她们自然是不能传送到无间地狱了,好在她们本身并不是修为强大的神仙,所以神差鬼使还能看守的住。   虽然形式总算被控制住,丹所有人都知道,之所以能被控制,是因为妖兽被发现的及时且数量少,如果今日来的数量再多一点,后果不敢想象。   于是,在把容侯交给宁远后,她独自一人急向九重天去了,她要找宁折问个清楚,他是不是献祭了,又献祭了什么。   去九重天的路上,随处可见流离失所的百姓,可见妖兽也在危害凡间,但同时也见许多修仙之士和朝廷的军队在帮助这些难民,所以看起来也没那么惨烈。   越往九重天而去就却能感受到一些恶寒之气,浓重的几乎化不开,到了九重天后,又见昔日祥和仙境如今尸横遍野,有妖兽的九重天的也有冥司的。   因为并不知道如今战况如何,所以她十分的小心,握着藏天镜继续前行,不久便遇见了一群妖兽搬着一个个大箱子向前走着,那些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有了这些东西,今明两日就可以结束战局了吧。”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妖兽得意的说道。   另一个却神色凝重:“我担心情况有变,方才听前方退下来的兄弟说,冥司的那个少君,今日竟然打伤了我们主上,但以他的年纪,他父君都没做到的事,他怎么就做到了?更何况,我们主上,可是从那个洞里活着出来的。”   “这的确是很奇怪,不过我也听说,他打伤主上后,突然又伤了他父君,这消息是真还是假?”   “谁知道呢,不过我觉得是九重天放出来迷惑我们的假消息。”   孟如意听到宁无竟然被宁折伤了,第一反应也是觉得这是冥司放出的假消息,可当她找到冥司神使鬼差的驻扎之地时,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墨色的军帐中,宁无脸色苍白的在帐中调息,但并未看见宁折的身影。   “父君,您怎么了?”她收了藏天镜担心的问道。   “你怎么来了?”宁无还强撑着装作无事的样子。   她将冥司被妖兽袭击和宁折可能向侵天秘境献祭的事说了,宁无听完眼中悲痛:“怪不得他性情大变。”   “我来的路上听妖兽说您是被宁折所伤,这是真的吗?他现在人又在哪里?”她担心的问道。   宁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她道:“你此刻快去一趟青黛仙子府上,问她当初究竟是不是真的炼出了解药。”   她愣了一下,然后想到了一些可能:“您是觉得根本就没有解药,是宁折和青黛合起来骗了你们?可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做啊,而且二伯三伯也被治好了啊。”   宁无摇了摇头:“也许青黛是为了帮他隐瞒,实不相瞒,当初你们三伯被妖兽咬了之后我们并未发觉,他趁我不备又将我咬了,幸而我用大悲之力镇压住了我们三人的毒素蔓延,以此给阿折争取时间去求药,他回来的时候也的确带回了解药,但是我在服下解药的时候,我尝到了血的味道。”   “血?什么血?”   “阿折的血,虽然那药丸也参杂了其他的药物,但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可能闻不出他的味道,所以你刚才说到献祭,我怀疑,他是不是为了救我和他伯伯们,和侵天秘境做了灵魂交换,所以才会在我今天发现他有些不对劲想要将他关起来的时候,他才打伤我逃走。”宁折说到这里全是自责。   可是,能够将冥君打伤,那得是怎样的修为,即便是偷袭,以七百年的功力又怎么能得逞。   “可是,我听您的姑祖母说,他九魂还未练成,是没有灵魂能交换的。”她不愿去相信。   宁折神色肃穆的回道:“他可能用的不是灵魂,而是他自己。”   若是用自己做交换,那就是献出了自己的往后余生,从此这世上,将再无矜贵的冥司少神。 第76章   找到青黛的时候,她正在侍弄她的那一院子药草,以前和宁折来时见到的那一架丝瓜,如今正开着黄色的小花,从花的数量来看,不久之后也会是满满一架的果实。   正弯腰浇水的青黛见孟如意来了,缓缓直起身来,有些意外的笑了笑:“怎么来也不说一声,进来坐吧。”   孟如意依旧站在门口:“不了,我时间不多,问两句话就走,宁折他究竟有没有从你这里拿到解妖兽之毒的药?”   青黛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回答,或者怎么回答。   孟如意不想浪费时间:“他现在人已经不见了,所以你的真实答案对我们冥司至关重要。”   青黛神色惊讶:“他不见了?”   孟如意点了点头:“是,昨日下午就没有人再看见他的身影,我也不瞒你,如果他没从你这里拿到解药,那么他一定是和侵天秘境做了交易,将他自己献祭换取了解药。”   嘭的一声,青黛手中的葫芦瓢掉到了地上,显然她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难道他骗了我。”她不敢相信的说道:“他那天来带了一只妖兽前来,我研看了两天两夜,甚至还请来了我伯父帮忙,但都制不出完全的解药,于是我就如实告诉他了,但他还是将那半制成的解药带走了,后来又告诉我,那药是有效果的,我……我竟然相信了,我怎么会相信的?”   这最后一句,青黛也十分的混乱,因为她一向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没有制出解药就是没有制出,为什么竟然会相信了宁折的话认为自己成功了?   此时此刻,孟如意心里已经明了了,为什么那天宁折讲二伯三伯康复的时候,再三叮嘱她不要去找青黛,想来就是不愿意谎言被揭穿吧。   他早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将所有事都自己一个人扛下了。   只是现在的他,究竟去了哪里?   他又是否,还活在这世间。   ————宁折去了哪里,在她离开青黛后接近一年的时间里都没有任何消息,即便冥司不断派人出去寻找,但都无功而返。   这一年里,九重天和妖兽的战事依旧胶着,但因为九重天和冥司对妖兽的了解越来越多,再加上宁折姨父和表姐这世间仅有的两只鹏鸟的加入,战局最终偏向了九重天这边,沈暄领导的那些妖兽,最后被赶下了九重天,不过势力依旧不容小觑。   万花镜里孟如意接替冥君处理冥司公务的画面也成了真,因为无间地狱是不能长时间开启的,但又为了封印那些不断分裂的妖兽,所以宁远和一部分宁家人就担负起了维护无间地狱的重任,另一部分依旧支援九重天,冥司则由宁钧重新执掌。   但因为宁钧如今心血损耗太重,无法亲自处理各种公务,便让孟如意和宁好代管,所以她那天在万花镜里看到的并不全面,冥司其实是由两个女将共同掌管的。   只是,每天处理完公务回到少元殿的时候,孟如意都会在那丛小野菊前看一会儿,对于宁折的不告而别,她一开始心中其实是怨的,总觉得自己被他骗了感情。   可想到当年自己亲人死的时候,她也是肝肠寸断,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所以也渐渐能理解他做出的决定,他一定是不想他的亲人被转化,继而为祸人间,生灵涂炭。   所以,这一年里除了帮着处理冥司的公务,她也不断训练自己的预见能力,期待能够找到他在哪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虽她预见了许多其他的事情,但唯独他,就像被施了最强大的结界一般,怎么都找不到。   又过了一段时日,是她父亲再次轮回的日子,上一世她父亲是轮回成了一只鸟,这一世因为沾了她的福泽,终于得以做人,并且出生在一个富贵人家。   虽然知道这种情况下相见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可是她还是想见一见,带上一双儿女,弥补当年来不及的道别。   她父亲是在清晨出生的,一落地便哭的响亮,而且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得子的这一家人见了孩子,个个喜笑颜开,唯有站在一旁牵着两个孩子的孟如意,笑着笑着就哭了。   当她擦干眼泪从那大户人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原本她打算直接回冥司的,但阿元吵闹着要去酒楼里吃饭,才一岁多的阿芷也非要要和哥哥一起,于是她只能同意。   因为妖兽被驱逐,人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街上热热闹闹的,各种小商小贩沿街兜售商品,布庄钱庄里也是来来往往的客人,酒楼里也最是热闹,除了美食好酒,还有杂耍歌舞助兴。   她选了最大的一间酒楼,点了一些招牌菜,等待上菜的期间,便搂着一双儿女看那酒楼中间的胡姬起舞。   胡姬身姿婀娜,舞姿优美,极擅旋转,长久不停,金色的舞裙上下翻动如流云一般,引的食客们纷纷叫好,也让长久以来压抑的她暂时忘记了烦忧。   可就在胡姬旋转之时,一年轻的蓝衣男子跳上舞台也跟着胡姬舞动起来,他身形修长,身姿灵活,乐感极强,随意两下便跟上了胡姬的节奏,甚至还学会了胡姬的动作,只是他似乎对胡姬很感兴趣,所以一直面对着胡姬背对着观众,但即便如此,也赏心悦目,让人想要一睹他的容貌。   而孟如意在看到这男人的背影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像停止了跳动一般,一动不动的看着那熟悉的身影。   随着胡姬的旋转停止,男人也终于转过身来面向大家,他容颜俊美,眼角嘴角都带着笑意,就如那人间那些无忧无虑的世家公子一般,兴致之时,调笑胡姬。   他是消失了一年的宁折,但又不像是宁折,因为冥司的少君性子清冷,不苟言笑,仅有的温柔,也都给了他的妻子儿女。   但现在的宁折,虽矜贵依旧,但浑身给人一种慵懒洒脱的感觉,让她也恍惚了。   就在她情绪翻涌的怔怔看着舞台上的男人时,她怀里的阿元突然飞了出去,然后一把抱住台上的男人大声的喊了一声:“阿爹。”   男人看着抱着自己腿的孩子,愣了一下,但随即他却又自然而然的将阿元抱起,问了几句话后便向孟如意看过来,孟如意也抱着阿芷看着他,目光所及,仿佛千山万水一般。   “怎么不在冥司呆着,来人间做什么,多危险。”宁折抱着阿元坐在她面前,神色自然,就好像他这一年里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一般。 第77章   宁折这自然而然的态度,让孟如意除了震惊更是无法理解,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无声无息的消失一年后还能这么淡然的同她说话的。   她一直以为,他是献祭了,所以即便两人再相遇,他应该是不认识她的。   可现在,他对阿元的态度,与她说话的语气,哪里是不认识?分明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所以,她怔怔的看着他,虽千言万语想问,却又不知从哪一句说起。   所以,他是真的献祭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找借口离开?   宁折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下,然后又去逗弄阿芷,他轻轻握住阿芷肉乎乎的小手,皱了皱眉头:“怎么长的这样好,女儿家还是不能长的太壮实。”   阿芷还不懂胖瘦美丑,也不知眼前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亲,所以虽被自己父亲嫌弃太胖,但还是笑呵呵的反握住父亲的手,她觉得这人好看,比哥哥给她玩的金珠还要好看。   “妹妹不胖的,我都抱的起。”阿元立刻出来维护自家妹子。   宁折揉了揉阿元脑袋笑道:“你要是抱不动,那可就糟了。”   看着这样的他,她终于忍不住道:“消失这么久,你就只有这些话要说?”   宁折终于看向她,似乎并不愧疚:“要说什么?”   她忍住情绪:“为什么突然打伤你的父君离开?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消息?”   “哦,这个啊,我以前不是同你讲过么,我想过一些其他的生活,自由自在的,随心所欲的,没有责任的。”他无所谓的回道。   话正说着,酒菜被送了上来,刚刚在台上旋转的美貌胡姬也赤着一双雪白的莲足走来,胡姬手里端着一杯酒,学着中原的礼仪对宁折盈盈一拜,娇媚道:“为谢公子方才为奴家锦上添花,奴家敬公子一杯。”   宁折来者不拒,正要端酒,却见孟如意冷冷的看着他,手不由自主就停了一下:“你看着我做什么。”   孟如意没有回他,而是对胡姬冷声道:“下去吧,不要再来这里。”   那胡姬愣了一下,随后眼神茫然的端着酒离开,显然她是被孟如意施法控制了。   宁折见状笑了起来:“怎么,吃醋了,不过区区一杯酒而已。”   孟如意并未生气,而是端起一杯酒递过去:“你是我夫君,只能喝我的酒。”   宁折伸手去接,两人双手触碰的那一瞬,孟如意趁机去探他的身体,刚触碰到他,她只觉眼前一黑,像是周围都是什么浓稠的化不开的黑色液体,且这液体有着巨大的吸力,竟让她有种无法挣脱的感觉。   幸而,在她被吸住的的时候,液体中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推了她一下,才让她醒了过来。   只是,那力量很弱,像是一个许久没有吃饭的人。   “这酒不行,淡了,不如城西李家的女儿红。”宁折尝了一口就将杯子放下。   回过神的她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并未察觉刚才的异样,于是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在阿元碗里,又抱着阿芷喂了一口:“不管是李家的女儿红还是张家的竹叶青,都比不上冥司你母妃酿的酒。”   宁折神色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平常:“也是,我母妃的酒自然是最好的,阿元,你坐过来父君这边吃,让你娘亲喂妹妹。”   “嗯。”阿元立刻抱着碗坐过去,宁折不断给他夹菜,但他自己却没吃几口。   “这一年,你过得好么?”她问道。   “挺好的啊,能吃能睡,还见了许多有趣的事。”他避重就轻的回道,神色也有些不耐,似乎不想多说。   孟如意见状就没有再追问,她开始思考,刚才见到的那些黑色,恐怕就是宁凝所说的宁折当初踩到的侵天秘境。   侵天秘境的精神力早在几千年前就开始凝成意识,只不过一直很淡薄,成不了气候,但在七百年前,它突然有了些自己的思维,于是宁凝将自己的灵魂献祭给他,换取从侵天秘境转世出来的方法。   宁凝的猜测是,侵天秘境要她的灵魂,就是为了进一步凝成思维,而且七百年后它成功了,然后它需要一具身体来支撑,但是它对身体的选择又是有要求的,不是谁的都可以,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它明明靠近了孟如意却又退开,又为什么放着沈暄容侯不用的原因。   所以,在宁折踩上它之后,他觉得合适了,于是就侵入了。   但是,对于宁凝的这个说法,她一直半信半疑,但现在,她相信了。   只是还有一点怎么也解释不通,既然侵天秘境征用了宁折的身体,为什么还让宁折保持他自己的意识,一般而言,夺取一个人的身体后,不是应该也抹去他的记忆么?   为了进一步确认,她打算再接触宁折多一些试试。   原本,一年后夫妻相见,怎么也会有些话要说的,毕竟也曾那样的亲密过,不管吵架也好还是别的也好,都应该有点话说才对,可宁折吃完了便要走,而且走的坦然。   她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走的,因为刚才即便近在咫尺,她也无法捕捉到他的气息,于是她让墨衣卫先将阿元阿芷带回冥司,并让他们通知宁钧,然后用藏天镜隐了自己悄悄跟上宁折。   宁折出了酒楼,手里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悠闲的向城东走去,因为容貌瞩目,一路上隐的行人纷纷侧目,甚至还有大胆的姑娘将手里的花和水果砸向他示爱,都被他接住,然后将花别在衣襟上,将水果送给路边面黄肌瘦的乞儿。   不久之后,他拐进一条小巷,她犹豫一下,担心若进了巷中会发生什么事,但这样的机会难得,她不能就这样放弃。   进了巷中,他果然已经不见了身影,因为巷子连着巷子,也不知道他走的哪一条,她正准备飞到空中观察,却冷不丁的被人一拍肩膀,是宁折。   “果然是你跟来了。”宁折竟然发现了藏天镜中的她。   她心中十分震惊,因为以他的能力,本不该发现藏天镜中的她的,可现在,他不但发现了,而且还能精准的抓住她。   她稳了稳心神,索性收了藏天镜也坦然道:“没错,是我跟来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不是说了让你回冥司么,人间不安全,还到处是妖兽呢。”宁折不满的说道。   “为什么不能跟着你?”她反问道:“你是我夫君,消失了这么久,发生了什么事你又不肯告诉我,那我只能跟踪你了。”   宁折的手还放在她的肩头,你是我夫君这句话,似乎让他有些恍然。   她趁机靠近他,甚至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她不给他任何思考和反抗的机会,用这最直接也最能深入接触的方式对他。   吻上去的那一刻,宁折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但这种躲并不是对她的不喜,更像是一种有些无措,就像是纯情的少年,突然被人轻薄一样,让他原本飞扬洒脱的神情,都变成了一种错愕和羞涩。   但是,在被她轻轻的吻上后,他却又不躲了,甚至还开始回应,就如从前一般。   趁着这个机会,她继续探着他的身体,立刻又是满目的黑色,但奇怪的是这次的黑色没有之前那样的攻击性,而是十分的柔和,犹如春水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是宁折身体里的侵体秘境凝成的神识也感受到这一吻了吗?   她吓的立刻退开宁折,如果刚才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她现在吻的岂不是别的男人?   “怎么了?”宁折被她这一推也有些诧异,但眼中的情绪显然被点燃了。   她松开搂住他脖子的手:“没什么,就是觉得怕被人看见。”   他四周看了看,果然见有人经过,于是低着头春水般的看着她:“这里不远处就有客栈,我们去那里吧。”   她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的,明明之前看起来他对她并不感兴趣。   “宁折,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好好想想,用你这里的声音告诉我。”她指了指他的心口处。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现在还在问这样的问题,既然如此,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她警惕的问道。   “月老宫。”说完,他拉着她的手向天上飞去。   ————西北大山。   一身风雨的沈暄站在一座宫殿前恭敬的说道:“主人,我来了。”   “进来吧。”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从山洞里传来。   沈暄神色凝重的走了进去,山洞里,一个神色苍白的年轻男人正在打坐。   “怎么样,找到了么?”年轻的男人问道。   沈暄点了点头:“找到了,应该是在冥司的少君宁折的身体里。”   “应该?”男人睁开眼冷冷的问道,而他的眼睛,竟然是完全的黑色。   沈暄似乎很惧怕这个男人,他立刻跪下:“属下也不敢确定,因为无法近身。”   男人嗯了一声:“那你可要快些,它现在应该还没完全成形,就如一张白纸,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将它带来,否则等它知晓了这世间的善恶美丑,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是。”沈暄说完默默的退了出去,然后带领几个妖兽下山去了。   他刚离开,男人就吐出几口黑色的液体,他用雪白的袖子擦干净嘴,然后看着自己的身体自言自语道:“早知如此,就再等七百年了,那女人的灵魂如此不堪,倒叫我陷入这样的困境,如今,只能抓了它来补了。” 第78章   去月老宫的路上,孟如意一直在思考宁折为什么要带她前去,那边除了姻缘,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可看的,可是他们现在还是夫妻,去看那个又能做什么呢?   到了月老宫,可能因为妖兽之前肆虐的关系,如今来看姻缘的人远没有她上次来的多。   宁折带着她轻车熟路的走到两人的姻缘线前,指着那条红线说道:“当年你走后,这姻缘线本是快要断了的,是我求了月老仙尊才维持的。”   这些话,原本的他是肯定不会说出来的,但他现在心性洒脱,便也不隐瞒了。   她听完愣了一下,怪不得当年她看到的红线要比旁的要细很多,而此刻看去,红线已经恢复如初,可见姻缘还是稳固的。   “所以,你还要问我,在我心里你究竟是谁吗?”他的这句话,是一个很好的回答。   但孟如意本意也不是要一个承诺什么的,她只是想确定他这个人是不是还是原本的他,现在看来,他虽然性格不一样了,但人似乎又没怎么变。   “那你同我回去吧,回去我们好好过日子。”她拉着他的手认真的说道。   可宁折却慢慢挣开:“我就不回去了,我说过的,我只想逍遥的过日子。”   “好,你不想回去也行,那我和阿元阿芷同你一起走,你去哪我们就跟去哪。”她坚定道,而且,在他快要将手抽开的那一刻她用力的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姨母玉映送的那对手镯将两人的胳膊套在一起。   玉神的玉髓,虽是玉质,但却是这三界里最坚硬的东西,即便是宁折用力挣着也无法挣断。   “你这是做什么?”宁折皱着眉头问道。   “不会就这么让你走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侵天秘境之间究竟有什么协议,你既然是我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就不能这样不负责任,要么随我回冥司将事情解释清楚,要么一起走,本来,万花镜中,你是死于我之手,虽然应该避着的,但现在的你,更让人担心。”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玉镯收的更紧。   因为她的强制,挣了几下的宁折突然就暴躁起来:“什么和侵天秘境有协议,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的大力之下,孟如意被他扯的跌跌撞撞,但她如今也不是从前的她,于是也用灵力去制止他,两人灵力碰撞的那一刻,周围狂风大作,温度也急速降低,而宁折的眼睛,也由琥珀色变成了黑色。   这一幕,被孟如意瞧的清清楚楚,他眼中的黑色不就是她之前见到的么。   双眼对视的一瞬间,她眼前再次出现了一片黑色,但是和之前那种浓的化不开的液体不同,她似乎来到了一个昏暗的空间,身边都是行尸走肉般的黑影,他们面容模糊看不清,身体僵硬,犹如游尸一般行走着。   她第一反应,这里是侵体秘境,宁钧说过,侵天秘境是仙神精神力的聚集之处,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仙神死后就是魂飞魄散,再也不存于三界里,但其实是他们的灵魂虽然不在,但精神力却留下了,只是这种精神力是没有原主意识的,也没有什么力量。   但随着这几十万年里仙神不断死去,仙神的精神力聚集的越来越多,渐渐的开始影响活着的仙神,近几千年来,甚至能够对抗天道。   而且,宁钧也向她描述过,侵天秘境里,仙神生前的残像不断游走,想来就是如今这种情况。   想到这里,她便镇定下来,仔细的看着身边的这些残影,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现在感觉不到宁折的存在,但是低头又能看见手上的玉镯,看来,自己是通过他的眼睛进了侵天秘境的空间了。   她缓缓的向前走,听说这里还囚禁着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只鹏,而这只鹏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以幻影存在,曾经,冥君为了找宁折的下落,试图用舍一条灵魂进侵天秘境找这只鹏鸟问明情况,但是灵魂并未被那鹏鸟接受,所以并未成功进入,今天,她阴差阳错之间进了此地,绝对不能浪费机会。   但是走了好一阵都不见有鹏鸟出现,她又担心自己无法在这里呆太久,于是大声喊道:“术攸前辈,晚辈是冥司少妃孟如意,现有急事想见您,还请您能现身一见。”   她这样的一嗓子,身边那些黑影纷纷被惊动,都尖啸的向她移动过来,像是排斥她这个外来者的闯入,但他们又不敢接近,像是惧怕她身上的某种力量一般。   就在她奇怪的时候,那些黑影又自动分开,然后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出现,他身体结实,原本应该是头颅的地方由一团黑气代替,所以她也不不知道他的面貌,但既然他是以实体存在,那就说明他就是被封印在这里的术攸。   术攸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虽然看不到他的神情,但她知道他是在打量她,她心里也在突突直跳。   “想问什么,问吧。”术攸声音低沉的说道。   她原以为他不会好说话,没想到竟是他先开了口,于是忙问道:“请问前辈,您可知冥君的少司宁折与侵天秘境定下了何种契约?”   “侵天秘境如今已经凝结成两个神识,他是与哪一个定的契约?”术攸问道。   “两个?”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怎么会是两个的?   术攸点了点头:“对,三百年前,第一个神识‘仓’凝出,七年前,第二个神识‘兀’凝出,仓性子沉稳,兀性格活泼,你问的是哪一个?”   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宁折的性子是突然变得活泼的,我觉得应该是兀。”   术攸:“如果是兀,那就还好,他很单纯,对万事万物都好奇,不似仓,野心极大,因为兀没有借助灵魂凝成身体,所以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能有一具适合他的身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和少君签订的契约就是让少君献出身躯,至于他答应了少君什么,这个就要你自己去问了。”   孟如意也猜是这一点,但她还是有些不明白:“如果是为了要身体,为什么少君现在还有自己的神识,还记得过去所有的事?”   术攸想了想:“我说过,兀没有野心,他从这里出去的时候,性格还是纯善的,所以他只是占用了少君的身体,没有夺去少君的神识,但是他本身是精神力凝成,所以即便不夺取神识,也能与少君神识共生,久而久之,他就是少君,少君也就是他,两者会融合在一起,但因为少君是被契约方,所以主意识最后还是会以兀的意识为主。”   “所以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再给他找一具合适的身体,就能将他从少君的身体里分开?”她瞬间有了希望。   术兀沉默了一会儿:“也许可以。”   “为什么是也许?”她又紧张起来。   术攸回道:“因为精神力并不好剥开,不过你们冥司最擅长剥魂剥识,也许有这个能力。”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不管过程有多难,只要有希望就好。   术攸说完这些,头突然低了低,像是在看着她手上的镯子:“这是玉衡山玉神之物吧。”   “是的。”她将玉镯褪下递过去,因为她听说过,宁折的表姐闵灼,也曾被困侵天秘境,就是被术攸保护抚养了五百年,两人是义父女的关系,这镯子是闵灼母亲的,他一定是睹物思人了。   