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是谋杀的谋杀》作者：老痒
　　本书简介
　　一封写满你隐私的匿名信突然出现在你的身边，你会怎么做？
　　雅芝一家平静的生活突然被一封匿名信彻底打乱；
　　丈夫为了寻找真相却意外车祸身亡；
　　警方在案发现场并没有找到他杀的证据；
　　到底是谋杀还是意外身亡成为警员方圆苦苦追寻的答案；
　　在查明真相的过程中意外牵扯出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
　　人性真的经得住考验吗？什么样的犯罪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人物设定
　　女主雅芝：表面柔弱冷静，实则心思缜密
　　男主方圆：警察，冷静细致
　　女主晴美：活泼开朗，但有着不为人知的阴暗

　　标签：悬疑小说 生活悬疑 人性 侦探 犯罪 警察


第1章 
　　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天气还是相当炎热，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鱼腥味。
　　十月九号星期六的早上，阳光明媚。雅芝一家刚刚用完早餐，丈夫大佑便带着儿子洋洋去了托管班，她则留在家里收拾家务。
　　说实在的，雅芝对于大佑的做法一直抱有不满，她觉得过早的将孩子送去托管会拉远她和孩子的距离，大佑坚持自己的想法，说这样可以锻炼孩子独立自主的能力。雅芝执拗不过，想到平时两人也的确很忙碌，没有过多时间照顾孩子，也就同意了大佑的做法。
　　大佑临走前特意告诉她，上周订阅的新闻杂志应该已经送过来了，让她抽空去邮箱里拿一下。
　　大佑自己开了一家物流公司，平时工作很忙难以照顾到家里，他本人也经常加班，至于家里大部分时间都是雅芝在操持。
　　喜欢阅读杂志是大佑中学时候留下来的习惯，尽管通讯手段很发达的今天，只需要一部智能手机就能查阅大部分需要的资料，不过他觉得阅读纸质书籍更能陶冶性情。
　　雅芝收拾好厨房就走出家门，来到门口的邮箱面前，她低头看了看，随后伸手从里面取出一本《环球时报》的杂志，这时候她本打算折返，突然发现邮筒里面还躺着一封信件，她心里暗暗嘲笑，这个年代还有谁会写信呢？不过因为是自己家的邮筒，她最终还是把信拿了出来。
　　信封是那种油黄色的，看起来很古老，不像是这个年代该有的物件。她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又看到信封上正赫然写着她的大名，只是令她感到奇怪的是，信封上除了收件的地址和收件人的名字之外，她没有发现寄件人的名字，这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这竟是一封匿名信吗？她心里小声嘀咕着。
　　要说她父母那一辈信件的确是流通很广的通讯方式，现在这个年代信件早已经被其他方式替代了。谁会给自己寄信呢？想想自己的朋友，似乎不太可能，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岂不是方便的多？她为自己这个幼稚的想法感到可笑。
　　她又看了眼信封，其中有个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那是一枚黑色的邮戳，显示信件是从S市寄过来的。这让她更加困惑，自己在A市生活了十几年，去S市旅游倒是有过一两次，可那里并没有认识的熟人。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她决定将信拿回去拆开看看再做打算。
　　回到家里的客厅，当她打开信件看到内容的时候，里面的一句话不禁让她头皮发麻，她吓得把信扔在了地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随后她又捡起来反复查看了几遍，此时额头上的冷汗已经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别逃避，我知道关于你的一切秘密。”
　　信上原封不动地写着这句话，简洁的连个标点符号也没有。雅芝心里忐忑不安，不过换作是谁，收到这样一封莫名其妙的信笺恐怕都会坐不住的。
　　一开始她以为这只是某个人的恶作剧，可细细想来自己又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谁会玩这么无聊的把戏呢？她只好将信笺收好，心里想着等丈夫大佑回来再做处理吧。
　　早上九点钟，大佑送完儿子回到家里。看到妻子雅芝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他便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雅芝坦言他刚出去不久，自己在家里的邮筒里发现了一封奇怪的信，她毫无保留的将信的内容告诉了大佑。
　　“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事。”大佑听后以为雅芝在说玩笑话，便把信拿过来通读了一遍，读完之后他的表情立马变得和雅芝一模一样，心里估计在想，哪个龟孙子干的好事。
　　“连个署名都没有，八成是个恶作剧吧，这种把戏我见得多了。”大佑想不出来什么好的理由，只好安慰道：“别担心，再等等看，要是被我抓住马脚一定不会轻饶。”
　　说完他不以为然的将信扔在了一边，雅芝也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难得的休息日，大佑喊了几个朋友出去野钓，并告诉雅芝自己可能要晚点回来，事实上他经常这么干。
　　“在外面别喝太多酒。”雅芝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她晓得大佑在外头有几个酒场上的朋友，说这句话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男人嘛，聚在一起如果不喝点酒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她也只是嘴上说说。
　　“雅芝你怎么忘记啦，我喝一杯啤酒就会面红耳赤，听医生说好像是身体里缺少一种解酒的酶，所以哪敢喝太多哦。”他自顾打趣，或者是他刚刚想出来的借口。
　　“这倒也是，反正少喝就对了。”雅芝的注意力没有完全放在大佑身上，她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地往天花板上瞟，大佑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你没什么事吧雅芝，你好像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如果你不想我出去的话，我可以把下午的计划取消掉。”他笑呵呵的说。
　　“没有的事，你只管去好了，不用担心我。”
　　雅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的心情确实很糟糕，她总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当然这一切还是关于那封奇怪的信。
　　她正躺在沙发上闷闷不乐，想着找点什么事情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这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雅芝起身出来打开门，原来是妹妹晴美来了。
　　“姐，你一个人在家里呀，姐夫呢？”妹妹晴美总是很机灵，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因为她不管看哪里总是忽闪忽闪的，像是在冒光。
　　“你姐夫刚刚出去了，也真是的，没想到你会来，你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通知一下。”雅芝抱怨着，但并无半点责怪晴美的意思，她只是觉得事先没有通知就前来拜会，有时候会因为准备不足而显得招待不周，尽管是亲姐妹，但毕竟晴美已经嫁人了。
　　“姐，给我倒点橘子水喝，这鬼天气还挺热。”晴美并不觉得在姐姐家里会有什么拘束，这一点倒是和雅芝完全不同。她一边在耳边扇风，一边环视着屋子里的布局，道：“家里最近还好吧，我好像有些日子没来了。”
　　“平平淡淡，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雅芝睫毛往下略略一弯，她本想把收到信件的事情和晴美说说，但很快她就打了退堂鼓，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或许真是如大佑说的那样只是一场恶作剧，那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看到雅芝一副正在深度思考的表情，晴美看出了端倪：“姐，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哦，没什么。”雅芝很快回过神来，道：“对了，我们刚刚说到哪里……那个你和妹夫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脾气，有时候不能说他一点不好，否则就会和我大吵大闹，我真是想不通，一个大男人怎么也会那么小气的，男人不应该让着自己的女人么？”晴美无奈的摇摇头，眼睛里却又满是毫不在意的神情。
　　“可能是工作太累了吧，我和你姐夫偶尔也会吵架，我认为这很正常，如果哪一天两个人望着对方沉默的一句话都不说，我觉得那才是真正可怕的时候。”
　　雅芝回想起妹夫金山和妹妹晴美结婚那天的场面，可以说非常温馨浪漫了，大家都毫不吝啬的送去了祝福，并声称这肯定会是一对很恩爱的夫妻。晴美自己也说，金山在追求她的时候也非常用心，但好像结婚后就发生了变化，这让晴美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或许这是男人的通病，她常常暗自兴叹自己的命不好。
　　“算了，不说他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随他去，反正人生苦短。”晴美很自然的说出这句话，却让雅芝有几分惊讶，这听上去多多少少有些自怨自艾的感觉，不免让人想入非非，换做以前这种话绝对不会从开朗的晴美口中说出来。
　　“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啦，至少金山有份稳定的工作，以后的日子会好过的。”
　　金山是A市某医院急诊外科的医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医院里的中坚力量，颇受领导器重，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光明，当初晴美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答应了金山的追求。
　　晴美听后却暗暗叹了一口气，道：“有什么用，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他工作太忙太累，回到家心里tຊ窝了火没处撒全发泄到我身上去了。没结婚前他可是个谦谦君子，我哪知道他会是这个鬼样子。”
　　雅芝同情的握了握晴美冰凉的手，道：“还是要放宽心才好，据我所知，医院的琐事很多，复杂的同事和病患关系随时能让一个成年人崩溃掉的。”
　　“我倒是经常听他有意无意的吐槽，说医院的领导只知道让员工加班，却不给员工足够的薪水，又说值夜班的时候简直有猝死的可能，还说某某医生差点被病人给砍死了诸如此类，他自己也不止一次说过如果能换份工作就好了。”
　　“嗨，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话说回来，现在做什么事情都不那么得心应手。记得有时间多和他谈谈心，你们的关系大概就不会闹的那么僵。”
　　两人谈了很多，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中午十一点半。雅芝做好了中饭，晴美吃完后就离开了。临走前她很感谢雅芝给了她诸多建议，她也决定坐下来好好和金山谈谈。


第2章 
　　送走晴美后，雅芝回到自己的卧室莫名感觉心烦意乱。听晴美说了那么多，她想想自己的处境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烦恼罢了。可笑的是，自己的烦恼无从倾诉，谈起别人的事情却又头头是道，想想人可真是充满矛盾的动物。
　　这几天雅芝的睡眠一直不太好，有时候夜里两三点就会突然惊醒，以至于大佑也连带着被吵醒。他大概也猜到是那封信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一周后的星期六也就是十月十六日，她又收到了一封诡异的信件，要不怎么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强呢，再这之前她就预感到事情的不妙。她几乎是颤抖着从邮筒内拿出这封信的，现在她看到信封上自己的名字就有种莫名的恐惧。
　　她回到家中的里屋，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此刻大佑出货还没有回来，儿子洋洋在房间里玩手办。她独自拆开信件，同样的字迹，清楚的写着下面一段话：
　　“我一直在观察你，你做的所有事情在我这里都是透明的，如果你不想事情闹大，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交待。你在丰都银行上班三年现在已经做到了经理的位置，时间可真不算长啊，真是恭喜你，但我不是特意祝贺你的，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丰都银行的行长是个人尽皆知的老色批，你和他做的事我一清二楚，你还不打算把事情公开吗？我连照片也有，如果你不老实，就等着见报吧。”
　　雅芝颤抖着双眸，拿着信件的手抖个不停，她难以置信，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她现在确定，这些信件绝不是普通的恶作剧，一定有人在暗地里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到底是谁呢？她的脑海中过滤了好一阵子，可仍然没有捕捉到有用的信息。不过从信上的内容来看，似乎有人对她在丰都银行上班的事情非常熟悉。会是同事么？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雅芝大学期间学的是金融专业。她本可以在家做全职太太的，可她是个闲不住的人，就去附近的银行找了份工作。这几年她自认为兢兢业业，也一直很谨慎的处理和同事之间的关系，对前辈恭恭敬敬，对晚辈也不惜花费时间耐心指导和悉心提携，彼此之间很少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她越想越头疼，本想着将信烧掉一了百了，总之不能让丈夫大佑看见，但她想信件上或许会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供自己参考，如果抓不到写信的那个人，自己往后平静的生活可能会因此发生变化。
　　思之再三，她决定将信藏起来，可藏在哪里好呢，她很快想起来了一个绝佳的藏物之地——卧室的书架，那里摆放着很多老旧的书籍和杂志，大佑早就不会再翻看了，她随手拿了一本书将信小心翼翼的夹在了里面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雅芝寝食难安，她整日整夜的回想着写信人那狂躁自大甚至目空一切的口气，一想到这些她的胸口就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呼吸不颤。丈夫大佑很快发现了她的反常，几次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一如既往的说没事。
　　时间来到十月十八号的下午，大佑回到家中看到雅芝站在自家的阳台上发呆，他轻轻唤了一声，雅芝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扭过头，看到是大佑，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道：“你回来了啊，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大佑换好鞋，看到雅芝憔悴的面容，脸上似乎已失去了生机，他忍不住问：“真的没事吗？”
　　雅芝摇摇头，道：“能有什么事，别疑神疑鬼的，去洗洗手吃饭吧。”
　　大佑点点头往洗手间走去，路过厨房拐角突然闻到一股煤气味，他转身走进去，看到灶台上翻滚的砂锅溢出的汤汁将灶火熄灭了，他吓了一大跳，赶紧将煤气按钮关闭，又急忙打开窗户。
　　“雅芝，你看你怎么搞的嘛，锅里炖的鸡汤漏了一地，差点惹了大祸，你自己过来看看。”大佑捂着嘴，语气里透着不满。
　　雅芝这才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道：“糟糕，我居然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最近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的状态完全不对劲，整天魂不守舍的，我不是和说了嘛，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千万别一个人扛着。”
　　“你想太多了，没什么，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
　　“我是说除了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事……比如工作上有没有让你感到吃力，实在不行你就在家里当全职太太吧，把儿子照顾好就行，我早就说了你压根儿就不适合上班。”
　　“绝对没有，银行的业务我很熟练，你忘了我可是个工作了三年的老油子了。”
　　“这样最好不过，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知无不谈，我是你丈夫。”大佑不自主的拔高了音调。
　　“这我当然知道，千万不要有什么愧疚感亲爱的，好好把公司经营好。”雅芝居然还有心思安慰大佑，她一贯来就是这样。
　　吃完晚饭后，雅致说想在家附近走走，因为自己好多天都没有运动了。大佑也没有细问，回到房间准备明天工作的手稿。
　　她先是去了自家阳台，试着从不同的方向观察自家邮筒的位置，似乎在选择一个很好的角度，确定无误后才下楼走到院子里。
　　大佑趁着雅致离开家偷偷从房间里溜出来，他站在阳台的一角往下瞥，他清楚的看到雅致就在邮筒附近徘徊，这让他起了些小心思。
　　她是在等待什么吗？大佑心里这样猜测。就在这个时候雅芝突然扭头望了一眼阳台，大佑身子猛然一僵不听使唤的倒在洗手池旁边，所幸自己的位置处在死角，由于光线折射的原因，雅芝从下面完全看不到他。
　　他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他看到雅芝的手慢慢伸进了邮筒。她是在拿什么东西？叹了口气他折回到卧室，期间他心里一直有些不安的躁动，直到半个小时后，雅芝才回到家里。
　　“怎么样，感觉还行吗？”他从卧室里出来试探性的问道，虽然心有不满，因为雅芝欺骗了他，但他脸上却不露痕迹，不得不说他的演技向来不错。
　　雅芝气喘吁吁，尴尬的冲他笑了笑道：“唉，长期不运动果然不行啊，稍微动一下就满头大汗。我想这个时候我应该先去洗个澡才行。”
　　大佑点点头，目光顺着雅芝的头发一直往下看。他有些失望，因为他不明白雅芝为什么要说谎，这很可怕。或许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想。
　　洗完澡已经是晚上八点钟。雅芝穿着浴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步入客厅，瞄见主卧室的灯正亮着，她透过门缝瞥了一眼，大佑正在陪儿子复习功课。她慢慢走到阳台，外面一丁点儿风也没有，燥热的厉害。
　　八点半左右，大佑出来客厅倒水，看到阳台上闪烁着微弱的亮光，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轻轻“嘿”了一声，雅芝吓了一大跳，立刻按灭了手机屏幕，转过身一副受了惊吓得表情道：“别乱开玩笑亲爱的，大晚上的真吓着我了。”
　　“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自己家里你怕什么。”大佑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有点奇怪，以前他经常和雅芝开类似的玩笑，她都觉得非常有趣，今天是怎么了？他没多想，一把从后面抱住雅芝，道：“你在玩什么？”
　　“哦，没什么，看看新闻打发时间。”雅芝撇撇嘴。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以前你可从不看新闻的。”
　　“你知道有个成语叫爱屋及乌吗？”雅芝望着木讷的大佑，笑道：“看样子你是不知道了。”
　　时间来到九点钟，雅芝说自己的头有点痛，大佑让她去卧室休息，他自己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雅芝打了tຊ个哈欠，嘱咐他忙完了就早点休息，熬夜不是件好事情，然后转身朝卧室走去，并掩上了房门。
　　她可真是快要被逼疯了，因为就在刚刚她下楼的时候，在邮筒内她又发现一封匿名信，她拿出来偷偷藏好没敢告诉大佑。
　　第三封信上是这样写的：
　　到目前为止你还是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告诉过你这不是开玩笑，既然你无动于衷，那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起来这个写信的人很快就会采取行动，雅芝预料了很多不好的结果。
　　她很害怕有一天大佑会看到这些信件，想到这些她的内心就像起了一团火，烧的她心里毛毛的。


第3章 
　　“上班迟到了，这还真是第一次呢。”雅芝的一个同事英子手里拿着一摞文件，走到她旁边笑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有了孩子事情就多了，有时候家庭和工作还真是难以兼顾。”
　　她不太喜欢英子，因为她总喜欢背地里谈论别人，又总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工作上又不肯卖力，一味地玩弄投机取巧的把戏，当然要说拍马屁，没人比得过她。
　　“是这样没错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连小孩子的家庭作业我现在辅导起来也不那么顺心了，真是头大，昨天晚上没睡好，闹钟都不起作用了。”雅芝懒得看她，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发泄的对象，这听起来很不错。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总有那么几年很难熬，等孩子上了初中就会好多了吧。”英子像是深有体会的样子道：“加油哦，本来工作上就不会太轻松，你这几天看起来有些疲惫，要注意休息。”
　　雅芝不认为英子是真的关心她，有时候过分的关心反而是一种变相的嘲讽。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事实上她完全没有听进去。
　　“什么时候能实现财务自由，我倒是愿意做个家庭主妇。”英子的话中不乏抱怨，甚至满是羡慕的看着雅芝：“话说回来，听说你丈夫自己开了一家公司，真是了不起，换做是我，干脆做个家庭主妇得了。”
　　“哈哈，希望你能实现，不过家庭主妇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呢，有时候活活像个保姆。”
　　英子笑了笑，不知道是认同还是反对。接着她抱着一堆材料去了另外一边的办公室。
　　现在的雅芝简直没办法安心上班了，一上午短短的几个小时她都在想事情，脑子里像是上了发条，时不时的发出令人厌烦的咔咔声。她的注意力不在工作上，以至于犯了好几个低级错误，她自认为那些错误只有刚来的新人才会犯。
　　她邻桌的同事林栋看她心不在焉的，转身去水吧处倒咖啡的时候，顺便给她也倒了一杯。
　　“喝点吧，下午还有一场硬账呢。”放下杯子，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喝了两口咖啡。
　　“谢谢，是时候打起精神了。”她用手抹了抹脸，仍然觉得眼前犯花。忙到饭点的时候，大家都陆陆续续出去用餐了。
　　雅芝整理好客户的资料疲惫的起身，看到大堂其他窗口已经关闭了。这时，林栋叫住她：“去吃饭吗？”
　　“额，是啊，你还没忙完？”
　　林栋冲她笑了笑，道：“我带了饭过来，要不一起吃吧，我带的分量足够两个人吃了。”
　　“这样啊……不用麻烦了，我随便去外面吃点就好。”
　　林栋撇了撇嘴，道：“好叭，那就不强求了。”
　　雅芝点点头，把手上的资料放回柜子里，然后转身走出柜台，林栋则回到休息室用餐去了。
　　下午时间过得很快，可能是太忙的缘故，雅芝完全把匿名信的事情抛诸脑后。直到下班的时候，她的眉头再次紧锁起来。她打开手机，看到大佑给她发的信息。“今天下午我可能会早点回来，公司业务量不是太多。”
　　雅芝把手机放回背包，才猛然想到一件事情，脸色瞬间发白。她必须赶紧回家，最好是赶在大佑之前。
　　林栋再次喊住她：“雅芝，要不要我送你一程，我刚好顺路。”
　　雅芝看了看时间确实来不及等车了，她十分感激地看了眼林栋，道：“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
　　“你太客气了。”林栋将掉转车头，摇下车窗道：“上车吧。”
　　雅芝坐到后排，看了眼道路：“怎么，不是顺路吗？”
　　“走哪边都一样，下班高峰期会堵车，从这边走要快一点。”林栋把车开进长江南路，道：“请系好安全带。”
　　“好的，你想得真周到。”雅芝并没有让林栋把车开进自己的小区，当然是为了避嫌，有时候结了婚的女人会受到很多条条框框的限制，最重要的是和异性独处。尽管她心里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她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我就在这里下吧，实在抱歉，都没有请你上去喝杯茶。”
　　“哪有，举手之劳而已，那个……明天见啰。”
　　“好的，明天见。”雅芝忐忑不安，下了车就一路小跑起来。回到家打开门，她看到大佑已经先她一步回来了。她闻到了一股烟味，屋子里没有别人，没错，是大佑在抽烟。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她知道大佑平时很少抽烟，除非遇到什么烦心事。
　　“你……今天公司不忙吗？”雅芝问的小心翼翼。
　　“我给你发了信息，你没看见。”大佑的语气有些生硬。
　　雅芝放下包，精明的她一眼就瞥到电视茶几上有一本杂志，她心里轰隆一声，说明大佑去过邮筒。
　　大佑将烟掐灭然后走到她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封信，信已经打开过了。
　　“怎么会有这个的，你说说看，你瞒着我干了什么好事。”
　　雅芝意识到自己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一定是邮筒内又发现了新的匿名信，那个神秘人果然开始了新的行动，糟糕的是她心里预料的最坏情况提前发生了。该死的，她心里咒骂道。她木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盯着信封。奇怪的是，这一次收信人变成了大佑。信的内容如她料想的一样裸露刺骨。
　　“我要你自己读出来。”大佑像是失去理智一样吼叫着。
　　雅芝摆着一副毫不知情的神色，道:“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写给你的信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大致将信件上内容浏览了一遍。听起来是某种威胁，怪不得大佑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信上这样写道：“你妻子雅芝的事情你或许还蒙在鼓里，我好心提醒你，否则你永远不知道你最爱的人会背叛你，你最好阻止她，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如果你不采取行动，你将会有生命危险，到时候一切都迟了。”
　　“一封恶作剧的信至于冲我发火吗，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
　　大佑不解道：“你说的没错，的确只是一封信，但上面提到了你，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写这种无聊的信吧。”
　　“听你的口气，你是怀疑我了吗？”
　　“谈不上怀疑，总之这件事情很奇怪不是么？话说你之前不是也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吗？”
　　面对大佑的咄咄逼问，雅芝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她在想该怎么回复大佑才好，好像怎么说都有点撒谎的意味，她有点生气：“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也没有特别的意思，我是说在你收到第一封信后有没有再收到第二封甚至第三封？这两个礼拜的杂志可都是你取得。”
　　雅芝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感到后背发凉。她知道最近大佑发现了她的异常，肯定在暗处观察着她的举动。诸如昨天晚上自己借故去院子里走动，他或许正在某个角落偷偷看着自己。果不其然，接下来大佑的一番话让她彻底震惊。
　　“就在昨天晚上，你洗完澡去了院子里，我想你没这么快就忘记吧，当时你在邮筒附近干嘛？”
　　“你居然偷偷监视我？”雅芝气不打一处来，她受不了别人对自己抱有戒备心，尤其是最亲近的人。她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都说了只是出去走走，仅此而已，这难道有什么问题。”
　　“我看见你好像在邮筒里翻什么东西，但那绝不是杂志，我订阅的杂志一般礼拜六才送到，这已经是固定时间，所以那是什么呢。”
　　面对大佑的连续逼问，雅芝显然有点招架不住了。
　　“你知道的，其实我也是受害者，鬼知道写信的人是不是和我有仇，或者说成心想搅乱我的生活呢，你宁愿相信一封子虚乌有的信件，也不愿意相信我吗？”
　　“我现在不想吵架，这件事我们后面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抓到这个写信的人。”
　　大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毕竟这些年雅芝也不容易，他宁愿信件上的事情是胡编乱造的。总有人给他灌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处世态度，这些年他的确改变tຊ了很多。
　　“你总算是说到了点子上。”雅芝从后面搂住大佑，道：“我们要团结起来，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此时在楼道里，儿子洋洋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两个人，雅芝和大佑这才暂时停止了争吵。


第4章 
　　从这件事情发生以后，雅芝一家原本平静的生活起了涟漪。大佑和雅芝之间的感情也出现了裂痕，尤其是大佑，每天下班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多小时，这让雅芝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满，这不明摆着告诉她:其实我在防备你，所以千万别让我抓住什么把柄。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事情似乎出现了某种转机，他们再也没有收到过匿名信。雅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大佑的生活也慢慢回到正轨。
　　然而好景不长，紧接着另外一件事让他们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那是十一月十七日的星期天，雅芝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经过自家小区的时候，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她认识的熟人见到她好像是不认识一样，经过她身旁的时候不仅不打招呼，反而加快了步伐，仿佛雅芝是个怪物，直觉告诉她应该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回到家里，雅芝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丈夫大佑，原来她想说的话也正是大佑想说的。
　　大佑猛吸了一口烟，道：“她妈的，真是活见鬼，小区的人见到我唯恐避之不及，就连我主动打招呼他们也视而不见，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我是鬼吗？”
　　“的确匪夷所思，我们和邻里之间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呀。”雅芝把菜放进厨房，嘴里一直嘟嘟囔囔：“还有，你发现了没，就连隔壁的邻居王阿姨居然也变得不怀好意起来，她见到我像是看见了陌生人一样，我还是头一回见她那么的不苟言笑，你知道的，她其实是多么热情的一个人啊。”
　　大佑主观上认为一定发生了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否则大家不可能表现的如此一致。他正想去弄弄清楚，却听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
　　谁踩着饭点来了？雅芝透过猫眼里望过去，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原来是妹妹晴美和妹夫金山。
　　她拉开门，妹妹晴美先跳进来，她总是那么活跃，连带着周边的空气也跟着快速流动起来。金山跟在后面沉默不语，显得斯文的多。
　　“你们来的正巧，还没吃饭吧，我正要去做。”雅芝嘴里笑着，心里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她哪里还有心思做饭，只是表面上这样说说而已。她瞥了一眼身后的金山：“妹夫怎么有空来家里，医院的事情忙完了吗？”
　　金山看起来有几分腼腆，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笔挺的西装，举手投足之间带着医生那种独特的冷静气质。
　　“哦，今天刚好休假，其实医院也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忙啦，偶尔也是可以休息的。”他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大佑，欲言又止，大佑也回了他一个眼神，他们好像在用一种旁人看不懂的方式默默交流着。
　　“这样啊，那你们坐一会儿，我去做饭。”雅芝瞥了一眼大佑：“你陪他们聊聊天叭，我尽量快一点。”
　　“姐，都是家里人不用麻烦了。”晴美把雅芝拉到一边，神色透着几分紧张，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想问你一件事情，最近你有没有收到奇怪的短信或者电话之类的。”
　　“这个倒没有，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说实话雅芝也是一头雾水。
　　“真的没有吗？那邮件或者是…信件，有没有？”
　　雅芝脑子“嗡”的一声，自己收到信件的事情晴美是怎么知道的，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晴美道：“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真相，不然事情恐怕会愈演愈烈，有人在盯着你。”
　　“你为什么这么说？”
　　“哎，看来你们还被蒙在鼓里。”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文件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两封信，道：“你自己看看吧。”
　　雅芝看到信封心里就开始犯呕，她快速看完，里面的内容仍旧是大量关于她的隐私。
　　她真的快要疯了，真的。
　　大佑见状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晴美本想隐瞒，不过她看大佑愤怒的表情她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这是昨天我在家里的邮箱发现的，信件上写着我的名字，说真的，当时我甚至有点兴奋，我想起了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和老同学经常通过信件交流，后来毕业后断了联系，我以为是哪个老同学在逗我玩，可是读完信里的内容后我大吃一惊，我完全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想过来拿给你看看，是不是闹了什么误会。”
　　大佑一边安抚雅芝，一边仔细的听着晴美的描述，也陷入了困局。
　　“真是狗血，也就是说有人给你写信，信里的内容却是关于雅芝的？”
　　“是这样没错。”
　　“等等晴美，有件事情我想确认一下，你家里的邮筒至今还在用吗？”有那么一会儿，大佑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的机灵。
　　“其实很早就不用了，那是上个世纪淘汰下来的旧货，现在只需要一部手机就可以搞定绝大多数事情啦。”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我还以为金山和我一样有阅读杂志的习惯呢。”他的眼睛带着审视般的犀利，转而又问道：“不过那你为什么会翻阅邮筒呢？”
　　“因为我收到了一封短信，应该是快递公司发过来的，像这种类似文件的快递一般先送到物业那里，然后物业会放在业主指定的邮箱内。”
　　“方便我看看吗？”
　　“当然没问题。”晴美打开短信界面，划到最上面的一条，指了指道：“诺，就是这个。”
　　短信是这样写的：
　　晴美女士，请到海澜府28栋二单元一楼邮筒取件
　　大佑斟酌着这条短信，看来晴美并没有说谎，他心里的轨计也很快被金山识破。雅芝蹲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脸见人了。
　　“看看吧，不仅仅是我们，连晴美也收到了，这个写信人明摆着是冲我们来的。”雅芝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疯狂的抓起自己的头发，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么多年来她如何受过这样的委屈。
　　“我想除了晴美，可能小区附近的居民也收到了，你还记得今天邻居们的反应吗？”大佑很容易将两者联系起来。
　　雅芝无奈的叹了口气，抱头靠在沙发上，道：“那麻烦可就大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是被单位的同事也知道，我真的是无地自容，尽管这上面说的言辞凿凿，但我发誓我没有做过。”
　　大佑开始对雅芝急切地狡辩以试图替自己开脱的做法表示厌恶，越是这样，大佑心里越是愤愤难平。
　　“我说过，暂时不要评判这件事情的真假，想办法抓到这个写信人才是关键。”
　　“我也觉得姐夫说的有道理，姐，你仔细想想看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雅芝摇摇头，尽管她拼命回忆，可脑子里仍旧一片空白。
　　“要不报警吧。”大佑憋了很久终于说出这句话。
　　“这种事情怎么好报警的嘛，你可真说的出口，到时候警察一定会问的更仔细，可我压根儿就没做过那些事。”雅芝内心很拒绝大佑的做法。
　　这时坐在沙发上一直没有开口的金山突然站起来，可能是医生的职业习惯使然，他对这起乌龙事件始终保持着出奇的冷静态度。
　　“不妨看看信件上的字迹嘛，或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大佑眼睛一亮，他对金山突然发表的意见很感兴趣。
　　“你是说字迹么？还真是高见，你看我们都忙糊涂了，不过具体是什么意思呢？”
　　“谈不上什么高见啦，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而已。”金山抿抿嘴显得十分谦逊道：“我这样和你说吧，一个人的笔迹受很多因素的影响，比如职业，受教育程度，写字时候的心情等等，就拿我自己来说，我是医生，有一套医疗行业惯有的书写习惯，只要稍微有经验的笔迹鉴定学家就能看的出来，至于其他也可以根据同样的思路来推断，我们仔细看看信上的笔迹，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
　　这听起来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大佑心里暗暗叫好。
　　“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大佑瞥向一旁的雅芝，眼神稍稍柔和了一点：“你手里还有其他的信件也一并拿出来吧。”
　　妹妹晴美摆着一副错愕不已的表情，这么说姐姐之前已经收到过类似的信件了，但是她没有说。
　　雅芝知道隐瞒不过，只好照着大佑说的去办。当天晚上他们简单吃过晚饭，几个人围在桌子上开了个简单的家庭会议。
　　桌上摆着四封信，大佑将信件全部摊开，单从笔迹来看，四封信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毫无疑问。
　　大佑看着金山，直呼：“这样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仅仅知道这四封信出自于同一人之手，仅此而已。至于妹夫tຊ说的通过笔迹识别嫌疑人，我总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了。”
　　金山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的将几封信摆在一起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用笔在几个字上画了横线，道：“姐夫说的倒也没错，不过这些字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写的出来，仔细看的话有点板书的味道，在我看来至少是有点书法功底的，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写两个看看。”
　　他们听完，照着金山说的各自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果然很难模仿到这么好看。
　　“写信的人或许从事某种艺术相关的职业，或者说很擅长书法……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仅供参考。”金山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真是个很重要的信息。”大佑细细回味着金山说的话，突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于是特意强调道:“等等……等等，妹夫你刚刚说嫌疑人很可能擅长书法？”
　　“只是我自己的看法而已，未必就准确。现在就要问问你们认识的熟人里有没有这一类人，然后再慢慢摸排。”
　　大佑很感激的看着金山。话说到这里，尽管雅芝还没有开口，他心里似乎已经选定好了一个嫌疑人。
　　送走晴美和金山后，大佑彷徨失措的回到家里，说实在的他现在心里简直糟糕透了，有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他很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知道真相后会失去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看着雅芝，终究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究竟是不是他？”
　　面对大佑的质问，雅芝显得手足无措：“谁？我不明白你说的。”
　　“在你认识我之前，澜江中学是不是有个美术老师追求过你，他的板书应该很好吧。”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拿出来说，要说起这个，那我也有话说，在我之前你不是也谈了好几个女朋友。还有一件事……算了我不想说了，免得又要吵架，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过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清楚。”
　　大佑脸色铁青，他显然不想争论这个事情。他现在只想搞清楚一件事情，雅芝究竟有没有背叛他，无论精神还是肉体。
　　“行了，不用说太多，该怎么做我心里自有分寸。”
　　雅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发慌，她知道大佑性子很急躁，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接下来肯定会有所行动，但他真的冤枉她了。


