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会真有人觉得替身难当吧? 作者:三千风雪 作品简评: 季眠穿越到一本古早狗血耽美文中,成为了英年早逝的炮灰替身,看着未来会弄死自己的反派大佬,季眠果选择断远离。可现在只有5岁的反派大佬童年凄惨无比,被打、被骂、被欺负,季眠又于心不忍,哎,帮帮他吧……结果养狼为患,一不小心,成为了反派大佬心中的白月光。而此时,上辈子把他当替身的渣攻也带着记忆重生归来……故事从主角五岁那年开始,正直善良的主角穿越成为一个炮灰替身,他决定改变自己的命运。在他的影响下,怯懦古板的母亲觉醒了先进的思想,挣脱女性束缚;作恶多端的大反派弃恶从善,改过自新;而他也通过努力成长,避免了死亡的结局。作者文笔简单温情,故事积极阳光正能量,将一段青梅竹马互相陪伴救赎的成长故事娓娓道来。 ================= 第1章 穿书了?   一九九七年的夏天比以往更闷热一些。   天空是深蓝色,香樟树是绿色,幼儿园的栏杆是沉闷的黑色。   蝉鸣声时长时短,办公室的吊扇软绵绵地转,驱散着空气中的热度。   “王老师,眠眠虽然智力有些问题,但是很乖的,你就让他上幼儿园吧。他能自己穿衣服吃饭。”林敏芝局促地站着,苦苦哀求。   王老师伸手摸了摸季眠的肉乎乎的脸蛋,遗憾道:“眠眠妈,幼儿园有规定,我们不能收智力有问题的孩子。要不然,您去特殊幼儿园看看?”   办公室里,两个新来的实习老师讨论:   “这孩子是谁啊,看着怪可爱的,怎么不说话。”   “敏芝家的小儿子,人长得可爱,可惜智力有问题,没法儿跟正常人交流。”   “呀,真可惜。难怪看着呆呆的。”   “你知道敏芝家最近不好过,她老公出轨了……”   “呀……这还有两个孩子呢。”   “她大儿子也不中用,不读书,就在社会上混,丢死人了……”   林敏芝擦了把脸,抓着衣角:“王老师,我家孩子不能去那儿。眠眠,来,求求王老师,你想在这里交朋友吗?”   王老师叹气,“眠眠妈,你明知道眠眠不会说话……”   孩子的奶音响起:“……想。”   林敏芝和王老师都瞪大眼睛,看着季眠。   季眠说完之后,低下了头。   林敏芝惊喜道:“王老师,你看!眠眠,你再说一句。”   季眠脸蛋红红的,散发着热度,林敏芝慌了,伸手摸了一把季眠的额头:“呀,这么烫!什么时候烧上的?”   刚才那个“想”字,就像两个人的幻听。   林敏芝眉头紧皱,家里一半的钱都被出轨的季卫国带走了,她身上只有五元,略显窘迫。   “王老师,我去给眠眠买药,您让他在办公室睡会儿,行吗。”   “放心,我看着眠眠,没事的。”   林敏芝步履急促地走出办公室,撞到了一个炮仗似冲进来的孩子。   孩子尖叫道:“王老师,傅沉俞在幼儿园打人!他把人打出血了!”   傅沉俞……   季眠被烧的晕乎乎,大脑听到这个名字,却条件反射的浮现出一段形容词:   天才少年、犯罪帝国最年轻的头领、天生人格缺陷、情感障碍、冷血无情的恶魔。   二十年后,他创建的暗网,将会给整个世界带来巨大的动荡与不安,让全球的犯罪几率上升了百分之十。   小说《陌路柔情》中的最大反派傅沉俞!   季眠的记忆,就像被按下了开关,疯狂的涌入脑海中。   他前脚还在出警,后一秒,竟然就穿越到了这本女同事安利给他看的小说中。   《陌路柔情》是一本经典的总裁强取豪夺小说,男主攻作为世界五百强企业的总裁,有一个求而不得的直男白月光,而作为白月光的对照,如今只有五岁年纪的季眠,正是攻退而求其次选择的炮灰替身。   巧的是,炮灰替身“季眠”和他同名同姓。   季眠只听队里的女警讨论过剧情,没来得及认真看小说。   炮灰替身作为白月光的对照,自然是样样都不如白月光的。   白月光淡雅、孤傲、才华横溢,与总裁终成眷属。   炮灰艳俗、蠢笨、花瓶一枚,被白月光的追求者一刀毙命。   而白月光的追求者之一,就是二十年后让警界闻风丧胆的高智商犯罪天才——傅沉俞。   也就是,杀了季眠的男人。   季眠艰难地从小床上爬下来,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趁王老师不注意,偷偷的拿起纸笔,把自己的记忆记录下来。   他明显感觉到,因为记忆融合的缘故,许多属于自己的记忆已经开始模糊。   圆乎乎的手,一笔一划在纸上写着:   我,季眠,穿越者,建京公安局实习警察,母亲早逝,父因公殉职。   傅沉俞,《陌路柔情》反派,将来杀我的人……切记远离傅沉俞,远离傅沉俞,远离傅沉俞!   写完这两行字,季眠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他将纸条藏在自己最里面的口袋,蜷缩着,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呸!劳改犯的儿子也是劳改犯!”   “你爸爸杀人!你也是杀人犯!”   “野孩子!你是野孩子!”   “没有爸爸,真丢人!”   园内,孩子们围成圈,被孤立的一个男孩站在最中间,衣服上都是泥巴,额角青肿,头发上还残留着泥沙。   男孩只有五岁,双眼通红,拳头握得紧紧地,反驳道:“我不是杀人犯。”   “你是你是你就是!”   “你这个杀人犯!我们全都知道!”   “你爸爸杀了人,你将来也会杀人!”   “我不是杀人犯!”男孩重复着吼了一声,和喊得最响亮的小孩扭打在一起。   王老师急急忙忙跑来,扯开了两个孩子:“徐才,傅沉俞,不准打架!”   徐才举手告状:“老师傅沉俞刚才想杀了我!”   傅沉俞的表情如同被逼如绝境的小兽,凶狠地盯着徐才。   “好了!”王老师沉下脸。   幼儿园的周老师上来领走了徐才,让两个打架的小朋友分开。   王老师拿出帕子给傅沉俞脸上擦干净,轻声道:“以后不准在幼儿园打架,知道吗。”   傅沉俞红着眼,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紧紧抿着双唇,什么都没说。   王老师:“哎……”   这孩子,也是可怜的。   桐城临港县不大,外来人口少,因此家家户户有一点小事,都能传得人尽皆知。   傅沉俞的爸爸傅勇是个乡镇企业家,妈妈宁倩是个大美人,人一美,在这个小地方就容易出事。   去年,宁倩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伙喝醉的流氓给强了,傅勇知道后,提刀就找上流氓,争斗中杀了其中两个人,被判了无期徒刑。   傅勇进去后,宁倩一蹶不振,今年中旬开始给某领导做情妇,再也不回家。   每天幼儿园放学的时候,来接傅沉俞的都是他们家的保姆。   一直以来聪颖的傅沉俞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阴沉沉的不说话,永远站在角落中,仇视着整个世界。   王老师走后,角落里跑出来一个玉雪粉嫩的团子,眼角下有一个黑色的小痣。   如果季眠看见他,立刻就能认出来,团子就是《陌路柔情》的主角受,苏珞瑜。   苏珞瑜手中拿着帕子,主动握起傅沉俞的手,给他轻柔地擦拭着:“阿沉,你没事吧。你别听他们的,我永远都陪着你。”   傅沉俞咬着字:“永远……”   苏珞瑜眼睛亮亮的,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因为我们以前是好朋友啊,我不会抛弃你的!”   傅沉俞漠然质问:“你为什么刚才不陪着我。”   他被打,被骂,被羞辱的时候,他的好朋友为什么不陪着他呢?   苏珞瑜愣了一下,贝齿咬着下唇,双眼陡然冒出泪水:“刚才我……我……”   傅沉俞猛地拍开他的手,雪白的帕子落在地上,男孩沉默着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了。   -   王老师回到办公室,看到林敏芝臃肿的身子抱着季眠,轻轻地拍打他,低声哄着。   女人已经不年轻,人老珠黄,大儿子不中用,好不容易盼来小儿子,却是个先天智力不足的。   所以,她的丈夫才会卷走了家里的钱跟着小三跑了。   她一个三十多的女人,不知道嫁了个什么男人,什么都指望不上。   同为女人,王老师触景生情,不忍心再赶林敏芝出门。   “眠眠妈,眠眠烧退了,就来幼儿园报名吧。”   林敏芝喜出望外,连连哭着谢谢王老师。   王老师看着季眠,又想起了班上的另一个孩子傅沉俞,马上,这个班又要出现一个“问题”学生……   王老师忽然倍感压力。   -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幼儿园的放学铃声响起,林敏芝喂季眠吃了药,抱着季眠往卫生所赶。   季眠被颠簸了一下,在林敏芝壮实的怀中微微清醒。   林敏芝给他买了门口五分钱一个的小风车,风车扎的松,季眠拿到手里没玩多久,它就自行解体,随风而去。   季眠眯着眼,看着幼儿园的孩子们乳鸟归巢般欢笑着投入父母的怀抱中。   成双成对的身影中,只有傅沉俞形影单只。   他抱着黑色的书包,沉默地坐在幼儿园的凳子上。   来往的家长带着孩子,都避开他行走,窃窃私语,脸上流露出或惊讶、或不耻、或同情的表情。   世界在傅沉俞眼中就如同一幅静默的、讨人厌的画。   陡然,画面里突兀地飘来一只白色的风车,给他黑色的世界中增添了颜色。   傅沉俞仰着小脸,眼神随着风车飘忽不定的行踪而动,看到了来接他的保姆陈姨。   陈姨一巴掌呼掉了飞到眼前的风车,不耐烦道:“赶紧走了,我一会儿还要去接我儿子呢。真是个小拖油瓶……干脆全托管幼儿园算了,还得天天来接,麻烦人嘛不是……”   白色的风车落到地上,陈姨上前一步踩住了风车,夺过他的书包,扯得傅沉俞幼小的身体一晃。   傅沉俞的世界又成了令他憎恶的黑色。   