但术攸并没有接过这个镯子,只是轻声问道:“她们一家,如今过的好不好?”   她立刻回道:“很好,闵灼表姐她也很好。”   她想,他一定是惦记他养大的闵灼的,但是因为他本身太过邪性,如果不困在这里,出去必定会为祸三界,所以甘愿被困在这里。   “谢谢。”术攸道了谢,然后又说道:“你不能在这里多呆,我送你出去吧,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兀不是个坏孩子,但仓你们一定要小心,他当初凝成的太过仓促,恐怕如今身体已经不能承受他的神识,这种情况下,他要么会寻找新的身体,要么吞噬同类支撑自己,但不管哪一种,都对少君不利。”   “多谢前辈提醒。”她感激道。   术攸点了点头,然后手一挥,她就不由自主的飞起,一阵眩晕之后,她又回到了月老宫中,而宁折,不,准确的说,被兀影响的宁折还在强拽着那玉镯,此时的玉镯身上已经出现裂痕,可见宁折此时神力的霸道。   “别掰了,我松开就是。”她施了法咒解除两人的捆绑。   但宁折眼中的黑色犹在,但她庆幸的是,宁折现在被影响的还不大,也感谢兀的性子善良,否则要是被仓占了这身体可就糟了。   所以,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为什么宁折还是宁折,但是性格却变了。   这就好比一个人,在经历一些大起大落之后,性格也会改变一样。   兀,就相当于那个大起大落。   “你走吧,我不拦你。”她不想现在激怒被影响的宁折,但是刚刚她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他的衣衫上,借此留作记号,方便接下来找到他。   宁折却没有离开,而是一把抱起她飞速跃起,她来不及反应,就听见他皮肉被割开的声音。   有人偷袭,她竟然没有发现,但他感觉到了,所以毫不犹疑的挡在了她前面,而且为了保护她,他将她护在了怀里,用自己身体接了那法器的伤害。   “原来是你。”宁折将她保护在身后对着偷袭自己的人说道,他身上的伤口,也极其快速的愈合。   相思树下,一个个修长的身影不断凭空出现,而领头之人,正是沈暄。 第79章   孟如意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沈暄的,这里可是九重天,是已经驱逐了妖兽的云上之所,为什么这些妖兽还能上来。   是他们真的被九重天驱逐,还是他们有计划的退出?   而且,现在沈暄亲自带人出现在这月老宫,他显然不是来看姻缘的,他是冲着她或者宁折而来。   此时的宁折,虽然刚才一直说要过洒脱的生活,不愿被责任所束缚,但面对危险的时候,还是第一时间将她保护在身后,但一双眼睛沉着的看着沈暄,没有惊讶和惊慌,就像是在等着他到来一般。   沈暄瞧着他的眼神,心中竟有些不安,虽然仓对他说,兀性格单纯,且凝出神识并不久,不足为惧,但不知怎的,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仓说的那么简单。   他并不知道,虽然兀的性格是单纯,但与他共生的宁折,却不单纯。   “你找个机会离开,我在这里挡着他们。”宁折用秘音对孟如意说道。   “不,我和你一起。”她坚持着,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绝不能让他身陷险境,她得带着他回冥司,想办法将他和兀分开才是。   但是,宁折其实是真的不想她在这里的,一方面是因为的确担心她有危险,另一方面,是他想要去见仓,通过兀的感知,他知道沈暄就是仓的人,只有解决了仓,这三界就又可以恢复平衡了。   而且,兀也推算出,仓的身体会渐渐不能承受他的精神力,所以仓为了维持灵体,一面会寻找新的身体,一面会来找他这个同宗同源着,吸取他的灵力来维持。   所以这种情况下,谁下手为强,谁就有可能胜利。   此时此刻,他就打算待会儿佯败,然后让沈暄将他带到仓的身边。   杀掉仓,保住兀,也是当初他和兀签订契约的一部分,但是这番前去,一定凶险极多,所以他不愿孟如意跟着。   但孟如意也有她自己的坚持,坚决不肯离开。于是他直接做了个结界将她推了进去,想将她传送回冥司。   孟如意本来全心全意注意着沈暄的一举一动,猝不及防的被宁折推进结界后,立刻施展仙术又回到月老宫,可宁折沈暄早已不在,只剩下折断满地的相思树,据躲在一旁的月老宫仙童说,宁折已经被沈暄抓走了。   她心中忐忑,竟然连在兀存在的情况下,也打不过沈暄么?   宁无收到消息后也赶了过来,她将在秘境中见到术攸的事,以及仓与兀的存在一并告之,宁无听完后在现场仔细查看一番:“阿折是故意被抓走的。”   “故意被抓走?”她忙走了过去。   宁无指着树上地上留下的打斗的痕迹说道:“从这些痕迹来看,他总共出手十四次,但这里面没有一次是用了全力的,而且,没有一招用的是冥司的杀招,都是平常的招数。”   “他为什么这样做?”她不解。   宁无回道:“或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过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阿折是为了救我们而献祭兀,他应该知道我们不会容不下兀,为什么偏偏还要离开?而且,现在又故意装败被带走?”   知子莫若父,他猜测宁折离开冥司的真正原因,很可能是他要去做一见大事,而且不向冥司卷入其中。   他这样的问题,孟如意也觉得很有道理:“只可惜,我没有跟住他,否则真相就能大白了。”   宁无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他的气味还没散去,可见走的也不久,我们现在就去找,应该还来得及。”   所有人分散着去找,九重天也将三界嗅觉最灵敏的细犬调来,但是随着时间越长,气味也就越淡,而且和以前一样,寻到后面,气味便断绝了,就好像被结界封印住一般。   但是,孟如意因为刚才亲吻过宁折,所以他口中应该还有她的味道,于是她换了个角度,让细犬不再追踪宁折的气息而是追踪她的气息,她在赌,赌宁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正常情况下,一个人不想暴露自己的踪迹就会隐藏自己的气息,一般不会想着将别人留下的气息也隐藏。   这个法子,她本来只是试一试,但是没想到,半个时辰后,那十三只细犬竟然真的追踪到了,他果然疏忽了这一点。   ————西北大山,山洞。   宁折被沈暄押着进了山洞,他的嘴角还在渗着血丝,之前为了逼真,他硬生生受了沈暄几招,此时是受了伤的。   当他被带到仓的面前,他依旧装作惊讶的样子:“哥哥,怎么会是你。”   仓挑了挑眉:“哥哥?谁让你这样叫的?”   宁折笑道:“我与你同根同源同出自秘境,我又晚你六百九十六岁,你自然是我的哥哥。”   仓知道兀性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且他以为兀与他一样,夺人身体必毁人神识,所以还不知道此刻是他与宁折在共生,于是就真的以为兀是将他当哥哥的,却不知道出谋划策之事,全是宁折本性所为。   但是他的性格也是谨慎,即便这样想,也没有立刻靠近,而宁折却必须等他离的足够近,才能一击必杀。   这种强者之间的战斗,只能用最快的速度解决,否则拖的时间越长,胜算就越小。   而且,这里还有沈暄在,沈暄既然能由一个凡人走上今天的位置,就绝对不是单纯之人。   所以,对于沈暄,要么让他成为自己人,要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他,但是在别人的地盘杀人,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仓原本是等沈暄带回兀就立刻吸食他的,但见他现在受了伤,担心这种情况下吸食不佳,所以想让他养一养,于是便让沈暄将他带到结界中看守住。   而且,他也要推演一下将来会发生的事,他才凝成神识七百来,而对手们都是几万年的老狐狸,他必须通过推演将来要发生的事来抢占先机。   沈暄按照吩咐将宁折带去关了起来,正要离开的时候,宁折却在他身后说了一句:“你知道你还有孩子在这世上么?”   果然,沈暄停住脚步:“你什么意思?”   宁折走到结界边,抹掉嘴上的血:“我继承了这冥司少君的记忆,所以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如今被关在冥司的那个叫阿梦的孩子,竟然是你的血脉。”   沈暄回过神,眼中是嘲讽:“你别想耍什么花样,阿梦是灵犀容侯所生。”   宁折啧啧两声:“你真是可怜,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实的,可我在这冥司少君的记忆里,却看到阿梦为什么叫阿梦的原因,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沈暄抬腿要走。   “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宁折念出一句诗,然后等着沈暄的反应。   果然,沈暄停住了脚步。   于是他继续说道:“我还从记忆里看到,你是凡人之时,家乡正是徽州,但因为你是族人强迫之下去的无定仙门,所以你用这句诗来表示你绝不会再回去,所以你猜猜,为什么灵犀和容侯的孩子,会用你曾经信仰的诗句来取名?”   虽然宁折说的头头是道,但这其实是他在调查过沈暄的背景后胡诌的,而且阿梦也不是沈暄的孩子,是的的确确容侯的血脉,但现在为了扰乱沈暄的心神,他便想了这一处。   而且,做为男人,他也懂男人。   当年在找到孟如意后看到阿折的存在,他整个人都是震惊的,七百年波澜不惊的心,那一刻百般滋味,他相信,沈暄应该也是如此,因为一个想要复仇的人,是绝对没有放下对以前的执念的,否则,他应该是去当和尚,而不是来把三界搅的一团糟。   沈暄沉默着,情绪也在波动,他一直以为阿梦是灵犀和容侯的孩子,但刚才宁折这样的解释,却也说的通,而且灵犀以前对他,是那样的喜欢,阿梦的年纪算起来,也的的确确能和他与她欢好的日子对的上。   但是,如果他回无定仙门再了解一下就会知道,那段时间里,灵犀与容侯,也是被迫与容侯在一起的。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沈暄问道。   “因为我希望你不要坏我好事,而且,你也知道,你的女儿是与宁凝共生的,宁凝什么样的脾性你也知道,你的孩子,现在正在受苦,哦,还有,容侯此时也在冥司协助找到杀死妖兽的方法,你要是把他杀了,你的女人和孩子,便还是你的。”虽然这样说会将冥司和容侯都陷入一定的危险,但他必须让沈暄离开仓。   “你要杀仓?”沈暄立刻猜到他的心思。   宁折也不瞒他:“一山不容二虎,我和他之间只能活一个,我若活下来,也不会阻碍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但是仓不一定,我听说你当年在一处山洞中受尽苦楚才变成如今模样,那苦楚,应该就是仓加于你的吧?虽然说你现在成了气候,但当年,他应该是没有管你死活的,你只不过是那些进入洞里的生灵中的一个幸存者罢了,这是你的运气,并不是他对你的恩赐。”   沈暄怔了一下,显然宁折猜对了,但他依旧狐疑的看着宁折,他性格谨慎,并不会就这样相信宁折的说辞。   但宁折也是早料到的:“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你可以亲自去冥司看一看,冥司有一块验生石,只要你和阿梦的血都滴上去,便能判定是不是亲生,当然,你应该也有你自己的法子判断。”   沈暄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离开,但不管如何,宁折知道他的心性绝对被动摇了,否则他早就会离开而不是听他说这些。 第80章   细犬带着孟如意他们踏着云向西北方向飞去,而那个方向是沈暄和妖兽们生活的地方。   但是,这一年里,冥司已经将西北大山翻了个遍,并未发现妖兽的身影,为什么细犬还向这个方向来了?   “侵天秘境可能在西北山中,所以我们才找不到。”一同前来的宁无神色严肃的说道。   侵天秘境的强大,至今无人能完全知晓,甚至有人说,它现在展现给世人的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它怎么形成的,怎么禁锢住死去仙神精神力的都是个谜。   但是有一点能够肯定的是,它一直在不断的强大,因为,一直有仙神在死去。   到了西北一座大山前,细犬呜呜的焦急的叫了起来,它们在害怕什么,所以怎么都不愿意再前进,这种情况下,孟如意他们就只能自己寻找。   好在大概范围已经确认,所以只用仔细寻找就行,于是大家各自带了人分头行动。   搜寻的过程中,妹汐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既然侵天秘境是所有仙神精神力的坟墓,那么伏羲大帝女娲娘娘、母亲,是不是都在里面。”   孟如意点了点头:“如果真如传说那样,那他们的精神力应该就在里面。”   “可惜只是精神力,如果是神识,那该有多好。”妹汐长叹一声,如果是神识,那就可以交流,可以倾诉,可偏偏,它只是同灵力一般的精神力。   孟如意知道她是想见女娥,正欲安慰,突然想到自己之前酒楼碰触宁折之时被黑色液体包围的不能动弹,其中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推了出来,原本她以为是宁折的一丝善心,但现在想来却又不是,那股力量十分的柔和,不似宁折的霸道,倒像女子的温柔,母亲一般。   如果真的只是精神力,那为什么自己会被推了一把?   想到这里,她一把握住伤心剑,闭目凝神起来。   “你做什么呢?”妹汐不解的问道。   “我在想,既然女娥娘娘的精神力也在里面,这伤心剑又是女娥娘娘的指骨所铸,通过它我们也许可以进去。”她说完让所有跟来的神差鬼使一个个的拉住她的衣角,如果她想的法子真的有用,那就带着大家一起进去。   她的这个法子,果然是对的,全神贯注之下,她再次看到了那些隐隐绰绰的黑影,他们杂乱无章的呆滞行走,但和前两次不同,这一次虽也能看到这些黑影,但她感觉和他们之间好像隔了点什么。   就在她疑惑之间,忽然见一纤瘦的影子出现在她面前,那影子在她身前停了片刻,然后一转身向前走去。   