第5章 
　　让雅芝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但结果完全在她预料之外，如果她能未卜先知的话，那天晚上她也许就不会让大佑出去了，当然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
　　那是十一月二十一号傍晚，天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大佑差不多六点才回到家，表情看起来相当沮丧。
　　雅芝注意到他手里提了一瓶葡萄酒，不过她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她关心的是大佑为什么晚了半个小时回家，他一般还是很守时的，有情况也会提前说。
　　吃晚饭的时候，大佑拿出带回家的那瓶葡萄酒和两个酒杯。
　　“雅芝，我们喝点吧。”他突然来了一句，脸上毫无表情。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雅芝在脑海里将结婚纪念日，自己的生日，大佑的生日等等都一一排除之后，实在想不起来今天到底有什么深意值得他买红酒庆祝。
　　“瞧你说的，普普通通的一天，就是想喝点酒仅此而已，我只喝一杯，你也少喝一点儿。”他嘴上说着，酒却已经倒上了：“同事说适当的喝点葡萄酒对身体有好处，可以帮助睡眠，还能软化血管，刚好最近我们睡眠都不太好。”
　　“这倒是真的，不过你好像很少喝葡萄酒，我记得上一次还是过情人节呢。”雅芝脑海里闪过一幕幕鲜活的画面，她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
　　“你记得可真清楚，可能生活需要诗意也需要点浪漫吧。”大佑突然紧紧握住雅芝的手，道：“我平时工作实在太忙，很少有时间能陪你，家里上上下下都要你操劳，会不会某个时候你会有点恨我？或者说心里会产生寂寞感？”
　　雅芝不知道大佑是出于什么目的说出这番话来，或者说在向她暗示什么，她现在还猜不透。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从来没有抱怨过，也没有觉得你哪里不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说起陪伴都是相互的，再说我每天的工作也很忙，这你是知道的，我根本闲不下来。”
　　大佑没有说话，他将酒杯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他的脸已经滚烫的发红。
　　雅芝放下酒杯，其实他知道大佑想说什么，她只是懒得拆穿。她默默起身走到阳台，心情却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大佑的话像是在对她进行灵魂拷问，她受不了这样的方式，压抑和窒息感一齐向她涌来。
　　差不多晚上九点钟，雅芝把儿子洋洋哄睡着后走向主卧室，卧室里漆黑一片。她以为大佑已经熟睡，便没有开灯，只是悄悄摸黑移到床角，当她钻进被子里的时候竟然发现里面竟空荡荡的，大佑根本不在卧室！他去了哪里？雅芝脑海里闪出问号来。
　　这时她隐约听到阁楼上有人的声音传来，她穿上拖鞋去到楼上，阁楼的门半开着，她似乎听到大佑在和谁通电话。
　　“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来，你最好别跑！”
　　她模模糊糊的只听到这么一句，然后大佑就果断挂断了电话。雅芝飞快地跑下楼，并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至于显得那么急促，装作刚从卧室出来的样子。
　　大佑下来时情绪很是激动，他瞥见雅芝正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洋洋睡了？”
　　“嗯，刚刚睡着。”
　　“对了，我要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雅芝心里暗暗猜疑，这么晚他究竟要去哪里呢？
　　没等她开口，大佑从茶几上拿过皮卡的车钥匙，扔下一句道：“没事，在家等我，很快回来。”
　　“你晚上开车要去哪里？”她终究还是没忍住。
　　“见个朋友，小事情，你先睡吧。”
　　说完他换好鞋，匆匆忙忙跑下楼。雅芝本想嘱托两句，可大佑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哪里还睡得着，焦急的在家里踱来踱去。大佑说是去见个朋友，可为什么会怒气冲冲呢？她既疑惑又担心。等到十点半，还是不见大佑回来，她独自走到阳台往下看，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细雨打在树叶上发出丝丝的响声。
　　一个多小时了，不放心的雅芝拨通了大佑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她一瞬间慌了神，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真后悔，之前为什么没有跟过去，她生怕出了什么事，继续等下去好像也不是办法，她决定出去找他。
　　她拿好外套刚要出门，突然听到自己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认为是大佑打过来的，低头看了一眼，竟是个陌生电话。
　　“喂，请问哪位？”
　　“你好，请问是大佑先生的家人吗？”电话那头很急促。
　　“是的，我是他妻子，请问是谁，有什么事？”
　　“哦，不好意思，我是市公安局的警察，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丈夫大佑出了车祸，现场确认已经没有生命体征，请你赶快过来一趟，地址在南湖路28号。”
　　听到这些，雅芝手里的电话险些掉落下来，她脑子嗡嗡的响，无法相信眼前的事情，大佑怎么会突然出车祸的？她崩溃的大哭起来。
　　“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请你马上过来一趟，配合我们的调查。”电话那头急切地催促着。
　　“好的，我现在就过来。”
　　她颤抖地挂断电话后慌慌张张地叫了个的士，赶到现场的时候，周围已经经拉上了警戒线和交通管制牌。五六个警察正在检查着什么，其中还有一位穿着黄色卡通上衣的男子，一个警察将其叫到一旁小声谈论着什么，雅芝猜测那应该是车祸发生时的目击证人吧。
　　一辆皮卡车歪歪扭扭的倒在路边，车头被撞得严重变形，道路两旁是零碎的车部件，雅芝一眼就认出那是大佑平时常开的皮卡。
　　她忍不住冲上前号啕大哭起来，一名年轻警察过来将她扶起来。
　　“请问你是雅芝女士吗？”
　　“是的，警察先生，请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老天啊。”
　　“哎，发生这样的事真是不幸，但请你务必振作起来。”年轻警员将雅芝扶到皮卡车的座驾处，用手指了指道：“请你确认一下死者身份，是不是你丈夫？”
　　雅芝拼命的点头，泪水不听使唤的从她眼睛里滑落，由于一切来得太突然，她一时间还不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
　　“请问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车祸？”雅芝稍稍冷静后带着哭腔询问道。
　　“看现场以及法医初步判断是酒后驾驶，不过具体原因还要等详细的检测结果，请你耐心等待。”年轻警员说完，见雅芝正在想什么事情，随口问了句：“你丈夫平时tຊ有饮酒的习惯吗？”
　　“不是很多，因为他肝脏不好，所以很少喝酒的，我也时常提醒他，不过偶尔在酒场上避免不了要喝醉。”
　　年轻警员拿出纸笔详细的记录下来，接着问：“那他今晚是不是在家里喝了酒，或者说在外面？”
　　“这个……今天晚上他在家里喝了点葡萄酒，不过喝得很少，差不多一杯的样子，我猜大概有五十毫升左右。”她用手上下比划着。
　　“哦哦，大概是什么时间喝的呢？”
　　雅芝像是在回忆，道：“吃晚饭的时候，也就是六点半左右，他今天回来得比往常要稍微晚一点。”
　　“好的，这样说喝的量的确不多。”年轻警员想了想：“对了，你丈夫为什么这么晚开着皮卡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雅芝抹了抹眼泪，摇头道：“说真的，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晚上差不多九点钟，我听到他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听他的语气十分激动，他告诉我有点事情很快就回来，我就在家里耐心等待，可是等了一个多小时也没见他回来，我就有点害怕了，正准备出门找他就接到你们打来的电话。”
　　年轻警员道：“也就是说那时候你还没有出门对吗？”
　　雅芝掩饰不住的悲伤：“没有错，真不知道那个时候是谁找他，找他干什么呢？”
　　警员一边安慰她，一边道：“有些事就是出乎意料，你说的这些对我们来说很有用，我们会尽量查出真相的。”
　　“拜托你们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请随时联系我。”
　　雅芝把自己的电话留下来以便警方随时传唤。现场勘测足足用了一个多小时，看到警察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似乎他们发现了什么有用的证据。
　　将近十一点多，警察将雅芝带回警局，录好口供后，又将她送回了家。
　　“请节哀，还有你丈夫的后世需要你来打理，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年轻警察说完回头看了两眼，又钻进车子里：“对了，要保持电话通畅哦。”
　　“好的，麻烦你了。”


第6章 
　　看着疾驰而过的警车，雅芝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她的心里重复着这句话。想想洋洋还小，这个残酷的事实该怎么对他说呢？
　　雅芝的公公婆婆很快就听说了这个噩耗。她的内心饱受煎熬，她已经无力面对亲人们的指责了。
　　“我的儿子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老天怎么这么残忍。”大佑的母亲哭的撕心裂肺，眼睛很自然地落到雅芝的身上，声色俱厉道：“我早就说过，不要让大佑喝酒后开车，你怎么没有劝他，如果你放在心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只喝了一杯红酒，只有十二度，六点多喝的，我也不知道他晚上会决定出去一趟，况且那时候已经九点多，那么少的酒应该已经醒了吧，我真没想那么多，况且他那天心情不太好，我不敢扫了他的兴。”雅芝反复强调当天晚上大佑并没有喝多少酒。
　　“你不知道他的肝脏一直不好吗，对于正常人来说这点酒当然没事，可是对于他……哎，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婆婆的话针针见血，更像是在有意找茬，字里行间都暗暗指责她没有尽到妻子的义务，并武断地认为这直接导致了儿子的死。
　　“爸妈，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时候指责谁都起不到任何作用，相信警方会调查出真相的。”
　　这听起来也是一句作用不大的话，不过大佑的父母情绪渐渐冷静了下来。听到雅芝说起那天晚上大佑接到陌生电话的事情，他们也隐隐觉得大佑的死十分可疑。到底是谁会给他打的电话呢？
　　第二天，新闻媒体很快报道了此事，雅芝所在的小区里议论纷纷，包括她的单位也都传开了。她饱受争议，原因当然还是之前那几封奇怪的匿名信，很多人私底下认为是雅芝的不忠最终害死了大佑。
　　面对网络上的大片声讨她无地自容。替大佑举办丧事期间，迫于压力，她索性去公司辞了职。打算这段时间自己一个人好好静静。
　　同事林栋听说了这件事，主动联系了雅芝，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如果需要可以随时找他，对此她心底十分感激。
　　“别太在意，网络上的舆论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认识几个公司的老板，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介绍，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换个环境可以避免流言蜚语，一个女人失去了靠山是很不容易的，以后的日子还长。”
　　看着林栋发来的消息，她回了一句：“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真是非常感谢你对我的关心，但我现在没有心思工作。”
　　“没事的，随时联系我就好。”
　　“让你费心。”
　　失去爸爸的洋洋整天哭个不停，后来竟是连一句话也不愿意说。雅芝担心儿子会因此自闭，便联系了妹夫金山给他找个心理医生进行开导。
　　“真是太意外了，你一定要挺住，洋洋的事包在我身上，话说回来，这种事情放在谁身上都很难熬。”金山在电话那头拍着胸脯说。
　　“洋洋刚好是记事的年纪，我怕他心理会留下阴影，如果是这样的话后面就不太好办了。”
　　“是很头疼，不过总得慢慢来吧，这也不是着急的事情。”
　　“只能这样了，你忙，我会和你再联系。”
　　“好的。”金山刚准备挂电话，但又想起了一件事，急忙问：“对了，那个……晴美有去你那里吗？”
　　“晴美？没有来过哎，怎么，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昨天晚上我们只是拌了几句嘴，没想到她会摔门出去，到现在也没有联系我，我心里想她会不会去找你了。”
　　“哦，是这样啊，到现在为止还没见到她，会不会是去哪个公园了，我记得小时候晴美一不开心就喜欢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发呆。”
　　“可能吧，那我出去找找看。”
　　“好，她要是过来我会提前通知你，不要太担心。”
　　雅芝挂断了电话，她听出来金山的语气很沉闷。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自己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电话那头金山苦闷地坐在沙发上喝了杯威士忌。就在雅芝打电话来之前，他和晴美大吵了一架，说起来事情微不足道，就因为自己工作压力大在家里抽了一根烟，晴美突然拿起烟灰缸重重的砸到地上。
　　晴美对她抽烟这件事情很是反感，加上近几年国内肺癌患者的数量日益攀升，她对香烟更加厌恶，她认为金山是医生，应该更加关注自己的健康才是，每次她的警告金山都是表面奉承，这让她对他产生了一种信任危机，两人也经常为此吵架。
　　金山总是偷偷地抽几口解决烟瘾，然后嚼一块口香糖掩盖住烟味，他自认为高明的天衣无缝，但总是被晴美敏锐的嗅觉给识破，这让他颇为烦恼，有时候戒烟真的挺困难的对他来说。
　　今天回家的时候，晴美就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金山狡辩他没有抽，是科室里的同事抽烟，烟味飘到了他身上的缘故。
　　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晴美怎么可能会相信，她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哈一口气，结果金山的诡计立马被识破，他只好解释，说自己只是解压而已，希望她能理解一下，这样的理由晴美听了不下几十次。
　　“我还会再信你的鬼话吗？”晴美将家里的烟灰缸扔在地上，然后眼里闪出一丝轻飘飘的蔑视道：“你总是偷偷摸摸的抽烟，下次是不是想着偷个人给我看看。”
　　金山被晴美的话问住了，他实在佩服晴美的脑回路，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联想，他心里暗暗发笑，如果是这样，那每年的犯罪率就不是现在这个数字了。
　　“你这么说就有点过分了。”
　　“过分吗，那行，你抽吧，抽死我也不会管你。”说完摔门而去。
　　金山回忆着刚刚吵架的一幕，心里忍不住苦笑。他曾经幻想过结婚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但说实在的他有点后悔。
　　大佑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这是当地的风俗。雅芝一整天都在走神，她无法想象后面的生活该怎么进行下去。
　　“雅芝，请务必振作起来。”以前单位的同事林栋前来吊唁，上完香后，他将雅芝拉到一旁，又看了看周围，道：“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一下，大佑哥出事之前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
　　说实话，雅芝当时有些吃惊，她略带不安地看着林栋，道：“怎么你也这么问？”
　　“什么意思，还有别人问过你同样的问题？”
　　“当然是警察啦，他们问过我大佑当天晚上从家里出去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我能想起来的只是当时他很烦躁，仅此而已。”
　　“哦，是这样啊，我是说他之前……哎，到底该怎样说才好呢。”林栋似乎有点难言之隐tຊ，道：“有些事情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当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大佑哥的丧事办理完了，要是有时间我们见一面，我有重要的东西交给你。”
　　雅芝满脸惊讶，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第7章 
　　A市公安总局会议室里寂静无声，大屏幕上正滚动播放着命案现场采集回来的图片。
　　刑警队的队长宋安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他是这起案件的总负责人。熟悉宋安的老刑警都知道他是个实力干将，手底下也培养了一批优秀的年轻干警。
　　“你们怎么看，是事故还是他杀，谁给个意见？”他扫了一眼会议桌上的侦查人员。
　　刑警小周道：“我认为是事故的可能性比较大，法医检测的结果是醉驾，这一点毋庸置疑。”
　　其实对于这种案子归为“意外”是最好结案的，可以为他们省去很多麻烦，在宋安接手A市公安总局局长之前，他的前一任就是这么干的，因此落下很多冤假错案。他一上任就立了个下马威，但凡命案必须严格按照程序办事，不可武断，一切要用事实证据来说话。
　　“还有呢，都发表一下意见。”
　　另一个年长的刑警道：“现场留下很多可疑的证据，我一点点来分析。首先案发时间在夜里九点多，根据死者妻子的描述，当晚在家中她听到死者在和某人通了电话，然后死者出门，说是去见个朋友，两人为什么会约到南湖路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见面呢？”
　　“再者，在死者的车内发现了一把自动气枪，气枪可是违禁品哪，先不说这把气枪的来源，死者出门会见朋友为什么身上会带有凶器？他是什么时候开的枪？”
　　老宋仔细的在纸上做笔记，抬头道：“所以说这个“朋友”很特殊啊！”
　　年长的刑警喝了口水，继续道：“小周刚刚提到了酒驾，死者生前确实饮了酒，她妻子雅芝说当晚六点半左右他只喝了一杯葡萄酒，按理说到九点多酒精基本已经吸收，但法医检测的结果是酒精含量超标，那么问题来了，死者是不是出门后先去见了某个人，或者说在别的地方又喝了酒呢，在这之后他才驾驶车辆驶进南湖路的。如果他已经见了朋友，为何还要开车去那么偏僻的地方，那不是他回家的路。”
　　听到老刑警的分析，小周挠挠头无可辩驳。队长宋安微微一笑，眼睛落到会议室右排的最后一个座次，那里没有人。
　　“方圆呢？”
　　刑警小周道：“他去现场了，还没回来。”
　　“这个时候我很想听听他的意见。”
　　提起方圆大家都有话说，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局里的骨干力量了，曾经破获过很多起悬案，在A市很有名气，不仅是刑侦方面的青年专家，对犯罪心理学也颇有研究。
　　宋安他们讨论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达成一致意见。这个时候方圆刚好从案发现场赶了回来。他径直走进会议厅，看大家还没有走，便长话短说：“这件案子我认为不急着定性，虽然被害人属于醉驾引发了车祸，但是不能排除凶手利用车祸制造假象。”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方圆，眼里有疑惑，也有兴奋。他们都知道，从这位高材生嘴里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有根据的。只是方圆性子直来直去，经常无意间泼同事的冷水，这一点有些人看在眼里颇有几分不满。要不是他本事过硬，别说局里的老同志，就是刚来的小同志他也吃不住。
　　宋安倒满是期待地看了眼方圆，道：“快说说吧，我们都等着呢。”
　　“刚刚我又去了趟现场，发现死者遇难的那一段路很有特点，前后两公里范围内都没有路灯，路基的上方是一座高架桥，每天晚上九点二十五分左右会有一列从A市开往S市的高铁，列车经过时声音很大，那个时候高架桥下面无论什么声音都会被掩盖掉。最为关键的一点，出事地段竟然没有监控，再往前就是城郊地带，那里人流更加稀少。”
　　宋平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事先蹲点，故意将死者引至南湖路？”
　　方圆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如果某个地方没有监控，也就相当于制造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对吧，加上晚上车流量极少，这时候作案的话是不是对凶手非常有利。虽然被害人身上的伤痕更像是车祸造成的，但不能完全排除凶手在杀害死者后再伪装车祸现场。”
　　宋平思考了一会儿道：“这么说只有一段路没有监控，那我们可以调取其他监控的内容，只要是当天同时段进出该路段的车辆和行人都要排查，这应该不困难吧。”
　　方圆当然明白老宋的意思：“话是这样没错啦，只是这样一来工作量就太大了，还有一点，我观察了出事路段的地形，盲区路段左侧旁是个公园，如果说作案人从公园方向进入盲区，然后再藏在公园内，特意避开作案时间点后再从公园离开，这样就构成非常完美的犯罪了。这样一来我们排查进出车辆很可能会吃个闭门羹。”
　　“不管怎样都要试一试，这样吧，这个任务就交给小周吧。方圆，你接着往下说。”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凶手压根儿就不在现场，凶手完全利用了被害人醉酒驾驶，让车祸“这种”不可控事件代替凶手实现了谋杀，如果这种推论成立，那凶手就属于间接谋杀，但是这种情况比较复杂，即使抓到嫌疑人，量刑却不会太重。”
　　宋安再次点点头，他对方圆的分析持肯定态度。
　　“还有，受害人出门之前接了一通电话，现在要弄清楚电话是谁打进去的，打电话的人和死者是什么关系，我觉得一切都要从这里开始。”方圆站起身，将翻页笔点到屏幕上，道：“在死者身上我们也的确发现了一部电话，只要通话记录没有被删除，我们就能获取想要的号码。”
　　“好，那就这么办，都行动起来吧。”宋平吩咐完之后，大家都各自忙活去了。
　　电话号码很容易就查出来了，是个本地号码，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零三分，结束通话时间是九点零七分，通话时间只有短短的四分钟，但这四分钟尤为关键。
　　方圆希望这个号码是在2013年以后办理的，因为那时候全国范围已经完全实行了实名制政策，如果号码户主是13年以前办理的号码，在获取信息的时候就相对有点困难。
　　他匆忙赶到A市最大的通讯营业厅，将手机号码抄给专柜人员，号码户主的信息很快就被查出来了。
　　号码户主是A市某电子公司的年轻女员工，家住在市三环外一处叫作华邦的公寓内，位置不算太偏僻，很容易找到。
　　方圆穿着便服来到公寓附近，他发现这里的环境很好，远离闹市区，公寓内的绿化做得也不错。这里的住户绝大多数都是刚刚工作的大学毕业生，不过也能想得通，现在的年轻人对生活质量的需求明显高于父母那一辈。
　　他走到门卫的岗亭处，门卫老大爷戴着老花眼镜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报纸。
　　“您好，向您打听个人可以吗？”
　　老大爷抬起头，将眼镜片向下一拨，道：“你是什么人，找谁？”
　　“我是警察，想问一下小区内有没有哪个户主叫杜兰兰的，如果有，住在哪一户？”方圆将证件掏出来给他看后，道：“帮我查查看。”
　　看到证件后老大爷惊了一下，将眼镜扶正，复看了看眼前站着的年轻人，从抽屉里拿出登记簿仔细看了看，道：“在3栋303室。”


第8章 
　　方圆并没有直接去3栋公寓，他想着现在时间还早，杜兰兰可能还在上班，他决定先在附近转转。
　　下午五点半过后，公寓内的人流渐渐多了起来。他已经提前在3栋303室外面的走廊处等着了。等了二十来分钟，他看到有个女人打开了303的房门，他径直走了过去。
　　“喂，那个请等一下。”他喊道。
　　女人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四周，除了方圆没有别人，她才淡淡道：“请问是在叫我吗？”
　　“是的，请问您是叫杜兰兰吗？”
　　“没错，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市公安总局的警察，我叫方圆，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他说着亮出随身携带的警牌。
　　杜兰兰满脸困惑，警察怎么会找她的？心里虽这么说，表面上仍旧很客气道：“是这样啊，你想问什么，进来说吧。”
　　她打开门，换了双拖鞋，又给方圆拿了个鞋套。
　　“不好意思，那就打扰了。”方圆瞄了一眼公寓内的布局，道：“这种公寓看起来很温馨呢。”
　　“我倒是想换个大房子呢，谁知道这两年房价会突然涨得这么快，早知道这样几年前就tຊ应该买房子的，现在很多年轻人都买不起房子了呢，想想真是头疼。”杜兰兰很健谈，她给方圆倒了杯水，不卑不亢道：“对了，方警官，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早上的新闻，昨天在市区南湖路发现一起命案，我们在死者的身上发现了一部手机，上面有你和死者的通话记录，所以我想问问……”
　　杜兰兰错愕不已地望着方圆，道：“我的电话？怎么可能？”
　　“确有其事，我特意去营业厅核实过，不然我也不会找到你，没办法，为了破案实在是冒昧了。”尽管他这么做完全合乎程序，他还是略有歉意道：“我想有必要告诉你死者的身份，他叫大佑，请问你们之前认识吗？”
　　“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更别说认识了。”杜兰兰斩钉截铁，眼神坚定，看起来不像说谎的样子。
　　“那就奇怪了。”方圆稍稍斟酌了一会儿，道：“介意给我看一下你最近的通话记录吗？”
　　杜兰兰相当配合，可能是为了极力洗脱自己的嫌疑吧，她很快从日常的背包里掏出手机，解开密码，打开通讯记录后才递给方圆：“我没有删除通话记录的习惯，所有的记录都在上面了。”
　　“哦，那实在太好了，你不要太过于介意，你知道的，有时候查案就是很繁琐，这只是必要的程序而已。”方圆说着接过手机，果然看到一条九点零三分的通话记录，这条记录和大佑手机上的一模一样。他眼神一亮，指了指，道：“就是这条！”
　　方圆注意到这个号码是用红色标记的，这是陌生号码常用的标注方式，说明杜兰兰没有保存过这个号码。
　　“我想起来了，就在昨天晚上吧，差不多九点多的样子，我下夜班回来在一家炸鸡店吃过夜宵，期间有个人向我借了一次电话，可能是他打过去的。”
　　方圆眼前一亮，道：“这么说你不认识那个人啰？”
　　“不认识，当时他也在炸鸡店，但是没有点餐，店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中途说想打个电话，但自己的电话没有带，于是问我可不可以借他用一下，我没多想就借给他了。”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长相嘛……等等，我好像没怎么看清。”
　　“没看清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看清，不对，是根本没看见，因为那天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戴着黑色墨镜。”杜兰兰回想起来有些不解：“其实我也搞不太懂，昨天晚上不算太冷，他戴着围巾，脖子和脸都捂起来了，感觉像是生了病似的。”
　　屋子里有点燥热热，杜兰兰打开窗户，顺便提了一句道：“不过炸鸡店里应该有监控吧。”
　　“那是肯定的啦，不过如果能得到当事人提供的信息可能会更可靠。”方圆擦了擦鼻头的汗，就杜兰兰提供的信息来看，她口中的那个人十分可疑。
　　“那家炸鸡店的具体地址在哪里？”
　　“在河滨路和南湖路交叉口往东方向，我经常下夜班后从那里路过，所以很熟悉。”
　　“这么说距离南湖路高架桥不算太远啰。”
　　“是不远，差不多五六百米的样子吧，就算步行也只要五六分钟。”
　　“好的，抱歉打扰你这么久。”方圆在心里盘算着，然后起身出去，又回过头来：“如果你不忙，麻烦去警局录个口供，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没有问题，我会抽空去。”
　　杜兰兰说的炸鸡店并不难找，因为在那个路段仅有一家。方圆进去的时候正是营业的高峰期，他索性也点了一份。等了二十多分钟左右，有个服务员将餐盘端了过来。
　　方圆喝了口可乐又等了半个小时，店里的人已经不多了，他起身朝柜台走去。
　　柜台前是个体态稍肥胖的中年女人，她看了眼方圆：“请问结账吗？”
　　“是的。”方圆打开支付码，付完了款，他亮出警牌，道：“有个事情想要咨询一下。”
　　中年女人迟疑了一会儿，警察的突然到访让她有些不安。
　　“啊，您请说。”她的态度突然变得拘谨起来。
　　“我想调一下店里的监控，昨天夜里九点二十分左右。”方圆言简意赅。
　　“这没问题。”中年女人打开后台，略带疑问道：“冒昧问一句，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哦，昨天晚上发生一起命案，追查到一名嫌疑人到访过贵店。”
　　“啊？竟然发生这样的事。”
　　提到命案，中年女人立马变得紧张起来。她赶紧调出当晚的监控，道：“都在这里了，您慢慢看。”
　　“好，你放慢速度，最好一桢一桢的播放给我看。”方圆小心地吩咐着，不敢错漏一个细节。
　　画面中确实有个奇怪的男人，现在说是男人可能还为时尚早，正如杜兰兰所说的那样，这个人做了充分的伪装，方圆之所以说这是个男人完全是从个头上做出的判断。
　　“九点15分到九点25分的记录我想拷贝一下带走，麻烦了。”
　　“好的，您请便。”中年女人很配合，她可不想这种事情摊到自己的身上。
　　方圆拿出随身携带的U盘，将资料拷进去之后，一看时间不早了，就离开了炸鸡店。
　　今天一上午雅芝都在家里，大佑的突然离世让她难过不已。不过和警方的观点差不多，她不认为这是只是一起简单的事故，她又想到那些还没有处理的信，心乱如麻。
　　“该不会是他吧。”
　　她想起一个人，准确地说她之前就想到了，因为匿名信的事情她还特意在电话里潜移默化的咨询过他。不管怎么样，她决定要做点什么。
　　她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上面显示“查先生”，也就是她之前工作单位的领导，丰都银行的行长。
　　焦急地等待，那边终于有人接了电话。
　　“查行长，您在忙吗，那个……我是雅芝。”
　　以前她在上班的时候都是直称呼他为行长，因为辞职的缘故，加了姓氏更显得尊重，当然也为了撇清某种让人心生疑惑的关系。事实上他们只是上下级关系，至于雅芝这么猜测，完全是一厢情愿。因为一件小事，她曾经怀疑查行长或许对她有点意思。
　　那是去年元旦。公司给员工发福利卡的时候，雅芝私底下收到一份额外的礼物，是一盒名贵香水，她拆开看的时候上面写着:
　　雅芝小姐 收。
　　她几乎一眼就认出上面的笔迹，因为工作原因，她经常会找查行长签字，所以脑海里印象相当深刻。后来但凡是节假日，她都会收到一份礼物，她不敢百分百确定是查行长送的，心里却多留了一个心眼。
　　“是我，你最近怎么样，哎，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真希望你快点走出来，别太难过。”
　　查行长清了清嗓子，剧烈地咳嗽起来，雅芝猜出来他肯定抽了烟。
　　“拖您的福，还过得去。”她可真想说一句最近糟糕透了，终究觉得不方便。她鼓起勇气道：“请问您有没有空，我想约您吃个饭。”
　　“我一直都有空啊，那今天晚上吧，我去接你。”
　　“好，那就在老地方见面。”
　　查行长是个会享受的人，挑的西图澜娅餐厅也非常高档，雅芝坐在位置上有些局促不安。屋里的灯光有些暧昧地打在两人脸上，雅芝先开口：“该吃点什么好呢？”
　　“这个应该我来问你才对。”查行长盯着雅芝略带憔悴的脸庞，道：“需要帮助吗？你找我该不会还是因为匿名信的事吧，我记得你之前好像问过我。”
　　“无论你怎么想，但信上确实提到了我们两个，我现在心很乱。”雅芝神情涣散，即便是精心补了妆，仍然很难掩饰自然流露的那份憔悴，接二连三的事情确实把她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不太好过。”查行长晃了晃酒杯又放下，道：“单位上下都传开了，虽然当着我的面他们还算老实，谁晓得他们下班后或者喝醉了酒会说些什么，其实不用说我都知道，谁都干过背后说人坏话的事，就算没有也或多或少参与过，这在成人世界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查行长烦恼地叹了口气，道：“最可怕的是我家里那位，也以为我和你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三天两头的查我的手机，尽管我解释说我们只是纯粹工作上的关系，可有谁信呢？一个人说没人当回事，十个人说就会引起别人注意，倘若一百个人说呢，那假的也变成真的了。”
　　雅芝的烦恼大抵如此，想当初她就是这么和大佑解释的。她不知道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不过她隐隐觉得大佑的死和那些匿名信脱不了干系。
　　可能是心里烦闷，查行长喝了不少酒，离开西图澜娅餐厅的时候他略显醉态。
　　“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一切，不过很不幸连tຊ累到您。”雅芝不知道酝酿了多久才说出这句话，看着查行长钻进车子里的背影：“以后我们还是尽量不要见面了，被人误解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查行长握着方向盘，车子还没有开，他习惯的点上一根烟：“对我来说没那么严重，清者自清，掉入别人的陷阱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当然，这件事情我会一直留意。”
　　“那真是最好不过了，对了，最近行里的业绩怎么样？”雅芝当然只是随口这么一问。
　　“一如既往的忙，和你在的那会儿也差不多。”查行长叹了口气，指头弹去烟灰，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辞职的，这样只会让其他人看笑话罢了。”
　　“嗨，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啦，走一步算一步吧。”雅芝转了转眼珠子，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试探地问：“这么说您最近应该很忙才对啰，那岂不是没时间好好休息。”
　　“是啊，忙点好。不过还好有林栋在，他做事麻利，我很放心。”
　　“林经理能力的确很强。”雅芝象征性的夸赞两句，又饶有趣味的问道：“对了，十月二十一号晚上你应该在家吧。”
　　“那天公司有事，不过八点钟就回来了，就这还被老婆骂了一顿，说我回来晚了。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查行长不明所以。
　　“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想当面请教的，结果没打通您的电话。”雅芝尽量掩饰住心里的不安。可是撒谎本不是她的强项，他真怕查行长当面看出什么端倪。
　　“是吗，那倒奇怪了，可能我正在忙事情吧。”
　　雅芝心里想“也许吧”，之后两人就没再继续聊下去，十多分钟后查行长叫的代驾司机赶了过来，他摇下车窗，吐了口烟雾，道：“那就改天再见，有什么事记得打我电话。”
　　雅芝点头致意，看着疾驰而过的汽车，她陷入了沉思。