他听着耳旁孩子们对父母的倾诉,父母对孩子们的关心,倍感恶心。   陈姨没有问他的腿怎么了,他一瘸一拐的跟在陈姨后面,踩过白色风车,小小的背影透出与年纪不符的阴冷决绝。   幼儿园外,盐水冰棍、修鞋摊、老式爆米花、小黄车、二八大杠自行车叮铃铃。   远处录影店里传来音乐,盘旋在初夏的天空。   “沧海变桑田,抹不去我对你的思念。”   “一次次呼唤你,我的1997年——”   一九九七的夏天,傅沉俞明白了一件事。   白色那么美好单纯的词语,是他不配去染指的颜色。 第2章 两个人渣   五岁的孩子,大脑发育不够完整,难以承载一个成年男性的记忆。   季眠发了一场高烧,记忆不断地融合,烧了一天一夜才好转。   林敏芝见他身体好些了,像往常一样,收了家中尖锐的刀具,封死窗户和门,把季眠锁在小小的卧室中,出去摆早摊做煎饼赚钱。   她早上在工地摆摊,晚上就去工厂夜市附近摆,生意好一天能赚七八块,一个月有两百多块的收入。   季眠等她走后,拿出怀中的纸条。   上面写着自己的来历,提醒他是来自异界的灵魂,以及三排触目惊心的字:   远离傅沉俞!   远离傅沉俞!   远离傅沉俞!   傅沉俞。   这个名字如同一根杠杆,将季眠的记忆撬动。   他吃力地叹了一口气,勾勒出《陌路柔情》的故事大纲。   原著小说中,季眠是和他同名同姓的炮灰,看过自己的脸,他发现自己的长相都跟炮灰一样。   原主作为主角受苏珞瑜的替身,空有长相,没有脑子,是一个草包,心甘情愿成为主角攻厉决的情人。   二人纠缠了四五年,原主最后在一场商战中,带着厉决所有的犯罪证据跳海身亡。   结局中提到,原主跳海死亡,是大反派傅沉俞一手安排的。   也就是说,傅沉俞才是杀了他的罪魁祸首,而厉决跟苏珞瑜,则是帮凶。   季眠太阳穴疼。   不过,原主是真的“蠢”。   先天智力不足,只读到高中就外出打工,性情温顺,胆小怯懦,单纯天真,任人拿捏。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厉决强取豪夺,关在家中成为供男人取乐的金丝雀。   他天真的以为这就是爱。   所以为厉决倾其所有,赴汤蹈火,爱无反顾。   六年真情付出,换来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苏珞瑜的替身。   季眠叹了口气,把自己想起的内容都记录在纸上。   小孩的手娇嫩,握笔困难,没写一会儿拇指就泛红。   季眠提醒自己:厉决、傅沉俞,两人在《陌路柔情》中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吃人是不吐骨头的野兽,一个是狡诈没有人性的老狐狸。   现在穿越成了原著中的炮灰替身,他一定要远离这两个人渣。   写完这些,季眠将纸条藏在柜子深处。   倦意袭来,季眠没有抵抗,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   晚上,林敏芝回到家中,季眠的烧已经退了。   今天工地上人多,她煎饼卖的好,一天下来赚了十块,在九七年,这是不错的日收入。   想到季眠能上幼儿园,林敏芝的心情大好,晚上去工厂附近摆摊的时候带上了季眠。   季眠智力不足,林敏芝很少带他出来,一怕季眠在陌生环境出现应激反应,二怕街坊邻居笑话她。   她住这条街,房租便宜,居民楼和苍蝇馆子在一起,人多,口就杂。   一到晚上,大家都出来乘凉,说闲话。   “眠眠坐在凳子上,乖乖,妈妈给你摊煎饼吃。”   季眠乖巧地坐在塑料凳子上,表现出了一个五岁孩子的好奇心。   穿越到书中,在不了解剧情和时代的情况下,季眠决定按兵不动,先观察一段时间,适应自己孩子的身份。   他不敢表现的太聪慧,以免被林敏芝识破自己鸠占鹊巢,冒名顶替了她的儿子。   看着林敏芝忙碌的背影,季眠的心刺疼了一下,他与原主的记忆融合,对林敏芝有着本能的依恋。   林敏芝给他做得煎饼鼓鼓囊囊,塞满了料,抹了厚厚的甜酱。   季眠不喜欢吃甜的,但是小孩喜欢。   他能感觉到,书中有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他,让他无法抗拒这个年纪的小孩喜欢的一切。   这难道的书中世界的意志吗?   下一秒,季眠心情沉重起来。   他下决心要摆脱束缚,否则按照剧情发展,他一定会死在傅沉俞手上。   季眠咬了一口煎饼,甜酱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好吃的他眯起了眼睛。   林敏芝爱怜不已,看着季眠,有了力量,摊煎饼的速度都快很多。   她算着家中的钱,就剩下两百块。   季眠上幼儿园的学费,买菜,买米……一笔笔开销,让她眉头渐渐皱起。   九点,附近工厂下班,工人们陆续走出,林敏芝的生意迎来了高峰期。   