她有预感这就是女娥的精神力,至于为什么她不像别人那样呆滞,也许是因为她是上古之神,精神力里还有残余的神识也不一定。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她还是跟了上去,只是自己衣服的丝带是垂下的,明明她让大家牵着她的啊,于是一回头,发现身后什么都没有,竟然只是她一个人进来了。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打算退缩。   纤细的影子不断前行,她紧紧跟随其后,渐渐的,黑暗昏沉的景色渐渐消失,一条长长的岩洞出现在她眼前,岩壁上泛着水珠,长着青苔,是实景不是幻象。   岩洞的尽头,有一扇红色的门,突兀的立在暗色的石壁间,让人对门后的世界又好奇又害怕。   影子也在这里停住,它在此转过身,似乎在打量孟如意,孟如意也看着它,然后郑重的行了一礼。   妹汐这时候也再次出现,喜极而泣的扑上前去想要保住那个影子,但是影子虚幻,她什么也触碰不到。   “母亲。”她难过的叫了一声,一行清泪从眼中不可抑制的留下,可惜她是灵体,即便是泪,也是虚幻的。   那黑影缓缓举起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妹汐的脸庞,虽然它是影子看不到表情,但孟如意想,女娥此刻一定也是开心的吧,因为她终于见到了她亲手养大并用心血相互的女儿。   妹汐歪着头,似乎想要更紧的贴住那只手,只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母女两人短暂的相认后,女娥的影子便虚晃了两下,化成一缕极薄的烟雾消失在两人眼前。   妹汐哭的像个孩子一般,孟如意只好劝道:“别哭了,今日既然能够相见,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的。”   可妹汐却摇了摇头:“没有机会了,母亲真的走了,刚才是她最后一丝神识,已经用尽了,她以后就只是影子了。”   她不知道两人刚才究竟交流了什么,但想着既然自己的婆婆玉烟都能被从这里救出去,那么救女娥这样的上古之神应该更没问题。   但是,世间的生死,远比她想的要复杂,且救活一个上古之神带来的也许并不是福音,也可能是悲剧。   她只好让妹汐先回到剑中,然后伸手去推那扇红门。   原以为这红门一定有什么古怪,不会轻易被推开,也做好了推开后会有无数机关的准备,谁知伸手轻轻一推,红门便开了,而且门后也没有法器凶兽那些看门的东西,有的只是一根根无比巨大的木柱,木柱之间搭着木梁,木梁下垂着无数红色的帷帐,与她万花镜中看到的那个杀死宁折的宫殿一模一样。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下意识的就想转身离开这噩梦之地,可是一回身,原本来的长长岩洞已经没有了,只剩一堵石墙堵住来路,而且无论她怎么摧毁都会不断的生长出来。   她知道,这是陷入循环之幻象了,循环之术事上古秘术,据说此术连通无数的空间,所以一般无解,这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进入宫殿之中。   可是,奇怪啊,如果说仓知道她要来,反正要动手,为什么还多此一举,而且她也来了这么久了,却什么人都没看见。   还是说,这循环之境并不是仓设下的,而是另有其人,目的是为了让闯入者必须进入宫殿,不给一点退路?   带着这种疑惑,她踏过红门进入宫殿中,大殿里,无数的鲸灯厚重的燃烧着,高垂而下的红色帷帐无风自动,整个殿中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寂静的可怕。   她记得殿后有一张床的,她就是在那张床上剖出了宁折的元丹,想到这里,她手心里都是汗,脚步也停了下来,怎么也不敢向前。   就在这时,大殿的一侧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迅速躲进帷帐之中,屏气凝神,伺机而动。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首先看见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男人,他身形瘦弱,眼眶深陷,像是长久没有休息好一般,更可怕的是她看到他的脖子上已经出现青斑,就像死了的人那样。   但就这样一个看起来毫无生气的年轻人,眼睛却是可怖的黑色,虽然看不出眼神,但也能感觉到藏在黑色里的杀气。   她知道,这就是靠着宁凝献祭的魂魄提前凝出灵体的仓了,只是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有宁折如今在何处呢?   仓进殿后,立刻有妖兽押着一个仙神进来,那个仙神还很年轻,修为看起来也不弱,但他被施了定身术,除了一双眼睛能转动,手脚都不能动弹,也不知是哪一个仙府的公子被抓到这里来了。   妖兽们将那个仙神用一匹白布裹紧,然后挂在梁上,孟如意奇怪的看着这一切,不知他们为什么要把一个仙神给挂起来。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仓的身体里飞出一团黑色的液体钻人白布之间,而他的身体就如一滩烂泥一般软在地上,同时,被白布裹紧的仙神惨叫一声,原本清润的眼睛可怖的凸起,随后又快速的塌陷下去,那裹着他的白布不断被红色侵染,很快就变成了暗红色。   当白布被完全染红的时候,原本裹紧的布匹突然散开,刚才那个仙神淡然的落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也变成了仓的可怖的黑色。   她这时候也明白了,这人已经不是刚才那仙神,而是夺了仙神身体的仓,还有这些红色的帷帐,原来都是被仙神的鲜血染成的,初步估略一番,恐怕至少有三百多仙神丧命于此。   仓获得新的身体之后,又要出宫殿而去,显然是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这个时候,她依旧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暴露,待仓走后她才从帷帐后走出,向刚才仓离开的地方走去。   可当她刚走到仓刚才离开的门边,才发现门外全是黑色,无边无际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突然,那些黑色之中凝出无数的尖刺瞬间发动向她刺来,她身上带着的宁折的鳞甲也同时发动挡下了那些攻击,但鳞甲上也留下了好几个缺口,这黑色利刺竟然能够破龙甲,它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原来是冥司之人来了,有失远迎。”原本已经离开的仓竟然顾着掌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沈暄。   “是冥司长公主宁好。”沈暄对仓说道。   她愣了一下,因为沈暄是知道她是谁的,可为什么现在对仓说了谎。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装作宁好的仪态:“我弟弟呢?”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仓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与阿折是双生子,我能感应到他,你最好现在就放了他,我父君和冥司众主已经到了这附近,很快就会找来的。”她怒目回道。   “也好,那就让你们见最后一面。”仓意味不明的说道。 第81章   比起仓这么容易就让自己见宁折,孟如意更加怀疑的是沈暄的目的,所以在去见宁折的途中,她一直有意无意的看向沈暄,但沈暄却目不斜视,让她也猜不住理由来。   穿过一条又一条密闭的走廊,她终于被带到宁折的跟前,此时的宁折依旧被封在结界之中,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精神。   宁折见到她的那一刻,愣了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她抢先开了口:“弟弟,你怎么样了?”   她这是在给他提示,虽然不知沈暄现在的目的如何,但不能穿帮,否则惹怒了仓,恐怕事情就不好办了。   宁折还不知其中缘由,但他相信她这样做必定是有缘由的,于是也顺着她的话回道:“阿姐,你怎么在这里。”   随后又对仓冷冷道:“你要的人是我,放了我姐姐。”   仓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然后说道:“既然你们是双生子,想来身体是差不多的,既然你的身体能承受兀,那你姐姐的身体想必也能承受我。”   孟如意这才知道仓打的什么算盘:“可我是女子。”   “我并不介意男女之身。”仓的手触碰着她的脸颊:“我非阴阳所生,本就没有男女之区别,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又如何?”   他冰凉的手触碰着她的脸颊,像是毒蛇一般,而且因为他的碰出,她也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是比她感受到的兀还要强大的存在,有着绝对压制的实力。   “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结界内的宁折杀气凛然的说道,俊美的容颜也突然现出龙首之样。   黑龙一族现出真身,要么是动了情,要么是想拼命,显然现在不是他动情的时候。   仓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已经幻出灵体七百多年,但是因为没有承载灵体的身体,所以一直被困山洞中,所以并不知道男女之情和姐弟之情是有区别的。   如果是姐弟之情,一般不会用“脏”这个字,因为这个字,在这种情况下表达的是一种独占欲。   因此即便现在觉得有些不对,但也不能分辨出来,倒是除了沈暄之外的那几个妖兽察觉出了异样,但因为沈暄都没说什么,所以他们也不敢轻易开口。   孟如意也趁机后退一步躲开了仓的触碰,她全神戒备着,如果仓真的要占用她的身体,她必拼死一战。   “带下去做准备,时辰一到送进殿中。”仓命令道。   “是。”沈暄上前反扣住她的肩膀,但手却刻意的在她肩头捏了一下,给她一个暗示。   她知道他必定是有话要说,于是决定先和他离开这里避开宁折。   宁折见她要被带走,赫然化出整个龙行,原本宝石般的眼睛也变成和他身体一般的黑色,整个龙身就像最黑的墨一般,他用力撞向结界,立刻地动山摇起来,再一撞,结界竟然被撞的裂开。   “原来是我小看你了。”仓冷笑一声,随后双手结印,只见无数浓的化不开的黑气从印中飞出,加固到结界上。   宁折虽然凶猛,但在仓的面前,还是受到了限制,在撞了几下撞不开后,他没有再攻击,反而盘卧下来裂嘴一笑,眼睛里的黑色如暴风一般猛烈的旋转,让人不寒而栗,也让人疑惑他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   孟如意被带下去之前,她冲着宁折摇了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冲动,但因为宁折的眼睛如今已经是黑色,所以她也不能从此他的眼神看出他是不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暄将她带到一个盛满黑色液体的池子前,然后一把将她推了下去,又找了个理由让跟着的几个妖兽都出去,然后才蹲在池边将一把黑色的长剑架在她脖子上。   “这把剑是上古之剑暗枭,融了上古之神们的黑暗面,实力在你的伤心剑之上,只要我一剑割下去,你就会魂飞魄散。”他冷声威胁道。   她笑了笑:“我知道,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但我现在还活着。”   沈暄将剑贴近她皮肤一分:“那是你运气好,但不代表你时时刻刻运气好。”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既然选择隐瞒我的身份,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就不用绕弯子了。”黑色的液体冰凉,泡的她很不舒服。   沈暄握着剑的手抖了抖,可见他的心绪是不宁的,他眼神游离了片刻:“阿梦是谁的孩子?”   他没有直接问阿梦是不是我的孩子,因为这样就会给孟如意提示,必定会引起她的怀疑,而他现在是求证而来,所以十分的谨慎。   可即便他这样谨慎,也还是让孟如意起了疑心,这疑心一方面来自女人天生的直觉,一方面来自她的分析,因为她和沈暄是生死仇人,实在是没有到聊孩子的份上。   她只稍加思索便知道肯定是宁折同他说了什么,让他误以为阿梦是他的孩子,至于目的她也能猜到,应该是为了支开沈暄。   于是她故意装作眼神闪躲的样子:“自……自然是灵犀和容侯的孩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她故意做出来的心跳加快,也通过剑传到沈暄的手上,让他更加疑心:“孩子为什么叫阿梦?”   “好像是来自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这句诗。”她这句没有撒谎,因为当年还没进无定仙门的时候,灵犀经常在她面前提起沈暄,这句诗也经常被灵犀放在嘴边,所以沈暄这样一问,她就立刻回忆起来了。   沈暄怔了怔,终于将剑从她脖子上移开,缓缓站起身来准备离去,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说道:“我建议你让仓占用你的身体。”   “为什么,是也因为你觉得我们必定反抗不过么?”她问道。   沈暄回道:“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反抗的过,但我知道,他如果将灵体转移到了不合适的身体里,转移进去的那一瞬间,就是他最弱的时候。”   她没想到他会将这样重要的信息告诉她:“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不是你主子么?”   