第9章 
　　雅芝回到小区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她不太习惯走夜路，所以步子比平时要快一些，走到自家单元楼下的电梯口时，后面突然有个人叫住了她，正是方圆。
　　“不好意思，是雅芝女士吧。”方圆走上前，看到她的相貌时才最终确认。
　　雅芝扭过头，她对方圆还有点印象，那天在大佑案发现场她们曾有过一面之缘。不过说实在的，方圆的突然到来，她心里还是略略惊讶了一下。
　　“雅芝女士，有几日不见了。”方圆的开场白一向简略。
　　他闻到雅芝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酒味，还有脸上颇有几分夸张的妆容，很难不让他产生某种特殊的联想。
　　雅芝心里当然知道方圆的来意，微微点头致意：“方警官，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咨询，楼上坐坐吧。冒昧的问一句，我丈夫的案子你们进展的如何了，我这几天吃不好也睡不好，希望能早点破案，不然我心里一直不安宁。”
　　“正在侦查中，请务必相信我们。”方圆跟着雅芝走进了电梯。上一秒他还在思考这样进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妥，正因为自己是公职人员，所以进出独居女人的家中更要小心才是。
　　“您有什么想问的，我一定会知无不言。”转眼间来到三楼，雅芝开门进去，打开客厅的灯，屋子里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
　　方圆走进屋子的时候闻到一股怪味，准确的说是一股臭味，他醒了醒鼻子，看到雅芝走到客厅，原来是个打开没有吃完的榴莲，她捂着鼻子提起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道：“不好意思，上次妹妹来家里送来的，她很爱吃，孩子也喜欢吃，气味真是不太好闻。”
　　“哈哈，很正常啦，有气味的食物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我也不太喜欢吃榴莲。”
　　“我很讨厌，可孩子喜欢吃，真没办法。”
　　她径直走到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递过去：“不好意思方警官，家里没烧热水，喝这个可以吗？”
　　“谢谢，不用这么客气。”方圆摆摆手，直切主题：“雅芝女士，你丈夫在出事的那天喝的是什么牌子的葡萄酒，说实话我也挺爱葡萄酒的。”
　　他说这句话并不是想知道葡萄酒的牌子，而是想看看雅芝当天有没有说谎。
　　“这个啊……我倒真没太注意，可能是个杂牌子，他本来就不太爱喝酒的。”她突然看向酒柜子，想起了什么，径直走过去从第二层取出一个开封的酒瓶子，道：“就是这个。”
　　方圆接过去看了看，果然是个杂牌子的红酒，连商标都没听说过。葡萄酒的瓶子里还剩下三分之二的酒没有喝完，不过他想葡萄酒的保质期毕竟有限，如果打开后不喝完就会发酵变酸，后面就没办法再喝了，这是常识，方圆也不知道雅芝怎么没有把剩下的酒倒掉。
　　“你这个酒可真是醒过头啦。”方圆开了个玩笑，顺便提了个要求：“方便的话，这酒我能带走吗？”
　　雅芝一开始还在想方圆是不是和她开玩笑的，但很快他就想到方圆这么做的目的，果然侦查人员的警惕性都很高。
　　“当然没问题啦，不过下次如果有机会我送您一瓶新的。”雅芝假装自己完全没有猜透方圆的意图，随后将红酒装好。
　　方圆注视着诺大的客厅，他看到电视柜上摆着几个儿童玩具，不由道：“怎么，孩子不在家吗？”
　　“姥姥给接走了，他们一家都很强势，现在我和孩子见一面都不容易。”雅芝摇摇头诉说着心里的苦恼。
　　方圆心里默然，正如大多人的苦恼一般，婆媳关系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对于失去儿子的婆婆来说，无论儿媳妇平时做的多么出色，也不管在外人眼里是多么贤惠，只要做了一件错事，都是容易招到记恨的。
　　“有件事情我仍然想不通，虽然你在局里录过口供，我还是想进一步证实一下。”方圆的思绪很快又回到现实：“你丈夫出事的晚上是被一个电话约出去的，在这之前他有向你透露过要见什么人吗？”
　　“没有，应该是临时起意吧。”
　　“他出去的时候情绪怎么样，看起来很正常还是和平时不太一样？”
　　雅芝沉默了一会儿，仅仅只有半分钟的停顿，方圆意识到她脑子里一定在想什么事情。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嗯……他看起来有点气愤，据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不是有什么必要的事情，那么晚他大可不必出去的，我说的是譬如和朋友出去吃饭啦或者唱歌啦等等诸如此类。”
　　“等等，你说他当时很气愤对吧，是有什么事影响到他了吗，或者说是某个人，一个人的情绪突然变得糟糕总之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雅芝真是佩服方圆的思考能力，要真说有什么事影响到了大佑，说起来也只有一件事情，她心知肚明，她也并不是不想说，但这种事情作为当事人的她要怎么说的出口呢，毕竟关于一个女人的名节和声誉。
　　看着默不作声的雅芝，方圆觉得自己猜对了一部分，他干脆一鼓作气：“请问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如果你不想说可以想清楚后再告诉我，不过为了能尽快抓到凶手，还是希望你能坦白相告，除非你不想我们尽快破案，我想你不会这么认为吧。”
　　雅芝浑身颤栗，她注视着方圆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从信任到开始戒备。她想了一会儿，决定豁出去了，反正自己毫无头绪，说不定警方能解答她心中的困惑呢。
　　她略微振作，抬头看着方圆，沉闷的叹了口气：“不久前，的确是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啦，说实在的，正如方警官心里预料的一样，我本来并不想说，不过如果你们能帮助我，我想说出来也无妨了。”
　　方圆眼睛一亮：“奇怪的事？请问是什么事呢，当然，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们也一定会尽力的。”
　　“请您稍等一会儿。”她说完站起身朝阁楼走去。
　　方圆抬头看了一眼，阁楼就在他的左手边，从一个楼梯上去，看起来那里是用来摆放杂物的。
　　雅芝没有让方圆等得太久，下楼的时候她的手里多了个针织袋，她从里面拿出四封信。
　　“方警官，就是这些东西困扰了我好久，我已经好多天没有睡过安稳觉了。”她说着将信取出放在茶几上。
　　方圆打量着眼前的信件，起初他也觉得奇怪，这几封信上都没有寄件人，看样子应该是匿名信了。
　　“什么时候收到这些信的呢？”他拿起一封信随口问道。
　　“就在最近的两个月，时间间隔不算太长，最近的一次是在十一月十七号。”
　　“十一月十七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和你丈夫出事，中间仅仅隔了四天。”方圆脑海里罗列出最有可能的结果，迟疑了一会儿，他定定地道：“我注意到前几封信的收件人都是您的名字对吧，其中有一封信的收件tຊ人是个叫晴美的人，听名字应该是个女生吧，请问您认识吗？”
　　“哦，晴美是我妹妹。”
　　“亲妹妹吗？”
　　“是的，其实不止我妹妹，我曾经怀疑我们小区的很多人都收到了类似的信件。”雅芝和方圆谈起小区居民对自己的态度时后背不禁发凉：“只不过只有我妹妹最后将信拿给我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将信以匿名的方式寄给了很多人，而信上写的内容却是关于您的？”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这只是您的猜测吧，你有没有询问过他们关于信件的事情呢。”
　　“这个倒没有，这信上杜撰了很多子虚乌有的事情，我……实在不好意思去问。”
　　“这可真是件可恶的事情啊。”方圆同情地点点头，他注视着信里的内容，轻咳了一声，道：“你丈夫看过信的内容吗？”
　　雅芝眼睑微微下垂，略带苦闷道：“不瞒你说，就是因为他看到了信里面的内容，所以才和我有了矛盾。”
　　方圆心里也清楚，对于这种带有人身攻击的信件，不论是真是假，作为当事人的丈夫看到心里难免会想入非非，这也是人之常情吧。难道他的死和这些信件有关？
　　他思考之余，雅芝突然问道：“方警官见多识广，不知道能不能通过笔痕判断书写人的身份呢？”
　　“有时候确实可以，不过也不一定十分准确啦。”他稍稍坐直了身子，眼睛里布满疑惑：“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的，还是说您专门研究过信件的笔迹？”
　　“也算不上研究啦，其实是我妹夫给我的建议。”她毫无保留的将那天家庭会议的场景说了出来：“只是突然想起来，所以想确认一下，我想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这类的刑侦技术应该也很成熟了吧。”
　　“原来是这样啊，请问你妹夫是做什么职业的呢？”
　　“他是名外科医生，那天晚上我们一起讨论过信件的内容，当然也包括他说的笔迹问题。”
　　“那么最终讨论出什么结果没有。”
　　“我妹夫告诉我不同职业的人有不同的书写习惯，有时候通过笔迹可以看出来这个人从事的职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没说错，的确有一门学问叫痕迹检验学，不过这都是专业技术，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方圆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随即问道:“那对于笔迹这件事情，你心里有没有可供筛选的答案呢？我说的是第一直觉，是不是你认识的某个人？”
　　雅芝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过滤什么重要的信息，她短暂的低了一下头，随后吞吞吐吐道：“这个嘛……暂时还真是没有想起来呢，我想需要一点时间排除吧。”
　　方圆注视着雅芝微弱的表情变化。她刚刚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眉毛有些刻意地往下挑，眼睛故意撇向一方又很快正视自己，这是撒谎的常用招式。他在心里多留了个心眼。
　　“非常感谢您提供的线索，这几封信我想带走，我想请教局里有经验的笔迹学专家帮忙辨认，希望能有所进展。”
　　“好，劳您费心了，期待您的好消息。”
　　“哦，冒昧问一句，你妹夫在哪家医院任职，方便的话能不能提供一下你妹夫的家庭住址？”
　　雅芝低头又复看了一眼方圆，道：“市人民医院急诊科，家庭地址嘛……海澜府28栋二单元103。
　　“有劳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保持电话通畅哦。”方圆微笑着提醒。


第10章 
　　回到局里，方圆匆忙拿着信件和半瓶葡萄酒赶去了鉴定中心。
　　“苏眉，现在有空吗？”他推开门，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子正在显微镜下观察着什么。
　　苏眉和方圆一样，高学历，高颜值，是局里外聘的痕迹学专家和青年法医，也算是方圆的老搭档了。
　　“有事说事。”苏眉头也不回，继续着她手里的工作。
　　“苏大美女真是忘我啊。”方圆绕到她身后，将手里的信和酒瓶子放在桌上，道：“帮我瞅瞅。”
　　苏眉瞥了一眼，调侃道：“呦，什么情况，这是要请我吃烛光晚餐哪。”
　　“行啊，晚上有时间我请你，不过现在你得把时间腾给我。”方圆很认真地看着苏眉。
　　“难得啊，说吧，什么事？”
　　“帮我分析分析这几封信的笔迹，顺便帮我检查一下这红酒。”
　　“私事还是公事？”
　　“当然是公事了，我可没让你帮我干多少私活吧。”
　　“因为前两天的案子？”
　　“是哦，老大让我侦办，刚刚接手呢，不太好办啊。”方圆咧了咧嘴：“辛苦了苏大美女，晚上老地方见，我请客。”
　　走出鉴定中心，他接到队长宋安的电话，让他去会议室里一趟。
　　“你来得正好，我让大家把这两天的工作汇报一下，你也听听，帮忙分析分析。”宋安环顾四周：“就从小周开始吧。”
　　“好，那就我先说。”小周指了指大屏，在播放了几条监控视频后，他汇报道：“我查看了案发附近的监控，在同时间盲区路段没有发现可疑车辆和行人，后来我们查看了两侧公园的出入口，我们通过进出人流排查，有了重要发现，有一名可疑人员并没有从入口进入公园，却在十一月二十二号上午九点零三分从公园北边的路口出来，此人或有重大作案嫌疑，遗憾的是监控拍的不是很清楚，我特别打印了照片，不知道能不能有技术专家还原出来。”
　　宋安点了根烟，道：“好啊，那证明方圆之前的推断是对的，有人提前埋伏在作案地点，作案成功后凶手藏进公园内，直到第二天才混进人群中出来，这是一条很关键的线索，要继续查下去。”
　　方圆听到有照片，心里突然一惊，从小周手里一把夺过，虽然照片的分辨率不高，不过他还是能从轮廓中看出个大概。
　　“怎么了方圆，有什么发现吗？”
　　“这张照片上的人很有可能是嫌疑人。之前我从死者手机中发现一个陌生电话，去营业厅查询找到了电话的主人，我找到了她的居住地址，经过询问，当天晚上在一家炸鸡店里，有个陌生人借用了她的电话。顺着这条线索，我赶到炸鸡店调取了监控，发现监控里有个打扮奇怪的人确实问一个女孩要了电话，这个人和小周提供的照片十分相似，视频我特意拷贝回来了，你们看大频幕。”
　　方圆插上U盘，点开监控视频，短短三分半的时间，大家看得很清楚，画面中的人的确和照片很相似。
　　“现在麻烦的是，仅仅锁定了嫌疑人还不够，他从炸鸡店出来后又去了哪里？不得不说嫌疑人反侦察能力很强，从借用别人的电话就能看得出来。”
　　这个问题方圆早就想过了，不过他觉得还有机会。电话号码是个重要的突破口，嫌疑人虽然是借用别人的电话，不过既然他知道死者的电话号码，至少认为他很可能是死者的熟人，这样排查的范围就能进一步缩小。
　　刑警老杨道：“其实我有个问题，也算是老生常谈了，如果说这起案子是谋杀，那么凶手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了解作案动机可能对案子进展有很大帮助。”
　　方圆点点头表示认同：“先推测作案动机再寻找证据这也算是一条路径吧，只是我们掌握的线索很有限，要想有突破口，我想还得从被害人的社会关系入手，电话号码很关键，你们不觉得这是熟人作案吗？”
　　宋安弹了弹烟灰，又猛吸一口道：“我懂，嫌疑人恐怕没有想到这一点，他虽然没有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但确给我们提供了方向。”
　　“是这样，不过仍然很难，只有拿出实质性的证据才行。”
　　宋安微笑的点点头，经过这次的讨论，案子的主体方向算是定了。方圆做完总结发言后便开车去了市区一家西餐店，他看了看手机，算着时间也到饭点了。
　　苏眉是将近八点才过去的，这一次她没有爽约。方圆开了瓶红酒，点了两份牛排。
　　“挺准时啊你。”苏眉看了眼方圆：“怎么，出门也不记得收拾一下自己。”
　　“早就习惯了，我向来怎么舒服怎么穿。”方圆难得看到苏眉穿长裙子，和实验室里的她完全不一样，他想着人家精心打扮了这么久，心里总想别人夸奖两句的吧。他打量了一会儿收回目光：“裙子不错！”
　　“你这个人眼里只有裙子吗？”
　　“那我说错话了，人……更不错。”方圆尴尬地捋了捋头发，道：“对了，结果怎么样啊？”
　　“这么心急啊，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苏眉喝了口酒，仿佛看穿了方圆的内心，浅笑道：“红酒里没有药物成分，你多虑了方大警官。”
　　“这样啊，看来是我想多了。”
　　“你是怀疑红酒里有类似催眠的药物吗？”
　　“没错，我是这样想过tຊ，按理说死者三个小时前喝的红酒，酒精度数并不高，而且喝的量很少，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已经代谢完了，当然不排除死者确实肝脏功能不好，这样酒精代谢的时间会延长，我听他妻子说过这件事。”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引起车祸的原因太多，除了当事人之外，还有可能是其他外部因素，比如天气，路况，其实很复杂。”
　　方圆点点头表示赞许。案发时间是晚上九点多，案发地点又很偏僻，周围照明设备都比较捡漏，驾驶人的视野会有一定的限制。
　　“其实就算是药物作用，未必一定在红酒内吧，我的意思是死者在喝酒之前或者之后的某个时间点有没有口服过什么药物呢，或者说药物放在杯子里。”
　　“哈哈，法医的眼光就是敏锐。不过现在没办法尸检了。”
　　苏眉点了点头，她举起酒杯和方圆碰了一下杯，道：“还有，你让我辨识信件上的笔迹，说实话我觉得很难，写字的人心理素质很好，至于说通过字迹去判断写信人的职业，我认为没有太大的辨识度，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有些偏执和谨慎。”
　　“其实我也知道很难。其实之前有个人给出了一个判断，他认为写信人或许是个艺术家或者从事教育事业的人。”
　　苏眉的眼睛颤动了一会儿，很感兴趣的问道：“是谁？”
　　“一名外科医生，是死者的妹夫。”
　　“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来呢，难道他辅修过痕迹学？我记得国内部分医学院校会开设法医学。”苏眉很是不解。
　　“不会吧，我的意思是说一个人哪有那么旺盛的精力啊，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可真是个学霸。我想我得去拜访一下他问问清楚比较好。”
　　时间来到九点钟，方圆将苏眉送回局里，然后驱车来到市人民医院，他记得雅芝曾透露他妹夫金山就在这家医院上班。本来他打算直接去他的住处走察一番，不过考虑到医生职业的特殊性，他决定还是在医院“守株待兔”比较稳妥。
　　可能运气好，他从医院急诊大厅的护士那里得知，金山刚刚结束一台急诊手术，现在正在换衣室。他去吸烟室抽了一根烟，又返回到长廊上等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看到一个青年人拎着包朝门口走来，方圆径直走过去，从一旁护士的眼神中他知道这就是金山。
　　“你好，请问是金医生吗？”
　　金山略显疲惫的看了眼方圆，有些不耐烦道：“额，我是，不过我已经下班了，有事请找值班医生。”
　　方圆心里苦笑，道：“我不是病人，只不过有件事情想要咨询你一下，那个，大佑你知道吧。”
　　金山扶了扶眼镜，敏锐的他很快知道眼前的方圆是个便衣。
　　“额，没错，他是我姐夫，这里不方便说话，这样吧，去附近的茶吧，咱们边喝边说。”


第11章 
　　茶吧很安静。金山点了两杯绿茶，递给方圆一杯，道：“我习惯下班后喝点绿茶，解乏提神！其实我想警局里平时应该也很忙吧，刚好来一杯，效果不错哦。哎，话说回来，服务行业真可是难做啊。”
　　方圆愣了一下，他早听说医生的冷静是出了名的，但没想到观察力也如此惊人。
　　“金医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圆，市公安局的警员。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就不废话了，金医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金山吹散茶水的热气，喝了一小口，道：“我猜是因为信件的笔迹？哈哈，这也只是我一时的推测啦，有时候人总是会无端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在你们面前那是班门弄斧了。”
　　“金医生谦虚啦，关于笔迹嘛，你的想法的确很有建设性，也为我们指明了一条方向。”方圆摸着滚烫的茶杯，无心喝茶，他几乎是审视一般的看着金山，道：“你觉得你妹夫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别介意，我只是随口问问。”
　　金山放下茶杯，道：“我觉得他是个很成功的人吧，这不是什么客套话，毕竟他那么年轻就事业有为。”
　　“没错啦，像他这个年纪能把一家公司经营得这么好的确是很有能力的，除了工作上的，我还想问问他生活上的，你觉得他平时为人怎么样，就你观察而言。”
　　金山微微一笑道：“这个啊……我妹夫这个人性格很平和，不过他有时候也还蛮固执的，固执的时候总给人不近人情的味道，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感受啦，也不知道他们公司的员工之前是怎么看待他这个上司的。”
　　方圆掐住话柄，道：“金医生之所以这么说，我想肯定是有什么事让你联想到这些，不妨聊聊吧。”
　　金山顿了顿，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有时候我们家庭聚餐，他总是习惯性地打断我们的讨论，并试图让我们接受他的观点，他经常引以为豪。”
　　“呵呵，有这样的事，可能有的人天生自信吧。”方圆微微一笑，道：“大佑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
　　“额……这个嘛倒不是特别清楚，不过也有可能啦，在工作上谁都会遇到一两个看自己不顺眼的人，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啦，比如我自己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病人，有的人可不那么好说话。方警官恐怕也经历过这样的事吧，有时候真是让人感到莫名其妙啊，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金山仿佛是感同身受一般叹了口气。
　　方圆笑了笑，心里暗暗在想这个金医生还是个心理专家呢。
　　“哈哈，这样的事还真是不少见，有时候真是头大。”他抿了一口茶，味道有点苦，他不是很喜欢，于是只喝了一小口，眼前的金医生倒是很享受。他放下杯子，突然想起什么，道：“冒昧问一句，你姐夫平时的身体状况如何？”
　　金山抬起头，心里恐怕在想这个警察问题可真够多的，像个老妈子问东问西。不过也没好意思拒绝，便笑道：“方警官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啊……没什么，只是之前听雅芝女士偶然提起，说他丈夫肝脏不是很好，我想你是医生，家里的亲戚平时肯定扔给你不少头疼的问题吧，这好像是每个做医生的困扰。”
　　金山哈哈大笑，显然起了兴致，道：“可不是嘛，当了医生，亲戚朋友便以为我什么都懂，实际上我只对自己专科比较擅长，其他都是半吊子。不过我姐夫大佑的确向我咨询过，说实话，有时候我真是黔驴技穷，很多东西也解释不好，只好帮他联系医院的消化内科的医生。”
　　“很正常的事情啦，谁都一样。”方圆接着问：“除了咨询肝脏方面的问题，最近有问你其他问题吗？”
　　“这个嘛……哦，我想起来了，大概一个月前吧，他好像是有些头晕的毛病，后来去医院检查有高血糖，内分泌科的医生最后给出的诊断是I型糖尿病，开了些降糖药回去吃，还要按时注射胰岛素呢。”
　　“I型糖尿病，也就是通俗意义上所说的青年型糖尿病吧。”
　　“对，没错，是因为身体内胰岛素的绝对缺乏引起的，真没想到方警官也了解这些啊。”
　　“那倒不是，身边有个朋友也得了这个病，以前只听过老年人得糖尿病的，没想到年轻人也有，疾病可真是越来越年轻化了啊。”方圆无奈地叹了一声，接着又提出一个疑问道：“血糖高会引起头晕对吧。”
　　“没有错，其实血糖是个奇怪的玩意儿，太高和太低都容易引起头晕，所以处理起来很麻烦。”
　　“这样啊，换句话说就是很难控制就对了。”
　　“是的，不过只要严格遵循医嘱就没有太大问题，虽然很难根治，不过现代医学也积累了很多经验，不会影响正常生活。”
　　“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如果按照医嘱服用药物一般不会出现血糖忽高忽低的情况，如果没有按时吃药或者超出医嘱服用剂量的话，应该就会出现金医生说的血糖突然升高或降低的情况吧，也会因此带来副作用，比如说……突然的眩晕。”
　　“其实你这样理解完全正确，我觉得方警官可以考虑考虑改行了，哈哈。”
　　“要是真有可能，我倒是想尝试尝试呢。”方圆附和着，快忍不住要笑出来了。
　　桌上的茶也很快喝完了，金山默默朝柜台走去，应该是结账去了。方圆本还想问点什么，金山很快回来，先开口：“方警官，时间不早了，如果后面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上忙的你随时来找我，这是我的名片。”
　　方圆接过名片，道：“感谢配合，那就再会啦。”
　　晚上十点多，金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小区楼下，他抬头看着自家卧室的灯亮着，他赶紧上楼打开了房门，晴美tຊ正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
　　“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半天，有能耐就别回来。”金山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妻子晴美，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你管不着，我又没死，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晴美语气冰冷，道：“这里又没有旁人，你装什么呢，你放心好了，我答应过的事情是不会食言的。”
　　“最好是这样，看来你是铁了心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不也早有此打算了吗？”
　　“既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晴美笑了笑，略带讽刺的说道：“人民医生说话可真是不一样呢，顺便问一句，你是不是知道姐夫遇害的凶手？”
　　金山瞪大了双眼，显然是被晴美这句话问住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道：“你可别瞎说，我毫不知情。”
　　晴美没有再问，转身去屋里收拾好衣服就离开了小区，金山也没有再去拦她。


第12章 
　　澜江中学已经开了三十多个年头，虽然位置比较偏僻，但生源一直不错。雅芝初中就是在这里拿到了乡里中考第一名，顺利的进入了城里第一中学读高中，这里也算是她的母校了。
　　那时候她在父母身边，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哎呀，你家雅芝可真有出息啊”。她每次都能看到父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那是她为数不多感到骄傲的一件事情。父母染病去世后，这种幸福感再也没有体验过。
　　故地重游，站在门外的她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她这次来是想找一个人，是她的初恋姜磊，现在他已经荣升澜江中学的校长了，她有时候常常感叹世事无常。
　　学校的大门焕然一新，她踮着脚尖看着里面错落有致的教学楼和整洁宽敞的塑胶跑道，心里想现在的学生可真幸福啊，以前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的。
　　门卫大爷看到她蹑手蹑脚的样子，起身过来询问：“你是干什么的？”
　　雅芝回过神，看了一眼手机，快到放学时间了，她脑海里随即想了个主意，忙道：“我是来接小孩放学的。”
　　门卫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没有再怀疑她。过了十几分钟，下课铃响了。她穿过大门，直奔行政楼走去。
　　校长办公室在四楼。雅芝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自从他和姜磊分手后，他们就断了联系。如果不是为了搞清楚那些匿名信的来头，她打算一辈子也不再见他。
　　想着想着，她已经站在校长办公室的门前了。她上前走了一步，试探的了敲了几下。
　　“请进！”
　　多么熟悉的声音，好像经过时间的洗礼变得更加醇厚了。雅芝推开门，姜磊抬头，眼光一扫锁定在她身上，眉头突然紧皱起来，虽然有十几年没有见面了，可他一眼就认出雅芝来了。
　　“你……你怎么来了？”姜磊扶了扶眼镜很快低下头去，有些不敢注视雅芝的眼睛。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都已经是校长了，祝贺你。”这些话听起来有点讽刺。雅芝环顾着办公室，走到旁边招待客人的坐椅旁，道：“姜校长，我可以坐下吗？”
　　“请便吧。”姜磊态度有些生硬，看得出来他很顾忌某些事，他起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后，才又坐回到坐椅上，道：“对了，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既然都已经分手了，现在各自都有了新的家庭，以后互不打扰，你现在找我有什么事呢？”
　　“亏你还记得我们曾经交往过呢，不过那都是过去了。”雅芝早已经将过去淡忘，她只是忘不了一件事情，一件直接导致他们分手的事情。她望着姜磊严肃的脸，道:“当初你写给我的那封信上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看上去这几年你过得还不错。”
　　“你说什么，我完全没听懂，话说当初不是你提出分手的吗？”姜磊一副茫然的表情:“你来得正好，你可以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句话我还想问你呢，你难道不记得你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吗，信上你不是说让我不要再去找你，否则你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七八年了我一直不敢找你，连最后一次告白的机会都没有。”
　　姜磊听完当场愣住了，事情像是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等等，你说是我给你写的最后一封信？”
　　“难道不是吗？”
　　“怎么可能，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绝没有写过这封信，相反的是我收到了你写给我的信，信上的内容和你刚刚说的一模一样。”
　　现在轮到雅芝错愕不已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心里默认雅芝是过来找他麻烦的，毕只是他现在做到校长的位置，害怕因为一些负面消息影响他的前途。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里面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他不准备告诉雅芝。
　　雅芝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禁发出一阵苦笑：“现在我只剩半个家了。不过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们又没有结过婚，不会有什么财产纠纷，对吧。”
　　“没错，说起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谁没有过去呢。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姜磊表情微微放松下来，他回味着雅芝刚刚说的话，接着他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等等，你刚刚说半个家是什么意思？”
　　“半个家嘛，就是家庭不完整啦，这不难理解吧。”
　　姜磊突然明白了什么，道：“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据我所知你丈夫很优秀啊。你们怎么会离婚呢？不过也没关系，早点发现婚姻的弊病，早点离婚说不定是个正确的选择。”
　　雅芝听不出来这是安慰的话还是干脆说是在挖苦她，不过她也已经无所谓了。她摇摇头，道：“不是离婚，是我丈夫死了。”
　　“啊？”姜磊大吃一惊，这并不是装出来的。没想到自认为聪明的自己完全猜错了，这个结果可比离婚要严重得多。他起身去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温水递给雅芝，语气也放缓了不少：“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问完这句话，姜磊的心里想了很多事。他不明白，雅芝丈夫去世她为什么要过来找他呢？
　　雅芝不厌其烦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姜磊听得很仔细，他不想遗漏任何细节。
　　“那个，对不起哈，我不知道是这样的事情……刚刚我有些不太礼貌，请不要介意。”
　　“没事，你能让我进来听我说话就已经足够有诚意了。”
　　“应该的。”
　　虽然心里表示同情，但姜磊还是没搞清楚雅芝此行的真正目的，难道只是来找自己诉苦的？这不像她的风格，潜意识告诉他一定有什么事情和自己有关。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来找你吧。”雅芝像是看穿了姜磊一般，说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话可能有些冒犯，不过我想我必须问你，也请你一定如实回答。”
　　姜磊目不转睛的盯着雅芝，总感觉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警官审查犯人的犀利感。他开玩笑道：“哈哈，我怎么感觉我在审问室啊。”
　　雅芝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她想搞清楚那些匿名信件是不是真的和姜磊有关。当妹夫金山提出笔迹疑问的时候，她确实灵光一闪，也正如大佑生前说的那样，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姜磊，她认得他的笔迹，虽然匿名信上刻意地进行了掩盖，不过她能认得出来一些细节。
　　她记得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姜磊就经常写信给她，她也会给他回信，一来一回，她对于姜磊的书写习惯已经烂熟于心，尤其是某些细节方面，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懂，如果说完模仿，那必须要长时间练习才行。
　　本来她还抱有某些幻想，不过大佑的突然死亡让她觉得自己应该行动起来了。这几天她都在想，如果信是姜磊写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呢？破坏自己的感情吗？若是出于这一点，他当初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呢？她想不明白，而且她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会让一个人因为嫉妒之心就动了杀机。
　　听完雅芝说完匿名信事件的始末，姜磊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神情也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你说信件上的笔迹和我的笔痕很相似？”
　　说实在的，他现在有些担心，就算是别人诬陷也好，栽赃也罢，对他这个刚上任没多久的校长来说并不友好，万一引来了媒体就更加糟糕。
　　“信我带来了，你自己看看，可以说几乎一模一样。你给我写过很多信，我相信我不会认错！”
　　姜磊看了信件之后，先是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了，不过在接收到雅致有意的两声“干咳”后，他的目光才转向笔迹。
　　“实话实说，这上面的字的确很像我的笔迹，乍一看还真以为是我自己写的。但我可以很坦白地告诉你，这是假的，有人模仿了我的笔迹。”tຊ
　　“看起来你很确定，不过有什么人会模仿你的笔迹呢？”
　　“那可说不准，从信件的内容上看，这个写信的人很明显是想让你出丑，我想这个人恐怕和你有仇吧，或者是和你丈夫有什么瓜葛，至于为什么会模仿我的笔迹嘛，我猜测那个人利用了我们的关系。”
　　“利用我们的关系，这话怎么说呢？”
　　“你想啊，我们以前是情侣，后来我们分手了，别人又不会知道我们是因为什么而分手的，有人模仿我的笔迹写信，这很容易让人想到事情的根源是一个痴情男人爱而不得所做出的荒唐事，不过说实在的这种恶意栽赃的把戏并不高明。”
　　雅芝听的后背直冒冷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甚至到了可怕的程度。
　　“熟悉你笔迹的人应该很多吧。”雅芝故意这么问。
　　“是有很多，不过很难想到这些人会和你有什么联系，比如说上课的学生，还有学校的老师，这些人和你应该没有打过交道吧。”
　　“没错。”雅芝点点头，眼睛突然一亮，虽然多少有些不怀好意，她终究是说了出来：“那你的妻子呢，她应该也很熟悉吧。”
　　“这就有点无事生非了，她的确熟悉我的笔迹，不过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姜磊脸上一股热血涌上去，面目涨红。
　　“你别太激动，只是一种可能罢了。我以前看过一些调查问卷，说有些新婚夫妇会特别在意对方的过去，有的女人会比较敏感，男人若是哪一次表现得不够完美，她们就像抓住小辫子一样，甚至会产生联想而把矛头指向男人的前任，她们会觉得男人之所以对自己不够体贴纯粹是因为他心里还想着前任，她们会因此而嫉妒产生幻想，幻想男人和前任一起相处的如何如何融洽，一种油然而生的失落感就会降临到他们头上。”
　　“你研究的可真够深入的，不过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我和妻子的感情很好，我确信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冒昧问一句，你妻子也是老师吗，可不可以约她出来见一面？”
　　姜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道：“不必了，她是个很普通的人，请你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我等会儿还有事，恕不招待了，你请回吧。对了，关于笔迹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某个人偷看过我给你写的信？”
　　什么，有人偷看你写给我的信？姜磊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让雅芝听完后冷汗直流。


第13章 
　　车子渐渐驶离市区，方圆打开车窗，清凉的风吹在脸上有种自然的清新，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舒适过了。他甚至想，如果哪次休假一定不能在家里睡懒觉了，出来看看风景也是不错的选择。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并不算长，他还没有过足眼瘾就已经到了目的地，真是扫兴他心想。
　　车子停好后，他本想抽一根烟，想想还是算了。过了一会儿便看到刑警小周跑过来报告消息。
　　“老大，你可真有远见啊，让我守着那个女人雅芝，果然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说说看。”
　　“她好像认识澜江中学的校长，我一路跟着他到澜江中学，发现她独自走进了校长办公室。”
　　“听到些什么没？”
　　“听个屁啊，校长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鬼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那行，我自己去问。”
　　等到下课时间方圆混做家长很自然地溜进了学校里。姜磊刚上完课正往办公室里走，迎面看见了正朝他走来的方圆。
　　方圆看了一眼门牌，心里有底了，随即道：“您是贵校的校长吧。”
　　姜磊回头瞄了一眼，心里大概在想，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吗，怎么都扎堆来找他，刚送走一位，又来一位。
　　“你是？”
　　“警察！”方圆很果断的亮出了证件。
　　“警……警察？”姜磊头皮发麻，额头冒出冷汗，心里翻江倒海回忆了很多事情，道：“同志，你这怎么不打个招呼就来了，这么风风火火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这还风风火火啊，没看我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姜磊领着方圆进了办公室，心里一直在暗暗打鼓。
　　“你认识雅芝吗？”方圆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姜磊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看对面站着的是警察，只好诺诺道：“认……认识。”
　　“什么关系？”
　　“以前处过一段时间。”
　　“哦，请问你们保持这种关系具体是什么时间呢，是雅芝认识她丈夫之前、之后还是这期间？”
　　处过一段时间的概念非常模糊，很容易让人混淆。方圆必须问得很清楚才行，因为这关系着他们是正常恋爱关系还是雅芝婚后出轨，这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我们分手后雅芝才认识她后来的丈夫，这一点你也可以问她本人。”
　　“这样啊，她结婚后你们之间还有过联系吗？”
　　“没有，这一点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叫她来我们当面对质。”
　　“那就不用了。对了，她最近又来找过你吧。”方圆盯着他的眼睛，像是猎鹰捕捉猎物时的锐利。
　　“有。”姜磊回答得非常干脆，他想既然警察能找到这里，手里肯定掌握了一定的消息。
　　“她来找你有什么事呢，如果方便请如实告知，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案子，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线索。”
　　姜磊也知道方圆说的案子指的是什么，他摸摸脑门，道：“是关于几封匿名信的事情。”
　　雅芝果然也在调查这件事？难道她想靠自己解决吗？方圆心想这可真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啊。
　　“您是教艺术相关课程的老师吧？”
　　“对，我是教美术的。”
　　“哦哦，原来是美术老师啊。艺术类别的老师能当上校长真不容易呀，可见平时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
　　方圆也是实话实说，初高中的课程一般都有主次之分，像美术音乐还有体育这种课程虽然也是必不可少的，不过相比于数理化来说只能屈居于副课的位置，有时候面临期末考试，有的主课老师甚至会占用副课的时间，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姜磊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这到底是赞美呢还是暗讽，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警察同志，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教艺术的？”
　　“也是猜测啦，因为写给雅芝女士的那些匿名信我们找刑侦专家辨别过，通过痕迹学判定，提供的职业方向是艺术一类。既然雅芝女士找你讨论关于笔迹的问题，我想可能她将你列为嫌疑人之一了吧。”
　　“你猜的完全没错，她的确是怀疑我了，不过这真的和我无关哪。”
　　“先不要急着脱罪，总之既然有人模仿你的笔迹，这件事多多少少和你有点关系，目前我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方圆没敢把结论定死，是为了方便后面的调查取证。
　　“我一定配合调查，只不过希望警方别把事情闹大。”
　　“放心，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们不会乱发新闻的。”方圆走到窗户旁，看了看校园两旁的落叶松，道：“冒昧问一句，你和雅芝女士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分手的呢，我知道这个问题涉及了你的隐私，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回答也没关系。”
　　姜磊沉默了好一阵子，看的出来他对以前的事情很是抵触。在抽完一根烟以后，他才慢慢道来：“说起来也是因为一封信。”
　　“什么信，能说的具体一点吗？”
　　“以前通讯手段还不先进，那时候我和雅芝寄托相思的方式就是靠着一封封信件。我们在信件里表达着自己的爱意，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我们甚至规划好结婚的事情，直到一封奇怪的信出现以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变化。”
　　方圆投去十分感兴趣的眼光，道：“是一封什么样的信？”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信件的内容发生了变化。我也不清楚那一天雅芝究竟是怎么了，她突然在信上说我们最好不要在一起了，我回信问她为什么，她说不要问太多，照做就行了。”
　　“这还真是有点奇怪呢。”方圆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接着问：“那你没有去找雅芝当面问问清楚吗？”
　　“不敢去找她了，因为她在信上说得很清楚，让我最好不要去找她，否则她有可能会死。”
　　“所以你相信了？”
　　“我没办法不信，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心里很害怕，害怕雅芝真的会出意外，那是我不想看到的事。于是我就写了一封信给她，说尊重她的看法，最后也是我提出来的分手。”
　　“真是扑朔迷离啊，听起来很乌龙，不过普通人如果收到这样的信恐怕也是很害怕的吧。”
　　“是啊，我那时候以为雅芝是不是得罪什么社会上的人了，或者还有其他人也喜欢雅芝，所以以她做威胁，总之我想不tຊ能继续下去了，万一真是因为我让雅芝受到伤害，我真是难辞其咎。”
　　“你说的完全能理解，人之常情嘛。”方圆浅笑道：“耽误你时间了，谢谢你配合调查。”
　　“哪里的事。”姜磊将领带松开，不知道是不是勒得太紧的缘故，他感到胸口有些发闷。看到方圆起身要离开，他突然上前一步，道：“同志，应该到此结束了吧。”
　　他这么说，当然是怕警察下次还会来找他，万一被人盯上，到时候被发布到网上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现在的自媒体为了流量可是什么事都能夸大其词，想想都有点可怕。
　　“暂时没事了，不过也说不定哦。”
　　方圆回到车里，他打开皮夹里面的两张照片看了几分钟。那是炸鸡店和案发现场附近公园监控里捕捉到的，他特意让小周打印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的小周递给方圆一根烟，道：“头儿，是一个人吗？”
　　“不太像，姜磊的身高比起照片上的嫌疑人要高出不少，而且看起来要更壮实一些。”
　　小周无奈地摇摇头：“绕了这么一大圈结果白费劲。头儿，这凶手可真能藏啊。”
　　方圆默不作声，一根烟吸了一半就灭了。小周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他一脚油门车子已经开出老远。