林敏芝周边多了许多地摊,卖衣服的、卖鞋的、炸鸡架、烧烤,热热闹闹地支棱起来。   三三两两的服装厂女工挽着手走来,熟稔道:“敏芝,我的跟昨天一样。”   “我不加葱蒜。”   “给我多个鸡蛋,今天可累死我了。哎,杨组,你吃什么,我请!”   “就给我拿个一样的吧。”   林敏芝一一应下。   女工们看到小凳子上坐着一个雪白如玉,乖巧精致的小孩儿,顿时稀奇的打量。   “敏芝,这是你儿子吧?”   “哎,是的。”   “呀,长得真是好看,跟你一点儿都不像,听说,就是脑子不好使。哎,可惜了。咯咯咯,敏芝,我这人说话就是直,你别往心里去!”   林敏芝尴尬地笑笑,摊煎饼的动作没停。   这样的奚落,她听了太多,已经习惯。   她一个女人,没份正经工作,又是外地人,一直都被工厂的女工瞧不起。   被女工称呼为“杨组”的女人忽然开口:“对了,再打包一个,珞瑜一个人在家,我晚上就不回去做饭了。”   女工话题一转,奉承道:“哎呀,要我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人家电视上都说这叫做花瓶,中看不中用!还是我们杨组的儿子聪明,这么小就能一个人在家,成绩也好,杨组真是有福气,不但嫁得好,还生了个好儿子!”   季眠抬起头,视线落在“杨组”的身上,脑海中瞬间展开了和这个女人相关的剧情。   杨超英,《陌路柔情》中主角受苏珞瑜的母亲,年轻时在一家服装厂当组检,管理着一个小组。丈夫陈建刚在一家锅炉厂中打工,是个小经理,在九七年,两个人的职业都很体面,收入也不错,虽是外地人,却很得到本地人的认可。   只不过,好景不长,后来陈建刚出轨了锅炉厂的女工人,被对方丈夫找上门砍了两刀,双手残废。而杨超英也因为服装厂倒闭,成了无业游民。   看着现在风光得意的杨超英,季眠心中漠然。   杨超英蹲下身,意图摸一摸季眠的脑袋,季眠却狠狠地扭过头,让她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中。   林敏芝见状,心中隐隐有些高兴,虽然儿子的智力不行,但他知道心疼妈妈,让她很感动。   回到家,林敏芝把季眠哄睡,对着路灯开始算钱。   在家里,她为了省电费,舍不得开灯。   加上今天赚的钱,身上一共三百出头。季眠上幼儿园的学费却要四百块,她孤身在桐城打工,无依无靠,唯一的依仗就是季卫国。   如今,季卫国已经跟小三跑了,在小三家里住着。   林敏芝沉默地数了好几遍,才把皱巴巴、油腻腻的钱放在铁盒子里。   季眠翻了个身,打断了她的思路:“妈妈……”   林敏芝大喜,热泪盈眶,紧紧地抱着他:“眠眠,你会喊人了?”   季眠埋在女人厚实的胸脯中,鼻尖发酸。   他母亲早逝,因此从来没感受过母爱。   原来,这就是母亲的怀抱,有一股菜味儿,油腻,并不好闻,却是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港湾。   林敏芝看着季眠,一下子什么勇气都有了。   季卫国可以不管她的死活,但是绝不能不管他的儿子。   他们的大儿子季尧就是他们婚姻的受害者,她不能让季眠重蹈覆辙。   林敏芝心想:季卫国敢不给学费,我就敢在他面前一头撞死。   她是农村来的女人,没有依仗,只能拼命。   她也想和城里人一样体面,但在生活面前,体面根本不值钱。   季眠拽着林敏芝粗糙的长发不松手,他依稀记得,林敏芝就是有晚上不开灯算钱的坏习惯,到了四十三岁,就得了白内障。   后来得知“季眠”的死讯,活生生把眼睛哭瞎了。   既然自己现在成为了她的儿子,季眠就决不允许这样的剧情发生。   -   隔天,林敏芝打听来了季卫国现在的住处,抱着季眠心情复杂的敲开了小三家的门。   季卫国出轨的对象是他在迪斯科当保安时结识的本地女孩,叫红霞。   家里有套房,也有车,还是独生女,比林敏芝的条件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红霞打开门,看到林敏芝,立刻皱起眉头:“你有完没完?卫国已经要跟我结婚了,你还来缠着他干什么?”   林敏芝看着面前时尚靓丽的年轻女人,心中畏缩不前,看到季眠稚嫩的小脸,顿时鼓起勇气,“季卫国跟我还没离婚。我这次来是为了他的儿子,你让他出来见我一面。”   季卫国听见动静就出来了,林敏芝看着高大的男人,心里止不住的泛酸。   这就是她爱了十七年的男人,她付出了所有的青春和美貌为他生儿育女,人老珠黄后就落得这个下场。   是她瞎了眼,嫁得不是人。   季卫国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除了离婚的事,其他事别来烦我!”   林敏芝冷静道:“你儿子的事情你管不管?”   季卫国看着季眠,心中有一瞬不忍,但是想到这个儿子是个低能儿,那点不忍瞬间消失。   连带着看林敏芝都厌恶起来。   