沈暄神色漠然:“我从不是别人的奴隶。”   是啊,如果他是逆来顺受的性格,当年还在无定仙门的时候,他就不会逃了。   沈暄走后,她从池中爬起,思考着沈暄的话,她不知道能不能够相信他,但如果真的逃不掉,那倒可以在仓夺取她身体的时候试一试。   只是对宁折她还是不放心,因为他最后卧下来的那一笑,实在是太可怕了。   世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外面的一切安安静静的,冥司众人还没找来这里,宁折那边也没什么反应,但这种安静反而让人担心。   趁着这个机会,她用藏天镜和伤心剑做了一个机关,如果仓真的来夺取她的身体,必定会检查她身上的法器,她这样做一是为了不暴露身份,二是为了在那关键的时候去杀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脚步声传来,她又立刻跳回池中,装作浑浑噩噩的样子。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来的人并不是仓,而是宁折。   他头发散乱,衣衫破败,浑身上下都是黏糊糊的黑色液体,他跌跌撞撞的走到池边,眼睛漆黑如墨的将手伸到她面前:“拉住我的手。”   她惊讶的看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怀疑是不是仓识破了她和沈暄的计谋,提前夺了宁折的身体。   但她还是将手放进了他手中,触碰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他的手心灼热,热的可怕,明明他现在看起来又是冷冰冰的。   宁折一用力将她从池中拉了出来,然后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如果说刚才看到宁折走进来让她震惊不已,但走出去看到的景象就可以用惊愕来形容,因为此时在她面前,密密麻麻跪着成千上万的妖兽,个个以额触地,十分的虔诚恭敬。   而之前还说要夺取她身体的仓,此刻却像个被撕咬过的破布娃娃一般被吊在半空中,轻轻的晃来晃去。   她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发生了什么事了?”   宁折擦掉嘴角的黑色液体:“也没什么,就是刚才有些饿,我把仓给吃了。”   “吃……了。”她不知掉宁折这话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他又是如何吃掉仓的?   “嗯。”他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将她拥在怀中,轻轻的说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她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坚强有力,与从前的他似乎并无区别。   但是,现在的她,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担心,因为她怀疑仓根本就不可能被吃掉,既然兀能在他的身体里共生,那仓是不是也有可能? 第82章   宁无带着冥司众人赶来的时候,宁折已经控制了全部的妖兽,但是沈暄并不在其中。   在听说儿子吞噬了仓后,宁无的神色也十分凝重,因为这意味着宁折如今除了冥司的神力,还拥有了侵天秘境的能力,且妖兽如今全部臣服与宁折,即便冥司再怎么想低调都不可能了。   而宁折,在吞噬仓之后,又身子一歪倒地睡去,他似乎很累,像是用尽了力气一般。   孟如意将他搬到床上,探了探他的灵力,强悍、混乱、杀气腾腾,若不是有宁折的身体约束着它们,恐怕它们早就为祸世间了。   但是,睡梦中的他眉头却不由自主的拧着,像是很辛苦,估计这就是封印那些力量产生的后遗症。   如果最后他能成功控制这股力量为己用也还好,若是被力量反噬,那后果不堪想象。   过了许久,宁无和宁钧也走了进来,两人在检查一番宁折后,示意孟如意跟着他们出来一下,有话要说。   “阿折如今不能回冥司。”宁钧凝重的说道。   宁无亦是如此。   “为什么?怕他给冥司惹祸事么?”她问道。   “冥司从不怕祸事,但冥司不能制造祸事。”宁钧坚定又仁慈的说道。   宁无也道:“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留在这里,我也会留下,如意,你先回去吧。”   她愣了一下,已经明白了宁无的意思,他留下来,恐怕就是为了防止宁折出现别的什么不可控的意外。   “还是我留下来吧,父君你是冥司之主,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您处理。”她不忍的说道。   “不行,你在这里太危险。”宁无也是不愿她冒险。   “就让如意留下。”宁钧做出决定:“既然如意你在万花镜中看到了阿折是死于你之手,想来这就是他最后的结局,也是最好的结局。”   他这样的话,听起来无情,但细想之下,的确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无法控制和扭转眼前的局面,如果他注定要死去,那死在爱人的怀里也算是无憾了。   三人都沉默着,好一会儿宁无才说道:“那就如意你先留下,我再想想办法,一定可以找到解决方法的。”   虽然这样的事情从未有人遇到过,但他也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事态像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宁钧宁无离开后,她又回到房中,宁折竟然已经醒了,他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怔怔的看着头顶红色的帷帐。   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醒,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刚才他们的谈话,于是轻声问道:“睡好了么?”   他摇了摇头,眼中懵懵懂懂:“总是做噩梦,可醒来又记不得梦见什么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没什么大碍,倒是有些饿了,弄点吃的来给我吧,我想吃你做的酥肉了。”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一头乌黑的发散在肩上,又有了当年那清冷少君的模样。   她见他精神还不错,稍稍松了口气:“好,我现在就去给你做,还想吃什么,我一并给你做来。”   他摇了摇头:“不用别的,就想吃酥肉。”   她起身离去,他坐在床上听着她的脚步远去后,立刻打开乾坤袋,张口哇的一声吐出几口黑血,若是她再迟走一分,他便是瞒不住了。   刚才他们三人的谈话他都听见了,但是他们想的太乐观了,以他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恐怕是撑不了太久。   仓和兀本就不是能够吃的东西,偏偏他将两人都困在了身体里,而且刚才他也并不是忘记了梦中的情形,只是若是告诉梦如意仓和兀在他的身体里现在相互想要吞噬对方,也只是给她徒增烦恼。   不过,因为他们二人力量的相斗,倒让他现在恢复了本性,不再似这一年来的洒脱不拘,豪无牵挂。   吐完血后,他将嘴角的血都擦干净,也将带血的帕子放进乾坤袋里好好收着,不让人发现他现在已经开始吐血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从床上爬起,掀开帷帐准备下床走走。   可是,当他掀开帷帐看着眼前偌大的宫殿和无数燃烧的鲸灯以及那些高高垂落的暗红色帷帐时,他意识道这就是在孟如意眼中看到的场景,他又回头看向刚才躺过的床,不就和幻象里见到的画面一模一样么。   原来,这里就是自己的死地。   由于这里是在荒山野岭并没有猪肉可卖,虽然说可以直接变换出来,但她还是想用人间的猪肉来做,所以便让一个妖兽替她去买,她自己则在厨房做一些准备工作。   她做酥肉喜欢在肉里加一些酸果,可因为现在已经不是吃酸果的季节,所以找来的几颗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坏掉,她只能用刀将坏掉的地方挖掉。   “这么好的果子,你怎么还扔了。”宁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将那果子捡起邮放回灶台。   “并不是好果子,你看起来是好的,是因为我已经将坏的地方挖掉了,但刚才尝了一下,还是已经腐坏了,不过我手里的这个还行,挖了坏的果肉,其余的地方味道没受影响,你尝尝,看酸不酸。”她说完切了一块喂到他嘴里。   他尝了一下,立刻酸的皱起眉头:“好酸。”   “酸就对了。”她笑了笑,继续挖去手里果子烂掉的部分。   只是,即便手里做着事,头脑里还是忍不住想着他的身体,他身体里的兀和仓,如果也能像这坏掉的果子一样被挖走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闪了一下,她突然就停下手里的刀,怔怔的看着宁折。   “怎么了?”宁折吐掉嘴里的酸果不解的看着她。   她脑海里飞速的闪过各种画面,有为慕婵阿梦疗伤的,有万花镜中生剖宁折元丹的,有宁钧从侵天秘境中救回玉烟的,如此种种让她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剜了宁折的元丹并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救他呢?   她将刀往案板上一放,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他自己所想,但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她又想起他现在不是完全的他自己,万一仓和兀也能听见,那绝对不是好事。   于是又硬生生忍下了要说的话,但声音还有些激动:“还差了味调料,我出去找些来。”   他不明所以:“不用这么精细,我也不是计较之人,能吃就行了。”   她擦了擦手,指着剩下的酸果道:“那怎么行,少一味就不是我做的酥肉了,你帮我把这些果子处理好,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瞬间消失在房中,急速向冥司飞去,她应该早点想明白的,否则就不让宁钧宁折先走了。   宁折见她离开的这么着急,心中也生了疑虑,但他还是没有选择跟上去,只是重新拾起果子拿起刀,仔细的收拾起烂掉的部分。   比起去了解孟如意现在去做什么,他觉得更重要的是思考要怎么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   这西北大山中成千上万的妖兽,是绝对不能留的,因为没了控制的他们就是就可怕的杀器,尤其是那一部分可以不断分裂的,即便是最强大的结界,最后可能都会败于他们的不断分裂之下。   所以,为了除后患,在自己死前,他会杀绝这些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妖兽,还三界以平衡。   至于仓和兀,既然他们现在还只是灵体,没有肉身支撑就无法对别人造成大的伤害,那就让他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好了,即便无法除掉他们,也即便将来有一天他们可能再次挣脱束缚重返三界,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所有人争取时间,也或者,给大家争取一些安宁的日子。   孟如意回到冥司的时候,宁钧宁无也刚回不久,见她急匆匆赶来,以为是宁折怎么了,但在听到她对剜宁折元丹另一种看法的时候,他们也陷入了沉思。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想一个办法,将已经被仓和兀占了了元丹移走,然后帮宁折再重生一个,而且我听说离恨天宫的九转金丹就可以重新凝结元丹,所以这个方法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她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但宁无还是摇了摇头:“若是换了旁人,再结元丹并无不可,但这三界内有两个族类是无法再次结丹的,一个是九重天应龙族,另一个就是我们宁家黑龙族。”   孟如意没料到竟然会这样,心情又低落下来。   “也不是没有可能。”宁钧突然说道。   宁无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对,既然如意能够为母妃修补元丹和神识,那只要将仓和兀封印在元丹的一半再切除,或许就可以分离出来了,就像如意刚刚说的将果子坏掉的部分挖走,依旧可以保留好的部分。”   宁钧点了点头:“虽然这种事以前没有人做过,但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如意,这个方法你没有告诉阿折吧。”   她回道:“没有,我担心被仓和兀知道。”   “做的好。”宁无夸赞道:“不过在我们做好完全准备前,还需要你回去照顾他,稳住他,你要让他对你不能起疑心,不能有任何防备,这样才能完全骗过仓和兀。”   “是。”她自然会回去,但现在还有一个极不稳定因素,那就是沈暄,于是她将宁折骗沈暄之事也说了。   “冥司目前还未发现他前来,不过这件事的确会影响大局,他若来了,我们会将他困在冥司,但需要你朋友配合。”宁无说道。   “灵犀那边,我会去说明,但是我认为困住沈暄可能并不是最好的方法,他一直跟在仓的身边,而且心思比仓更缜密,万一他知道事情真相,恐怕适得其反。”她担忧的说道。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先让他相信阿梦是他的孩子,然后告诉他如今阿梦和别人共生,只有冥司才能解除共生,同时冥司对他招安,让他放下戒备从而自己主动留在冥司。”