第14章 
　　出了地铁站，冷风便肆无忌惮地吹刮起来。南方的天气向来阴晴多变，雅芝紧了紧身上衣服，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沿着主干道走了五百多米看见一条老街，在她的印象当中，这里和好像还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街道两旁是混乱的杂货铺，散发出一阵阵腐烂的酸臭味。她快步穿出街道，另一头是一处老旧小区，在高楼林立的新式建筑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没错，是这里了。”雅芝的记忆深处，姜磊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现在应该已经搬出去了吧。
　　楼下卖煎饼的大爷还在营业，雅芝认得他，以前大爷住在三楼，和姜磊的房子对门。她慢悠悠地走过去，道：“摊个煎饼，甜辣味的。”
　　大爷抬头微微一笑，在雅芝脸上停留了两秒钟，显然没有认出来。
　　“快收摊儿了，你可真赶巧！”
　　“哈哈，闻着味过来的，我可是老主顾了。”雅芝抿了抿嘴，朝手心哈了口热气，剁了跺脚道：“大爷，楼上是不是有个住户叫姜磊啊？”
　　“哦，你说的是姜老师吧，以前住这儿，人早走了，四年前就搬走了，他在市中心换了大房子了，听说有两百来平方呢。”大爷眼里泛着羡慕的光芒，可能向他这样干一辈子也换不来市里的一套房子。
　　“原来是这样啊。”雅芝并没有感到意外，不过他好奇的是，姜磊哪来这么多钱，市中心的房价快三万一平了，按他在澜江中学的收入，不可能这么短时间能买得起这么贵的房子。
　　大爷煎饼很快烙好了，他一边刷着酱料，一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雅芝，他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你是姜老师什么人啊？”他好奇地问。
　　雅芝接过煎饼，道：“哦，一个老朋友了，刚从外地回来，一直没联系上，我知道他以前住在这儿。”
　　“哦，难怪了，姜老师结完婚就搬走了，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哦，是这样啊，您认识他太太吗？”雅芝忍不住问出来，虽然这么问有点不太好。
　　“没见过，不过听说他太太是澜江中学老校长的爱女，家境应该不错吧。”
　　雅芝愣了一下。她一下子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难过，失望和愤怒一股脑冲上胸口。
　　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个才和自己分的手？她想起姜磊分手前写给自己的书信，嘴角干裂得像要渗出血来。信上说两人最好不要再见面了，否则他就会有生命危险。那时候她还很单纯，以为姜磊一定遇到了什么麻烦。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仅没有任何事，还当上了澜江中学的校长，这就是他说的“生命危险”？
　　她失望地站在风中，原来至始至终自己才是那个小丑。她也明白姜磊为什么能成为澜姜中学的校长了。恐怕这里面有很多她不知道的钱权交易吧，一种无名的恨意从她心里慢慢滋生出来，像错落的藤蔓一样爬满全身，伸出倒刺，疼痛到麻痹，难以呼吸。
　　下午三点钟，雅芝在家里接到了方圆的电话。
　　“你好，是我，请问是找到凶手了吗？”雅芝迫不及待地问。
　　“实在抱歉，暂时还没有呢，请问你在家吗？”
　　“在的，请问有什么事？”
　　“有件事情想要当面问清楚，您下午应该没有活动吧。”
　　“啊……没有计划呢，那我在家里等您。”
　　“那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过来。”
　　电话挂断后，雅芝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方圆和警员小周很快来到雅芝的住所，听到敲门声后，雅芝从猫眼看过去，确认了来者的身份这才打开门，独居女人也真是不容易啊。
　　“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了。”
　　“哪里的事，请进。”
　　方圆走进屋，忽然又闻到一股熟悉的榴莲气味，他望了一眼餐桌，看见上面摆着一个打开的榴莲，看样子已经吃了一部分。
　　雅芝给他们拿了鞋套，道：“不好意思，家里有点凌乱，你们随便坐吧。”
　　方圆感到有点奇怪，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雅芝说过她很讨厌吃榴莲的，而且现在屋子里也没有孩子，这榴莲是谁吃的呢？
　　雅芝看方圆盯着桌子上的榴莲，道：“刚买的，请问你们爱吃吗，如果喜欢我给你们拿，千万别客气。”
　　“不用了，我不太能接受有气味的食物。”方圆讨厌重复性的回答问题，他眼里不免闪过一丝困惑，不放心的他又抛出一句：“最近把孩子接回来住了吗？”
　　“还没有呢，孩子一直住在姥姥家，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现在也没心情照看孩子了。”听到方圆这么说，雅芝只好将剩下的榴莲小心翼翼地包起来，然后放进冰箱里冷藏，看起来她很钟爱榴莲的样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雅芝为什么要说谎呢？她明明说自己讨厌榴莲啊？”方圆心里小声嘀咕着，他记得前两天雅芝才说过这样的事。
　　雅芝给他们倒了一杯白开水，道：“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招待的。”
　　“不用麻烦，我们坐一会儿就走。”方圆的思绪这才回到现实中，道：“雅芝女士认识澜江中学校长姜磊吧？”
　　雅芝愣了一下，她明显看上去有些紧张，但很快镇定下来道:“认识，以前的朋友，方警官怎么问起这个了，您也认识他吗？”
　　“哦哦，不太熟，见过一两次。”方圆脑海里正在想怎么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又不显得太假，他可不想说出自己派人跟踪她的事情。道:“今天中午去他们小区处理一起民事纠纷，听他无意中说起过你。”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个城市可真是太小了，都是熟人。”雅芝并没有感到怀疑。
　　“那个听说你丈夫之前身体不太舒服，有这回事吧？”
　　“是有这回事，有段时间我看他饭后总是吃药，我才知道他查出来有糖尿病，为此我还特意咨询了妹夫金山，他说这个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只要控制得好是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的。”
　　“这么说他每天都会吃药吗？”
　　“是的，医生嘱咐每天饭后一粒。”
　　“哦，那一天要吃3粒了，大概是什么时间开始服药的？”
　　“从上个月开始，应该服用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了吧。”雅芝也不清楚警察为什么会问她这个，不过既然这么问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吧。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道：“请你们稍等一下。”
　　她走到卧室拉开床头柜，那里有一盒没有吃完的药，还有一张门诊病历单。
　　“你们看看这个。”雅芝递过去。
　　门诊病历单子上写着大佑的名字，诊断也很明确，Ⅰ型糖尿病，时间是10月8号上午九点，也就是说大佑应该是那一天开始服药的，计算下来到大佑出事那天一共是43天。
　　药盒子上注明药物一共有150粒，如果规律用药的话一天需要服用三粒，当天服药是在中午，那一天服用了两颗，遇害那一天是在晚上九点多，晚上那一粒药不出意外也是服用过了的，那么药盒里应该还有22粒药才对得上数。
　　这也很简单，把药倒出来数一数就很明确了，事实也正如方圆预判的一样。他突然想起之前和医生金山之间的对话。患有糖尿病的病人只要血糖控制得好，就不会出现血糖波动不稳的现象。
　　方圆决定将药盒子带回去请苏眉帮忙看看，这当然是在雅芝认可的情况下。


第15章 
　　此时方圆和小周正坐在一家面馆，两人囫囵吞枣一般干了一tຊ碗肉丝面，“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头儿，你觉得那个雅芝有没有点怪怪的啊。”小周吸着面条，眼睛却看着方圆。
　　“你也看出来啦，她确实有点怪，几天前他才告诉我自己很讨厌吃榴莲，可是今天你看到她的反应了吗？”
　　“还有这样的事情，那她绝对是说谎了，我记得刚才她还问我们吃不吃呢，看样子她很喜欢吃榴莲才对。”
　　“怪就怪在这里，我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说谎，难道说吃榴莲也是难言之隐？”
　　小周把面汤也喝了个干净，擦擦嘴，道：“也不排除有这样的怪人，有些事正常人认为没有什么，可有些人明明喜欢某件东西或者喜欢做某件事，却偏偏在人前装作嗤之以鼻的样子，然后事后又偷偷摸摸去做。”
　　“既然这样，为什么刚刚我们去她家的时候她又不再伪装了呢，反而很大方地邀请我们去吃榴莲，这不是很奇怪吗？”
　　小周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雅芝的这一怪异行为。
　　回到局里，方圆第一时间去找苏眉，算着时间她午饭应该还没吃，刚才吃饭的时候顺便给她打包了一份。
　　苏眉是个典型的工作狂，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经常为了一个课题废寝忘食，她的研究生导师倒是经常夸奖她，事情交给她做格外放心。因为平时“太忙”，到现在也没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旁人总误以为她太过高冷，只有方圆知道她的性子。她在局里还有个外号“冷酷女法医。”
　　方圆走进检验室，苏眉正在显微镜下看切片，真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她专心致志的样子格外迷人。
　　“苏大美女也太敬业了吧，我看今年局里倒是可以给你申请个劳动模范了。”
　　苏眉听见了也不抬头，依旧聚精会神的盯着实验台，道：“就知道是你来了，有屁快放。”
　　“能不能淑女一点，让别人听到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人是铁饭是钢，我是看你工作太辛苦了，顺便给你送个温暖。”
　　苏眉这才缓缓摘下口罩，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道：“无事献殷勤，非奸那啥啥。”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就不和你废话了，帮我看看这瓶药，我记得法医学里有一门课程叫毒物分析吧？”
　　苏眉接过方圆递过去的药瓶子，看了一眼，道：“这不就是降血糖的药吗，瓶子上写的明明白白，你让我看什么？”
　　“我知道是降血糖的药，我是让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混入其他的药物，这对我很有帮助。”
　　“这和你接手的案子有关吗？”
　　“只是怀疑，所以想确认一下，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别一上来就给我戴高帽子，这样吧，两天后给你结果。”苏眉回答得很干脆，这份自信与生俱来。她将药瓶放在一边，道：“对了，上午宋局找你，你不在，他让我给你回个信，下午你就不要出去了。”
　　下午两点钟，宋平办公室。
　　宋平先是询问了一下案子的进展，有没有难处，领导说话都这样，方圆心想年终给我多发点钱倒是实在。宋平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道：“你看看吧，这是这两天按照你的“指示”查到的一些线索。”
　　方圆拿到眼前仔细看过后，道：“这么说死者遇害当天的晚上去过“新时尚”酒吧，我记得这个酒馆就在南湖路附近吧？”
　　“是这样没错，南湖路附近五百米以内一共有三家酒馆，我们派人现场踩点，并且向店里面出示了死者的照片，其中两家酒馆的负责人表示没有见过，新时尚酒馆的工作人员认出了死者，而且时间也能对得上。”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的推断完全正确，死者接到陌生电话后，先是去了案发现场附近的酒馆，从他体内检测出来的酒精含量来看，他在酒馆内一定又喝了酒，不过他为什么要去酒馆呢？”
　　“会不会是被害者用喝酒来壮胆，从他随身携带的气枪来看，他当时一定非常愤怒，估计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态去的。”
　　“宋队，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凶手其实是做了十足的准备。”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新时尚酒吧是三家酒吧里唯一没有安装监控的，这不是偶然吧，凶手一定提前踩过点。”
　　“凶手的反侦察意识非常强，这样我们就很难知道凶手有没有进去酒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现在要搞搞清楚凶手为什么让被害人去酒吧。”
　　“也不一定，如果是被害人自己去的酒吧呢，就像你刚刚说的一样，喝酒是为了壮胆。”方圆将资料收好后，道：“对了，之前在死者身上发现的那部手机在哪里？”
　　“放在档案袋一直没动，这是很重要的证物。”
　　“宋队，可能我们遗漏了一些细节，我想打开看一下。”
　　宋平点头表示同意，方圆也就没有再问，转身走出办公室。
　　坐在电脑面前，他将档案袋里的手机取出后，再一次翻看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他看见在第一次发现的陌生号码上面还有一串很奇怪的号码，两次通话时间间隔只有3分钟。从数字排列来看很像是某种虚拟号，很多机主私底下可能都接收过。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种号码并不需要实名认证，市面上有很多软件都可以自动生成，并且可以动态变化，这也是最令人头疼的事情，因为这种号码的特殊性，一般很难查到号码的归属地，也就更难查到号码主人的身份了。
　　方圆意识到嫌疑人的狡猾，通过掌握的证据，他猜测嫌疑人先是借用手机打电话给被害人，让被害人赶往案发现场，中途又用虚拟号码，让被害人前往“新时尚”酒吧，虽然不知道凶手的用意，也不知道当天酒吧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有一点很明确，凶手在有意隐藏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方圆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拿上外套和车钥匙急匆匆地朝门外走去。


第16章 
　　雅芝乘坐18路公交车来到商贸大厦金街，这是最后一班公车。几天前她和原来的公司同事林栋约好来这里见面，林栋说有一件重要的东西要当面交给她，让她最好一个人来。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街道上来来往往都是车辆。雅芝将黑色的帽沿往下压了压，又看了眼林栋发来的定位，然后快步穿过人行横道，朝金街B座方向走去。
　　三楼是餐饮集中区，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在用餐了。她整理了一下衣服，看见右手边一家不太显眼的酒吧，其实她不太喜欢喝酒，相比较之下她更喜欢喝茶。
　　“等我很久了吧，抱歉这么久才来。”雅芝放下手提包，林栋坐在她对面。
　　“我也才到一会儿，快坐吧，今天好像降温了呢。”林栋的眼睛蠢蠢欲动，他直勾勾的样子似乎在宣泄某种深藏已久的欲望。
　　“是呢，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的确是很烦人啦，穿衣服很不方便，不过室内还是挺暖和的。”雅芝一边抱怨，一边将外套脱下放在沙发上。
　　林栋晃动着手里的酒杯，他注意到雅芝的脸色微微泛红，心想她大概慢慢从失去丈夫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吧。
　　“最近应该很忙吧。”他喝了口红酒，觉得有点苦口。
　　“也还好啦，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雅芝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起了水雾的玻璃橱窗，街上的路灯渐次亮了起来。目光回转，她好奇地看着林栋，道：“上次你说有个重要的东西给我，不知道是什么呢？”
　　林栋放下杯子，道：“我想先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可以。”雅芝也不知道林栋为什么要卖个关子，不过既然来了就要搞搞清楚。
　　“接下来的话虽然有些不敬，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平时和大佑哥的感情还好吗？”林栋注视着雅芝的眼睛，他看到她的面部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个问题让现场的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雅芝停顿了一会儿，眼神里满是疑惑，她显然也不明白林栋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说的严重点，这已经涉及到了个人的隐私。
　　“感情这种事情说不好啦，夫妻之间总是会有争吵的，有时候意见不合都会引起对方的不满，我认为很正常，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雅芝警惕地望着林栋，她似乎猜测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不是这个意思啦，哎呀，我到底该怎么措辞才好呢。”林栋后悔自己没有学好语文，他略显为难地掰了掰手指，道：“其实就是男女那方面的关系啦，你应该懂我说的意思吧？”
　　雅芝怔了一会儿，显然是听懂了林栋的意思。她喝了口咖啡，看出来她颇有些不满，道：“这就是你今天找我来的目的？”
　　“我一直拿你当好朋友tຊ，所以我想有必要告诉你一些事情，因为我发现了一些关于大佑哥的秘密。”林栋不慌不忙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递给她，道：“这里面有个视频，是我无意间拍到的，我想说的都在这段视频里。”
　　“视频？”
　　“没错，你看过就知道了，我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一个人，也不会为了私心……我想你总该看看之后才发表意见。”
　　雅芝接过U盘，又打量了一眼林栋，道：“是在哪里拍到的？”
　　“就在新时尚酒吧，大佑哥遇害的那天晚上，你还记得吧，恰巧那天晚上我也在酒吧喝酒，我无意间发现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当时他们应该在谈论什么事情……总之就是被我拍到了。”
　　偷拍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这让她对林栋的好印象大打折扣，不过听说这涉及到自己的丈夫，她又立马提起了兴致。
　　“请不要介意，我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不过或许和大佑哥的死有关，所思来想去还是打算交给你，也许对你有用。”
　　“没事，说不定是条很重要的线索，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做的一切。”
　　林栋尴尬地笑了笑，其实他心里一直对雅芝抱有某种幻想，他甚至告诉自己，如果雅芝同意的话，他不介意雅芝的过去，并打算马上和她交往。
　　雅芝收好U盘，穿好衣服，林栋也站起来，她微笑着突然转身又再次坐下来，提议道：“时间好像还不是太晚，要不我们再喝几杯吧。”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没想到你会提出这样的请求。”林栋心里暗暗窃喜，他甚至单方面的认为雅芝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自己，这该死的自信。他试探性地问道：“雅芝，今天晚上……还回去吗？”
　　“当然了，你在乱想什么呢，我只是心情不是很好，想找个人喝几杯仅此而已。”雅芝是个女人，她怎么看不出来林栋的心思呢，她很快打断了林栋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没有给他肯定的答案，只是站起来主动给林栋的酒杯里加满了红酒，道：“其实我们在一起这会让人说闲话的啦，我不能这么做。”
　　林栋心里叹了口气，他心里想好了要打持久战，他坚信总有一天雅芝会接受他的。
　　一杯接一杯他很快就喝醉了，雅芝看时间也很晚了，醉意朦胧的她将林栋扶出店外，看样子林栋是开不了车了。
　　“我送你回去吧。”雅芝主动开口。
　　林栋看着雅芝微微泛红的脸庞，有种想要怜惜的感觉，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
　　“这不太好，你也喝酒了，要不我们叫车吧。”
　　“说的也对，你这个样子开车是会出问题的啦。”雅芝思索了一会儿，像是想了很久掏出手机，道:“这样吧，我给你叫个代驾。”
　　林栋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不过她心里在想雅芝毕竟不讨厌自己，至于追求这件事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十分钟后代驾过来了，雅芝看着林栋的车缓缓离开自己的视线，她长叹了一口气。站在路灯下等了一会儿，随后自己拦下一辆出租车。
　　坐在车上雅芝有些疲倦的打了个哈欠，这段时间睡眠一直不是很好，她本打算靠着休息一会儿，背包里的电话铃声将她吵醒。她迷迷瞪瞪地打开一看原来是晴美打来的。
　　“姐，你现在在哪里？”她注意到电话里晴美的语气透着沮丧。
　　“哦，刚刚出去办点事情，现在打车回家，怎么了，看起来你心情不大好。”她突然想到上次金山提到晴美失踪的事情，不免又多问了一句：“你和金山最近还好吧。”
　　“好不了了，我们打算离婚了，我已经搬出去住了。”
　　“啊？怎么回事，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你们到底怎么了。”雅芝当即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闹离婚。
　　“总之我和他过不下去了，我们最近总是吵架，但我觉得我没有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快到家的时候，雅芝提前下了车，看到晴美正在小区门口等她。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离婚可不是闹着玩的。”雅芝一把拉住她走到楼梯拐角处，毕竟这种事可不能大势宣扬。
　　晴美没有说话，回到家里的时候她才开始抱怨起来：“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错的是他。”
　　“你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雅芝给她接了一杯温水，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问道：“金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不想说太多，我觉得这是件丢脸的事情。”晴美咕咚咕咚喝下一杯水，眼神里透着愤怒，道：“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我早就知道，医院里那么多年轻的护士他根本就把持不住。”
　　“你这样说是找到证据了？”
　　“我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他，离婚对我来说说不定是个正确的选择，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孩子，我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雅芝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突然觉得女人的命真是好苦。一方面她替妹妹感到不公，一方面又觉得妹妹很勇敢，如果这样的经历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能不能像妹妹一样洒脱呢？
　　从小到大妹妹晴美的性格都跟强硬，相比较之下她的性格要懦弱的多。这一点她倒是很佩服妹妹。
　　“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不过既然你决定好了，我也会支持你。只是没想到金山会是这样的人。”雅芝抚摸着晴美的额头，她知道尽管妹妹表现得非常坚强，心里恐怕非常难过。
　　“离婚后你打算怎么办，哎，说实话这对你并不友好，现在的社会虽然面临男多女少的局面，不过你要是重新结交朋友，有的人还是会很介意这些事情的。”雅芝平时喜欢看头条新闻，她的脑海里时常浮现“家暴”的场景，她害怕妹妹以后的生活会受到影响。
　　“我想暂时不会再谈恋爱了，现如今真正的爱情太少，每个人都面对着无穷无尽的诱惑，可面对诱惑坐怀不乱的人又有几个呢？”晴美摇摇头，她大概早就不相信爱情了吧。
　　“话是没错，不过也不要太悲观，人还是要往前看。”想想真是不尽如人意，自己的丈夫刚刚出事，妹妹又遇到这样的事。雅芝尽量安抚晴美：“那个……你们的手续办好了吗？”
　　“还没有，不着急办，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不用啦，你自己都不好过了，况且这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应该高兴才对。”晴美伸了个懒腰，又露出她那标准的微笑，道：“我会尽快办理好手续，也算是可以重新生活了，自由万岁！”
　　雅芝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她本想留晴美在家里住一段日子好好开导开导她，又害怕自己的不良情绪会影响到她。晴美也说自己已经在外面租好单身公寓了，让她不要担心，不过她会随时过来串门。
　　两人一直闲聊到七点多钟，晴美说和一个好朋友约好了去逛超市，雅芝没有过问太多，只是叮嘱她一定要早点回家。晴美说她会注意，然后从口袋的记事本里撕下一张写下地址，道：“姐，有空记得过来玩。”
　　“我会的，有困难随时打我电话。”
　　雅芝将晴美送到门口，回到屋子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突然想起U盘的事情，便回到卧室打开了电脑。
　　画面摇晃得厉害，她一开始并没有当回事，15秒过后，画面陡然一转，她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虽然只看到侧脸，但她确认自己不会认错。
　　现在她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了，可是她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像被人锁住喉咙拖进了冰冷的海水里，她挣扎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她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这个真相她到底要不要说出来呢？思之再三她决定暂时隐瞒这件事。
　　她慌忙地关掉电脑，然后拨打了一个电话。


第17章 
　　夜里八点多。
　　方圆抬头看了一眼指示牌，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方向。他平时很少出入酒吧这种场所，说起来还有点生门。
　　新时尚酒吧是市里新开的清吧，里面的环境比较清雅，很适合年轻人聚会聊天。台上的驻唱歌手哼着舒缓的旋律，台下坐着的大多是情侣，柔柔的灯光打在他们有些慵懒的脸上，有种格外的惬意。
　　他找了个空位置坐了下来，随后便有个女服务员拿着点单走过来，他只要了一杯冰镇乌龙茶，虽然温度已经有点低了但他嗓子被冷风吹得发干，急需要一杯冷饮缓一缓。
　　“那个请等一下。”方圆叫住转身的女服务员：“请问一下你们大概几点关门？”
　　“这个要看具体情况，一般是十一点左右。”女服务员浅笑的很不自然，开始推销道：“帅哥，请问还要点别的什么吗，我tຊ们这里有很多好喝的鸡尾酒，要不要试试看，很过瘾哦。”
　　“哦，不用了，下次我会点的。”方圆摆摆手，他早识破了服务员的把戏，随后环顾了一下店里的布局，道：“奇怪，店里怎么没有安装监控？”
　　女服务员的眉毛向上一挑翻了个白眼，可能是觉得方圆不买账还这么啰嗦，她的语气变得有点不耐烦：“不好意思先生，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你要是不嫌麻烦倒是可以问问我们经理。”
　　方圆点点头，心想她可能真的不知道，便没有再为难她。他起身走到柜台，调酒师正在调酒，动作潇洒美观。他旁边坐着一位气质很好的女收银员，他打算去那碰碰运气。
　　调酒师好像很忙的样子，并没有注意到方圆。年轻的女收银员画着淡妆，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方圆心想大概是学生来做兼职的。此刻她正在低头玩手机，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方圆上前敲了敲柜台，她才探出脑袋，迅速把手机踹回兜里，摆出机械一般的动作道：“先生你好，请问需要结账吗？”
　　“不是，想问你点事情。”方圆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请问这个人你有印象吗，一个礼拜前来过店里喝酒，也就是十一月十七号晚上。”
　　收银员接过去看了一眼，随即皱了皱眉头，脸露难色道：“这个我真不太清楚，我们店里每天的客人很多，所以没有人会留意哪个客人的长相，除非某个人长相特别出众或者有某些特别的标记。”
　　“你说的没错，还真是头疼呢。”方圆尴尬地笑了两声：“可能时间的确有点久了，想不起来也很正常。这样吧，我换种方式问你，那天晚上店里有没有来过奇怪的人。”
　　“你说的奇怪的人是指哪方面呢？”女收银员好奇地问。
　　“嗯……比如说举止怪异，或者说着装……总之表现的和正常人不一样。”
　　“实在抱歉，我现在真是想不起来什么了。其实如果有监控就没有这么麻烦事了。”女收银员摇摇头，突然又露出疑惑表情：“请问先生是做什么的呢，为什么会调查照片上的人？”
　　“实不相瞒，我是市刑警大队的，这次过来是为了调查一件案子。”
　　女收银员咽了咽口水，立马变得乖巧了许多，道：“原来是警察先生啊，听口气我也猜出来了。刚刚您问的问题我都是如实回答的，你们可别找我的麻烦。”
　　“你不用紧张，只是例巡公事而已，不过我们可能会随时过来调查，请你们接下来好好配合就行。”方圆叹了口气，他心里没有底，不过今天可能是没多大收获了。
　　走出酒吧，街上依旧还是很热闹。他站在人行横道心里默数着红灯的秒数，头顶上飘来淡淡的飞絮，冷冽的感觉划过他的脸颊稍纵即逝。南方的冬天已经很久没有下雪了，而且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回到局里，东楼实验室的灯还亮着，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心里在想苏眉又在和自己较劲了，这么晚还没有下班。
　　苏眉专心致志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打扰她，方圆进来的时候放慢了脚步，他可不想无缘无故被骂一顿。不过还是被苏眉听见了。
　　“你最近来我的实验室可是够勤快的啊，说吧，你是不是想泡我？”实验室里传来苏眉冷冰冰的声音，语气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
　　“苏大美女也学会打花腔了啊。”方圆径直走过去，道：“我要的药物检测结果呢？”
　　“你这人真是无趣。”苏眉没好气地指了指前方玻璃橱柜，道：“检验报告我整理好了，你自己去拿吧。”
　　“辛苦你了。”方圆冲她做了个鬼脸，然后打开资料自己研究了起来。
　　检验报告上有三四页表格，都是一些检测数据和成分比对分析，他跳过了这些自己看不懂的内容，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到结果的他瞪大了眼睛。
　　“苏眉，上次我给你的那瓶药里真的检测出了两种药物成分吗？”
　　“是啊，报告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那瓶药里只有一颗是巴比妥类药物，其余的都是降血糖药物。”
　　“什么是巴比妥类药物？”方圆对药物并不是特别了解。
　　“通俗的来讲，巴比妥类药物就是我们常说的安眠药，药物检测只能检测出药物的主要成分。”苏眉简单的和方圆科普了一遍，随后道：“其实我很好奇，降糖药里为什么会出现安眠药呢？”
　　“有人鱼目混珠呗，不过正是因为这颗药物让我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方圆没有详细和苏眉说明案子的情况，但他心里初步有了一个答案。
　　回到公务车上，他慢慢摇下车窗，漆黑的夜色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昏黄灯光，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他点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感觉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舒缓开来了。
　　“一个人究竟有多么擅长伪装才会在说谎的时候镇定自若呢？”他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没有人可以回答他这个问题，夜里安静的可以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
　　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科。
　　金山今天值夜班，刚刚一个急诊病人抢救结束，他累得满头大汗。最近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他和晴美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有联系了，晴美也把他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说实在的他还有点不太习惯。
　　晚上十点多，金山在连续看了十几个腹痛的病人后精疲力尽，趁着空闲他一屁股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他一边埋怨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胡乱吃东西，另一边在想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这糟糕的生活。
　　他有些疲倦地抹了一下脸，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准备靠在椅子打个盹。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个护士敲门，说是有人找他。金山揉揉眼睛朝门外看去，只见方圆手里拎着茶点朝他走来。
　　“你好，金医生，还记得我吗？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方圆将茶点递给放在办公桌上。
　　金山戴上眼镜，总算是看清了方圆的面貌:“我想起来了，你是方警官吧，这么晚来医院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点私人的事情想请教一下金医生。”
　　金山是个很有眼力见的人，听方圆这么说，他赶紧起身将门反掩起来，随后才道:“方警官是为之前的案子来的吧，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这里没有旁人。”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一下雅芝女士和你经常联系吗？”
　　“这个嘛，虽然我们是亲戚，不过我们联系得并不多，不过偶尔她会问我一些关于医学方面的问题。”
　　“哦？请问都是些什么问题呢？”
　　“都是很常见的问题啦，诸如感冒了吃什么药好得快一些之类的……”
　　“只有这些吗，最近她有没有咨询你什么奇怪的问题。”
　　“奇怪的问题，这倒没有，不过一个礼拜前她倒是问过我药店里能不能买到安眠药，她说自己的睡眠不是太好，这算奇怪的问题吗？”金山自己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安眠药药店里是不允许售卖的吧，好像是属于管制类药品。”
　　“没错，按照国家规定药店是不允许私自售卖镇静催眠药物的。镇静催眠药物属于二类精神药品处方用药，需要购买的人群一定要要到针对医疗机构就诊，在神经内科或其他科室医生的明确诊断下，具有二类精神药品处方医师资格的医生才可以开具处方用药，需要开具精神处方，每次处方剂量都具有一定规范。实际上任何安眠药都有成瘾性，连续服用一个月以上都成瘾，所以安眠药最好是在医生的指导下，根据病情需要使用，而且不要连续使用。”
　　金山的解释已经足够详细，方圆的神经却一下子紧绷起来。
　　“那她如果想要购买安眠药也只能去正规医院啰。”
　　金山沉默了一会儿，因为雅芝之前的确来找过他，那时候他凭借着自己的关系找了医院的熟人，不过这倒也没什么，他只是让雅芝免了挂号费，十几块钱的人情可不算太大。
　　“她是来过医院，不过精神科的同事经过诊断确认她存在睡眠障碍，所以医生根据疗程开了适量的安眠药。”
　　方圆点点头，他很感谢金山提供的信息，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随后他联系到医务科负责同志，以问案为由，调取了雅芝的就诊记录并打印了下来，上面的时间显示是十月十二号。
　　离开医院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冷风吹刮着他的脸有些生疼。
　　夜晚不算太漫长，他不清楚自己睡了几个小时，不过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早上无论是上班还是休息他是一定要吃早餐的。从老桂牛肉拉面馆走出来的时候，他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响了。
　　“谁这么早tຊ给我打电话？”他不情愿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厅里的警员小周打来的。
　　“老大，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那头有些急促。
　　“正往局里去呢，怎么了，有事情？”方圆坐上驾驶室，启动了发动机。
　　“哦，那就行了，刚刚接到一起入室盗窃案，宋队让你过来一趟。”
　　“盗窃案不是有专门的负责组吗，况且这种案子应该不难破吧？”
　　“电话里说不清楚，总之有点奇怪，你回来就知道了。”小周挂掉了电话。