林敏芝说:“眠眠上幼儿园要四百块,你再多给我六百,是他的生活费,一共一千块。”   季卫国一听,勃然大怒:“你想钱想疯了?不可能!”   虽然早就料到季卫国的反应,但听到时,林敏芝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他是你儿子!季卫国,我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离婚了想一分钱都不给我吗?!”   红霞见状,翻了个白眼讽刺道:“我说林敏芝,你嫁到季家这么多年,是给卫国生了两个儿子——但一个是变态同性恋,一个是智障低能儿,你还好意思说牺牲啊?你都把老季家给生绝户了吧?”   瞬间,林敏芝脸色惨白,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红霞“啐”了一口:“一个弱智上什么幼儿园,浪费钱。” 第3章 傅沉俞   红霞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时髦的玫红色皮夹,数了几张一块、五块和十块的纸钞,然后抓了一把几角钱零钱,泄愤似地扔在地上。   银币咕噜噜地滚到林敏芝面前。   “诺,一千块没有,就这点儿,拿去给你儿子买点吃的。”   季卫国于心不忍,但他被红霞瞪了一眼,顿时忍住了想要扶林敏芝的双手。   林敏芝看着地上的钱,屈辱、痛苦、心酸,种种情绪在心中交替,让她身体微微颤抖,眼里浮现出滚烫的泪水。   半晌,林敏芝哭出声,最后几个字的音调都碎成一片一片:“季卫国,我这辈子就是眼瞎,才看上你这个混账!”   季卫国被骂得脸上挂不住:“够了,敏芝!”   季眠松开了林敏芝的手,缓缓地蹲下去。   这一变故让林敏芝一惊,她看着季眠的小手一点一点地捡着地上的钱。   一瞬间,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抱住季眠:“眠眠,这钱我们不要!……听话!我们有尊严……”   季眠置若罔闻,固执的把地上所有的钱捡起来,纸币、银币都攥在小小的拳头里。   接着下一刻,他骤然发力,将地上的钱全都砸到了季卫国跟红霞的身上。   红霞发出尖叫声,眼角被硬币砸出红印。   季卫国震怒,猛地跟季眠的视线对上,然后被孩子眼中与年龄不符的仇恨跟凶狠给震住。   季眠就像一头正在成长,但尚未有力的小兽,在绝境中抵死保护着自己的母亲。   季卫国心里一惊:季眠是不是已经治愈了?   当年检查出季眠智力低下的时候,医生确实说过可以康复。   但几十万的就诊费用,让夫妻俩都止步在医院门口。   季卫国也因为季眠的智力,彻底对林敏芝失望了。   他年纪比林敏芝小,还有大好的前途,一辈子不能指望两个奇葩儿子。   红霞……红霞虽然不能生育,但是她是桐城本地人,有车有房,还能给他一份稳定的工作,无疑是他奔向大好前程最好的跳板。   但刚才那瞬间,他还是有些动心。   如果季眠的智力真的恢复正常,那他一定会竭力帮助季眠成长。   毕竟,这是他的儿子,红霞就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季家可不能绝后!   林敏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她趴在床上痛哭一场,泪眼朦胧地看着儿子。   季眠用手擦掉了林敏芝的眼泪,他心中酸涩不已,有千万句话,也无法说出口:“妈妈……”   林敏芝身体猛地一顿,死死抱住季眠,哽咽:“眠眠,是妈妈没用!妈妈不争气,没有钱,妈妈眼瞎,嫁了一个畜生……”   她哭着,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慢慢地抚上自己的脸。   才三十二岁的自己,看着就像四十二岁。   多久,不曾照过镜子。   蜡黄的脸色,枯燥的头发,臃肿的身材,这还是她吗?   年轻时,林敏芝是十里八乡的一朵花。   如今这朵花被男人攀折之后,断了根,早早地死去。   季眠短短的小手,抱住林敏芝的脖子:“妈妈,有我。”   林敏芝抚摸着他的头发,看着儿子,一股勇气油然而生。   她还有儿子,还有自己,要吃饭,要看着儿子长大,生活还要继续。   从前,总是听人说,女人的天是男人。   如今,她的男人跑了,她就当他的男人死了,她要做儿子的天,做自己的天。   林敏芝心中下定决心,带着季眠敲开了一家单元房的门。   “咚咚”两声,林敏芝紧紧抱着季眠,紧张地开口:“张大哥,在家吗?”   屋内传来凳子拖地的声音,男人的脚步渐渐靠近,门开了。   林敏芝道:“张大哥,打扰你真不好意思,我有点儿事儿想请您帮忙。”   张大哥是林敏芝摆夜摊认识的水泥工,全名叫张先祯,沉默寡言的一位大哥,经常在买林敏芝的煎饼吃。   