她建议道,在她看来,怀柔的方法绝对比强留要好。   “好,就先依你的法子,不过我们也会做好困住他的准备。”宁无对这件事更加的谨慎。   商议好之后,她又去找了灵犀,果然,在她说明意图后,灵犀犹豫了一番还是答应了下来,然后轻轻的问了一句:“你说,如果后面他知道阿梦不是他的孩子,会怪我吗?”   “应该会吧,没有人愿意被这样欺骗,我听说他本就是被家族抛弃之人,如果知道自己被我们用孩子骗了,肯定会难受吧。”她如实回道。   灵犀怔怔的看着手里的茶杯,良久才说道:“我知道了。”   孟如意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但事情已经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容侯那边,我建议你也先不要告诉他事情,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表露真实感情,沈暄才更加不会怀疑。”   灵犀的手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嗯,为了阿梦,他会理解的。”   安排好一切后,她立刻赶回西北大山,为了不让宁折等着,她连阿元阿芷都没来得及去看一眼。   但回到山中的宫殿时,还是迟了一些,宁折正百无聊赖的坐在门槛上把玩着手里的刀,那些果子倒都被他收拾的干干净净,肉也切了,就连面粉都已经和上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他不满的问道。   她扬了扬手中的椒粉:“舶来之物,本就难买,又是这个时候,不过你什么时候学会和面的?”   他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这不是看一遍就会的事情么?”   她笑了笑:“是了,你最聪明了,那生火你也一起做了吧。”   “这有什么难的。”他直接拿出火珠,腾的一下将灶里的柴点燃。   小半个时辰后,饭菜终于做好,两人坐在一处吃着,孟如意一边吃着一边用余光偷偷看着他,如果能成功将物和仓分离,那今天这样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还很多,但如果失败了,这可能就是为数不多的几次了。   而宁折,也无心吃饭,并不是她做的不好吃,也不是他惦记着别的事,而是这时候兀和仓的力量又不安分起来,因为他们两个现在都想挣个输赢。   他强自将两人压制下去,但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他额上已经是满满的汗水,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了。   孟如意也知道他现在经历的,于是放下碗筷握住他的手,将她的灵力补充给他,如此他才好受一些。   吃完饭后,天色已晚,宁折先去睡下,她梳洗一番也躺在他身边,然后主动的贴近他,亲吻他。   她也有自己的计划,如果要万无一失的将他元丹给剜出来,她必须这几天就提前做好准备,多与他温存,让他习惯她的存在,习惯她可能要做的剜元丹的动作。   宁折也侧着身子回应她,他知道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法死去,也知道她借口拿椒粉回了冥司,可能,冥司已经有了对他的处置方法,而她就是来实施的。   当帐中温度渐渐升起的时候,她终于离开了他的唇一些,然后轻声问道:“他们会不会知道?”   他们自然指的是仓和兀。   宁折本来心情沉重的,但看着她偷偷摸摸的表情,却又忍不住轻笑起来:“他们两个都在努力想要吞掉对方,无暇顾及我们。”   “那就好。”她翻身坐在他身上,解了衣衫,双手按在他的元丹处,自顾自的颠伏着。   她的手放在他元丹处的那一刻,他不是没有联想的,他在幻像里看到的,就是此时这样的场景,大床、红帐、美人……   他缓缓的闭上眼睛,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你把眼睛闭着做什么,难道我很丑么?”她的手从他元丹不着痕迹的移开,甚至还伏下身子与他耳鬓厮磨,她知道刚才那样的举动是让他疑心了,因为以前的时候,她很少这样做。   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睁开眼睛,只见她脸红彤彤的,眼睛里也水濛濛的,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怎么不说话?”她学着他从前的模样轻咬着他的耳垂问道。   他终于受不住她这般的撩拨,一个翻身将她禁锢在身下,将那忍了一年的欲无所顾忌的在她身上化解。   她也紧紧的抱住他的长腰,回应他的每一个动作。   热情到了最后,他下意识的想要退出,他还记得,她不想要孩子的。   但她却主动挽留,双手抱着他的头,手指间都是他乌黑温柔的发。   “这样你会怀孕的。”他极力忍着,额上脖子上都是因为用力而绷出的青筋,就连握着她肩膀的手臂上也是如此。   “多子多福。”她笑着,但笑中却又泪,这眼泪,也许是因为极致的灭顶之感,也许是因为他到现在还顾及她。   更也许,是因为对不确定的将来的难过和害怕。   他看着她,腰腹终于忍不住又沉了下去,温热的唇贴着她的眼,将那些眼泪一点点的噙入口中。   后来的三天,两人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这次倒不是宁折索求无度,而是她主动的,这期间,她数次将手放在他的元丹处,让他也习惯了这样动作的她。   只要他不怀疑,她动手的那一刻就不会有问题,否则一旦仓和兀从他那里感知,即便他慷慨赴死,即便她握住了元丹,只要兀和仓反抗,她必定会被反噬,若是他们此时同仇敌忾,那就更麻烦了。   也就在第三天晚上,她收到了宁无的密函,将兀和仓封在一半元丹中的阵法已经找到,随时都可以开启计划。 第83章   实施计划的这一天,西北大山难得的好天气,阴雨连绵数日之后,这天终于雨过天晴,山风清新。   宁无借口阿元阿芷想念宁折,带着两个孩子和参与今天封印元丹的仙神前来。   因为不知结果究竟会如何,是生是死,所以他将孩子们带来是为了团聚一番。   这日的宁折,早上醒来的时候,又瞒着孟如意吐了好几口血,这次的血已经完全成了黑色,且探了自己的元丹,明显感觉到仓占了上风,但兀也并未妥协,依旧顽强,这样以来,受到伤害的自然是他这个封印体。   好在,他们二人相斗甚欢,所以他现在的神识还是自己的,见到一双儿女后也是激动不已,于是趁着不多的时间,带着阿元和阿芷漫山遍野的跑起来,他教他们识花草树木,捉兽类飞鸟,这些都是小孩们喜欢的,尤其是在父亲的陪伴下,两个孩子都笑的特别开心,完全不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父亲相处。   玩到兴致之事,他一跃而起,化成黑龙将兄妹俩驼在背上飞行于大山之上,惹得兄妹俩哈哈大笑,甚至他们也化出黑龙真身,伴着父亲飞行,调皮又快活。   孟如意仰头看着父子三人,眼中也是笑意,但心中却十分沉重。   “他这几日如何?”宁无也走了过来,看着空中翻腾的三条黑龙问道。   “前几日还好,但今天早上吐了很多血。”她说完将一块沾了血的棉巾拿出来。   宁无接过闻了闻,一向坚定的眼中也有了难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他和他姐姐还在腹中之时,就夺了他姐姐的营养,导致阿好出生时十分瘦弱,又因为他个头太大,所以他母妃生产时又难产,因此自从他出生以来,我对他就十分的严苛,从未偏爱过,可是现在想想,他今年也不过七百零八岁,这个年纪,在仙神的世界,不过是个刚长成的年轻人,可现在他却承受了这世间所有的重量。”   她又何尝不是难过,却又无法言说心中的情感。   “要不,我们还是不要实施这个计划了吧,我们可以先集中众神之力造一个结界将他封印住,然后再找解决的方法。”她有些打退堂鼓了。   宁无摇了摇头:“这个想法我和其他仙神早已讨论过,但三界里,没有哪个结界能够强大过侵天秘境,而且现在仓和兀还未完全融合,此时反而是最好的封印机会,否则等后面他们缓过来,就来不及了,我们现在进去吧,把计划再核对一遍,确定做到万无一失。”   “是。”她跟着走进去,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今日来的仙神,大都是她不认识的,但看的出都是修为高深的神仙,个个神色凝重,但其中也有她熟识的,那就是闵灼和宁好,她们是今日来的这些仙神里年纪最小的两个。   三人见面后鼓励的笑了笑,然后便和其他仙神一同讨论起来。   讨论的第一项是如何剜出宁折的元丹,这件事孟如意主动承担下来,之前她虽然告诉过冥司自己剜了宁折的元丹,但并未说过具体的方法,因此大家都有些疑虑。   “敢问少妃打算用什么法子去神不知鬼不觉的剜少君的元丹。”一位仙神问道。   她自然不好明说:“晚辈自有晚辈的办法,不过为了万无一失,诸位前辈刚才说的那些法子也可以作为备用的法子。”   “好,就先依少妃的,少妃是少君身边最亲近之人,少君的防备理应是最低的。”其他仙神表示同意。   确定了这一步,第二步就是将兀和仓封印在元丹的一半,这些就由仙神们合力完成,第三步就是劈开元丹,这个任务就交给了闵灼,她带来了她母妃能够劈开三界所有的玉髓剑。   最后一步,便是修复元丹,这一步也要靠孟如意,而且速度必须快,因为没了元丹的宁折是要靠宁无的仙法维持生命的,但他没了元丹的身体又不能太过长时间的承受仙法,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这四步,不能走错一步,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确定好计划后,仙神们便各自去安排了,孟如意则出去找宁折和孩子们,见到他们正玩的开心,也飞身上去,游玩在一处,直到下午两个小家伙累了才回到山中的宫殿。   在此期间,谁都没有表现出异样,同以前一般的说话吃饭,安安静静,岁月静好。   很快,夜晚降临,剜元丹的时辰即将到来,但宁折还是看着一双熟睡的儿女,握着他们的手,神色平静的,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他早就知道山中已仙神聚集,也知道他们是来取他的性命,但为了不让兀和仓感知,只能强压情绪,慷慨赴死。   眼看时辰快到,孟如意却不忍催促,也不愿催促,她也在害怕,害怕另一种结果的到来。   但宁折却主动站了起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在嘴角挑起一抹春色:“时辰不早了,我们也休息吧。”   “好。”她回道,可声音都在颤抖。   他握住她的手,感觉她手冰凉的厉害,便知她此刻内心也是煎熬,心里也算是宽慰了些。   两人走到床边的时候,孟如意突然停下脚步:“要不,我还是去孩子们那边睡吧,万一他们醒了找……”   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折吻住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恢复了当年独占的模样:“不要,他们总该学着长大的。”   他话中有话,让孟如意意识到他可能知道了什么,可是他又表现的和往常一样,让她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将她困在了怀中,先是密密柔柔的亲吻,但渐渐的就粗暴起来,一口口的咬着她,直至完全占有。   无论他怎样,她都受着,她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带着希望,不要悲观,如果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又怎能成功。   想通这些,她不再被恐惧所扰,打起精神回应,让他失控在欢愉之中。   红帐一浪叠过一浪,哀泣之声一声软过一声,冷香渐起,黑影又映帐上,那盘错的黑影之间,纤细白皙的身躯被不断翻折,良久之后风暴般抖动的红帐才回落,盘错的黑影也渐渐消失,红帐之上,又只剩两个交叠的身影。   虽已恢复人身,但按照以前的惯例,宁折还有一波忘我之时,趁着这个机会,孟如意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轻轻覆在他的元丹处,有些苍白的唇贴在他的耳边:“待会儿你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我们就带着孩子们回冥司去。”   宁折仰起头,薄唇微张,像是完全迷醉:“好,一定要将我带回去啊。”   落叶归根,魂归故里,他终究是要回去的。   只是,为什么明明做好了准备,可还是那样的不舍呢。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可还没等它滴落下来,它的主人身体便猛的一僵,然后无力的靠在孟如意的肩膀上。   “等着我。”她握着手中炽热的元丹喃喃道,眼中也是难以控制的泪水。   元丹取出的十分顺利,在取出的那一刻,封印的阵法就已经启动,元丹瞬间就被移动阵法之中,众神聚精会神的趁着兀和仓还没反应过来开始封印。   但即便如此,想要封印凝聚了死去仙神精神力的两个人还是极其艰难。   这个时候孟如意并未立刻去封印室,她先连结上宁无的仙力维持宁折的身体,有了仙力的维持,宁折的身体还是保持着原本的模样,皮肤光泽,嘴唇红润,非常的鲜活,并未出现她当初看到的那种灰败的模样。   既然与万花镜中看到的不一样,是不是表示事情已经出现转机了。   她心中一阵欢喜,将他端正的放在床上,随后连通封印室,一边加入封印阵营一边满心期待的看着那颗悬浮在空中的元丹。   虽然宁折的真身很大,但元丹却很小,只有她拳头般大小,此刻元丹里的黑色正在不断被逼向一处,没有被黑色占领的那一小小块,正散发着火红色的夺目光芒,犹如太阳一般。   闵灼此时也早已幻出玉髓,双眼更是化成鹏的金色,她要一举砍掉仓和兀的那一半,不给他们留半分机会。   兀和仓也感觉到危险,两人终于不再相斗,而是共同对抗众神的封印。   