第18章 
　　回到局里，小周直接带他去了问案室。报案人为男性，三十多岁，穿着西装，戴着黑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
　　“到底什么情况？”
　　小周悄悄将方圆拉到一旁，轻声道：“老大，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方圆鄙夷地看了一眼小周，没再理会。他简单地查看了一下报案人的口供，然后走进问案室。
　　“你好，请问是林先生吗。”
　　“是的，我叫林栋。”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家被盗窃的呢？”
　　“刚刚我已经说过了，今天早上我口渴起来喝水的时候，发现自己家的书房，客厅乱七八糟，后来才发现我的电脑，手机，一块劳力士手表以及柜子里的现金全部没有了。”
　　“你家住在几楼？”
　　“三楼的边户。”林栋看起来不太清醒的样子，抱怨道：“我就奇了怪了，家里的房门都锁得死死的，也安装了防盗窗，别人怎么进来我家里的呢？”
　　“房门的锁和防盗窗有毁坏的痕迹吗？”
　　“没有，我特意检查过，而且报案后警没有任何异常。”
　　小周向方圆汇报了现场的情况，事实也正如林栋说的那样。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林栋打了个哈欠，道：“哎，别提了，昨天喝了点酒，回到家倒头就睡了，我这个人一喝酒就睡得很死，有没有声音我是不知道的。”
　　“这样啊，那你的邻居呢，你有没有去询问这件事？”
　　“对门的房子里一直没有住人，空了两三年了都。”
　　方圆挠挠头，反问一旁的小周：“林先生家中有没有发现异常的指纹或者脚印？”
　　“老大，我正准备和你汇报这件事呢，其实要是普通的盗窃案我也就不麻烦你了。问题是林先生家里的房门，窗户以及室内均未找到脚印和异常的指纹，你说说看，要是一般的入室盗窃案，小偷会有这么高的反侦察意识吗？所以我刚刚才问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呢。”
　　听完小周的汇报，方圆也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根据林栋的口诉，他家中失窃了电脑，手机，名贵手表和现金，初步可以确定这是一起单纯的盗窃贵重物品案。
　　林栋居住在三楼，作案人从窗户进去的可能性非常小，除此之外就只能从正门进去，可是在没有钥匙，又不破坏门锁的情况下作案人是怎么进入室内的呢？
　　“怎么样老大，我都说了，不是复杂的案子我可不会找你的。”小周看着陷入沉思的方圆，心里有种莫名的快感。
　　方圆没空搭理小周，继续问林栋：“对了，你家房门的钥匙除了你本人之外，有没有给过其他人，比如亲戚或者关系比较好的熟人。”
　　“没有，除了我身上的这把钥匙，其余的备用钥匙都在家中的柜子里，平时也不会用，而且事后我也清点了数目，备用钥匙也没有丢失。”林栋回答得非常果断，看得出来他的思路非常清晰。
　　“小周，现场附近的监控看过吗？”
　　“早上的时候小杨和小李已经去过小区监控室了，算着时间估计也快回来了。”
　　方圆点点头，他决定看过监控之后再做打算。半个小时后小杨和小李回到局里，看到方圆也在问案室，他们不由问道：“圆儿哥，怎么这种小案子你也掺合啊，有点大材小用啊。”
　　他们明显是话里有话，方圆清楚他们心里的小算盘。警局和其他事业单位一样，每年都有一些任务和个人指标，完成与否和评先评优直接挂钩，正是因为这些体制存在，每年到了年底一些没有完成指标的警员便开始忙得热火朝天，这种机制一直饱受诟病，不过全国都差不多，很多人也就慢慢习惯了。
　　小周刚想要打圆场，方圆笑了笑道：“其实我从来不在乎这些指标，我最关心的是破案能力。”
　　这句话听起来极度讽刺，话里暗含的意思不言自明，他最擅长骂人不吐脏字，小杨和小李也不是听不出来。
　　“这样吧，案子破了功劳算你们的怎么样。”方圆很直爽，再说他根本不需要和小警员抢功劳。
　　小杨和小李听完，无地自容的低下头，脸上也是一阵火辣感，异口同声道：“方圆哥，刚刚我们……你千万别放心里去。”
　　方圆点点头，他是不会和这些毛小子一般见识的。他的目光再次回到林栋身上。
　　“好了，别说废话了，我不是矫情的人，把你们从监控室里带回来的线索给我看看吧。”
　　几人回到多媒体会议室，小杨把U盘中的视频导入到大频幕，果然没有让方圆失望，画面捕捉到了非常有用的信息。时间显示晚上九点三十四分，有两个两身影在画面中闪过，不过画面不太清晰，无法识别两人的面部轮廓。
　　门外的摄像头观察范围有限，两人从单元门进去后，监控里出现了盲区，不过隐约能看到监控里有一个变化的数字，直到变成3后就停止了。
　　“他们去了三楼！”小周用手指了指。
　　方圆移动着视频的滚动条，九点五十三分的时候有个男人出现在画面中，快速朝门外走去随后消失。
　　方圆没有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拿着笔记本电脑转身朝问案室走去，小周也跟在后面。林栋有点坐不住了，忍不住问：“几位警官，这案子能尽快给个交代不？如果没什么事我可以走了么？”
　　“你不用太烦躁，问你几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我们会尽快给你答复。”
　　“那你们快问吧，我知道的肯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们。”
　　“昨天晚上你去哪里喝的酒？”
　　“就在商贸大厦金街B座，我经常去那里。”
　　“你一个人？还是和朋友一起？”
　　“约了个以前的同事，有点私人的事情。”
　　“哦，能具体说说嘛，可能会对案子有帮助。”
　　林栋脸上浮现一丝紧张的情绪，这本是私人问题，沉默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她叫雅芝，我们曾经共事过一段时间，后来她丈夫因为车祸去世，她就离职了。”
　　“雅芝？她的丈夫是不是叫大佑？”方圆心里暗暗一惊，他想排除是不是同名同姓。
　　“是的，没错。”林栋观察着方圆脸上耐人寻味的微笑，他似乎嗅出了什么，接着道：“其实我和她只是普通同事关系，约她出来喝个酒这没什么问题吧。”
　　“这当然没问题，我想说的是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吗？如果可以的话请如实告知。”
　　林栋心里捣鼓了一会儿，这种事情到底该不该说呢？说了吧，总感觉有种隐隐的负罪感，而且这关乎雅芝的隐私。
　　“警官，这种私人问题应该和盗窃案子没有什么太大关联吧。”林栋企图用这种质问的语气蒙混过关。
　　“这个可说不定，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是侦破案件的线索。”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可能涉及到当事人的隐私。那天晚上我约她出来其实是因为一段视频。”林栋清了清嗓子道：“哎，说起来也真是巧合，雅芝丈夫出事的那天晚上曾去过新时尚酒吧，恰好那天我也在那里喝酒，我无意中看到他和一个女人在交谈什么，我怀疑他是不是婚内出轨了，所以我拍下了那段视频。”
　　“原来是这样啊。”方圆搞不清楚具体状况，不过他很好奇林栋为什么要拍下那段视频。
　　林栋也很快看出来方圆的困惑，道：“不怕你们笑话，我也知道你们接下来会问什么。其实我一直对雅芝心存好感，不过我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之所以拍下这段视频只是想告诉雅芝他丈夫可能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除此之外并没有别的意思。”
　　一旁的小周笑道：“说了半天就是暗恋呗。”
　　方圆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他在警局要注意自己的措辞。
　　“这段视频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保存在电脑里了，昨天还特意拷贝了一份交给了雅芝。”
　　“你用手机拍的视频，手机里应该也有存档吧。”
　　林栋点点头。
　　“也就是说你的手机和电脑里都有存档，事实是你家里的电脑和手机都被盗走了。”
　　林栋听懂了方圆话里的意思：“方警官这么说，难道我家中被盗是因为这段视频？”
　　“这只是我初步的判断，所以雅芝有重大作案嫌疑。”
　　“不tຊ可能是她，我绝不相信。”林栋摇摇头，在他心里不允许任何人说雅芝的不好。
　　“林先生请你不要激动，我只是说雅芝有嫌疑而已。”方圆安抚林栋的情绪，接着道:“冒昧的问一句，雅芝知道你的住处吗？”
　　“不知道，这一点千真万确。”林栋回答得斩钉截铁。
　　“昨天你喝得很醉还是比较清醒？”
　　“这么说吧，反正我连路都走不稳了，是雅芝扶着我出来的。”
　　“果然，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的酒？”
　　“这个嘛……人逢喜事精神爽呗，其实是雅芝提出来要和我喝几杯的。”
　　“她是一开始就提出要喝酒还是什么时候？”
　　“这倒不是，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去的地方是一家咖啡店，当然里面也卖酒水啦。一开始我们只是普通的聊天。并没有说要喝酒，只是我和她说起关于视频的事情，之后雅芝才提议喝两杯的，我权当助兴。”
　　方圆饶有趣味地点点头，道:“后来你是怎么回去的？”
　　“嗯……是雅芝送我回去的。”
　　“是她开车还是找的代驾？”
　　林栋搞不清楚为什么方圆一定要问的这么仔细，可能真的是出于职业习惯吧，他心里想。
　　“代驾。”
　　方圆突然想起刚刚监控里的画面，随即将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打开后推到林栋面前，道:“这是昨天晚上九点四十分左右你家门口的监控画面，这两个人就是你和那个代驾司机吧？”
　　林栋看了一会儿，道:“是的，没错，我记得是那个代驾师傅送我上楼的。”
　　“这么说他也进了你的屋子？”
　　“是的，他将我搀扶到床上，然后我隐约听到关门的声音，我很快就睡着了，说实话我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
　　“所以你根本不确定司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对吗？”
　　“没错，方警官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圆将拖动着视频的滚动条，时间来到十九分钟后，道:“这是那个司机吧？”
　　“是的，我记得他的样子。”林栋盯着画面，心里在思考着什么。
　　“好了，我想你可以回去了，我会联系你得，保持电话通畅。”
　　林栋离开后，小周回到审问室，这时候方圆已经不见了。


第19章 
　　说起来雅芝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儿子洋洋了。大佑的死让她和婆婆的关系一度降到冰点，前两天婆婆突然打电话让她去乡下一趟，不过电话里的语气仍旧是冷冰冰的让她听着很不舒服。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她提前去超市买了点水果和牛奶，还买了几个洋洋喜欢的玩具。想着马上要见到儿子，这么多天压抑的情绪一下子明朗起来。
　　公公和婆婆住在乡下，从城区出发要将近一个多小时。不过去年政府投资修建了一级公路，路程缩短了一半。
　　下了车走在乡道上，雅芝时不时看到有人在指指点点，她心想又是婆婆在别人面前说她闲话了。虽然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不过敏感的她总是人为的将自己代入其中，为了躲避这些闲言碎语，她不禁加快了步伐。
　　婆婆家有个宽敞的大院子，里面种了各种时令的果树和花卉，不过这个季节树叶子都落光了，显出一片颓败的景象。院子的门没有关，她远远的便看到儿子洋洋在拐角处玩沙土。
　　“洋洋，是妈妈！”雅芝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儿子。
　　洋洋看到雅芝，先是愣了一会儿，像是在辨认眼前人，随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妈妈，你怎么才来，爸爸呢？”
　　听到响声的婆婆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把拉开雅芝，道:“怎么来了也不知道说一声。”
　　雅芝眼泪打转，道:“妈，你什么时候让我接走洋洋！”
　　婆婆脸色一变，没好气地说道:“洋洋是我张家的种，现在他爸爸走了，还不知道是哪个短命的鬼给害的，洋洋是他的根，我得留在身边，不过你是她妈，抚养费得由你来出。”
　　“妈，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大佑走了我也难过，洋洋已经没有爸爸了，难道你还想让他从小就没有妈妈吗？”
　　“听你的口气你还想抢是怎么着？”
　　其实在法律上雅芝本来就是洋洋的监护人，现在丈夫去世了，抚养权自然也落到她身上。她之所以没有拿法律说事，主要也不想伤了公公婆婆的心。不过如果婆婆是这样的态度，她觉得有必要再仁慈了。
　　“我今天就要带走洋洋，如果你不答应，我会选择报警。”
　　婆婆嗓门儿比天高，怒气冲冲地喊道:“谁要带走我孙子，我就死给她看。”
　　雅芝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早在婆婆带走洋洋之前她就已经联系了律师，既然把话说开了，她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
　　她放下玩具和水果，神色微微放松道:“我和洋洋说两句话就走，这总行了吧。”
　　婆婆没有反对。雅芝抱着洋洋，在他耳边轻声道:“过两天妈妈就来接你回家，要乖乖的知道吗？”
　　洋洋突然不哭了，他点点头，乖巧得让人心疼。
　　回到城里，雅芝先回了一趟家，然后就直奔律师事务所。接应她的是一位有着丰富经验的资深律师，也是朋友介绍给雅芝认识的。
　　“王律师你好，我是之前联系你的委托人，我叫雅芝。”
　　王律师扶了扶眼镜，露出一副理科男固有的深邃笑容，道:“哦，是雅芝女士啊，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上次我和您说的事您还有印象吗？”
　　“你说的是你儿子的抚养权问题吧？”王律师整理着桌子上的资料，好像在翻找着什么，但他脸上永远堆着笑容。
　　“是的，没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雅芝也从背包里拿出一沓准备好的资料，道:“你让我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
　　“好的，其实上次我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按道理你丈夫去世，儿子肯定由你抚养，不过也有一些特殊情况，比如说你本人没有能力抚养，则会按照法律程序对其抚养权再分配，前提是你提出申请并放弃抚养权，法院会核查你的实际情况。”
　　“我不会放弃。”雅芝的情绪显然又受到了影响，她也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不免有些失态。她定了定心神，又从背包里拿出一沓材料，道:“王律师，有件事情我想一并委托你帮我解决。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丈夫生前独资经营了一家小公司，自从他去世后公司一直处于停运状态，像这种情况公司的继承权是如何分配的？”
　　王律师像是看穿了雅芝一般笑道:“请问你丈夫生前有没有立遗嘱呢？”
　　“这个应该是没有的，我的丈夫是因为出了车祸意外身亡的，所以并没有提前设立遗嘱。”
　　“如果是这样的话，通常法定继承由第一顺序继承人继承，第一顺序继承人为：配偶、子女、父母。”
　　“那就是说我和儿子能继承其中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按道理是这样的。”
　　雅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心想如果公司正常运营后，每个月将会有固定收入，加上丈夫生前还留了一笔钱，抚养洋洋应该不是问题。
　　事情的进展相当顺利，雅芝的婆婆在接到法院传票的时候心里还没有做好准备，可能她没有想到雅芝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举动来。她总觉得上法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在村里容易让人说三道四，思之再三她选择了退让。
　　四天后雅芝将洋洋接回家，她还记得婆婆脸上充斥着愤恨的表情，甚至当着洋洋的面直呼她坏女人，不过她满不在乎，她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生养自己的人和自己生养的人之外，她已经没有任何顾忌。
　　关于丈夫的公司，雅芝也有了全新的打算。公司的营收她会按照法律的分配，每月给公婆一笔收入，这是她和公婆达成的最终协议。她觉得自己能做到这样已经仁至义尽。
　　星期六，雅芝带着洋洋去小区附近的游乐场玩，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她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情没有做，打开手机发现有三个未接来电，是刑警方圆打来的，她回拨了过去。
　　“喂，方警官，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你好，雅芝女士，最近几天很忙吗，怎么一直没有联系上你？”
　　“因为手头上有点事情，不过已经忙完了，实在不好意思。”
　　“哪里，如果方便的话下午来局里一趟，我有些事情要和你当面核实。”
　　雅芝“哦”了一声，方圆已经挂断了电话。中午她将洋洋哄睡着后换了一身衣服去了警局。


第20章 
　　方圆注意到雅芝的精神状态明显要比之前好得多。他给雅芝倒了一杯水，然后开口:“今天真热啊，真是鬼天气。”
　　“是啊，我们这里的天气的确是很怪的。”雅芝放下外套，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眼睛向上挑tຊ起，目不转睛道:“方警官最近也很忙吧，真是辛苦了。”
　　“哪里的事，都是为人民服务嘛。”方圆抽出椅子坐下，道:“我找你来是想确定一件事情，上周你和你的前同事林栋见过面吧。”
　　“是的，不过这有什么问题吗？”雅芝警觉性的撩了撩头发，随后很镇定地回答了方圆的问题，但细细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据我调查，林栋那天晚上约你出来是为了给你一个“U盘”，U盘里有段视频，视频里是什么内容你应该很清楚吧。”方圆直击要害。
　　“啊，你说那个啊。”雅芝像是想起来什么发出一阵恍然大悟的语气，接着又透出不解:“方警官，这些都是林栋告诉你的吗，真是奇怪，他怎么会好端端的告诉你们这些呢？”
　　“其实是我们调查的啦，林栋先生家中失窃这件事你有听说吧。”
　　“失窃？什么时候的事情。”雅芝惊讶的欲言又止，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
　　“就在他约你那天晚上，听说他喝醉了，是你帮忙找的代驾对吧。”
　　“没错，那天他心情很好多喝了几杯，你也知道，像他那个样子肯定是开不了车的。”
　　“这个完全能理解啦，醉驾可是违法行为。我只是想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的代驾，是通过软件线上预约还是说你找的熟人？”
　　“对不起，我实在不懂您为什么要这么问呢，这难道有什么区别吗？”雅芝心里揪了一下。
　　“没事啦，你只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就好。”方圆盯着雅芝的眼睛，看起来她有点紧张。
　　“方警官，说出来你肯定不信，其实我真的有点想不起来，这种怪事情经常在我身上发生，比如我时常想不起来前几天做了什么，或者某个细节会记不完全，我也去看过医生，医生说这种症状好像叫什么间歇性遗忘。”雅芝咕咚喝了一大口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口渴。
　　“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很早以前就有了，说实话这对我的生活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但又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雅芝略显苦恼的低下头，道:“最近还发生了一些怪事，比如我从来就不喜欢穿嘻哈风格的衣服，可是我家的衣柜里却凭空多出好几件来，还有我从来不喜欢吃榴莲这种带有刺激性气味的食物，可是我经常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家的冰箱和桌子上摆放着榴莲，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此我在家中装了监控，看到了吓人的一幕，原来半夜里吃榴莲的人竟然是我自己。”
　　经过她这么一说，方圆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他曾去雅芝家中拜访时的场景，当时他也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因为雅芝之前告诉过他自己很讨厌榴莲的味道，可是那一天她却表现出很爱榴莲的样子，甚至很小心的将剩下的榴莲装进了冰箱里保存。
　　“这听起来真是有点匪夷所思，你自己有没有买过榴莲或者奇怪的衣服？”
　　“正如我刚刚所说，有时候我记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做过一些事情，您一定觉得这听起来很奇怪吧。可能是脑袋管记忆方面的功能区出现问题了吧。”雅芝笑着调侃着，难得看到她轻松一回。
　　方圆像是听故事一般，他现在搞不清楚雅芝说的是否属实，如果是真的，说不定她的确患有某种疾病的可能。
　　“那关于林栋给你的U盘还在你那里吗，或者说放在哪里了？”
　　“应该在家里，我回去找找看。”
　　“好的，那麻烦你了。”方圆真是懊恼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他站起身:“对了，那个请问我可以看一下你的通话记录吗，如果方便的话。”
　　“没问题，反正我手机里也没什么秘密。”雅芝很痛快地答应了，反倒让方圆有些手足无措。
　　他查看了雅芝手机，发现大部分的通话记录都已经没有了，最近的一次还是上个礼拜六，怪不得她突然那么大方起来。
　　“方警官不好意思，我有定期清空手机内存的习惯，所以之前的通话记录都删除了。”
　　职业敏感性告诉方圆，雅芝一定在隐瞒着什么，因为一般人不太会删除通话记录的，因为本身通话记录占用不了多少手机内存。
　　看到方圆专心思考的样子，雅芝也不好意思打断，只是有意无意地朝窗外看去，有几只飞鸟落在树丫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方圆并没有就此作罢，他想起了“安眠药”的事情，于是决定继续打探打探。
　　“雅芝女士，我想你丈夫去世这段时间你一定没有睡过安稳觉吧。”方圆抛砖引玉似的问出这么一句，算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是啊，我的睡眠一直不是太好。”雅芝的眼神重新回到桌面上，有点奇怪地望着方圆。
　　“这很正常啦，年轻人经常会面临精神压力的困扰，我有时候也失眠，偶尔会借用安眠药，雅芝女士也有过这种情况吧。”
　　雅芝听到安眠药，眼神里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她不明所以的看着眼笑面不笑的方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使用安眠药帮助睡眠，这本身没什么问题吧。”这是雅芝的心里话。
　　“太正常不过了。”方圆语气微微放缓，他在想用什么方式说出自己的疑问比较合乎时宜，还好她没有否认自己使用安眠药的事情。
　　“不久前你有去市人民医院购买安眠药吧，我是说你丈夫出事的那段时间。”方圆着重强调了一下时间节点。
　　雅芝的目光有些游移不定，似乎在掩饰什么，但她没有矢口否认:“是有这回事，但是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了。”
　　方圆拿出从医院打印的就诊记录单递给雅芝，上面的时间清清楚楚。
　　“方警官你到底想要问我什么呢？”
　　“雅芝女士还记得我从你家里带走的那个药瓶吧，那是你丈夫平时服用的降糖药。”
　　雅芝点点头没有说话，她预感到方圆接下来要说什么。
　　“那个药瓶中发现了一颗巴比妥类药物，哦，其实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安眠药啦。我很好奇，一瓶降糖药里为什么会出现一颗安眠药呢，雅芝女士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呢？”
　　雅芝突然抬起头，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这件事我专门咨询过医生，医生告诉我降糖药不能一次性吃得过多，否则容易导致低血糖血症的发生，换句话说容易引起头晕。之前你也告诉过我你丈夫服药的时间和次数，到你丈夫出事那天，瓶子里应该还有22粒药才对。”
　　“你的意思是数目对不上吗？”雅芝眼神里透出疑惑。
　　“那倒不是，刚刚我也说了，数目是对的，只是里面多了一粒安眠药，这本不属于那个药瓶，说明你丈夫出事那天晚上多服用了一粒降糖药，但是他自己应该不会乱吃药吧。”
　　雅芝这才明白方圆的真正意图，原来他是怀疑自己用某种方式让丈夫过量服用了降糖药，从而导致低血糖症状。
　　“这么说方警官认为我是嫌疑人了。”雅芝无奈地笑了笑，道:“说实话，到底是谁动了药瓶，我也不知道，不过总不能因为这个就怀疑我吧，再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雅芝女士请冷静一下，这只是我的推断，并不能直接证明和你有关。”
　　事实上方圆的确心存困惑，就算是雅芝在药物上动了手脚，他丈夫因为过量服用降糖药而出现头晕症状，可她是怎么知道药物作用的时间呢？没有达到或者超出药物作用的时间都不会影响驾驶，除非她咨询过医生或者说在网络上查看过相关的资料。另外一个疑问是，如果一切是雅芝所为，她为什么不直接将药品清理掉，而是在里面混入安眠药让警方发现呢？这不是自露马脚吗？
　　他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控雅芝，只好让她先回去。他坐在警局大厅里沉默不语，脑子里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是雅芝离开警局时向他提出的请求。
　　“方警官，关于我丈夫车祸身亡这件案子也过去不少时间了，你说会不会根本就是一起单纯的车祸。”雅芝的眼神突然变得黯淡起来:“我的意思是你们有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凶杀呢？你别误会，我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为了我儿子，我不想他过早地在心里留下阴影，毕竟车祸时有发生，这样我可以和洋洋解释，他心里也能接受，但如果是凶杀案，那影响就大了去了。”
　　“雅芝女士，我很清楚你的诉求，不过这件案子疑点很多，而且你不是报案人，当然也是不能轻易撤案的。”
　　雅芝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让方圆疑惑重重，难道事实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只是为了照顾儿子的心理健康？


第21章 
　　吃过中tຊ饭，方圆倚靠在窗户外吹风，柔柔的阳光打在他原本就古铜色的脸上显得更加温润细腻。他现在特别想来一杯热茶或者一杯鸡尾酒也行。
　　回到办公室，看到刑警小周正在聚精会神地整理案件资料。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碌，局里大案难断，小案不断，小周虽然来局里时间不算长，不过现在人手紧缺，因此也给他分配了不少任务。高强度的工作下让原本精神矍铄的他看起来比之前要憔悴不少，他这个做师傅的也没有好好慰问一下，说起来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小周看到方圆朝他走过来，仍旧是一脸微笑不知道疲倦的样子。方圆似乎从他身上看到自己以前的影子。
　　“怎么样，这段时间天天加班，女朋友指定抱怨了吧。”方圆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道。
　　“老大，还是你了解我啊，不过干咱们这一行的有时候没办法面面俱到，选择工作就会亏欠家人和朋友，不过每次案子侦破都会有一种成就感。”
　　“好样的，舍小家为大家嘛，等手头的案子结了，我请你吃大餐。”
　　小周乐呵呵道:“嘿嘿，案子结了你不得请苏眉姐吃饭吗，她最近可没少忙活，我呀就不跟着掺和了。”
　　方圆笑笑没有搭话，坐下来帮小周一起整理资料。
　　“老大，和你说件事情，我觉得你可真是太神了，上次你让我去检查林栋的车子，你猜怎么着，我在车子的方向盘上采集到几枚指纹，有一枚指纹经过比对确定是林栋本人的，还有一枚指纹我输入了指纹库，竟然意外找到了指纹的主人。”小周一边整理一边汇报。
　　方圆眉头一皱，道:“哦？是什么情况？”
　　“他叫张明，是个街头混混。”
　　“这么说他有前科了？”
　　“没错，三年前他参加过一起超市盗窃案，当时是东阳分局办理的，没想到刚从牢里出来现在又露头了。他的身份信息我已经打印下来了，你可以看看。另外局里已经派人去调查了，我估计很快就能落网。”
　　“好，干得不错，那我们就等等看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方圆泡了杯绿茶，仔细翻看着犯案人的信息。张明目前在一家代驾公司上班，已经干了半年多了。他心想张明和雅芝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下午四点半，方圆从档案室回来，看到局里吵吵嚷嚷的，他远远看着几个同事带回来一个人，看相貌应该就是小周说的那个盗窃犯张明。
　　张明看起来五大三粗，面相凶狠，穿戴很是普通，可能是虚荣心作祟，他的手上戴着一块象征上层人士的手表。他被押到局里的时候目光躲闪，足以看出他在掩饰内心的慌张，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啊，无凭无据的抓我干嘛，我还得上班呢，不上班你们给开工资吗？”张明怒气冲冲的吐槽。
　　方圆径直走过去，问了一个小警员:“什么情况？”
　　“圆儿哥，是周警官让我们去抓地，说有可能是盗窃案嫌疑犯，我们赶紧核实后给带回来了。”
　　“什么盗窃犯，我说你们没证据别瞎说啊，我可是老实本分的人，这要是让亲戚朋友知道了我这脸往哪里搁？你们是当官的不嫌事大，要是抓错了人我要告你们的！”
　　方圆先是看了眼旁边的小警员，道:“你们是不是没有走既定程序，直接将人拉来了？”
　　小警员听后挠挠头，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方圆看到这里心里就有底了。
　　“你们刚来局里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不懂的就要请教前辈，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暴力执法了。”
　　“不是圆儿哥，是因为他不老实，一开始我们也好好说来着，他就是不配合我们调查，我们这才……”
　　“行了行了，这是你们没有处理好警民关系，每个人写两千字检讨。”
　　“要我说还得是这位警官有素质。”张明醒了醒鼻子冷哼了一声，看着方圆道:“你是这里的头儿吧，你可得好好管管你的下属，哪有这么粗暴蛮横的！”
　　方圆接了一杯温水放在张明面前，不缓不慢道:“张先生，不好意思，有什么事和我说就行了。”
　　张明怒气未消，涨红着脸道:“我说你们能不能搞清楚情况啊，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谁给你们的权利，难道官老爷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张先生，你真是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说你一定是盗窃犯，让你过来的目的是协助警方调查，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这还差不多，要问就快点吧，我还有事情呢。”张明一脸的不耐烦，但似乎又看出了点端倪，主动摊牌道:“我说警官，林先生家失窃真的和我没关系啊，我只是个普通的代驾，公司有硬性规定的，偷窃这种事情要是做了，被公司知道我的工作可就玩玩儿了。”
　　“张先生，你想得太严重了，只是正常的调查流程。”方圆心想这人脾气还不小，硬的来还真不行，只能来软的。他不紧不慢道:“那天晚上是谁让你来接林先生的？”
　　张明可能是烟瘾犯了，他向方圆要了一根烟，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一脸满足道:“她叫雅芝，其实我和她是老同学，以前关系还不错。”
　　“是这样啊，所以说那天晚上是雅芝直接通过电话联系你的，对么？”
　　“没错啊，小的代驾公司没有开发专门的app，很多时候都是通过电话接单。”
　　“雅芝在电话里有没有交代你什么？”
　　“这个并没有，她只是让我过去送一个人，还开玩笑说是照顾老同学生意。”张明抖了抖烟灰，可能是烟味太过浓烈，他剧烈的呛咳起来。
　　“张先生，当天晚上你送林先生回家，有去过林先生家里吗？”方圆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张明的脸部，有种无形的威慑力。
　　“进去过啊，当时林先生醉酒的厉害，连路都走不稳了，如果我不送他上去，他自己恐怕连门都找不到，按说代驾并不包含这项服务的，不过雅芝女士交代了这是她的朋友，让我照顾一下，老同学这个面子总得给吧，所以我就将他送回去了，反正也是举手之劳，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张明不明所以地望着方圆。
　　“这当然没问题了。”方圆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林先生家失窃的详细过程你也听说了吧。”
　　“哼，你手下那些警员已经盘问过我一遍了，怎么，你还想再问一遍吗？真是搞不懂，我只是那天晚上送林先生回家而已，我怎么知道他家里的东西是谁拿走的！”
　　“张先生不要激动，我给你看一段视频吧。”
　　方圆让小周将当天晚上拷贝回来的监控画面摆到张明面前，他倒也没有抵赖，很大方的承认画面中的人正是自己。
　　“当时您和林先生是晚上九点三十四分进入单元门的，画面最后显示你是九点五十三分才走出来，这期间有将近20分钟的时间，你将林先生送回家到出来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方圆提出心中的疑问。
　　张明顿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有点急红了眼道:“这能说明什么呢，我手脚慢，再说扶着一个醉汉本来就不方便，耽搁了一下也很正常吧。再说你怀疑我偷窃了林先生的财物，监控里我可是两手空空的出来的。”
　　“钱包手表你都可以放在口袋里，至于电脑嘛……”
　　“对呀，你自己也说了，电脑可不算是个小物件吧。”张明像是钻到了空子一般拔高了音调。
　　方圆眼睛眯了一会儿，这是他专注思考时的标志性动作。张明的回答看起来合情合理，不过时间地点太过巧合，他的嫌疑依然很大。
　　方圆也没有歇着，他联系了林栋，说有事情需要去他家里调查一下，林栋也很配合，马上丢下了手头的工作，他们约好下午五点半见面。


第22章 
　　方圆吃过饭就开着车来到林栋的小区。这里是一处老旧小区，设施不是很齐全，周边有很多苍蝇馆子和零零散散的小摊位。几个门卫大叔正在抽烟闲谈，感觉就是个摆设，人员进出根本没有人管。
　　方圆在小区周围溜达了一会儿，然后朝林栋家的单元楼走去。
　　林栋家的门半掩着，他隐约听到屋里传来烧水的声音。他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道:“林先生在吗，我是方警官。”
　　“哦，方警官你进来吧，我等你很久了，对了，不用换鞋。”
　　方圆缓缓推开门，屋子里打扫的很干净，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花香味，他瞥了一眼阳台，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盆，大部分花卉已经枯萎，角落里几株蟹爪兰和海棠花却开的正盛。林栋正半蹲着给花浇水。
　　“林先生真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呐。”方圆很欣赏能把家里收拾得干净利落的人，心里发出由衷地tຊ赞叹。
　　“哈哈，这没什么，只是闲着无聊罢了。”林栋放下手里的活，道:“方警官一个人来的？”
　　“是的，我来看看屋子里有没有错漏的线索。”
　　“哦，那您尽管看好了，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喊我。”林栋仍是很客气，他一边给方圆倒水，一边道:“如果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啦，反正也没有丢失特别重要的东西，不必要为此浪费太多时间。”
　　“哪里的话，分内之事。”方圆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心里还是想着“视频”的事情，其实这才是他想尽办法要找到失窃电脑的原因。
　　两人如此闲聊了一会儿，林栋又去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方圆观察了一下屋子的四周，家具摆放得很整齐，从这些都能看出来林栋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这在职场上很有优势。
　　他特意检查了房子的门窗，以前的老旧小区安装防盗窗的很少，林栋家的窗户防盗措施做得很好，现场和小周汇报的情况差不多，窗户内外都没有毁坏的痕迹。
　　他想了想，不对呀，一开始他怀疑盗窃犯偷走电脑会从窗户扔出去，这样可以避开摄像头，然后找准时机折返回去，再将电脑拿走。可是从现场情况来看，这个推测显然不成立。
　　会不会是电脑根本没有带出去呢？还是说这里有其他出口？方圆没有死心，他走出屋子，发现这栋楼是一梯两户的房型，都是边户，中间有一条连廊，连廊外面有一扇朝外开的窗户可以打开。他这次是有备而来，为了寻找相关指纹，他特意准备了化学试剂，对着窗户喷了几下，几分钟后果然看到几枚错落的指纹痕迹。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跑到一楼，找到窗户正对的位置，他发现绿化草坪上有明显被重物砸击打的痕迹，他拍了几张照片，没来得及和林栋打招呼就直奔局里去了。
　　经过一番验证发现方圆采集回来的指纹有两枚属于张明，加上草坪上的痕迹，进一步验证了他的猜想，张明将电脑从连廊的窗户扔了下去，等出了单元门随后才将电脑带出去的。
　　面对诸多的证据，张明可能觉得隐瞒不住了，开始有松口的迹象。他大概也知道有句话叫“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思。
　　“方警官，你也知道最近经济不景气，很多小公司资金周转困难，都面临倒闭的困境，不瞒你说，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房租和生活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张明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这么说你是因为缺钱才实施盗窃的？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哪还有什么其他原因，我老实交代了吧，这些东西的确是我拿的。”
　　“东西呢？”
　　“钱包里的现金我花了，手机和电脑我去二手市场换了钱。”他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
　　“在哪里换的？”
　　“就在农贸市场那块儿，那里有很多小摊位，有卖古玩的，还有收二手电子产品的，不过具体是找谁换的我记不清了，因为摊位是流动的，我也没太在意对方的长相，谁出价高就卖给谁。”
　　“怎么一问你关键问题你就含糊其辞。”
　　“我说的都是真的呀警官，不信你可以去问嘛。”
　　张明又摆出一副老皮条的模样。方圆觉得他的话不太可信。
　　“方警官，你不会认为我偷东西是有预谋的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方向盘和连廊窗户上的指纹我没有处理呢？”
　　这个问题方圆的确思考过，也许正如张明说的那样，盗窃只是他临时起意，但他仍然觉得疑点重重。为什么偏偏林栋交给雅芝U盘之后，家里就发生了盗窃？从林栋的电脑和手机中存储的视频和作案的时间以及张明和雅芝的关系来看，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而且雅芝当天晚上的通话记录全部删除了，她解释是自己有删除通话记录的习惯，但方圆却认为还有一种可能，她想躲避警方的追查。
　　至于说方向盘上遗留的指纹，并不能说明这起盗窃案的性质。只能说张明比较粗心大意，或许是考虑的不够全面，反侦察意识不够强。
　　方圆还想到一点，如果张明压根没有想到方向盘上的指纹，也没有想到警方会调查林栋的车，他自然以为警方抓不到他，这件小案子可能很快就了结了。
　　当然他还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雅芝和张明同时在撒谎，那她们在掩盖什么？一定和那段视频有关，方圆总觉得盗窃的真正目的是拿走电脑和手机，至于钱包和手表是张明故意拿走的，目的是想让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的随机盗窃案。
　　张明虽然很快交代了自己的作案事实，但又刻意避开警方的追问。种种迹象表明他在撒谎，电脑和手机很有可能被他扔在某个隐蔽的地方或者干脆已经损毁掉。
　　方圆立刻来了个角色互换，他心想如果自己是张明，他肯定会尽快将电脑处理掉。首先他不会选择扔在垃圾桶里，那样很可能会被追查到，当然他也不会选择埋起来，那样比较浪费时间，他更不会选择去二手市场交易，因为保不齐自己会被认出来。最好的办法是将电脑数据删除，然后扔在某个隐蔽的地方或者是湖泊池塘这种很难发现的地方。
　　方圆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下午途径林栋家的时候，在小区旁边是个公园，公园里没有摄像头，而且在他印象当中那个公园里有一处人工湖。张明会不会将电脑随手扔进了湖里呢？
　　想到这里他赶紧让救援组对人工湖进行打捞。刑警小周站在岸边盯着打捞队员，心里闪过一丝疑问，问一旁的方圆:“老大，你怎么这么肯定啊，好像你亲眼见过张明的一举一动似的，你不会开了天眼吧。”
　　“小子，你有听说过犯罪路径设计吗？”
　　“好像有点印象，以前上大学那会儿听一个老教授说过，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全。”
　　“简单点说就是犯罪嫌疑人在实施犯罪之前已经规划了与案件相关的设计，包括如何作案，作案时间、地点的规划，以及作案后如何脱罪，最后他们会选择一条最优化的设计路径，无论高智商犯罪还是低智商犯罪，犯罪路径都是存在的，只存在高不高明的问题。”
　　“所以说你这是在模拟犯罪路径？”
　　“没错，从常规的犯罪心理学出发，模拟出嫌疑人犯罪后的心理状态，往往可以避免走一些弯路。不过患有人格障碍的罪犯很难完全模拟出来。”
　　“这样啊，又学到一招。”小周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起来。
　　差不多四十分钟后，水下搜查终于有了结果，在人工湖东环堤附近果然找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经过林栋辨认正是家中失窃的那台。
　　“老大真是太神了，我决定以后跟你混了。”
　　“先别高兴得太早，电脑被水泡得太久了，看看能不能恢复。”
　　好在局里的信息科同事技术手段过硬，经过处理电脑得以重新开机，幸运的是电脑数据并没有被张明人为删除。方圆庆幸自己对张明的性格判断没有失误，否则模拟犯罪可能会面临失败。
　　张明在得知失窃的电脑被找回的消息后，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哑口无言，只好低头认罪。
　　“所以偷窃电脑和手机才是你的本意吧，是雅芝指示你这么做的吗？”
　　“你已经知道了何必还来问我呢。”面对方圆的质问，张明无奈地低下了头。
　　下午五点，方圆通过电话联系了雅芝，让她来局里一趟。雅芝说自己最近在忙着丈夫公司里的事情，可能会晚点过去，方圆说多久都会等她来。