有一回林敏芝被工地上一帮流氓调戏,就是张先祯帮她打跑的。   林敏芝听老街的人提起过,张先祯以前是当警察的,在边境保卫国家。   后来跟匪徒缠斗,被打断了腿,现在还是跛的。   退伍后,张先祯回桐城后发现老婆带着儿子改嫁了,国家的保障没跟上,他就托朋友在工地上找了份活干。   张先祯以前是警察,又是保卫国家的,人仗义。   林敏芝有困难,走投无路了,只好来找他。   “张大哥,我想问你借点儿钱。”林敏芝站在门口,头都抬不起来:“借一百块,我下个月就还。”   家里还有三百多,季眠上幼儿园四百,她借一百,剩下十几块钱就做家用。   只是……一百块,在一九九七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九十年代,大部分人的工资都只有两三百,如果张先祯不肯借……林敏芝也不抱太大的希望。   “好。”   谁知,张先祯竟然一口答应了。   他没问林敏芝借一百块去干什么,闷头闷脑转过身,就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铁皮盒子,一张一张地数。   一块、五块、十块的,数了整整一百给林敏芝。   林敏芝喜出望外,连忙道:“张大哥,我给你打个白条,下个月我就能还上!”   她已经决定去黎明工地上摆摊子,多跑几个工地,虽然累点儿,但是钱多。   张先祯一个人住,林敏芝为了避嫌,就没进屋,站在门口把借条给写了。   走之前,含着泪给张先祯鞠了几个躬,雪中送炭的恩情,林敏芝记住了。   季眠也记住了。   回家后,林敏芝把季眠放在屋子里,匆匆地开始准备晚上摆摊的食物。   她的早餐摊子卖煎饼,一张蛋饼里面夹点儿菜叶、火腿肠,就算是个饼子。   林敏芝的手艺好,煎饼卖的也多。   季眠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心里有了许多想法。   《陌路柔情》这本小说以现实为原型,小说里很多城市的地名都能跟现实对应上。   比如桐城,对应的就是97年的南方的小镇。   而煎饼果子在九几年还没有火到大街小巷的程度,南方人吃的煎饼,其实只能算得上是鸡蛋饼,软趴趴,口感一般。   如果林敏芝在煎饼里面加上脆饼,应该会比现在做得更好吃,卖的也更好。   林敏芝擀面团的时候,季眠就在一边看着面团。   林敏芝看着儿子,心生爱怜,扯了一小块面团给季眠,做成了小兔子的模样,哄道:“眠眠,自己玩儿。”   季眠捏着小兔子,心里一动,低下头慢慢地将小兔子揉开,按平。   林敏芝心里叹了口气:如果眠眠的智力没有缺陷……   “你的孩子智力有缺陷,在行为上,语言感知,记忆思维等方面都会有一些障碍,学习能力差,不愿与人交流,如果要治疗,费用大概在二十万左右。”   医生的话历历在目,林敏芝至今回想起,心里都如刀割一般的痛。   季眠长得玲珑剔透,冰雪可爱,凡是见过他的人,就没有说不好看的。   上天给了他一副完美的皮囊,却剥夺了他做正常人的权利。   想着,林敏芝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一时不察,就让季眠到了烧开的油锅边上,“兹拉”一声,林敏芝吓得一抖:“眠眠!”   她放下面团抱着孩子,看到季眠只是把手里的面片扔到油锅里,没溅到油,松了一口气。   被季眠压的扁平的面片在油锅里迅速的膨胀起来,炸得金脆焦黄,散发着阵阵香味。   林敏芝有些惊讶,连忙把面片捞起来。   季眠举起手:“妈妈,吃。”   林敏芝咬了一口,脆脆的,口有余香。   她“呀”了一声,心思活络地转了起来,顿时就有了主意。   林敏芝又仿照季眠做的面皮模样,赶了几张,扔进锅里炸得香香脆脆。   然后,她依照平时的做法摊了一个煎饼,将脆饼夹进去,一口下去,松软得宜,油炸的香味儿在嘴里炸开,满口生香,回味无穷。   比之前的煎饼不知道好吃到哪里去!   林敏芝高兴地狠狠亲了季眠一口:“眠眠,你真是帮了妈妈大忙了!”   季眠不好意思的低垂着头,五岁孩子的身体限制着他的部分思维,书中的规则压制着他,让他不由自主的像个被夸奖的小孩,害羞了。   晚上,林敏芝照常锁了门窗,将家里尖锐的厨具收起来,放季眠在家,她出去摆摊。   临走前,还给了季眠一本学前拼音书。   季眠虽然智力有缺陷,但林敏芝从没放弃过拯救他。   季眠摸着拼音书,心里才茫然起来。   穿越至今,他都没能好好静下心,想一想自己的未来。   他翻出藏在柜子里的纸条,巴掌大的地方,被写得密密麻麻。   那是季眠害怕自己忘记自己的来历,在上面写上的小说《陌路柔情》的大概剧情。   自己现在五岁,也就是说,再过十二年,他就会遇到厉决。   那个让原主爱得死去活来的……男人。   叹气。   季眠闭上眼。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小雨。   