众神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黑暗之力,更加凝神聚力,不敢有丝毫马虎。   在众神的齐心协力之下,眼看着就要成功,元丹中的黑色突然大盛,竟又夺回战场。   甚至,那些黑色还不断向外扩散,想要浸染周围的仙神。   “立刻断开。”宁无果断的下着命令,如果仙神一旦被浸染,后果不堪设想。   仙神们也知道危险性,虽然不愿,但也不得不收手。   唯有孟如意,依旧苦撑,她实在是做不到就这样放弃。   “如意,放手。”宁无喝到,他手中执着冥司至高无上的神器业种和铁锏,更是化出黑龙真身要去吞那元丹。   有经验的仙神一看便知他要用真身和神器去封印仓和兀,可是这样一来,这年轻的帝君,也将永远成为镇守的魂器,不再有自己的思想,从此化为死物长存世间。   而他这么快就做出反应,可见是早就想好这一步的,他无畏牺牲自己,只是悲绝依旧没有救出自己的儿子。   冥司这一日,竟是要同时失去两位至高无上的神灵,一旁的众仙眼中都是不忍之色。   但孟如意却像没有听见一般,她依旧双手结印不肯放弃,身上的衣衫无风自起猎猎作响,发顶血雾蓬生,这是燃烧元丹的征兆。   可现在,即便是燃烧元丹也是无法与已经合并的仓和兀抗衡的,她这样做无疑是螳臂当车,这样下去,冥司今日怕是要赔去三条性命。   宁钧看着她头上的血雾,又见她的双眼变成了竖瞳,立刻对众仙神沉声道:“我们将仙力全都传给如意,她身体里有女娲娘娘的创造之力,即便损耗元丹也可以不断修复,有了我等仙力支持,或许还有转机。” 第84章   宁钧一声吩咐,众仙神立刻凝结仙力将渡给孟如意。   孟如意有了这源源不断的仙力,也全力与仓和兀争夺元丹,她头顶的血雾沸腾,表示她的元丹也几乎到了极限。   这样燃烧自己元丹的事情以前并不是没有仙神做过,但在这种强度下能支撑这么久的,恐怕只有她一人。   虽然这样看起来仙力无边,但承受的痛苦也是常人不能想象。   此时此刻,孟如意在两股仙力之间,犹如被架在火上炙烤一般难忍。   可即便此刻是被凌迟,她也不愿退半步。   随着众神一起发力,元丹又被争夺回一点小小的光明,而且,那点光明,似乎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吸引着她的神识不断的像那一点靠过去。   她意识到兀和术是想将她一起吞噬,但现在是紧要关头,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不能告诉大家自己面临的处境,当仙力稍微跟不上的那一瞬间,她的神识就被卷入元丹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中绝望,自己不应这么武断的,也许刚才让帝君封了元丹才对,因为现在她也被吞噬,自己身体里的力量若被仓和兀吸收,他们会变得更强大,岂不是要害了今天这些前来助阵的仙神们。   但奇怪的是,进入结界后,她并未感觉到预想中的痛苦和黑暗,反而觉得有一种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   她小心的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眼前竟然是辽阔草地和蔚蓝天空,金色的太阳高悬头顶,温暖的风吹拂着草地和鲜花,而在那片鲜花里,一个熟悉的身影翘着腿躺在地上,他嘴里咬着一根长草,修长的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抖动着,想来心情十分的惬意。   她不敢相信的走过去,看着地上的年轻男人,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句:“宁折?”   男人回过头,果然是宁折,他眼神明亮,笑容灿烂,和从前一样鲜活,不,应该是比从前更鲜活。   “如意,躺我这边来,你看今天的天好蓝啊,真漂亮。”宁折将胳膊伸出来,示意她躺下去。   她怔怔的看着他,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至于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他,应该是因为这里是他的元丹吧。   “好。”她顺从的走过去躺下,将头枕在他的胳膊上,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宁折的手也轻柔的捻着她的发丝,一会儿看看天空,一会儿扭头对她笑笑,像个调皮的孩子一般。   “这里真舒服,如意,我们就一直呆在这里吧,哪儿也不去了。”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的说道。   她也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然后侧身将他的长腰抱住,而且越抱越紧,紧的宁折都有些难受:“如意,你抱的太用力了。”   孟如意却冷着声笑了笑:“若是不抱紧些,你又害人怎么办?”   “你果然识破了,可我明明已经将他学的□□分像了。”假的宁折不解的问道。   孟如意回道:“你也说了,你只学了□□分像,那还有一两分不像,你是兀对不对?”   “没错,是我。”兀爽快的回道,然后又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宁折的?”   “很简单,他不会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笑,他生来就是有责任的,不管是对冥司,对我还是对孩子,所以他绝不会说出因为舒服就呆在这里的话。”她肯定的回道。   兀若有所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与他共生一年多都没办法完全控制他的心神,不过你放手吧,我不会跑的,也不会让宁折死掉。”   孟如意却更加收紧双臂:“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么?”   兀被勒的咳嗽两声:“我说的是真的,我和宁折无冤无仇,虽然与他共生一年,但也没害过他啊,而且,如果他死了,我去哪里再找合适的身体。”   孟如意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兀回道:“就是字面上的意识啊,我帮你们封印仓,你们生一个容器给我,如果你们不想生,可以让你们冥司的帝君帝妃生,我不做你们孩子做弟弟妹妹也行啊,不过我不要有魂识的那种,我只要躯壳,否则又要争来抢去麻烦的要命,你们不是会锁木之术吗,应该挺容易的。”   孟如意被他这番言论惊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想复生,还想当我和宁折的儿女或者弟弟妹妹?”   兀认真的点了点头:“对啊,我在侵天秘境之时,虽然没有身体,但是也能看到这世间的美好,我喜欢山川河流,也喜欢沙漠雪地,更喜欢那些弱小的人类,所以我就一直想出去,我不是仓,我对统治三界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想吃喝玩乐,如果你们能达成我的愿望,我就帮你们。”   “可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她依旧警惕。   兀爽朗的向她眨了眨眼:“就凭我到现在都没有杀你,我现在送你出去,不过我会和仓被你们一起封印,等你们生出躯壳后,别忘了接我出来,方法你们帝君是知道的,但如果你敢违背誓言,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单方面的同意后,用力将她一推后,他瞬间消失不见,而那些绿草粉花也统统没了,眼前依旧是大片大片浓的化不开的黑色,她身边依旧是正在凝神助她的仙神。   原来,根本不是她进入了元丹,而是兀进了她的神识,才让她有了那些错觉。   回过神后,她立刻向悬浮的元丹看去,果然见元丹里的黑气互相缠斗起来,并且不断的向元丹的另一半压去,留出一个明净通透的一半。   兀果然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在帮他们。   “表姐,就是现在。”她喊道。   闵灼也已看准时机,果决的用剑劈了下去,宁折的那颗拳头大的元丹立时变成两半,一半继续封印仓和兀,一半被宁无用仙力放进宁折的腹中。   虽然只是半颗元丹,但已经让宁折灰败的身体重新有了光泽。   孟如意见状也来不及高兴,因为她还要修补元丹,如果元丹修补不了,一切依旧前功尽弃。   可她现在已经耗损极多,即便有再生之力,也赶不上消耗的速度,而其他仙神包括宁无宁好闵灼都还在封印仓和兀,无暇帮着她,不久头顶的血雾竟是爆开,她的七窍也流出鲜血。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温柔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是宁折的母妃玉烟来了。   她本因身体不适留在冥司,但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又赶了过来,虽然她灵力低微,但为了救儿子,也甘愿付出一切。   当她的手放在孟如意肩膀上的那一刻,她自己化出桃树真身,纤长的桃树根深扎泥土,将大山中的灵力集中过来源源不断的输送给孟如意,随着玉烟前来的宫娥仙侍卫也纷纷将灵力聚集过去。   孟如意得了这些帮助,终于能够再次全神贯注的修补宁折的元丹。   当东方发白的时候,仓和兀终于被完全封印,那半个元丹也变成黑漆漆一团。   这场战争,不仅仅是对仓和兀的战争,也是对诞生仓和兀的侵天秘境的对抗,并以胜利告终。   孟如意这边也将宁折的元丹修复完成,当元丹重新落回他腹中的那一刻,他长长的睫毛抖了抖,胸口也微微起伏,旭日的万丈光芒照亮天地的那一瞬,他紧闭的眼睛终于再次睁开,琥珀色的眼眸里,映着孟如意喜极而泣的脸。   可是,那张脸却是苍白的,然后她的身体,毫无预兆的就倒了下去。   “如意。”他几乎是扑过去将倒下的她抱在怀里。   孟如意虚弱的笑了笑:“我睡一会儿,晚点叫我。”   他还来不及让她不要睡,却又听他父君焦急的叫着他母妃的名字。   他这时候才发现,头顶还有一株桃树,那桃树也倾斜着向地上倒去,最后化成了他母妃的身影。   在拯救他生命的过程中,不仅仅是孟如意耗尽了心血,他的母妃也用尽了全力,此时体力不支的倒在了他父君的怀里。   但好在,她们只是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又将是带着希望的日子。   ————三天后,冥司,少元殿。   孟如意醒来的时候觉得身体好像被碾过一样,又酸又痛,就好像还是人类的时,第一次跑完父亲规定的路程后的状态。   她动了动胳膊,发觉手被人握着,艰难的抬眼去看,才发现是宁折,他也睡着,脸色还有着病后的苍白,床上还躺着两个熟睡的小团子,可见他们已经在这里陪她很久了。   不过这轻轻的一动作,宁折立刻就醒了,他恍惚了一下,发现她是真的醒了,竟有些傻傻的笑了起来。   她心里一咯噔,这样的傻笑,不会是兀又占了他身体吧,难道那家伙其实是把她算计了。   但下一刻,傻笑着的宁折又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满怀失而复得的深情,她才相信是他,因为兀也抱过她,他的拥抱只能说是个拥抱而已。   等宁折平复下来,他让宫娥将两个熟睡的小家伙抱出去,然后上床窝进她的被子里。   “母妃如何了,我记得她当时好像也晕过去了。”她担心的问道。   “母妃她……她怀孕了,而且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那天才体力不支,不过现在已经醒了,正在钧天殿休养。”宁折回道。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笑道:“我不是听你姐姐说,父君心疼母妃生育辛苦,所以只要你们姐弟两个孩子的吗,怎么就怀上了?”   “父君一向言出必行,这一次,估计是意外吧,不过多个弟弟妹妹也好,人多力量大。”宁折说完又贴近她一些:“等你好些了,我们也多生几个吧,将来若是再遇到什么事,也能多几个得力的帮手。”   “是啊,是得先生一个,不过得用锁木之术生。”她将那天和兀的谈话详细的说了出来。   宁折听完沉思后道:“他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是啊,你觉得可不可以相信他?”她担心的问道。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够相信,但我与他共生期间,他的确是如你所说对于人间很感兴趣,且不像仓一样滥杀,这件事我们还是后面同父君商量吧,他的降生,不仅仅是冥司的事情,也涉及到三界。”   她点了点头:“也好,不过若是他真心帮助我们,我也不介意多一个他这样的儿子,我感觉他挺活泼的,像个小马驹一般。”   “小马驹。”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然后又默默的看着她。   “你看着我做什么?”她疑惑的问道。   他柔声回道:“我看着你,是因为我想起了我们刚遇见的时候的事,那时候我曾想,我堂堂一个天神,为什么要落在你手里,现在我想明白了,这都是命中注定,注定你要成为我的妻子,同我生儿育女,拯救我的性命,如意,谢谢你,谢谢你当年的善意,救下雪中的那条小蛇。”   她怔怔的看着他,因为他从未在她面前说过这样情意的话,两人虽有很多情深之时,但这样的感谢缱绻,却是从未有过,在很多人看来,夫妻之间不必在乎这些细节,否则就是见外。   可是,在经历这些生死之后,也会发现,谢谢两个字并不是见外之词,它也是最深的爱意。   晚膳的时候,孟如意和宁折带着孩子们去了钧天殿,玉烟先一天醒过来,所以此刻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年轻的帝君则小心翼翼的护在妻子身边,生怕她如那日一般再受伤。   