第23章 
　　天灰蒙蒙的毫无生气可言，一点儿也不像南方的天气。街道上时不时传来嘈杂的鸣笛声让人感到厌烦。
　　雅芝穿着一件嘻哈风格的长腿泛白牛仔裤，上身搭配的是酒红色短款T恤，头上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看起来有点儿欧美范儿。她好像不太能驾驭这类风格的衣服，所以体态不是特别自然。
　　她站在开往市六院方向的地铁站台，站台干净整洁但总有股难闻的味道挥之不去，也许是空气不流通的原因。在这里候车的人并不算多，大家都在低头玩手机，时而传来爽朗的笑声，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雅芝也低头看了眼手机，不过她可没心思刷视频看新闻，她只是在确定时间。很快车来了，她是最后一个上车的。
　　大概七八分钟的路程，她全程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感觉脑袋被抽空了一般。市六院是这趟车的最后一站，下车时车厢里只剩下三四个人了，雅芝心里在想这些人也是去看病的么，或者说干脆是医院的医生呢？不过看长相可不像，他们根本没有医生的气质。嗨，她tຊ可真是擅长联想啊。
　　其实压根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以为别人在关注她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她驻足了一会儿，拉了拉帽沿，随后快步朝医院门口走去。
　　一周前她曾在这里接受了心理咨询，她的本意是想通过心理干预来达到缓解失去丈夫造成的心理创伤，除此之外她还想额外的咨询了一些事情。这一次她是专门过来拿诊断报告的，说实话她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接待她的还是精神科的吕乔南老主任。这个老头儿看起来很和蔼，接待病人的时候总是满脸的笑容，让人觉得特别亲近。可能是为了缓解病人的紧张吧，雅芝心想。
　　“你好啊，吕医生。”雅芝本来想在称呼后面加个“教授”之类的头衔，她觉得病人这么称呼的话医生本人应该会很高兴吧，可是她又觉得有点谄媚的味道，说不定有些人不喜欢被别人戴这样的高帽子，她于是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啊，是雅芝女士啊，最近感觉怎么样？”吕医生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雅芝，双手仍旧在不停地敲打键盘，可能是上了年纪的原因，他的手指好像不太灵活的样子。不过雅芝仍然很佩服他的记性，一周前的病人他居然能一下子就叫出名字来，换做她自己可能早就忘了一干二净了。
　　“感觉还不错呢。对了吕医生，你说我的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雅芝问这句话的时候很小心地打量着吕医生的表情变化，她的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跳起来。
　　“上一周做的脑电图以及脑功能成像的结果出来了。”吕医生揉了揉眼睛，仍然是聚精会神的盯着电脑，雅芝心里猜想他肯定是个工作狂。
　　吕医生从电脑里调取出图像，边看边搭巴着嘴唇:“其实情况还好，没有发现明显的器质性病变，不过这并不代表没有问题，从之前的测试问卷来看，你还是存在人格障碍的，只是目前还停留在精神层面，并没有造成神经系统功能损害，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吧。”
　　“就是说脑子还没坏是吧？”雅芝点点头，心里又咕咚了一下，道:“哎呀，我居然会有人格障碍啊，这可真是个坏消息，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心理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所以也不能操之过急，可以通过理疗加药物治疗，或者通过改善环境治疗，总之不是完全没办法啦，接受正规治疗还是有很好的效果的，不要太过紧张，放松自己。平时可以听一些舒缓的音乐，有助于缓解焦虑的症状。”
　　吕医生投出和善的目光，他将整理好的检查报告单交给雅芝，又给她开了一点药物，嘱咐她一个月后来医院复查。
　　雅芝点点头，眼前她仿佛也找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按照吕医生说的去做，她希望会有好的结果。
　　半个小时后她在医院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不过她不得不吐槽这里打车可真不方便啊，等待的时间她又开始心烦意乱起来。十多分钟后她才来到警局。
　　方圆在大厅里等候很久了，雅芝当然也很快发现了他。
　　“不好意思方警官，来的有点晚，让你久等了。”雅芝一脸歉意地连连点头，她的目光很快注意到了旁边的张明。
　　“我猜是路上堵车了吧，这是常有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想想真是让人头大啊，如果市区再多几座高架桥就好了。”方圆开玩笑似的口气让雅芝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
　　“谁说不是呢，市区的交通是时候改善改善了。”
　　“哈哈，虽然这么说，不过看上去也不是我们该操心的问题。”方圆搓了搓鼻子，他的目光被雅芝的扮相吸引了过去，不由调侃道:“雅芝女士今天的打扮可真亮眼啊，这和以往可真是大相径庭。”
　　“看起来还不错吧。”雅芝只是笑笑，并没有极力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她接着又将转移话题:“其实我刚刚去了一趟医院，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医院？怎么回事，你身体不舒服么？”方圆投出疑惑的眼光。
　　“啊，也不是……方警官还记得上次我和你提起的那件事情吗？”雅芝像是在引导方圆去发挥想象。
　　“虽然听起来莫名其妙，不过好在我记性还不差，看来那件事给你带来不小的困扰吧。”
　　“是的，说实话我有点害怕，于是去看了精神科的医生，医生给出的结论让我更加焦虑，我无法想象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以前从来没有迹象，我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就有人格障碍了呢？”雅芝的语气里充满抱怨和费解，对于自己为什么会被诊断出“人格障碍”她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人格障碍？倒是听说过，不过具体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不是特别明白，好像是类似人格分裂这种情况吧，听上去就不是什么让人感到高兴的词汇。”
　　“真是伤脑筋啊，这种情况大概持续多久了？”
　　“我也不清楚，不过自从丈夫离世后我的精神状态就更不好了。”
　　“哦，你的意思是你丈夫的去世对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可以这么说吧，事实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种事情如果体验一次就真的很痛苦啊。整夜睡不着需要靠安眠药来维持，而且出现一些怪异的行为。比如我平时讨厌的榴莲，我不喜欢的衣服，我不喜欢看的电影，在某个时间段却又成为我的钟爱，这些方警官都已经知道了，我不想再重复。”雅芝低垂着脑袋，情绪似乎又低落了起来:“我怀疑我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或者这就是医生所说的人格分裂吧。”
　　“你去了哪个医院呢，市六院吗，我听说那里的精神科颇为不错。”方圆猜测着，他更加注意雅芝表情的变化。
　　“没错，我也是听朋友说的，那里有一个知名专家，找他看病的人很多。”
　　“这么说你已经被确诊了吗？”方圆进一步确认。
　　“是的。”雅芝说着翻开手提袋，从里面取出诊断报告单递给方圆:“我正头疼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方圆接过报告单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看样子雅芝说的像是真的。
　　“方警官，十分抱歉，之前你让我回家查找的“U”盘我没有找到，那么个小物件可能被我塞到哪个角落里了，我真想不起来。”
　　“哦，现在不需要了。”方圆回过神，回头看了一眼张明，道:“雅芝女士，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和林栋先生的约会吧。”
　　“记得，这么说您还是想了解关于U盘的事情吗？”
　　“你真的记得吗，那就麻烦你陈述一下你们喝完酒之后的事情吧。”
　　雅芝没有思考太久便回答道:“我们喝完酒之后林栋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我便帮他叫了代驾，然后我就回家了。”
　　“你找的代驾就是这位张明先生吧，听说你们是老同学。”
　　雅芝的目光快速地从张明身上略过，立刻表现出十分熟络的样子，道:“没错，我们是初中同学，奇怪，他怎么也在警察局啊？”
　　张明努力的朝雅芝挤弄眼睛，意思大概再说，不能再演戏了，我们已经露馅了，可雅芝却表现出毫不知情的表情。
　　“雅芝女士，请你看着我的眼睛。”方圆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道:“张明已经和我们交代了，那天晚上是你让他去林栋家里拿走的电脑和手机，目的是毁掉那段视频，这些刚刚都没有从你口中说出来，你到底想要隐瞒什么呢？”
　　“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的确是我叫的代驾，可我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的记忆总是时好时坏，可能精神真的出问题了，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我是个病人。哎，至于那段视频嘛，其实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如果真有的话也只是和我有关。”
　　正当方圆想要继续询问的时候，信息科的同事告知他电脑数据修复了。得益于张明粗心的毛病，电脑里的视频并没有被删除，这帮了他大忙。


第24章 
　　视频打开的时候，方圆甚至屏住了呼吸。这段视频里到底记录了什么内容，让雅芝铤而走险的想要毁掉呢？
　　画面拍摄的不是很清晰，有明显抖动的痕迹，看得出来林栋在拍摄时心情很紧张，不过这也能理解，毕竟是偷拍嘛，万一被发现就说不清了。
　　视频里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死者大佑，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脸侧向一边，她好像在和大佑交谈着什么，不过由于环境比较嘈杂，并不能听清楚说了什么内容。信息科的同事已经对视频做了降噪处理，不过根据反馈，降噪不能做得太过，否则原有视频就会失真。
　　视频中不tຊ能完全辨别女人的相貌特征，不过有一处关键性的细节让方圆大惊失色，那是关于女人的着装。
　　他有点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雅芝，雅芝的眼睛此时也正盯着画面，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等待着某种宣判。
　　“可事实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呢？雅芝女士，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今天穿的衣服和视频里的一模一样？”
　　雅芝先是摇头，继而趴在桌子上，沉默了片刻，她像是鼓起勇气一般说出一段大家匪夷所思的话来:“对不起方警官，关于视频的事情我隐瞒了部分事实。我想我应该和你们解释一下，不过我现在心里有种可怕的感觉挥之不去，那天晚上我到底干了什么？”
　　“等等，怎么回事，你说的是你丈夫出事的那天晚上么？”
　　“是的，我现在脑子很混乱，但我必须要说下去。”雅芝端正了坐姿，想让自己的精神面貌看起来好一点。她想了想道:“方警官，正如你看到的一样，那段视频里有个人和我今天的打扮一模一样。其实之前我也告诉过你，我家的衣柜里经常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衣服，那些衣服绝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当然也包括我今天穿的这一身。”
　　“可那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有什么人住在你家里？”方圆真是佩服自己的脑回路。
　　“不不不，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否则真是太吓人了。说实话，之前我一直想不通，直到我今天去六院请教了精神科医生，我似乎搞懂了。”雅芝瞪大了眼睛，像是要宣布一个重大的秘密:“原因恐怕不是有人住在我家里，而是我出现了人格分裂，你知道吗，我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我，另外一个我，她重复这么说。我想一定是这样的。所以那些怪异的行为都是我的第二人格在作祟，你能听懂吗方警官。”
　　“所以这就是你今天来的目的？”
　　“也可以这么说吧。”雅芝眼睛红红的，投出哀求的目光，道:“至于我为什么要毁掉视频的源头，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了，在看精神科医生之前，我也尝试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进行合理的解释，那时候我的脑海里就曾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种负罪感让我痛不欲生，甚至感到深深的恐惧和自责，不过我想应该坦白了。”
　　“你的意思是你丈夫的死和你有关？”
　　雅芝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不确定，但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如果那天晚上在新时尚酒吧和我丈夫碰面的人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哦，我的意思是我的第二人格出现了，但我潜意识里并没有发现，那么我丈夫的死会不会与我有关呢？”
　　方圆反复斟酌着雅芝说的每一句话，虽然觉得蹊跷，但如果她真的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正如她自己解释的那样，自己的某些行为无法控制，从而做出一些自己无法预判的事情来，也算是一种解释。可事实真的如雅芝描述的那样么？他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视频里大佑明显喝了很多酒，这从酒桌上的空酒瓶子就能看出来，就连最后一个镜头他仍然在开怀畅饮。根据方圆了解的情况，大佑的肝脏功能不是太好，按道理不会无缘无故大量饮酒，除非他真的遇到什么头疼的事情，人总是习惯借酒浇愁，或者躲在角落里吞云吐雾，尤其是男人。
　　雅芝看着专注思考的方圆，她突然变得异常冷静，心底松了一口气似的呼出所有的疲惫，道:“方警官，我有种感觉，恐怕我这种情况很久之前就出现了，只是我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方圆的思绪被雅芝打乱，他顿了顿，道:“这么说倒是更符合常理，一个人出现精神症状肯定不是一天两天，我的意思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导火索吧，比如某件事情或者说某个人。”
　　“方警官真是有做医生的潜质，说实话，精神科的医生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那可真是太巧了。”方圆自顾调侃，他喝了口水，目光仍旧是盯着雅芝，道:“所以说，雅芝小姐怪疑自己的原因间接导致了丈夫的死亡？”
　　“对不起，请您不要说得这么直接，我心里还很难接受这个事实。”雅芝很快又陷入了悲伤之中，道:“那天大佑在酒吧里喝了很多酒，我想我应给和他发生过某种争执，视频里他看起来很暴躁。”
　　“雅芝女士已经默认了视频里的女人是你自己吗？”方圆进一步追问。
　　“是的，我想不出来谁会和我穿一模一样的衣服，而且体态举止都那么相似。虽然看不到正脸，不过你没有发现我们几乎一模一样吗，从身材到打扮？”
　　“可是那天在你丈夫的手机里并没有你们的通话记录，电话记录里反而是一段虚拟号码。”
　　没有等待雅芝回答，方圆很快替她解释道:“莫非又是你的第二人格在作怪啦。不过奇怪的是，在你丈夫出门之前还接通过一个电话，我们已经调查过，那是嫌疑人借用的陌生人电话打进去的，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在家里吧，你之前的供词里曾经描述到你丈夫很生气的样子，说明那时候一定在他身旁。”
　　雅芝沉默的说不出话来，她心里大概在想，这个方警官也真是够讨厌的，怎么把她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同时她又觉得他观察的可真细致，记忆力也是出奇的好，一点儿细节都没有遗漏，果然是干刑警的料。
　　“那我就不清楚了，他当时为什么那么恼火可能是生意上的事情吧，或者是因为别的，他又没有和我直说。”
　　“这么说那天晚上你丈夫恼火外出未必是关于那几封匿名信，对么？”
　　她不知道怎么回复，或者说有难言之隐吧，接下来她只好点头附和，免得场面陷入尴尬的境地。
　　“雅芝女士，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论证自己就是凶手吗？”
　　方圆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不过心里又隐隐的有些佩服雅芝，不管怎么样她敢于面对现实和披露自我，多少人能做到这样呢。
　　“我当然不想是这样的结果，不过我真的有很大作案嫌疑吧，别误会，我是站在你们的角度看问题。倘若那天我和大佑发生了争吵，以至于让他情绪崩溃喝了那么多酒，从而发生后来的车祸，我又怎么能逃脱得了干系？”
　　“情况好像变得有些特殊啦，姑且认为视频里的女人是你好啦，你刚刚说有可能那天晚上你和丈夫发生了某种争执，我想问的是你们之前的关系怎么样，会因为什么发生争吵呢？”
　　雅芝摆出一副不想提起往事的焦灼面孔，时间好像凝固了起来，周围的一切在雅芝眼里变得模糊。她觉得眼前有无数张面孔在嘲笑她，奚落她，她想逃避却无处可逃。
　　“我想和方警官单独谈谈，可以吗？”沉默许久后她淡淡说道。
　　这不算是什么特别的请求，方圆完全能办得到。他支开了其他人员，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第25章 
　　“雅芝女士，现在你可以说了。”方圆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警局里没有其他可以喝的饮料。
　　雅芝伸手接过，说了一声谢谢。可能是因为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她一下子崩溃的啜泣起来。
　　“啊，不好意思，请问发生了什么？”方圆压根没有预料到事情的进展，说实话他根本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哭，尤其是女人，他觉得处理起来相当棘手，虽然自己是警察，可他承认自己没有处理这种问题的能力，这居然成为他很久不想谈恋爱的其中一个原因。
　　“对不起，刚才真是失态了。”雅芝慢慢抬起头擦拭眼泪。她觉得有些事藏在心里或许真的会憋出病来，找个人倾诉一下也不错。控制好情绪后她缓缓道:“其实是我和他之间出了一些问题。”
　　雅芝没有挑明，不过方圆也能猜测到是哪方面的事情，夫妻之间要是出问题，绝大多数都是感情方面的，不过想起来会忍不住哭泣，也许事情真的到了很严重的地步吧。
　　“一年前，我无意中发现他有了外遇。我的手机收到一封邮件，里面是他出轨的照片。”雅芝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她的冷漠与淡定似乎在告诉方圆，她实际上并不在乎，可是她的双手却又深深扣进肉里，那是一种埋在心里绝不会外露的压抑和痛苦。
　　啊，果然是这样，方圆心里长叹一声，眼下他好像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只是照片而已，您怎么确定您丈夫一定出轨了呢，我是说照片的内容你是如何定义的，除非是……”
　　“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喝咖啡，一起逛商场，他们笑起来是那么暧昧，我实在想不出除此之外还有别tຊ的什么理由。”
　　“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呢，或者说只是工作上的往来，这并不算出格吧，当然不能排除你说的那种情况。”
　　“也许吧，总之我认为这是不正常的。”
　　“行了，我想我们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刚刚您说的邮件，请问是谁发给您的呢？”
　　“没有署名，是个陌生人号码，看起来像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告秘者，我真不知道我该谢谢他还是讨厌他，总之这搅乱了我的生活，我心里多多少少是恨他的。”雅芝露出苦笑，她不敢相信自己对着警察说了这么多。
　　方圆心里暗自推敲，雅芝说的这封邮件和之前收到的匿名信，始作俑者会不会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呢？
　　她喝了一口水，继续扣动着手指，道:“因为儿子，我没有和他离婚，不过从那以后我有了心病，我甚至每天都在幻想他趴在别的女人身上痴迷陶醉的样子，我为此感到恶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在精神层面上已经离婚了。”
　　“所以说那天晚上你是因为这件事情和你丈夫起了冲突？”方圆淡淡的说道。
　　“可能是吧。原本我已经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件事了，事实上他也改变了很多，但这不至于让我原谅他，我总认为做错一件事和做错十件事，从本质上不会有太大差别。方警官也知道，出事的那天晚上他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他告诉我要出去一会儿，那时候我心里指定在想他是不是又要出去找女人了，也许是那一刻出现了人格混乱，我记不清楚我是以哪种身份在进行想象。至于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吧里，我想恐怕是另一个“我”跟踪了他。”
　　“又是你的第二人格？好吧，听上去是个很好的解释。”
　　“是这样，没错，千真万确。”雅芝近乎激动地跳了起来，她像是发现了事情的真相，道:“否则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嘛，那段酒吧里的视频反正你也看过了。”
　　方圆此刻陷入了沉思。事情开始变得越来越微妙了，关于雅芝声称自己患病这件事他需要更加深入的调查。
　　“关于封邮件里的照片您有保存吗，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让我看看。”
　　“应该在我的邮箱里，晚些时候我发给你，您提供一下邮箱地址就好。”
　　“好的，没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方圆一边说着，一边抄下自己的邮箱地址递给雅芝。
　　雅芝离开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方圆坐在办公室眉头紧锁，他在努力回忆雅芝的种种怪异表现，推测最佳的可能。
　　在大学的时候他自己也研究过犯罪心理学，他现在需要弄清楚雅芝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晚上八点多，他打电话给苏眉，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请她好好吃顿饭。巧的是苏眉今天没有加班，她本来想去健身房锻炼身体的，不过耐不住方圆软磨硬泡所以只好更改计划。
　　“看起来心情不错啊，是不是案子已经进入尾声了？”苏眉坐在副驾驶随口问了一句。
　　“事与愿违，案子进入死胡同了，这不想找你参谋参谋。”
　　“真的假的，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苏眉先是开玩笑的口吻，见方圆没有回应，才认真起来道:“怎么，真遇到麻烦了？”
　　方圆仍然没有说话，他冷静地握住方向盘，不知道在想什么。到了西图澜娅餐厅，等待上菜的间隙，他很谦虚的请教苏眉:“对了，你听说过人格分裂吧？”
　　“知道啊，精神疾病的一种表型嘛。”苏眉瞪大眼睛看着略显憔悴的方圆，道:“怎么了方大警官，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不会是案子把你折磨出精神分裂了吧？”
　　“瞎说，我这和你说正事呢。”方圆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他非常认真地注视着苏眉，道:“你在大学不是辅修过精神病学亚专业吗，我想问你精神病可以伪装吗？当然，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用某种方法骗过专业医生和检查设备！”
　　“这个问题听上去有点复杂，理论上来说是可以伪装的，但是要想骗过医生和仪器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除非通过长期训练或者心理暗示，换句话说也就是自我催眠，让自己沉浸在人格分裂的角色当中来，说实话这个很难做到。”
　　“所以这应该是个概率问题啰，概率特别低可以等同于不会发生，但仍然有发生的可能。”
　　“是的，完全正确，天才，我想我们应该干一杯吧。”苏眉觉得今天的牛排煎得不错，搭配香茅草口感颇为不错，红酒也很柔和润口，就是眼前的方圆有点不在状态。
　　“别拿我开心了，我还有个问题请教你。”方圆一口气喝掉了酒杯里的红酒，调整了坐姿，随即问道:“一个人如果出现两种人格，最容易形成的时期是什么时候？”
　　“童年。”苏眉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可能是教科书上明确写了这些内容吧。”她放下酒杯，舔了舔嘴唇，道:“有人做过相关方面的研究，其实你可以搜索到相关的论文！也有人认为不同人格的养成和原生家庭有一定的关联，总的来说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
　　方圆点点头，他端起酒杯抿了口酒，淡淡的苦味顺着他的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咙深处，他接着又吃了口牛排，牛排不老，他却嚼了很久才咽下去。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苏眉看时间还不算太晚，决定还是去健身房出出汗。方圆打趣道:“你也太自律了，期待你的马甲线早日练成。”
　　他果然是个话题终结者。
　　苏眉指了指方圆的肚子，挑逗道:“我觉得你也挺需要的，什么时候一起，报我名字打八折。”
　　“我这标准身材就不用了吧。”方圆自信的看着苏眉的背影，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道:“喂，确认一下，我那可不是肚腩，是腹肌呀，是腹肌。”
　　远处传来咯咯的笑声。
　　回到局里，刑警小周将他叫到办公室并向他汇报了案件最新的情况，是关于案发现场发现的那把气枪。
　　“老大，这把气枪追踪了大半个月，总算是找到源头了。我们对全市6家射击俱乐部逐一排查，发现这把气枪是出自一家叫“搏速”的射击俱乐部，这家俱乐部在本地小有名气，每年都会举办射击嘉年华活动，据调查死者大佑为该俱乐部VIP成员。”
　　“气枪属于管制物品，就算是俱乐部的成员，射击活动结束后枪支应该会回收，怎么会出现在死者的车内呢？”
　　“是很奇怪啊，我们问了俱乐部的经理，根据反馈，大佑是五年前就加入了搏速俱乐部，而且他几乎每周都会去俱乐部参加射击活动。”
　　“行了，情况我基本了解了，你们继续跟进，最好调查一下俱乐部其他成员和死者大佑的关系，尤其是和他走动比较近的女性。”
　　“明白了老大，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辛苦了，你去忙吧。”
　　方圆深吸了一口气，打开对面的窗户，看着窗外被夜色笼罩的城市，默默地点燃了一根烟。


第26章 
　　城市的清晨总是苏醒的格外早。方圆匆匆忙忙吃过早饭，随后便冲进卫生间洗了个热水澡，这是他保持清醒的法宝。
　　今天本该轮到他休息，不过眼下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方圆来到市六院已经是八点半了。空气里弥漫着干燥的味道，街道两旁的香樟树上停着几只黑尾巴鸟咕咕咕的叫着，要是平时不忙的时候他可能会倚在窗户旁享受这片刻的安静，现在他全无心思。
　　门诊四楼精神科，吕乔南老主任正在坐诊，他看上去精神矍铄，气色也相当好。这么看年龄至少要往前推十岁的样子吧。
　　办公室外的椅子上稀稀拉拉坐着四五个病人。他们一眼看上去和正常人差不多，你绝不会想到他们会存在精神疾患，有个病人甚至很和善的和方圆打起了招呼，方圆不知道如何同他们交流，只能报以微笑。
　　等了将近三十分钟，走廊里已经没有病人了，方圆这才走上前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请进！”里面传来很有磁性又很温暖的嗓音，听上去真舒服。
　　“您好，打扰一下。请问您是吕医生吧。”方圆必须仔细确认，这是他的职业病。
　　“没错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吕医生没有抬头，因为镜框松弛的原因，他的眼镜已经掉到鼻梁的位置了，他正好通过之间的缝隙瞄了一眼方圆，有点像老顽童的可爱模样。
　　“您很忙吧，真是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方圆盯着办公桌上满满一杯水，充满敬意道:“真是辛苦啊，连水也来不及喝。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市刑警大队的方警官，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咨询您一件事情，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
　　吕医生听罢猛然抬头tຊ，脸上先是出现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随后又转为惊讶和不解。他心里大概在猜测，好端端的警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哦，是警察同志啊，您快请坐吧。”吕医生扶了扶眼镜，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可仍旧是摆出错愕不已的表情来:“真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教您一个问题。”方圆顺势坐了下来，他很端正的看着吕医生，道:“最近您有接待过一名叫作雅芝的女病人吧，您能回想起来吗？”
　　吕医生眨巴眨巴干涩的眼睛，老年人经常容易突然犯困。其实他对这个名字可不陌生，于是很爽快答道:“说起来就是上个礼拜的事，当然昨天她也来找我了。”
　　“这么说您想起来了，太好了。老实说她的病情很严重吗，从您的专业角度来看的话。”
　　“这个该怎么说呢，疾病这种东西其实也是因人而异啦，不过雅芝女士的精神状态比大多数人要好，她的脑神经功能完全正常，只是精神出现了紊乱。”吕医生竖起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生怕方圆听不明白。
　　“我看您给她的诊断是人格分裂，您这么说应该有非常大的把握吧。”方圆本想直接说出自己的困惑，但这么做无疑是对吕医生的专业技能提出了质疑，多多少少有些不尊重别人了，他因此打消了这个念头。
　　吕医生是个精明的老头儿，他早就领会了方圆字里行间折射的意思，不过他很有自信，在这一行他自认为能称得上专家。
　　“我给她做了很多的测试，这些测试结果是不会说谎的。”吕医生说着便开始喋喋不休地介绍起来，方圆并不想听他说教，因为太过枯燥了，他难能可贵的听进去几个晦涩的词语，不过仍然不是很懂，这就是隔行如隔山的道理吧。
　　“像她这种不是很严重的情况，我们主要通过国际量表测试，不用担心，这是很成熟的技术手段，运用起来也不繁琐。”吕医生说个不停，甚至拿出表格比划起来，方圆对此压根提不起兴趣。
　　他注意到吕医生说的量表实际上是一些设置好的选择题，每一个选项对应不同的分值。他在想如果有人故意想要证明自己患有精神病，这些难道不能提前准备吗？
　　“吕医生，这些量表在网上可以查到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正常人谁会查这些呢，多么晦涩的东西。”
　　方圆尝试用手机浏览器搜索了一下，果然发现了很多类似的量表测试题。这意味着如果有人想要造假，可以提前进行训练。他光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了。
　　告别吕医生后，方圆驱车来到局里。刑警小周看到他风风火火的样子，猜测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紧急事，也就没好意思打扰他。
　　方圆冲进会议室，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他想查一下本市内有哪些比较大的书店，他一边查看一边做标记。
　　“老大，你在干什么呢？”小周给方圆单了杯茶水。
　　“正好，你帮我个忙。”方圆将打印好的一张纸递给小周:“这上面有六家书店，你去查看一下最近这几家书店有没有接待过雅芝。”
　　“怎么回事，雅芝又怎么了？”
　　“你先别问了，照着我说的去做吧，记住有情况随时打我电话。”
　　小周看着方圆神神秘秘的样子，知道多问他也不会再透露更多的信息，便很知趣的去完成任务了。
　　中饭过后，方圆来到雅芝家楼下，他们事先已经电话沟通过约定好了时间。雅芝将儿子洋洋送到托管班后便很快赶了回来。
　　“方警官，等了很久了吧，抱歉，快进屋里坐。”雅芝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是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愿意，她越来越讨厌警察出入自己的家里。
　　方圆跟着雅芝上了楼。屋子里有些凌乱，茶几上有几个空易拉罐，烟灰缸里躺着几根没有吸完的烟蒂。
　　“方警官，家里没水，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烧点水。”雅芝蹑手蹑脚朝厨房走去。
　　“不用客气了，耽误你几分钟而已。”方圆叫住了她。
　　说话间雅芝已经将水壶插上了电，然后走到沙发处坐下。
　　“您想问什么尽管问好了。”雅芝拨了拨头发，飘出一阵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谢谢你的理解。我想问的是，你平时遇到什么难题会在网上查找资料么，一般会用什么搜索引擎呢？”
　　“偶尔也是会在网上搜索的，因为太方便，我用的是手机自带的浏览器。”雅芝浅浅的微笑，随即露出疑惑的目光:“方警官怎么突然会问这个？”
　　“关于你丈夫的死有很多疑点，现在你也被列为嫌疑人了，我想知道你向警方提供信息的真实性，换句话说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患病。”
　　“这怎么说呢，医院里有完整的诊断证明，白纸黑字，这难道还有假吗？”雅芝一下子激动起来，她认为方圆这么问有些亵渎医生，同时是对她的不尊重。
　　“话不是这么说，只是有种情况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真的患有精神分裂症，严格来说，你丈夫的死即便与你有关，你也不构成真正意义上的犯罪，那么我国的刑法就很难量刑。但如果你并没有患病，那么结果将截然不同。”
　　“之前我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如果我丈夫的死与我有关，你们大可将我绳子以法。”
　　“这正是法律的漏洞所在，你能听懂我说的意思吧。”
　　雅芝当然能听懂方圆的话，她早就想好如何应对方圆的盘问，此刻她心里正暗暗窃喜。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呢，是想说我患病是装出来的？”雅芝此刻并没有给方圆好脸色看，说实在的她确实有点生气。
　　“不管怎么样，现在我需要查看一下您的手机，希望你能配合调查。”
　　雅芝假装陷入思考之中，她也完全明白了方圆的真正意图。她心里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准备，之前的那些搜索记录早就被她删除一干二净了。
　　她打心眼里佩服方圆的侦查能力，他居然能联想到手机搜索记录，老实说她的确在网上搜索过很多信息，诸如法律漏洞，以及精神分裂症的表现等等，不过她是不会让他查到这些蛛丝马迹的，因为这些她是在公用电脑里查询的，警方很难追查得到。于是她很大方的将手机递给了方圆。
　　“您随便看吧，不用客气。”
　　方圆接过手机，他打开了手机浏览器，点开书签和历史记录，似乎和他预料的一般，搜索记录空空如也。与此同时他看到雅芝也正盯着手机屏幕看，随后冲他微微一笑，笑的他心里有些发毛。