隐约间,听到了楼梯道中的对话。   刚下班的女工们讨论着:   “你说楼梯道那个小孩儿啊?”   “对啊,也是可怜的,他娘老子都管不了他,扔给保姆管,现在被保姆带着儿子霸占了房间,诺,把他赶出来了。”   “造孽哦……外面下着雨,还那么黑,今晚还有台风呢。”   “你别说,看着怪吓人的,哭也不哭一声,就冷冰冰地站着……”   季眠听着,爬上床,隔着栅栏和窗户,看见对面楼道口坐着一个男孩。   穿得单薄,在台风天被冻得嘴唇发紫。   他双手抱臂,将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取暖。   怪可怜的……季眠心想。   楼梯是感应灯,有人走过,灯亮了。   没人走过,男孩的世界是黑暗的。   他心里有恨,眼里是不甘。   风呼呼刮在他身上,陈姨扇的耳刮子火辣辣的痛,半张脸都肿着。   “小杂种,你老子娘都快烦死你了,除了我没人愿意来照顾你!”   “你怎么不干脆一起去死了算了,耽误你老子娘去享清福!你还不知道吧,你妈现在都给你找了个新爹啦。”   “小拖油瓶,小杂种……”   “……”   陈姨的辱骂声历历在目。   他不敢去找宁倩,害怕再给宁倩添麻烦,让妈妈更加烦自己。   所以不管是被打还是被骂,他都一直忍着,抱着仅有的一点希望,卑微地想:是不是只要他乖一点,妈妈就会回来看他?   傅沉俞死死咬着唇告诉自己,不能哭,哭了就让别人看笑话,让别人得逞了。   可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砸在黑色的夜里。   或许保姆说的是对的,他被抛弃了,没有人爱他,也没有人要他。   他是世界上多余的杂草。   万念俱灰时,楼梯道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奶声奶气、脆生生的声音从二楼的一扇晕着黄光的窗户中传出来。   大声地、一字一顿地朗诵着:   “小鱼碰到‘机、七、西’ 擦掉眼泪不哭泣……”   “小鱼碰到‘机、七、西’ 擦掉眼泪笑嘻嘻……”   稚嫩的声音在夜里回响,点燃了傅沉俞头顶的感应灯。   明亮的灯光洒下来,驱散了黑暗,落在他的身上。   傅沉俞擦掉眼泪愣愣地听着汉语拼音歌。   他头上的声控感应灯,再也没有熄灭过。 第4章 就是后悔   季眠被困在孩子的身体中,作息也被强制同步。   足足睡到了八点钟才醒,林敏芝已经收了早餐摊回来,送季眠上学。   她肉眼可见的高兴。   在煎饼里加了脆饼之后,生意火爆了一番,一晚上赚了足足二十块!   不少工人吃了一个不够,又返回来买了两个。   照这样下去,她很快就能还钱。   工地上,她见到张先祯,送张先祯饼吃,不收钱,以报答张先祯。   张先祯执意要给钱,林敏芝转念一想,就明白张先祯是为她考虑。   季卫国出轨,她就是个守活寡的。   街坊邻居,闲言碎语够多,如果再送男人免费的饼子,恐怕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林敏芝的生活虽然穷困潦倒,但房间布置的却干净温馨,充满了一股新的生命力量。   季眠的吃穿用度,也是最好的。   她自己舍不得买十块钱一双的鞋子,却愿意给季眠买五十块一双的,还送他上临港县最好的幼儿园,从学前班开始就教英语。   学费也贵的。   毕竟,季眠是她唯一的指望。   季眠从没想过自己还有上幼儿园的一天,内心哭笑不得。   林敏芝送他到王老师跟前,眼泪汪汪,季眠没哭,她舍不得,哭了。   “眠眠在幼儿园好好的,妈妈下午就来接你,饿了就喊王老师,知道吗?”   “知道。”   认真点头。   季眠已经能简单的发音。   林敏芝很欣慰,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弱智儿子忽然就能开口说话了,或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才给她一点生活的盼头。   离开季卫国之后,生活并没有她想象的一团糟。   从小被灌输以夫为天的林敏芝,心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或许,男人也没那么重要。   季眠五岁,读的是中班。   班里小朋友看到新来的,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打量他,掩饰不住的惊艳。   小孩到这个年纪,已经分得清美丑了。   季眠长得比动画片里的小美人鱼还好看,比苏珞瑜更好看。   王老师介绍了季眠,给他安排在了自己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考虑到季眠智能低下,性格自闭,王老师给他一个小汽车,让他一个人先熟悉环境。   