一起前来用膳的还有宁钧慕婵以及宁折的八个伯伯伯母堂兄弟姐妹,一时间钧天殿里热闹非凡。   用完膳后,孟如意和宁折单独去见了宁钧宁无,她将兀的条件说出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显然,他们没料到最后是兀起了关键性作用。   但,如果答应,万一兀心怀不轨,恐日后也会生出不可控之事。   如果不答应,又是失信于他,万一将来他有能力冲出封印,估计又是一场浩劫。   商议一番后,宁钧建议先与九重天和离恨天宫商议之后再做决定,毕竟事关重大。   而孟如意也还有个疑惑问宁无:“父君,儿臣听兀说,您知道怎么放他出来,不知是要用什么法子啊?”   宁无回道:“以冥司之主的灵魂献祭,便可换回他的性命,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我有九魂,失去一条也没什么。”   她这才明白,冥君的魂魄,最大的作用就是以命换命。   在商议的这段时间,孟如意也最放心不下的是灵犀,灵犀和容侯还在冥司,她不知道沈暄究竟有没有来冥司。 第85章   此时的灵犀容侯,因为帮助找杀妖兽的法子有功,已经不再被拘禁,冥司为他们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但平日行踪还需向冥司报备。   同时,在医仙们的帮助下,灵犀通过锁木之法已经怀上了新的容器,等容器诞生,便可以将宁凝和阿梦的魂魄分离了。   而她今天来,也是想了解一下这锁木之术,如果冥司和九重天商议后同意兀重生,那么锁木之术就用的上了。   她来的时候,容侯主动离开给她们说话的空间。   “几个月了?”她问灵犀。   “三个月。”灵犀温柔的抚摸着肚子,这个没有灵魂的孩子,是她盼了七年才盼到的。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沈暄来找过你么?”   灵犀有些吃惊:“他来找我做什么?”   她见了灵犀这样的反应,便知两人没有相见,或者是沈暄偷偷的来了又走了。   “宁折当时处境凶险,为了不让沈暄帮着仓,故意骗他阿梦是他的孩子,然后他当天就离开了西北大山,时至今日都没再见到他,所以我们以为他来了冥司找你。”她解释道。   灵犀摇了摇头:“我没有见过他,而且,我也不会见他了。”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没有放下么?”她问道。   “原来你也看出我没有放下过。”灵犀笑了笑,“是啊,我曾经一直都没放下,毕竟是我想要过一辈子的人啊,直到后来我发现,在我苦难时、绝望时,陪在身边的人都不是他,所以也就慢慢放下了。”   最苦难最绝望的时候,都是容侯不离不弃的陪在灵犀身边,即便灵犀曾经和沈暄那样情深,但最终还是败给了长久陪伴在她身边的容侯。   她点了点头:“放下了也好,放不下只会是折磨。”   灵犀嗯了一声:“如意,等阿梦的灵魂分离出来后,你能不能向帝君求个情,让他放我们三人离去,我以生命起誓,我们会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会再去参与那些纷争。”   她说的诚恳,这些年,她也是累了。   “好,我答应你。”孟如意也是心疼她。   详细问过锁木之术后,孟如意离开了院子,但刚出院门,便看见容侯等在一旁,显然是有话要说。   “沈暄来过。”他直接说道。   她愣了愣:“那他现在人呢?可有问什么说什么?”   容侯回道:“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他来的时候,阿梦正好清醒了些,我和灵犀正陪着她在这院中玩乐,当我发现的时候,他却立刻走了。”   “就走了?”她有些不明白,沈暄好像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啊。   “是,我去追过他,但他走的极快,我并没有追上。”   沈暄来了却又走了,而且是在看见灵犀他们一家三口在玩乐后匆忙离开的,这种情况下,孟如意其实也能猜到他离开的原因了,背负罪恶之人,在看到自己的女人和以为是自己女儿的孩子和别的男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时,他或许自卑了吧。   因为自卑,所以他只敢远远的看着;因为自卑,在被发现后只能匆忙离开;因为自卑,甘愿放手。   不过,究竟是不是这三个原因,就要等时间来证明了。   至于他离开冥司后去了哪里,也是无人知晓,但不管如何,他也是一个强大的存在,只希望他离开后,也能遇到一个让他安定下来的女子,而不是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中。   五天后,宁无带回来了和九重天以及离恨天宫商议的最后结果,他们同意放兀出来,原因是即便现在封印着仓和兀,但随着侵天秘境的不断强大,他们必定也跟着强大,总有一天还是会突破封印的,倒不如趁着兀现在还是一张白纸将他放出,然后培养成为同一阵营的人,即便将来仓再现世也有对手克制。   不得不说,养成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兀本性纯善,无人教导之时都能做到不害人不伤人,如果教导有方,必定能成一个辩是非曲直的神仙。   “所以,我们要有一个不是我们孩子的孩子了?”她幽幽的问宁折。   宁折也幽幽的回道:“不仅如此,他还会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和他父亲共生过的孩子。”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不由都笑了起来,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眼下的这个结局无疑是最好的结局,虽然荒诞了一些,但从另一个方面想也是有趣。   “那你希望是儿子还是女儿?”她又问道。   他不假思索的回道:“我希望是儿子,因为这样我就可以毫不客气的揍他了,你呢?”   她想了想:“我倒是希望顺其自然。”   “好,那就顺其自然。”宁折贴近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她躲了躲:“今天不行,我答应了阿元阿芷要和他们睡的。”   他依旧眼神濛濛的看着她:“那你就让我抱一会儿,我绝不做别的。”   她想着,抱一会儿也没什么,于是就答应了。   当第二天早上她浑身散架般的醒来时,才知俗话说的对:男人说话若算数,母猪也会爬上树。   在按照灵犀教的法子做好准备工作后,两人便开始用锁木之术孕育承载兀的容器,两月后,她顺利怀孕。   六个月后,灵犀的孩子生下来了,也是个女儿,冥司将阿梦的灵魂同宁凝分开,原本的身体留给宁凝,阿梦则被放进新生的孩子身体里。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因为宁凝的缘故,阿梦并没有完整的童年,现在算是可以从头再来了,虽迟了几年,但总算来了。   阿梦被分离出来的当天,灵犀和容侯就带着她离开了冥司,离开前,孟如意大着肚子去送行。   “找到了定居的地方一定要传信给我,等我生完这个就来看你们。”她舍不得的说道。   灵犀也是眼中泛泪:“好,你好好修养,等我消息。”   说完两人紧紧的握着手,虽然不舍,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且不散又怎会相聚。   没过几天,玉烟和宁无的孩子也出生了,又是一对双生子,在宁折宁好之前,冥司并无双生子的先例,但可能是因为玉烟是桃仙的原因,而桃树本就多果,且常一枝多果,所以她才会如此。   这两个孩子的到来,给沉寂许久的冥司带来了许多生机,也让三界更加的稳定。   又两个月后,孟如意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顺其自然的情况下,他们得来了一个儿子。   因为是容器,所以即便这个孩子长的再漂亮,也是不会哭闹的,如果没有灵魂,那这个孩子连痴儿都算不上。   当天晚上,宁无便用他的灵魂献祭换出了兀的灵魂,所以才出生一天的小家伙就已经开口说话了。   “不错不错,养的不错,白白胖胖的,比我想的还要好。”兀对着镜子十分满意的说道。   镜子旁边,阿元和阿芷都愣愣的看着这个刚生下来就会说话的弟弟,尤其是阿芷,一会儿捏捏兀的小手,一会儿摸摸兀的脸蛋,然后还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开心道:“弟弟,我有个小弟弟。”   兀嫌弃的抹掉阿芷的口水,还把手在她身上蹭干净,随后对她和阿元道:“你们两个,以后要叫我哥哥,认真算起来,我比你们父君小不了几天。”   他说的也不是假话,他从侵天秘境有神识以来,距如今也有七百年了,可不是和宁折同辈。   但他刚说完就被人抓着衣领突然腾空,肉乎乎的胳膊和腿乱蹬:“放我下来,勒着我了。”   抓着他的是宁折,他拨过兀的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弟弟就是弟弟,即便你意识先凝成,但你出生的晚,如今你已经在三界之中,就要遵循三界的伦常。”   兀刚刚重生,还不是宁折的对手,立刻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说道:“好好好,弟弟就弟弟,你快放我下来,你勒着我喉了。”   孟如意毕竟心软:“好了好了,快放下来吧,毕竟还是个小婴儿,身子脆弱。”   宁折这才松了手,兀眼泪汪汪的就扑进孟如意怀里:“还是娘亲好。”   他这一声,并不是伪装,他从前说过,人类虽弱小,但他也喜欢,因为人类的亲情,太温暖了,这是他在侵天秘境漫长的岁月中从未感受过的。   所以,这一声,也饱含了真情,让孟如意忍不住将他小小的身躯抱在怀里,甚至还打算给他喂奶。   “不行,让乳母来喂。”宁折一把将兀揪出来交给宫娥,他别的可以忍,这个绝对不行。   “他之前一直是没有性别的。”孟如意无奈道。   “那也不行,他曾经与我共生过,肯定受过我影响。”宁折一遍说着一面让宫娥赶紧将兀给乳母。   “受过你什么影响,那一年里,你是不是背着我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孟如意板着脸问道。   他在她身边坐下,眼神温柔,声音低沉:“我什么都没做,但……我一直在想你,谁知道那小子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孟如意轻轻的握住他的手:“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一起去面对。”   他用大手包住她的手,郑重回道:“好。”   ————七年后,皇都。   因为天子大婚,整个人间都是一片沸腾,尤其是皇都,更是热闹,百姓们喜气洋洋,各国使者也纷纷来贺。   孟如意和宁折也准备了大礼带着三个孩子前来庆祝,不仅是他们,绿薇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都前来。   “这两年,可有绿薇的消息?”她问寒寂。   寒寂沉默的摇了摇头。   “今天是阿致大喜的日子,她一定会来的。”她安慰道。   寒寂叹了一声:“希望如此吧,如果她不来,我也不会责怪。”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疑惑的问道。   他欲言又止一番:“我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她对寒寂并不怎么了解,但单封毕竟是他的一条魂魄所化,所以也能通过对单封的了解推断出他这样说应该是知道绿薇如今的下落,只是出于保护或者别的原因不愿明说罢了。   既然他不愿意多说,她自然也不会多问,只要绿薇活着就好,因为活着就有希望。   封致的婚礼十分的盛大,除了国力的支持,北极仙府和少元殿也出了不少力,大婚的那天,朝霞万丈,百鸟来朝,万花齐开,干涸之地生出绿芽,贫瘠之地结出果实,世人都知是神仙显灵,而且是因为他们的天子而显灵。   但绿薇,始终没有出现。封致满心的期待和欢喜,最后也都化成了杯中酒。   可就在他饮酒的时候,他闻到酒中的苏合香,抬眼看去,不由惊喜的站起叫道:“娘亲,父皇,洛衡爹爹。”   那一晚,宫人们看见他们神武的天子难得的露出了微笑,并且不断对着三个空着的座椅诉说着心事,直到后半夜才去皇后的宫殿里歇息。   但是,他们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看不见神仙的,他们的天子一定是在和神仙说话。   当天晚上,才七岁的兀兴致勃勃的向宫娥们说着人皇婚礼的趣事:“不仅神仙去了好些,我还看见两条特别特别大的蛇和一个长的贼漂亮的姑娘,那姑娘比你们所有人都好看,那两条大蛇也漂亮,金光灿灿的,又温顺,那美人就坐在大蛇的头上,特别神气。”   孟如意和宁折听到后立刻将他拉了过来:“你说你看见两条大蛇和一个女子?”   兀点了点头疑惑的问道:“怎么,你们没看见么?”   “看见了,当然看见了,不过这事你以后不要再和别人说起。”她叮嘱道,她和宁折其实都看不见,但兀本就与他们不同,能看见他们看不见的也不稀奇。   “为什么?”兀不解。   “因为那是你封致哥哥的一个秘密,他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好。   兀想了想:“好吧,既然是秘密,看在我和他兄弟情分上,那我就帮他保守秘密吧。”   兀活蹦乱跳的跑开后,她问宁折:“你怎么看?”   宁折回道:“很显然,洛衡和封宋还活着,而且和阿神绿薇有关。”   她也认同:“对,否则这世间没有人有能力同时救下他们两兄弟,既然他们还活着,我们也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相信他们三人只是想过自己宁静的生活,也不愿来这烦扰的世间的。”   宁折点了点头:“是啊,世间烦扰多,往后的日子,就劳烦你陪着我一起了。”   她也笑看着他:“不劳烦,我愿意的。”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