第27章 
　　方圆离开后，雅芝长叹了一口气。她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这个习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一次方圆的到来，让她的内心开始有些动摇了。她不敢确定自己做的这一切究竟会不会被警方识破，但隐藏的危险仿佛正向她一步步迈进，对她来说，方圆就是她的危险。她现在需要尽可能不让警方察觉自己的动机。
　　抽完一根烟后，她准备再点一根，抽烟真的会上瘾。不料这个时候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烦乱的思绪瞬间被铃声拉回现实。她看了一眼手机，是妹妹晴美打过来的，说实话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联系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这臭丫头仿佛忘了还有我这个姐姐，怎么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她心里埋怨着。
　　“喂，怎么了晴美，最近过得还好吧。”雅芝将烟头深深按进烟灰缸里，好像每次都是这样的开场白，简单朴素。
　　“好得很呢，对了姐，你现在在哪里呀？”
　　“我在家里，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事，你在家里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找你。”
　　晴美说着就挂断了电话。雅芝听的一头雾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还是说心情不太好，哎，独居的女人能好过到哪里去呢。雅芝心里这般想着，可是她目前又帮不了她，至少在生活物质方面。
　　下午三点左右，晴美敲开了雅芝家的门。她依旧是一身国潮风的打扮，扎着小脏辫，戴着墨镜，看起来特别时尚又惹人注目。
　　“姐，你怎么学会抽烟啦，好呛人啊。”晴美的鼻子轻轻嗅两下就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的烟味，她虽然喝酒，但却特别讨厌烟味。
　　“算不上学会，只是偶尔抽一根解解乏而已，这是女士香烟，味道还算柔和吧。”雅芝用不擅长狡辩的语气附和着，随后瞥了一眼晴美道:“金山没去找过你？”
　　“还提他干什么，简直让人作呕的家伙。”晴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你最近有没有谈朋友，一个人还是很吃力吧。”
　　“我不着急，不行我就做个单身贵族也还不错。倒是你tຊ啊，也该为自己的下半生考虑考虑了，姐夫已经走了，你也不能一直活在过去，人要往前看。”
　　晴美就是个矛盾体，以前雅芝总这么形容她。因为她说起安慰别人的话总是轻车熟路，可这些理论如果用在她身上，她就会认为不适合。其实这种话就是毒鸡汤，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甚至让人有些反感。
　　“那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呢，生活还过得去吧？”
　　“在商场卖手表，放心好了，我可是销冠，养活我自己绰绰有余啦。”晴美说话间突然瞄到茶几上放着一杯温水，投去侦探一般的眼神，道:“姐，家里来客人了？”
　　“哦哦，别误会，不是别人，是个警察。”雅芝赶紧解释。
　　“警察经常来家里吗？”
　　“我是受害者的家属，所以警察时不时来了解一下情况也能理解，不过我不太喜欢这样，总觉得自己的举动受到了监视，你懂吧。”
　　“当然懂了，听你这么说就知道烦人的要命。那些个警察就像个老妈子，啰哩巴嗦的问个没完没了。”晴美切了一声，接着道:“对了姐，警察都问你什么了？”
　　晴美好像很感兴趣似的投出期待的眼神。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啊，有一出问一出呗，没什么逻辑性可言，天马行空一样。”
　　“警察都是这个鬼样子，好像永远有问不完的问题。”晴美投出鄙夷的目光，随后又抛出一个问题:“对了，姐夫的死因警方调查清楚了吗？”
　　“具体还不清楚，要等警方最后公布结果。”
　　“看上去真是一群饭桶啊，这么久了也没调查出真相吗！”晴美再次投出不屑的眼神。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晴美提出出去吃饭，雅芝今天刚好有空，不过她要先去托管班接儿子洋洋。于是晴美决定先去西图澜娅餐厅定位子，因为再过一个小时就是用餐高峰期了。
　　晚上六点多，市公安局。
　　方圆趴在窗户边，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车流和闪烁的霓虹灯，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奇怪的场景。
　　“老大，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有个事向你汇报一下。”刑警小周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笑道:“嘿嘿，我觉得你肯定很感兴趣。”
　　“有事就说，少卖关子。”
　　“真的有情况啊老大，今天下午我走访了市区的几家书店，你猜怎么着，真被你说中了，那个雅芝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光顾其中一家书店。”小周将一张用红笔标注的图纸递给方圆，道:“老大，你自己看看吧，这个女人看起来真不简单啊。”
　　方圆盯着图纸看了半天，嘴角露出微笑，道:“总是会露出马脚的。”
　　“老大，你说雅芝没事总往书店跑干什么，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吗？”
　　“她再查找需要的资料，这个你后面就知道了。”
　　没等小周细问，方圆从椅子上顺了件外套就急匆匆往楼下走去。
　　二十分钟后他来到市区凤凰路，小周指示的“求知”书店就在他跟前。可能是周末的原因，来这里看书的人很多，当然大部分是学生族。
　　方圆走进书店，满满的艺术气息扑面而来，店里摆放的书籍也非常多。虽然说现在已经进入了电子化时代，不过真正喜欢阅读的人还是愿意花时间来书店泡上几个小时的，他们称之为“精神食粮”。大家都在安静的翻阅，静的能听到呼吸声。
　　方圆轻轻走到柜台，看见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正在给几位顾客结账。他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女店员结完账注意到了角落里的方圆，热情地问道:“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吗？”
　　方圆挪过身去，望着店员，随后亮出了证件，轻声道:“我是市公安局的一名警察，过来咨询你一件事，我们小点儿声，不要打扰别人看书。”
　　店员一看警官证，先是闪过狐疑的神色，随后便将方圆带到旁边一间类似会客室的地方，还给方圆倒了水。
　　“不用麻烦了，你也坐吧。”方圆看着店员神态僵硬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别紧张啊，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女店员挠挠头，恐怕没有料到自己的店会有警察来光顾，露出不安的神色道:“不好意思啊，我从小就怕穿制服的，尤其是警察，总觉得他们来找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一样。”
　　“你这是对警察同志有成见啊，不过我们该问的还是要问啊，希望你配合一下。”方圆开了个玩笑，随后便严肃地问道:“雅芝这个名字你熟悉吗？”
　　“雅芝？”女店员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海量的信息里搜索这个名字，很快她像是想起来了一般睁大了眼睛，道:“这个名字是有点熟悉，我来看看吧。”
　　“这就对了，最近一段时间她来过贵店吧。”
　　“您稍等一下，我去后台查询一下，一般顾客来看书或者买书都是有流水记录的。”
　　店员也不知道方圆到底在查什么，不过她不敢有片刻耽误，很快就查出了结果，雅芝半个月前就来过店里了，而且还办了店里的会员，是黑卡VIP客户。
　　“她一般都什么时候来店里？”
　　“差不多每天下午六点以后，也就是差不多刚刚吃过晚饭。”
　　“她来店里主要看什么类别的书籍？”
　　“具体我不太清楚，不过她倒是借过几本书，有两本是关于法律的，还有几本是心理学方面的书籍，说实在的，这两种书籍都是比较偏门的，雅芝女士的口味真独特呢，她应该是律师吧或者是心理医生，不然谁会看这种书呢？”女人雪亮的眼睛看着方圆，似乎在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哈哈，也许吧。”方圆进一步确认:“你是说她借过心理学和法学类的书籍？”
　　“没错，您看一下她的借书记录就一清二楚了。”
　　“好的，麻烦你了，我可以看看她借的这几本书吗？”
　　“没问题，您在这里坐着等一会儿，我去给您取。”
　　店员说完很麻利地往最后一排书架走去。方圆喝了口水，然后闭上眼睛，此时他的脑海里又开始放电影了。
　　五分钟过后，女店员将书籍取回来了。
　　“方警官，你要的书都在这里了，您看一下吧，我先去忙，有事你叫我就行。”
　　“好的，真是麻烦你了。”
　　方圆看着眼前的三本书，其中两本心理学书籍分别是《犯罪心理学》和《多型人格》。一本法学书籍叫作《简单学刑法》。他简单地翻阅了一下，发现这几本书籍里有些页面被折叠标记过，说明这些页面雅芝可能看了很多遍，目的当然是加深印象防止遗忘。
　　“这几本书我想带回去研究一下可以么？”方圆跑去询问店员的意见。
　　“没问题，您尽管研究，记得还回来就行。”
　　方圆表达了感谢，随后开车回局里了。


第28章 
　　方圆在电脑里输入了雅芝的身份证号码，很快便查到了她的故乡所在地。她是十年前从东林乡马家村搬到市区的，从那以后她就定居在市区。
　　上次苏眉给了他一些启发，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的猜想，他决定亲自去一趟东林乡马家村踩个点。
　　东林乡马家村距市区最近也有二十多公里路程，方圆开着公车颠簸在山路上，折腾了四十多分钟才到目的地。
　　他直接去了当地的村委会，表明了自己来的目的，村干部得知情况后都很配合方圆的工作。
　　讨论起雅芝，大家都感叹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就是命不好。村里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所以不会说谎。
　　雅芝父母很早就离婚了，离婚的原因是母亲没有生个男孩儿，离婚后母亲带着她和妹妹晴美相依为命。雅芝比妹妹晴美大三岁，早早的她就学会了照顾家庭。她心地善良，但性格软弱，因此上学那会儿经常受到同学的欺负，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告诉老师和母亲。
　　可是妹妹晴美和姐姐的性格完全不同，她刚烈，果敢。只是比起姐姐雅芝，她受到的偏见更加深重。父亲一直想要一个儿子，从母亲怀孕的那一刻，父亲就开始押宝，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二胎上，可是结果事与愿违，偏偏母亲又生了个女儿。重男轻女的父亲打那以后就经常冲他们母女发脾气，甚至有时候大打出手。
　　晴美到现在都还记得，父亲曾在她面前做出的那些令她伤心的举动。有一次她和堂弟在村子的小卖部玩，父亲刚好在店里打麻将，父亲赢了钱很开心，晴美满怀期待的以为父亲会给她买个玩具或者买点零食。父亲也的确买了零食，可是却给了堂弟，看到他逗堂弟开心的样子，晴美心底的恨从那一刻深深的爆发出来。
　　她恨父亲，同时也恨自己。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儿，如果自己是男孩，父亲不会和母亲离婚，他们会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tຊ事实无法改变。
　　从那以后，晴美开始幻想自己是个男孩，她留着中性的发型，打扮得酷酷的，大学以后甚至学会了纹身。同时她看不起姐姐的软弱，她要站出来为姐姐发声。
　　从初中开始，只要姐姐在校园里受到欺负，晴美总是免不了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她喜欢看着别人躺在地上向她求饶的样子，那样她的内心会无比满足。
　　可是姐姐雅芝呢，她喜欢晴美这个样子吗？不仅不喜欢，而且很讨厌。她觉得女孩子不应该太过张扬，要沉下心好好学习，将来才有出息。
　　矛盾的是，雅芝虽然很讨厌晴美的不务正业，但是她心底又很渴望向晴美一样勇敢，勇敢的向欺负她的人挥舞自己的拳头，可是她总是做不到这一点。
　　方圆坐在村委会的办公室，像是听故事一样听着村干部喋喋不休地谈论着过去的往事。
　　“雅芝这孩子可怜啊，是个苦命人。她母亲也是个软弱的主，浑身没一块好地方，病殃子一个，说是累赘也不过分。”村妇联主任好像很了解他们一家，道:“小时候经常看到雅芝蓬头垢面地往家里走，大家都知道她在学校里经常受人欺负。”
　　“不过说也奇怪，她那个妹妹倒是个难缠的主，和雅芝的性格完全不同，简直是天不怕地不怕，学校里大家都怕她。”
　　“你们在村里那会儿有没有发现雅芝哪里不对劲啊，比如说突然发脾气或者做出异常的举动。”
　　“没有，在我的印象当中雅芝一直都很乖巧，人也很孝顺，学习成绩又名列前茅，除了性子软弱一点，真是没啥缺点。村里人没有不喜欢她的，每次聊天都说那谁谁又聪明又懂事，我家娃娃要是像她一样就好了。”
　　“是啊，她家里条件不太好，那时候每到寒暑假，她都会主动去厂里帮母亲赶工，哎，说起来还怪心疼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用在她身上最合适不过了。”
　　听到村干部的描述，看来雅芝真是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她的性格到底有没有在童年时期发生变化呢？所谓的第二人格有没有真正出现呢？
　　“你们知道雅芝以前上学的学校么，或者教她的老师你们还有印象么？”
　　村妇联主任几乎想都没想，热情道:“惠安初级中学301班嘛，我们都知道，因为她成绩好，村里的王老师教过她，你要是想了解情况我带你去。”
　　“那真是谢谢了。”
　　妇联主任很快领着方圆来到王老师家里，此时王老师正在低头聚精会神地看报纸。
　　“老王头，别看了，市里来警察了，有事问你咧。”
　　王老师缓缓抬头，可能耳朵不太好使，但好像听到了警察两个字，于是赶紧将报纸收起来，站起身来:“警察同志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王老师您好，您坐着吧，我了解一点情况就走。”方圆从小就特别尊重老师，看王老师身体不太方便，便将他扶着坐下了。
　　“王老师，您还记得以前教过的学生吗？”
　　“多数记不清了，他们一个个都变化太大了，春节还有几个学生来看过我，我都叫不出名字了，说起来怪难为情的。”
　　年深日久，况且王老师年纪也大了，记忆力没有那么好，方圆也能理解，不过他仍然想试试看，也许某个学生上学那会儿很有个性或者说当时成绩很突出，说不定老师对这类学生印象深刻也说不定。
　　“您记得有个叫雅芝的学生吗？文雅的雅，灵芝的芝。”方圆目不转睛的看着王老师。
　　“雅芝？哦，是老陈家的孩子吧。这孩子我记得，她那会儿在班上成绩可好了，又听话懂事，我记得中考时她考到县一中去了吧，那可是我们县里最好的高中了，后来嘛没怎么见她回来了。”王老师眼睛里亮汪汪的，可能是觉得自己带出的学生有出息了，心里感到很慰藉。随后他又露出疑惑的表情:“这孩子现在在干嘛呢，方警官，到底出了什么事让您大老远跑来？”
　　“王老师，有些事您可能没听说，雅芝的丈夫出了车祸人没了，我们正在调查这件事，所以想了解一下雅芝以前的事情。”
　　王老师听完心里一惊，随后问道:“怎么出了这档子事，哎呀真是造化弄人。不过这和雅芝有关系吗？”
　　“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方圆不想过早的定性，他来这里的目的是想搞清楚雅芝童年期间有没有精神疾患，于是又很快转移话题:“对了王老师，雅芝以前上学那会儿性格怎么样？”
　　“她嘛性格有些孤僻，她家的事情我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她父母关系不怎么好，以前开家长会的时候都是她母亲来，我几乎没见过她父亲长什么样，后来她父母还离婚了。雅芝在学校里只知道闷头学习，不是太合群，以前还总是遭人欺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可能是学习成绩太好遭人嫉妒吧，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什么别的原因。”
　　“对了，她还有个妹妹在隔壁班，学习成绩一般，却总爱闹事，隔壁班的老师经常诉苦，说遇到这样的学生真是头疼得很哪，说起来吧是个女生，可看起来却像个男孩子一样虎里虎气的，班上的男同学都怕她。她经常替姐姐雅芝出气，为此还挨了学校的处分。”
　　“她妹妹是叫晴美吧。”方圆之前听雅芝提起过。
　　“对对，没错，302班的刺头，您一提醒我就想起来了，这俩娃的性格真是完全相反，一个静一个闹，也不知道她妈咋生的咧。”
　　雅芝童年时期性格软弱，妹妹晴美性格刚烈，她们会是彼此的镜子吗？雅芝的怪异行为会不会和晴美有关，换句话说如果她真的存在第二人格，那个她精神世界里的“第二个她”会不会是妹妹晴美呢？
　　方圆脑海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件看上去不起眼却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29章 
　　星期天，雅芝手头上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便带着儿子洋洋去了附近的海洋馆玩，这是她很久之前就答应洋洋的事情一直也没有兑现。
　　她本身并没有玩的兴致，很长时间都在走神，直到背包里的手机铃声惊醒。一看是方圆打来的，她心里暗暗抱怨，这警察可真够磨人的，能不能别再来烦她了。
　　“喂，方警官，是我。好的，我收拾一下就过去，让您费心。”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雅芝来到警局。
　　“雅芝女士你可真是守时啊。”方圆抬头看了一眼电子屏上的时间，然后请雅芝坐下。
　　雅芝在路上就一直在揣摩，她想这次方圆该怎么盘问她呢，或者说她又找到了什么新的证据，越是这样想她心里就越是不安。
　　“因为路上车不是很多，所以来得比较快。”雅芝这样解释着，一只眼睛微微上挑，看到的却是方圆不苟言笑的脸庞，她又很快低下头。
　　“也对，现在不是高峰期。那个，你这几天感觉怎么样？”方圆觉得自己快成为心理医生了，俨然一副“问诊”的姿态。
　　“还是老样子，睡眠依旧不怎么好。”雅芝注视着方圆的眼睛，试探性地问道:“方警官找我有什么想问的吗？”
　　“倒没什么特别的，咱们就谈谈关于你所说的人格分裂的问题。”方圆清了清嗓子，一针见血道:“其实老实说您有事先了解过关于人格分裂的相关资料吧？”
　　“啊？您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雅芝摆出一副完全听不懂的样子，但她的眼神里又透露出把戏被拆穿后的惊愕与不安。
　　“你记得我之前问过你有没有在网上查找资料的习惯吧。我也看了你的手机，你的手机里好像没有相关的搜索记录。当然了，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这不能排除你提前删除了信息或者说你在别的地方查询过。”
　　雅芝突然变得沉默，可心里却是忍不住翻江倒海起来。有那么一秒钟她甚至怀疑方圆是不是跟踪过她。
　　“至于我说的别的地方嘛，你肯定比我清楚……当然有可能是别人的手机或者说电脑，还有可能是更原始的办法，去书店查找，您说呢。”方圆尽力解释着，好让雅芝能听明白他在暗示什么。他的眼神里是一种掌握了证据后的自信表情。
　　“您是说书店吗，偶尔去看看书而已，你知道的，小孩子都喜欢看童话故事，就像我们小时候喜欢玩过家家一样，真是没办法。”雅芝企图蒙混过关，但她的心一直悬着，她隐隐感觉自己的伪装正一层一层被剥开。
　　“真的只是陪孩子看童话故事吗？”方圆轻声咳了咳，他怎么会被雅芝牵着鼻子走呢，他紧接着浅笑一声，道:“求知书店您应该不陌生吧，你应该经常去那里。”
　　真是头疼，这个警察怎么这么难tຊ缠啊，听他这么说他事先已经去书店了解过情况了。唉，真是够讨厌的，雅芝心里暗暗叫苦，可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我……刚刚都说了，只是偶尔去那里逛逛而已，陪孩子有什么错呢。”雅芝的语气里透露出不满与戾气。
　　“半个月前您在书店办了会员，这可不是偶尔逛逛那么简单，是VIP客户哦。”方圆打趣道。
　　“额，没错，我的确是办了会员，因为这样买书会划算一点，我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嘛。”雅芝试图让气氛活跃一点，可她真的完全笑不出来了，眼睛干巴巴的仿佛睁不开一样，脸也瞬间涨得通红，连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起来。
　　方圆见雅芝还是不愿意说实话，他只好摆出证据。他从抽屉里拿出几本书，又从里面翻出一张打印出来的借条，道:“这个你自己看看吧。”
　　“这……是我借的书吗？”雅芝瞥了一眼，其实她心知肚明。她假装思索了一会儿，道:“闲着无聊随便看看不是什么大问题吧，我看的书很杂。”
　　“可是您为什么会看《多型人格》这种书呢？”
　　“说实话，我只是想提前了解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存在人格分裂，就像很多病人在去医院之前都会借助网络搜索相关疾病，包括有什么样的症状啦，如何治疗啦等等，好像现在的病人警惕性都很高，不太相信医生似的，这也是现如今医患关系紧张的原因吧。”雅芝一口气说完，又慢慢呼出来。
　　方圆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能滔滔不绝地说这么多。他现在坚信了一个真理，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和女人吵架。
　　“那这些做标记的地方呢，还有几页人格测试的量表你甚至做了折叠，折痕还看得很清楚呢。”
　　“额，我都说了只是为了验证，这些信息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将自己的症状和书本上提供的信息做比对，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哦，是这样。那《犯罪心理学》和《简单学刑法》呢，你再看看这两本书上你做的标记。”
　　雅芝看了一眼，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她真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选择做笔记，这样也不至于自露马脚。以前她上学那会儿，碰到重要的习题都会把那一页折起来方便下次查阅，没想到自己这个潜意识里的习惯让自己无处躲藏了。
　　雅芝折叠的那一页是这么写的:
　　“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在必要的时候，由政府强制医疗。
　　间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醉酒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这一段话旁边还能看到用橡皮擦拭过的留下的铅印。
　　雅芝看完彻底沉默了，她无话可说。
　　“您在查找这些资料的时候目的性非常明确，主观性也非常强，所以你做的这一切都是试图为脱罪找到更好的办法，不过我说的“脱罪”并不代表你就一定有罪。”
　　雅芝此时此刻冷静的可怕，只是眨了眨眼睛，她与方圆的交流已经变成这些微小的动作和表情。
　　方圆还清楚地记得，雅芝不久前曾急切的希望警方给她定罪，而她证明自己有罪的方法竟然就是自己塑造出“第二人格”，那她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你一方面很急切的证明自己有罪，可是一方面又试图通过法律漏洞让自己脱罪，这听起来真是太矛盾了，如果我是你，一开始就会极力证明自己无罪，而不会这样多此一举。所以你根本不是在为自己脱罪吧？”
　　雅芝依旧是沉默，但方圆的话直击要害，显然触及到了她心里敏感又脆弱的神经，她的手不由得抖动起来。
　　“雅芝女士，你有权保持沉默，不过我相信有一天你会亲口对我说出全部的事实真相，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你做的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方圆对雅芝的心理防线展开了进一步的强烈攻势，但雅芝根本不动声色。也许现在的她觉得，沉默是掩埋真相的最好方式，也是保护自己的唯一办法了。
　　对于雅芝突然的沉默，方圆也无济于事。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反而可以说案件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雅芝借口说公司有事，需要先走一步。方圆也没有十足的理由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只好让她先回去，并告知随时会传唤她，让她电话保持通畅。


第30章 
　　说起来方圆从警校毕业之后就很少参加体育运动了，以前上大学那会儿几乎每个礼拜都有体能训练，而且他酷爱篮球，身材一直保持得不错。现在警局每天大事小事不断，旧案子办完新案子很快又来了，这两年他明显感觉体能不如从前了。
　　“小周，等会儿下班收拾收拾，我请你健身去，再去喝两杯怎么样，最近太累了放松放松！”
　　“真的假的老大，你这是遇着什么喜事了啊，是嫂子有着落了？还是中奖了啊？”
　　“想什么呢，没事我就不能犒劳犒劳你，不要把咱们的同志关系搞得这么庸俗，再说我是那么抠门的人吗？”
　　小周笑得合不拢嘴，心里却说你不抠谁抠哦。他记得有次过年值班，方圆嘴上说着要请大伙儿吃大餐，大家满心期待，结果最后一人一桶泡面就寥寥收场，他居然还好意思说每个人加了一个卤蛋，一根火腿肠，一包榨菜，绝对算得上是豪华版了。
　　然而这次满怀期待的小周再一次失望了。当方圆领着他走进“搏速”俱乐部的时候，他就知道方圆的肚子里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老大，你说的健身实际上是来办案子的吧，哎，我都不好意思拆穿你。”
　　方圆话不多说，直接扔给小周一套装备，拍拍他肩膀道:“你以为我给你说着玩啊，射击也是健身，这可是高级竞技游戏，平时可遇不到呢，你就好好珍惜吧。”
　　两个菜鸟在俱乐部玩了一会儿，说实话以前在警校训练的时候，射击对于警察来说只是一项入门级技能，虽然这几年没怎么拿枪，可手感还不算太生疏。两人玩得正尽兴，差不多过了半个多小时，有个穿着笔挺的男人过来咨询，一眼看上去就有那种推销员特有的气质。
　　“你好二位先生，体验的怎么样了，看二位这架势以前玩过？”
　　“啊，那是很早以前了。”方圆故意这么说，他还不想这么快亮出警察的身份。
　　“你们是第一次来我们俱乐部吗？”男人似乎在探问方圆的底细。
　　“老朋友介绍来的，听说你们俱乐部比较正规，加上自己喜欢射击类的竞技体育，所以就过来看看。”方圆回答的轻描淡写，连一旁的小周也觉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哦，原来是这样啊，方便问一下是谁介绍的吗？”男人继续追问。
　　方圆就等着这句话，很自然地回答道:“他叫大佑，你应该知道这个人吧，他可是你们俱乐部的老VIP了。”
　　男人点点头，显然心里很清楚。
　　“原来是大佑哥介绍的啊，不过他都好久没有来了，我猜是他工作太忙了吧。”
　　“看来真是老熟客啊。对了，他之前在你们俱乐部里借了一把气枪，你有印象吧。”方圆见缝插针地提了一句，他想看看男人的反应。
　　男人停顿了一会儿，突然眉头紧锁，他并没有马上回答方圆的问题，他大概也知道气枪属于管制类物品，私自外借可能会给俱乐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他上头还有管事的人。
　　“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吧，我们俱乐部管理一向很严格的，气枪这种东西是不会外借的，会不会是他自己带回去的呢？”男人干脆撇了个一干二净。
　　“那就要问你们了。”方圆直截了当，压根儿不给男人喘气的机会。
　　男人挠挠头很是困惑，他开始怀疑起方圆的身份来。他记得前几天有个警察来店里问过这件事，当时他很含糊地搪塞过去了。于是他再一次打量起眼前人，心里小声嘀咕，该不会又是警察吧？
　　方圆让男人等他一会儿，他很快从车里的后备箱里取出在大佑案发现场发现的那把气枪。
　　“你看看，是不是本俱乐部的？你可要看仔细了哦。”方圆的眼神里透露出警告的意味。
　　男人接过气枪只草草瞄了一眼，心里便有了答案。这把气枪的确是搏速俱乐部所有，因为上面有特定的标识。至于是不是大佑使用的那把，其tຊ实只需要查看之前他的使用记录就一目了然，如果气枪上的编号一致，那基本就锁定无疑了。
　　“这个嘛……我做不了主，我得去请示一下俱乐部经理。”男人显然不太想配合，随后又揣着质问的语气问道:“不知您二位究竟是做什么的，就算要调查气枪的归属，也得是警察厅或者是正规单位的人吧，如果是私人的话那就……”
　　“那就什么，拒不配合是吗？”方圆的态度立马强硬起来。看的出来这个男人的警惕性非常高。方圆也没有再多费口舌，他觉得是时候表明身份了。
　　“我们是市警察局的，这是我们的工作证，这次来是为了调查一起案子，希可以配合我们调查吧。”
　　“我就说嘛，看二位的气质还有刚刚射击的熟练度，一看就是练家子，对不住，真是有些怠慢了。”男人瞥了一眼方圆手中的工作证，立马挤出笑容来:“不着急，您二位先歇着，我这就去请我们经理过来。”
　　说完噔噔噔往二楼跑去。没过一会儿，有个微胖的男人小跑着过来，头发梳的和脚下的皮鞋一样油光铮亮，看样子他应该就是这家俱乐部的经理了。
　　“哎呦，什么风把二位警官给吹来了。”经理满面春风，皮笑肉不笑，说话间透着处世的圆滑。
　　“你是这儿的经理对吧？”
　　“是的，我姓许，二位警官不嫌麻烦就叫我小许吧，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想要咨询我也会配合的。”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对了，刚刚那把气枪相信你也看过了吧，是你们俱乐部的吗？”
　　“嗯……确实是本俱乐部的气枪，这个我已经确认过了警官。”
　　“那好，现在我需要进一步确认这把气枪之前是谁在使用，应该没问题吧。”
　　“不用查了，这把气枪我很熟悉，上面的编号我都能背得下来，应该是我们的老客户大佑经常使用的那把。”
　　“这么肯定啊，那就没错了。”方圆没想到这个许经理回答得如此干脆。他定了定神，继续道:“你们俱乐部办理会员有没有什么门槛？”
　　“门槛啊，事实上也是有的，怎么说呢，想要加入我们这种俱乐部，除了本身对射击爱好之外，还需要参会者有一定的射击基础，另外我们很早就使用实名制和推荐制了。”
　　“啊，听起来还挺严格。那个你刚刚说的推荐制是什么意思？”
　　“就是新会员需要老会员的推荐，刚刚二位警官在体验射击的时候，相信小赵已经问过你们相关的问题了。”
　　方圆点点头，真没想到加入俱乐部也这么麻烦，还好他对射击游戏不太感兴趣。
　　“这么说大佑加入俱乐部也是被推荐的？”
　　“完全没错，他们经常一起过来玩射击游戏，他的推荐人当然也是我们俱乐部的老会员。”
　　方圆所有所思道:“这名会员的资料你们有留档吗？”
　　“有的有的，好在我们实行实名制，所以这些信息都有存根，您稍微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帮您查找。”
　　没过一会儿，许经理拿着一摞文件夹，他从其中翻出一页打印好的表格，道:“就是这位，您自己看看。”
　　表格的姓名栏上写着:夏晴美，右上角贴了一张二寸的蓝底相片。
　　“晴美？她不是雅芝的妹妹吗？”
　　方圆心里小声嘀咕着。雅芝的妹妹晴美怎么会和大佑一起出入俱乐部呢？他们之间有什么隐晦的关系么？
　　“许经理，你刚刚说大佑和晴美经常来你们这里？”
　　“嗯，是这样的，这个叫晴美的女生是我们俱乐部的老会员了，她是我们俱乐部为数不多的女会员，因为一般女生不太喜欢射击游戏。你看一下她注册的时间，差不多有八年了，她的射击水平很高，还代表过我们俱乐部参加过比赛呢，不过她也好久没来了。”许经理不由得夸赞起来。
　　“你觉得他们的关系怎么样，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
　　“我当然懂了警官，你说的是男女关系吧。”许经理轻轻咳嗽了一声，露出老油子惯有的皮滑表情，道:“他们以前处过一段时间，嗯，严格来说不算处吧，至始至终都是晴美单相思罢了。大佑长的帅气，活力四射，可晴美呢，假小子一个，我就猜到大佑只是把她当哥们儿，只有晴美当真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谁看不出来啊，其实大佑性格好，见着谁都是笑脸相迎的，只有晴美把他的小恩小惠当成是“暗恋”。其实这件事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有次聚会晴美喝多了，突然向大佑表白，结果被当面拒绝了，想想那场面真是尴尬啊。！”
　　“居然是这样啊。对了，大佑是什么时候注册的会员？”
　　“等等……”许经理翻了翻档案册，道:“您看，大约是七年前。”
　　“好的许经理，非常感谢你提供的信息，这张表格我想带回局里，等情况明了我会归还的。”
　　“完全没问题。只是方警官，到底出什么事了，和本俱乐部有关吗？”
　　“啊，只是涉及到一件案子而已，当然后面我可能还会来贵俱乐部，请你们不要紧张，只是例巡公事。”


第31章 
　　方圆没有立马回局里，他给雅芝打了一通电话，雅芝说她今天在公司处理业务可能没有空去局里，并告知他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公司二楼找她。
　　公司距离市区大约五公里左右，根据雅芝提供的地址，他很快找到了公司的所在地。公司主营的业务是物流和电商，看起来规模不大，不过配套设施却很完备。公司大门前有几辆货车正准备开出，流水线上分拣工人正干的火热朝天。
　　方圆自己随意参观了一会儿，随后便上了二楼，径直往里走有间办公室，透过玻璃门他看到雅芝正在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交流着什么，应该是在谈公司业务吧，他想。
　　雅芝穿着淡色的女士西装，口红也是淡色系的，身材高挑的她从远处看起来真是有职场女性那股特殊的知性美。方圆很快收回了目光，他不想被人认做是偷窥狂。
　　过了十分钟左右，方圆看到男人慢悠悠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才上前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你好，我可以进来吗？”
　　雅芝抬头见到熟悉的面孔，表面上笑盈盈的，心里真是有股说不出的烦躁。
　　“方警官啊，您快请进，不用这么拘谨。”雅芝假意招呼着，心里又重复了那一句“可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方圆找了个位置坐下，雅芝顺便将玻璃门关了起来，像是害怕被被人看到什么，因此看上去格外谨慎细微。
　　“雅芝女士真是有本事啊，公司环境很好，经济效益应该也不错吧。”方圆想了半天才找了这么个话题。
　　“哪有您说的那么好，烂摊子而已，勉强经营，毕竟是大佑生前的心血，完全托管给第三方也实在不放心，自己接手也是为了留一份念想。”雅芝表现的十分谦逊，回答的天衣无缝，收放自如的姿态让方圆一度认为她是不是提前准备了稿子。
　　方圆没有继续询问雅芝为什么既要极力认罪又要偷偷为自己脱罪的具体原因，因为他知道雅芝会继续保持沉默。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有件事情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不过还是想找您证实一下比较好。”
　　“没什么不好开口的，说实在的我丈夫去世也有一段时间了，很多事情我也想开了，人嘛，有时候不能太执着。您想问什么也不必拘泥。”雅芝好像又突然变得热情起来。
　　“嗨，该怎么说呢。”方圆弹了弹脑门，想了一会儿道:“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你和你的丈夫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当然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奇怪。”
　　“嗯……让我想想看啊，大约六年前吧，具体哪天我记不清了。我们是通过社交软件认识的，哈哈，回想起来那时候可真是青涩啊。”雅芝半闭着眼睛，似乎真的在回忆那段时光。
　　“年轻的时候真是美好啊。对了，您和您丈夫都是彼此的初恋吧，我知道这么问不太妥当。”果然调查这种事情不是方圆擅长的，感情方面的事情他好像总是开不了窍。
　　“那倒不是，他以前谈过女朋友，当然这是他的秘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现如今谁没有几段恋情呢。”雅芝有点不耐烦，他很讨厌别人调查她的私生活，哪怕是警察。
　　“没错啊，时代不同了嘛。”方圆尴尬的笑笑:“那个，您丈夫生前很喜欢射击运动，这个您有所了解吗？”
　　“不太清楚，不过在我的印象里很少见他去射击俱乐部类似的场所。”
　　“哈哈，看来真是工作太忙了。”方圆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回复雅芝，轻松一点的交tຊ谈方式可能会让雅芝放下戒备。他接着道:“您有个妹妹叫晴美吧，之前好娘像听你提起过。”
　　“啊，你说那丫头啊，没错，她是我亲妹妹。”面对方圆犀利的眼神，雅芝的眉头微微皱起，很快又放松下来。
　　“你们以前住在一起吧，我是说结婚以前。”
　　“是啊，那时候晴美还没有谈对象呢，我们住一间房，自从她认识金山以后就搬出去了。”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你们姐妹感情真好。”方圆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突然间想起一件事:“上次我说的照片的事情您还记得吗？”
　　“您说照片啊，方警官没有查看邮件吗，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
　　“真的吗，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可能给忙忘记了。”
　　“哈哈，您是贵人多忘事嘛。”雅芝尴尬的笑笑。
　　雅芝这句话不知道是夸赞还是变相的讽刺，总之她奇怪的音调让方圆感到一丝不适。
　　“那真是太好了，我想公司里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今天就到此为止，多有打扰。”
　　“哪里的话，希望事情能尽快搞清楚，日子还是要继续下去。”
　　“是啊，看到你能这么想真是替你感到开心，那我就先告辞了。”
　　“请您费心，我送您。”
　　方圆离开公司后第一时间赶到办公室。他赶紧登陆上自己的邮箱，点开雅芝发送的那封邮件，里面有三张照片。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呢？真像雅芝说的那样，是大佑出轨的对象？”他盯着照片上看了好久，不过他很快想到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几张看似被偷拍的照片，实际上却像是精心设计过的，方圆注意到女人的面部轮廓比较模糊，而周围的静物却很清晰，同一张照片上出现这种反差让他更加确定拍摄者将照片做了部分锐化处理，原因不言而喻，保护女人的隐私。
　　拍摄者想要通过这些照片告诉雅芝其丈夫婚内背叛的事实，却又欲盖弥彰的保护着“第三者”，这让方圆更加怀疑这几张照片的真实性，或者说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方圆找到技术部的同事，以现有的手段想要将照片的原始数据恢复不是很复杂。
　　“老韩，我知道你们技术部工作繁重，能不能插个队啊，改天请你吃饭。”方圆看着还在埋头工作的韩诚，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韩诚是技术部资深专家了，同时也是局里唯一的心理画像师。他以严谨的工作作风受到局里同志的一致好评，也算是方圆的老搭档了。
　　“你小子可从来不求人啊，说吧，什么事情。”
　　“帮我恢复几张照片，我知道对你来说是小事情。”
　　“得了吧，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先看看照片再说吧。”
　　方圆将照片铐进电脑，韩诚简单的看了一眼，发现照片只是清晰度不够高，这才拍着胸脯道:“这活儿我接了，记住啊，一顿饭。”
　　方圆笑笑不说话，心想果然同志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庸俗了。韩诚到底是专家，方圆刚倒的一杯咖啡还没喝完，他就宣布了自己的成果。
　　“方大警官，你不就想识别人物细节特征吗，这看的可够清楚了吧。”
　　方圆凑近看了看，非常满意道:“老韩，我可真是爱死你了，行了你先忙吧，那个饭先记着哈。”
　　说完方圆若无其事的溜了，留下韩诚一脸懵逼，心想这家伙可真是抠门惯了，这顿饭恐怕又没着落了。


第32章 
　　方圆截取了照片上部分人脸特征，然后来到数据中心，他相信在这里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请数据中心负责人将照片导入人脸识别系统，通过与数据库身份证照片进行比对扫描，这样可以筛选出可疑人员的身份信息。
　　经过三十多分钟的等待，数据中心调度员果然发现了异常情况，方圆提供的照片和数据库中一名公民身份信息基本匹配。
　　“方队，就是这张啦，你快来看看。”调度员激动地站了起来。
　　“真是太好了，你把身份页面打印出来，另外你联系一下市社保局，看看能不能查到这个人的参保信息。”
　　不得不说方圆的直觉相当敏锐，他总是能在繁杂的线索里抽丝剥茧。
　　“这个姚晨？她究竟是谁呢？”方圆盯着身份证页面上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很快调度员得到了社保局反馈过来的的信息，方圆的猜测得到了进一步验证。现在他需要尽快调查一下照片上这个叫姚晨的底细。
　　“方队，社保缴纳信息显示她在一家射击俱乐部上班。”
　　“名字呢，说重点。”
　　“等一下……额，叫搏速俱乐部，对，没错。”
　　技术员刚回完话，方圆已经走出了技术部办公室。
　　第二天九点多，方圆穿着便衣再次来到博速俱乐部。可能是来得太早的缘故，俱乐部显得有些冷清。
　　前台的小赵一眼就认出了方圆，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警察接二连三来俱乐部调查取证，这件事引起了高管们的警惕。小赵特意查看了本地最近的新闻，通过搜索关键词他大概了解了最近发生了一桩命案，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死者竟然就是俱乐部的会员大佑。他不敢拖着，赶紧向俱乐部高管汇报了此事，俱乐部经理让他这几天顶替一下前台，以应付警察随时调查。
　　经理还交代他要见机行事，俱乐部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其中也暗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交易，他现在就怕警察因为调查命案明里暗里牵扯出那些不光彩的往事。
　　“方警官，我老远就认出你了，来玩吗，我给你开房间。”小赵一通献殷勤，想借此拉近和方圆的距离。
　　“我可不是来玩的。”方圆直接泼了一瓢冷水，接着道:“帮我调查一个人，应该不麻烦吧。”
　　“哪里的话，不麻烦，不麻烦。”小赵一副有问必答的姿态，紧接着又小声探问道:“方警官，您是为大佑哥的案子来的吧，我看过新闻了，看新闻上说是出了车祸，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便告知，你只要配合调查就行。”方圆态度强硬，没给小赵钻空子的机会。
　　“那是那是，您有什么需求我们一定会尽量满足。”小赵的试探吃了个闭门羹，他立马意识到提问方式不对，只好端正了态度。
　　“这个人你认识吗？”方圆拿出随身携带的照片，却并没有直接说出照片人的姓名。
　　小赵匆匆瞥了一眼，从他的表情来看，方圆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底。小赵没有立马回答方圆的问题，实际上内心也在博弈，他在思索方圆接下来会问什么，自己能不能应付，该怎么说比较好。
　　“她是我们俱乐部的员工，叫姚晨。”小赵当然知道方圆是有备而来，所以也不好隐瞒。
　　“那就没错了，这个叫姚晨的平时和大佑走得近吗？”
　　“这个嘛还真不是很清楚，方警官的意思是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吗？”
　　“只是问问。对了，姚晨今天有上班吗？”
　　“今天她休息，不过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打电话让她来俱乐部。”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你去联系，我等一会儿就行。”
　　过了一个多小时，一个穿着性感的美女出现在俱乐部门口，单从穿戴就知道她是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方圆瞥了一眼，心里留下“社交达人”的印象。
　　“谁找我啊。”女人轻车熟路的走进俱乐部，将黑色眼镜摘下往柜台一扔，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随后扫了一眼店里，看见小赵正在和一个男人聊天，她不禁抱怨道:“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火急火燎地喊我来有什么事啊，家里还一堆事情呢。”
　　小赵闻声，小跑着过来，很是客气道:“姚晨，你小点儿声，这次可不是我找你，是警察有事问你。”
　　一听到小赵嘴里蹦出“警察”两个字，姚晨心里先是一惊，随后朝俱乐部瞥了几眼，方圆正从她的目光中走过来。
　　“你好，姚女士，我是市公安局的警察，有件事情想要咨询你一下，希望你能如实告知。”
　　“找……找我？”姚晨心里暗暗打鼓，她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各种场景，甚至将自己这些年暗地里做的事情详细缕了一遍，她心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自己早就摆平了，况且也够不上犯罪啊。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究竟有什么事情会让警察找到她。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心翼翼道:“额……警官，请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圆不紧不慢道:“姚女士，我可以单独和你谈谈吗？”
　　小赵听完很知趣地闪开了。姚晨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嘴唇，虽然老练，但她的眼神骗不了方圆。
　　“姚女士，请问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和你是什么关系？”方圆点了点柜台上的照片，接着提醒道:“你可要看仔细了哦。”
　　姚晨眉毛一挑，眼神却tຊ先一步落在照片上，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静默了十来秒时间才将目光从照片上挪开。
　　“一个不怎么熟的朋友，他也经常来俱乐部玩。”
　　“这么说你们是在俱乐部认识的了？”
　　姚晨微微点头，道:“我们有共同兴趣爱好，交个朋友也很正常吧。”
　　“那是当然了。”方圆不以为然的再次指了指照片，道:“姚女士，你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拍摄的吗？”
　　“我真的不知道，方警官是从哪里得到这张照片的？”姚晨的眼神直接避开了照片，接着解释道:“这年头喜欢偷拍的人多了去。”
　　“是偷拍没错啦，这种照片怎么看也不像是自拍。”方圆用手比划着，道:“依你看，什么人会偷拍你们呢？”
　　姚晨不假思索道:“也许纯粹是街拍吧，可能无意中拍到了我们。”
　　“可是这张照片明显是用了特写镜头啊，你知道这张照片的意义吗？”
　　姚晨脑子又没有短路，而且像她这个年纪的女人对拍照更是颇有研究，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照片的猫腻。
　　方圆见她低头不说话，继续盘问道:“姚女士认识大佑先生的时候应该还是单身吧？”
　　姚晨面不改色，她嗅出了方圆这句话里暗含的意思。按照一般人思维，偷拍男女的照片多数都是用来抓包用的。也正如方圆说的那样，自己那会儿确实没有谈恋爱，而大佑是有妻子的，这一点方圆肯定调查过，她恐怕撒不了谎。
　　“方警官，我和大佑哥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偶尔喝喝咖啡聊一聊关于射击竞技的事情，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吧，至于谁会拍这么无聊的照片，我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
　　“你和大佑是在俱乐部认识的，有没有人介绍呢？”
　　姚晨突然沉默了，沉默的那一刻她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清楚自己会成为被利用的工具。
　　方圆小瞧了姚晨的心理抗压能力，也许想要撬开她的嘴是不太可能了。不过从姚晨遮遮掩掩的态度来看，对于照片的事情她应该是知情的，她到底在掩盖什么呢？
　　两人交谈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方圆只好让姚晨先回家，不过临走之前他给姚晨打了预防针，希望她最好不要有所隐瞒，至于后果嘛他没说，他也想吊吊姚晨的胃口，希望她能幡然醒悟，如实告知最真实的情况。


第33章 
　　方圆离开后，姚晨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无论如何想不到会有人暗中监视她。如果说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一定是她，想到这里她突然冷汗直流，情绪几乎陷入崩溃。
　　在她看来那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啊，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成为别人的工具，那些看起来和善的面具下真的有一张可怕的脸吗？姚晨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终于心有不甘的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好朋友”的电话，短短十几秒的铃声，仿佛过了好几年之久，她现在甚至害怕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下午三点，方圆回到局里，心情有些低落。他坐在电脑桌前发呆了一阵子，然后将自己手上的案子从前到后仔细梳理了一遍，他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究竟有没有意义，如果用醉驾身亡来结束案件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他总是觉得这件案子隐藏了他不知道的秘密，可是接下来该怎么调查呢？
　　正在他陷入迷茫的时候，刑警小周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老大，这么聚精会神的想什么呢。”小周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拍了拍桌子，道:“看看吧，对你来说可能有用。”
　　“什么东西？我说了不要卖关子嘛。”
　　“姚晨的档案，从人社局调取的，手续很麻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签字又是审批的，总算给拿下来了。”小周神秘兮兮地说。
　　“干得不错，辛苦了，下次犒劳你。”方圆蹭的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拿过文件夹翻看起来。看着看着，他突然眉毛向下一弯。
　　“怎么了老大，发现什么没有？”
　　“这个姚晨和雅芝居然是同一个地方的，他们是老乡，而且学籍档案上显示她曾经在惠安初级中学上过学，那是雅芝以前的学校。”方圆盯着档案上“东林乡马家村”这几个字眼。
　　“这么说他们或许很早就认识？”
　　“等等，不对，惠安中学302班，那是雅芝她妹妹晴美的班级。”方圆很快注意到这一点。
　　大佑，雅芝，晴美，姚晨，他们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大佑和雅芝是夫妻，但在这之前，大佑和晴美似乎有过一段隐秘的关系，而雅芝和晴美又是姐妹，他们到底各自扮演了什么角色？至于姚晨嘛，她倒不像是这个案子的主角。
　　下午四点多，姚晨突然现身警局。方圆此刻还在办公室整理案件的线索。刑警小周接待了她，在知晓姚晨的来意后，他直接领着她去了方圆的办公室。
　　“方警官，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这一次姚晨的口气变得轻快，没有了之前的城府与谨慎。
　　“姚女士，你大概是想起什么了吧，没关系，坐下来慢慢说。”方圆客气地给她倒了一杯水。
　　“谢谢。”姚晨低着头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和大佑哥都是搏速俱乐部的成员，我和他本来就不熟，当时我们一起喝咖啡只是聊了关于下半年俱乐部举办射击比赛的事情，绝对没有掺杂任何感情上的纠纷，所以当方警官给我看那张合拍照片的时候，我其实是很惊讶的。”
　　“射击比赛啊，听说博速俱乐部的经理说，你们那里有位射击精英，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没错，她叫晴美，虽然她是女生，不过在射击方面的确有着过人的天赋。我和她是初中同班同学，那时候校园里经常发生欺凌事件，她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助我们，我打心底里感激她。”姚晨喝了口水，仍旧觉得嗓子干哑难受，她双手握着水杯，哈出的热气迷蒙了她的眼睛。
　　“这么说是晴美介绍你和大佑认识的？”
　　“是的，晴美是俱乐部射击比赛的组长，也是她组的局，说让组员之间熟悉一下比赛的流程，但是那天只有我和大佑去了咖啡馆，我们等了她两个小时也没有见到她来。后来我打电话给她，她说临时有点事情，等下次再请我们吃饭。”
　　“所以你完全相信了她说的话。”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她，不过现在我总算知道照片是怎么回事了，那天只有她知道我们在哪家咖啡馆。”
　　“这么说是晴美拍下了你和大佑短暂相处的画面，然后又通过信件的方式将照片给到他妻子雅芝的手中。”
　　“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她到底要干什么？”姚晨紧咬牙关，心里一阵阵犯呕。她不可置信地反复琢磨方圆的话，小声道:“雅芝可是她的亲姐姐啊，我们又都是同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实在搞不清楚晴美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方警官问我照片的意义，现在我明白了，她正在试图破坏姐姐雅芝的家庭，我被利用了。”
　　方圆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没有同情任何人，仿佛干这一行就不应该夹带任何私人情感，只要做到公正就对得起自己的警徽。但此刻他突然得头皮发麻，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情绪。在所有经历的案件中，唯独解剖人性是他认为最痛苦的事情，而他现在正在面对这种痛苦，也许有一天他会因为这个离开自己热爱的岗位，不过在此之前他要把灰尘和污垢带走。
　　雅芝前段时间收到的那些匿名信会和晴美有关吗？大佑遇害的那天夜里和他喝酒的人也是晴美吗？方圆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回到家，他简单地冲了个热水澡，泡了一杯咖啡，看着窗帘外的暮色将这个城市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色。他的目光注视着城市里那些无人问津的角落，他知道黑夜会来临，但太阳也会照常升起。
　　现在一个新的问题摆在她的面前。如果真相被血淋淋地摆在台面上，所有美好的情感都会因此破裂。雅芝如果知道自己的亲妹妹晴美做的这些事情，她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听上去真是一件残忍的事情，不过没有哪个真相背后没有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34章 
　　镜子面前，方圆整理了一下着装，接着佩戴好警徽，看上去严肃又庄重。
　　雅芝是昨天晚上被方圆的电话吵醒的，不过自接到电话以后她就没有真正睡着过，她心想自己的把戏终究是要被拆穿了吗？
　　昨天夜里方圆联系了晴美的丈夫金山，却得知他们分开有一段时间了。金山坦言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晴美，主要也没什么可联系的。无奈之下，他才打了电话给雅芝。
　　“现在独居的年轻tຊ人真是注重生活品质啊。”方圆站在凤凰街道的十字路口，这里是市区最繁华的地段，在他右手边的“幸福”公寓是很多上班族的首选。根据雅芝提供的地址，他来到公寓2栋503门口。
　　他敲了敲门，好像没有人，过了几分钟他又敲了敲，这时门开了一小半，一个打扮新潮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视野。女人手里拿着吹风机刚吹好头发，看样子待会儿要出门。看到一身警服的方圆，女人眼珠子转了转，道:“是找我吗？”
　　“是的，请问你是叫晴美吧。”方圆确认了一下。
　　“啊，是的没错，请问有什么事吗？”好像所有人看到警察都是这么一句俗套的话。
　　方圆上下打量着晴美，不得不说，从外貌和身段来看，她和姐姐雅芝真是太像了，他的脑海里浮想起林栋在新时尚酒吧里拍的那段视频。
　　“有些情况想要找你了解一下，你应该也知道吧，是关于你姐夫大佑的案子。”方圆试探性地问了一下，他想看看晴美的反应。
　　“没问题啊，请进吧，只是屋子里有些凌乱，不要嫌弃就好。”晴美看起来活泼可爱，性格也是很外向的那种类型，说实话这让人感觉很好相处。
　　方圆走进房间，房间的面积不大，果然像晴美说的那样不算太整洁。一张床，一个小衣柜，还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是随意摆放的化妆品。晴美好像不怎么做饭，不大的厨房里没有生火的痕迹。墙上有几张披头士的海报，挂钩上是充满时尚韵味的脏辫头套。
　　方圆瞄了一眼衣柜，里面挂着一些潮流又炫酷的衣服，不过在另外一边的柜子里却挂着截然不同的服饰。两边的柜子格格不入，仿佛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方圆思考之余很快收回目光，因为他意识到这样不太礼貌。
　　“不好意思，本来应该请你去警察局了解情况的，刚好出来办公顺路就上来了。”方圆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站不住脚，索性就这么说了。
　　“警察都很忙的，这我知道。”晴美好像能感同身受一般的投去敬畏的眼神，道:“对了，我姐夫的案子还没结吗，到底是意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啊？”
　　“其实案发现场的确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是谋杀，不过案子有些蹊跷。”
　　“那就是说是纯粹的事故了？”晴美的眼睛里闪烁着渴望得到答案的亮光，心里却像是放松了一般呼了一口气。
　　“暂时可以这么说吧，不过这个“事故”有些奇怪。晴美女士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方圆将后面一句话着重强调了一下。
　　晴美没有说话，她好像在酝酿什么。
　　方圆想着干脆亮出证据来，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照片，道:“这张照片你先看看。”
　　“怎么这么清晰啊？”晴美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立马更改语气，道:“哦，没事，我只是说拍照的人干嘛用鱼眼镜头啊，显得照片上的人头好大啊，真是奇怪的拍摄手法。”
　　晴美拿起照片，像是在欣赏一样投去仔细斟酌的目光。她当然早就看见了照片上的人，大佑是她姐夫，至于另外一个人她选择性看不见。
　　“姐夫怎么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啊。”她甚至用这样反问的语气。
　　“姚晨，你的同班同学，搏速俱乐部的会员，她好像昨天和你通过电话。这张照片是你拍的吧。”
　　“昨天她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什么照片的事情，我自己还一头雾水呢。警察先生怎么肯定这照片是我拍摄的，而且这和我姐夫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嘛。”
　　“我调查过了，根据姚晨的供词，你和你姐夫大佑，姚晨三个人都是搏速俱乐部的成员，后面的事情不用我再赘述了吧。当天你们三人约好去一家咖啡店聊竞技比赛的事情，可那天你没有去，咖啡店的地址以及约会的时间只有你们三个人知道。”
　　“那能说明什么呢，也许是姚晨的男朋友或者追求者跟踪了她，故意拍下这张照片，男女之前的事情说不清楚，没有证据证明这张照片就是我拍的吧。”
　　女人果然是个会狡辩的动物啊，方圆心里小声嘀咕。
　　“很好地推脱词，不过收到这张照片的人是你的姐姐。”
　　“这样啊。”晴美的脑子转得很快，接着道:“那就更好说明问题了啊。说不定那个时间段有谁在暗恋我姐夫呢，故意尾随我姐夫，用照片挑拨姐姐和姐夫的关系，该死，这人真可恶。”
　　没等方圆开口，她又灵光一闪，抢道:“警官，我姐姐应该和你说了关于匿名信的事情了吧，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人干的，真是下三滥的手段。”
　　“真是完美！”方圆都忍不住佩服晴美的脑回路，这些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呢？说不定昨天晚上演练了今天要说的话，一切都自然的无懈可击。
　　可能知道真相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情吧，方圆心想。无论晴美做了什么，她似乎都能找到理由为自己开脱。
　　晴美依旧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方圆，她活泼的语气里并没有让方圆感到舒适。
　　“看上去你要出门的样子，我就不打扰了。”
　　“招待不周，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晴美俨然在下“逐客令”了。
　　方圆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城市穿梭，有时候他时常在思考一个问题，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生物？善良和邪恶之间究竟有多远的距离？他也搞不懂，一切搞不懂的问题他都交给哲学。


第35章 
　　车子开到城市三环外，这里已经是郊区地带了。这几年城市进行老旧小区改造，城市面貌焕然一新，不过这里是被城市遗忘的一块角落，它给了很多来城市打拼的年轻人一块可以容身的栖息地，很多的梦想都是从这里开始滋生和发芽的，雅芝和晴美曾经在这里待过一段时光。
　　方圆站在一条浸着岁月痕迹的水泥路上，上面错落着深浅不一的裂痕。来来往往的大货车装满石子呼啸而过，扬起一阵烟尘。
　　他不知道雅芝提供的地址现在有没有拆迁，毕竟过了很多年，他不过是来碰碰运气而已。
　　方圆拍了拍身上的落灰，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家小卖部，有个货车司机在那里买烟。他径直走过去，小卖部的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大爷，他也买了包烟，然后随口问道:“大爷，你知道这块有个叫朝阳小区的么？”
　　“做甚咧，要租房子吗？”可能是他穿着比较朴素吧，大爷随口这么一说。
　　“啊，是得咧，您知道在哪里吧？”
　　“就在西郊那块儿，两公里左右，不过听说政府要在那里建工业园区，估摸着也快拆迁了。”
　　方圆拆开烟盒子，点了一根烟，吸到一半踩灭了。
　　来到目的地，打听了好一阵子才找到房东主人。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还知不知道雅芝和晴美这对姐妹。
　　房东叫吴建设，六十多岁，在这里有四处出租屋，每年靠收租金就有一笔非常可观的收入，在这一块儿大家都好他老吴，是个老实人。
　　“房子都租掉了，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看到方圆的第一眼，老吴也把他当成租客了。
　　“大爷，我不租房子，是来找你打听个事情的。”方圆表明了来意。
　　“外地人吧，你有什么事你就说好了。”老吴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说话间透着热情。
　　“是这样的，您的印象里有没有一对姐妹在你这里租过房子，一个叫雅芝，一个叫晴美。”
　　“你是他们什么人，是来讨东西的吧，唉，总算来了。”老吴叹了口气，有些生气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这两个娃娃也真不靠谱，别的人我是记不住，他们我还真没敢忘！”
　　“这么说您知道他们，对了您刚刚说讨东西，是什么东西啊？”
　　老吴又不傻，虽说好亲近，不过精明的很，听方圆这么一说，又开始质疑起来:“你不是他们的亲戚啊，那东西不能给你，你要是认识她们，就让她们自己来取。”
　　“是这样的，我的确不是她们的亲戚，我是市里公安局的，有件案子和她们有关，我是来了解情况的。”
　　“警察啊。”老吴估计一辈子也没想到警察能找到他，嘟哝道:“查案子怎么查到这里来了。”
　　“这个属于机密，不能告诉你哦。”方圆知道老一辈人对警察还是很敬畏的，也不会多问什么。
　　“警察同志，这里有什么可查的呢。这样吧，干脆你问什么我就回答你什么，省得你起疑心。”
　　“你带我去看看他们之前租的房子，等下有问题我再问你。”
　　“好咧好咧，你跟我走吧。”
　　老吴带着方圆来到出租屋，里面已经有了新的租客。方圆在表明来意之后简tຊ单的参观了一下，屋子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好像没有什么值得找寻的线索。
　　“看来白跑一趟啦。”方圆叹了口气，看着闷声不吭的老吴道:“你知道他们俩姐妹平时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
　　“特别的爱好？”老吴砸吧砸吧嘴，道:“平时我和他们很少打照面，这个还真没怎么在意。不过你要说到爱好嘛，我也说不大上来，雅芝的妹妹晴美喜欢的东西多，她平时穿的稀奇古怪的，我看不懂。对了，她还喜欢唱歌，以前听其他租客反映的，说楼上经常大半夜的有音响震动。至于别的嘛，喜欢写字算不算？”
　　“写字？麻烦你说得仔细一点。”
　　“就是练书法吧，好像城里的小孩很小就有学这个的。之前有段时间总是看她下来扔垃圾，每次都是好大一袋，碰巧有次看见了，袋子里都是一些写字的废纸。”
　　方圆没有亲眼看见，但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他脑海里终于有了一块完整的拼图。
　　临走前，老吴委托方圆给他捎样东西。一个小木箱里，放着几本小说和服装杂志，一本脱了胶的字帖。方圆拿起那本字帖，随意翻看着，字帖里夹着一张复印纸张，是一封信，一封写给姐姐雅芝的信。
　　当他把这封复印的信件交给雅芝之后，他没有料到雅芝会如此平静地看着他，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
　　“雅芝，你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
　　“你已经知道了，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她是我妹妹，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了。”雅芝将复印纸撕碎，仿佛和过往的一切告别。
　　“其实你很早就已经知道了吧，我想知道我猜得准不准。”
　　“关于匿名信的事情，我私底下见过姜磊，不过得到了否定的答案。”雅芝的脸色不温不火，道:“姜磊直言匿名信上的字并不是他写的，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任何人对自己的笔迹一眼就能看出来，哪怕模仿得多么出色，也是瞒不过当事人的，在我心存困惑的时候，姜磊的一句话让我起了疑心，他说会不会有人偷看了我和她来往的信件，然后故意债赃嫁祸呢？我想来想去，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人只有晴美，只有她有机会看到信件上的内容。我不敢相信，如果是真的，那段时间我和姜磊之间的书信其实都是晴美自己写的。”
　　“出于什么目的呢？”
　　“保护。”雅芝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脱口而出道:“妹妹一直都在保护我，我想那时候她应该是知道姜磊和校长女儿的事情，所以她为了不让我受到伤害，人为终止了我和姜磊的交往。”
　　“晴美为什么要写匿名信？”
　　方圆一下子将雅芝问住了。她吞吞吐吐道:“应该是她发现大佑有了外遇，我甚至猜到那张照片是谁发给我的。”
　　“你在看过林栋给你的U盘视频后，其实就已经知道那天晚上在新时尚酒吧里和大佑喝酒的人就是晴美对吧，你也知道是晴美间接导致了大佑的死。所以你急切的想要毁掉视频的源头，又千方百计的想要将罪名揽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的药瓶、莫名其妙出现的第二人格……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是保护。”雅芝又是脱口而出，道:“我害怕万一晴美被抓到什么把柄，可能她这一辈子都完了，我总要保护她一次吧。”
　　“你真的那么相信晴美吗？毫无保留的相信？”
　　雅芝完全愣住了，她甚至有些听不懂方圆的话。
　　方圆心里长叹了一口气。他心想雅芝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大佑和晴美早就认识，具体点说晴美曾经追求过大佑，不过被大佑拒绝了。
　　婚后，大佑也向雅芝隐瞒了自己在博取俱乐部的过往，所以当方圆之前询问雅芝关于大佑喜欢射击运动这件事情时，她表现的一无所知。
　　“雅芝，我想问你个问题，如果你遇到一个特别喜欢的人，可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心里却没有你，你会选择放弃还是毁掉心里的那份美好？”
　　“这是什么怪问题，美好的东西即便自己得不到当然也会选择成人之美啊。”
　　方圆点点头，这真的是她的心里话吗？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你一直想要保护的人却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但这一切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你还会义无反顾地保护她吗？”
　　方圆没有等雅芝回答，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第36章 
　　方圆异常冷静的坐在办公室。一切尘埃落定，案件最后因为谋杀证据不充分，只能以交通事故来处理。
　　在做案件总结分析的时候，方圆甚至挨了上头的批评。不过批评就批评吧，在他看来有些阴暗是拿不上台面来说的，就像不是所有的罪恶都能用法律来裁夺，它存在于道德和法律的边缘，即便知道真相也依旧无可奈何。
　　三年后，方圆被调到另外一个城市。某一天他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他用尽了各种渠道和手段，最终都是查无此人。
　　信上是这样写的:
　　方警官，你好，收到这封信或许你很意外吧。不过希望你看后不要深究，否则会给你带来烦恼，我希望你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警察。
　　如果你记性好的话，应该还记得那件案子吧，我说的当然是关于那对姐妹，晴美和雅芝。我猜那时候你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我接下来说的也许就是你的心里话，如果有出入的话也请你耐心看完。
　　你觉得妹妹晴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姐姐雅芝又如何？这是个开放式的问题，不过我想谈谈自己的看法。
　　她们姐妹俩从小就缺爱，姐姐柔弱，妹妹强硬，这两种性格本身就是一种互补吧。晴美为什么总是打扮得像个男孩啊，那其实是她心底渴望的一部分，一个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渴望吧。
　　拥有男孩一样性格的妹妹总是保护着姐姐，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出现了。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叫大佑的男人。他热情似火，他英俊帅气，他在不同时间里同时俘获了妹妹和姐姐的心。晴美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生命里会有一个这么关心他的男人，她干涸的心被重新灌溉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假小子，差点都忘记自己也有女人柔情的一面啊。
　　可是当她觉得自己的寒冬就要因为这个男人的出现而迎来春天的时候，大佑却告诉她，她们之间只有友谊，像兄弟一样的友谊，爱情不会在她们之间产生。
　　晴美的渴望刚要燃烧起来就被浇灭了。
　　后来大佑认识了雅芝，开始了对她疯狂的追求。晴美不懂，为什么自己和姐姐同样是女人，大佑对她们的态度截然不同呢？在得知姐姐雅芝和大佑确定了恋情之后，晴美的心里完全受不了了，她第一次有种想要掠夺的冲动。
　　但是他们结婚了。大佑在知道晴美是雅芝的妹妹之后，经常选择逃避，他当然只是为了见面缓解尴尬。
　　可晴美不这么想，她脑子里的黑暗和理智在疯狂的厮杀，黑暗最终战胜了理智。
　　她安静的时候就在想，自己哪里比不上姐姐呢？后来她想通了，自己不够性感，不够女人味。从此她学会了留长发，化美美的妆，当然她也学着姐姐的穿衣打扮，所以她的柜子里总是有两种截然不同风格的衣服。所以方警官，其实真正人格分裂的是晴美啊。
　　但是无论晴美怎么努力，大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从小被父亲抛弃，长大又被自己喜欢的人抛弃，喜欢自己的人又爱上了自己的姐姐，她终于爆发了。
　　她想如果得不到自己喜欢的人，凭什么要看着他幸福呢，得不到就毁灭吧。这样的思想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她决定先试试看姐姐雅芝的态度，她是不是真心喜欢大佑呢，于是她拍了一张“亲密照”匿名发给了雅芝，不过雅芝在看完照片之后居然原谅了大佑，他们依然真心相爱。这出乎晴美意料之外，但她不允许这份美好在她面前发生。从此她的心里多了一样东西，嫉妒。
　　她想要彻底毁掉这一切，于是她故伎重施，用匿名信来诋毁姐姐雅芝，想要看看大佑的态度。果然，男人和女人的思维完全不同，在得知雅芝“出轨”之后，大佑失去了理智，对晴美来说正好上了她的钩。
　　那天晚上晴美穿了一件很美的连衣裙，性感妩媚动人。大佑那个男人啊，平时根本不会注意到晴美，可是一旦心里装了自己无法容忍的事情，就会觉得原来讨厌的人也有几分可爱。晴美抓住了大佑的心思，那天晚上她约了大佑去酒吧，晴美将大佑灌得醉醺醺的，然后又用虚拟号码给他打了电话，晴美简直把大佑摸了个透，酒精上脑，加上电话里一通tຊ编排，精神上受到刺激的大佑真的信了。喝那么醉，开着车想不出车祸也难吧。
　　大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晴美一点儿也不难过，她觉得没有人再去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了。那一刻她也死了，只不过带着记忆苟活罢了。
　　雅芝呢，在得知丈夫死亡，她真的那么伤心吗？其实她更加擅长伪装，方警官不会真的被她的柔弱欺骗了吧。你想想看是谁引导你做了这一切。她假装出的第二人格可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妹妹晴美啊，她表面上是保护晴美，可哪一点不是想让你将案子的线索往晴美身上去想呢，如果不是雅芝做的那一切荒唐事，你恐怕永远不会觉得晴美和这件案子有关吧。
　　你难道没有疑问？大佑车祸身亡之后，雅芝便很快接管了大佑的公司，她表面上软弱，可是管理起公司却又那么井井有条。
　　或许你不知道，早在她和大佑结婚一年多，她就已经暗暗查看了公司的账户，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大佑的公司了。她甚至将公司的一部分客户资料进行了复印，然后私底下对接，否则她怎么能那么顺利就接管了公司的业务呢？
　　雅芝和大佑一开始在一起的目的就不纯粹。她在得知大佑车祸的那一刻，心里恐怕很开心吧，晴美帮她做了她不敢做的事情。
　　方警官，请你认真看完这封信，当然你不要问我是谁，我只是多了一双会观察的眼睛。
　　其实没有谁对谁错，人总是会变得，无论是谁，只是有的人更加擅长隐藏。
　　方圆看完信件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突然想起读研究生时，他的导师告诉他一句话:所有真相的尽头其实没有真相，更多的是人性的黑暗。
　　他用打火机点燃了信件，看着炽热的火苗砰的升起，他坚信光是不会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