早操结束,老师不在,班里热闹起来。   苏珞瑜从小书包里拿出一袋巧克力,分给同学。   出门时,杨超英特地嘱咐他,要跟同学说,这是德国买来的巧克力。   果然,小朋友一听是外国的,眼里瞬间发光了,看着苏珞瑜的眼神流露着崇拜。   苏珞瑜挨个分下来,给了季眠一颗,以示友好。   季眠看着他眼角下的小痣,觉得有点儿眼熟。   苏珞瑜对他一笑,接着走到教室的角落,分了一颗给一直没出声的男孩。   “阿沉,这是我妈妈从德国买的巧克力,以前你们家也有的,你肯定喜欢吃。”   傅沉俞没说话,沉默着盯着他。   突然,他冷着脸,直接把苏珞瑜递过来的巧克力往地上一扔。   是的,他家有,以前的家。   苏珞瑜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嘴巴微张。   过了会儿,他愣愣地蹲下身把巧克力捡起来,执着地放在傅沉俞面前。   “阿沉,你吃。”   一遍又一遍。   傅沉俞盯着桌上的巧克力。   在他眼里,巧克力十分刺眼,代表着讽刺,以及多余的同情心。   傅沉俞感到一阵恶心,忽然推开他,把巧克力抓在手里——狠狠地扔到了教室后的垃圾桶里,巧克力砸在垃圾桶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苏珞瑜吓得抖了一下,“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徐才英雄救美,跟傅沉俞新仇旧恨一起算,立刻冲过来用圆滚滚地脑袋顶住了傅沉俞的胸口,把他用力地顶到了地上。   傅沉俞连人带椅子,翻了。   变故陡生,王老师呵斥:“怎么回事!徐才,傅沉俞,怎么又是你们在打架?”   两个人在地上扭打,王老师奋力扯开一个,徐才的脸已经被傅沉俞抓破了,汨汨地流血,哭得震天响。   反观傅沉俞,一滴眼泪都没掉,阴恻恻地盯着徐才,就像狩猎的小狼崽,准备出其不意地发动第二次攻击。   半晌,徐才止住哭泣,恶人先告状地喊:“王老师,傅沉俞先欺负苏苏的。”   傅沉俞被另一个老师搂着哄,他一言不发,冷冷地。   围观了全程的季眠内心翻江倒海。   ……卧槽。   苏苏——《陌路柔情》中主角受苏珞瑜的小名!   他说眼角下的那颗痣为什么如此眼熟,那是因为在原著中,厉决曾经在“季眠”的眼下也点了一颗。   就是为了让他更像苏珞瑜!   季眠目光落在苏珞瑜雪白的脸蛋上——他是苏珞瑜?   紧接着,季眠的目光落在傅沉俞脸上——昨晚坐在楼梯哭的男孩。   阿沉……   那他就是傅沉俞?!   反派大佬?!   季眠没想到,自己竟然无意间帮了仇人。   他更没想到,原著中的季眠和反派大佬竟然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这、这反派大佬还真是无情……对青梅竹马也能说杀就杀……   想到这里,季眠瞠目结舌,同时,心中要远离傅沉俞的想法更强烈。   王老师看着季眠,怕季眠产生应激反应。   意外的,智能低下的季眠反而是所有小朋友中最镇定的。   表现优秀地超出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反应。   王老师心里打了个突,下意识想:   听说,有些孩子迟迟不肯开口说话,不一定是弱智,而是……天才?   徐才的父母很快赶到幼儿园,王老师来不及阻止,徐才的爸爸就狠狠打了傅沉俞一耳光,表情像是要吃人。   “小杂种!”   徐才出了气,洋洋得意地看着傅沉俞,像是在说:我有爸爸出头,你没有!   他爸爸杀了人,要坐一辈子牢。   傅沉俞目光死寂,听到徐才爸冲着王老师发火:“我要上教育局告你们,我告诉你们!杀人犯的儿子也敢放他来上幼儿园,狗改不了吃屎,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杀人犯的儿子也是杀人犯,他就是有杀人犯的基因!小疯子、小畜生……啊?我儿子要是出事了怎么办?这小杂种就他妈该跟他老子一起坐牢!”   孩子说的话,都是大人教的。   辱骂声刺耳,傅沉俞仿佛已经习惯了,一声不吭,任打任骂。   但他眼里就像冰山下藏着岩浆,滚烫的、愤怒的,足以浇灭所有希望。   季眠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万万没想到,反派傅沉俞的小时候竟然过得这么凄惨。   难怪他长大后会对苏珞瑜的执念那样深,恐怕就是因为……他小时候唯一对他好的只有苏珞瑜吧。   季眠一瞬间觉得他可怜。   呸呸呸,千万别可怜仇人。   他小时候是得到苏珞瑜的关怀了,但等他长大之后就来关怀自己了——把自己关怀到棺材里去。   名副其实的临终关怀。   闹剧结束后,傅沉俞安静地坐在角落里。   脸上新伤加旧伤,青青紫紫很可怕。   季眠想起昨晚的他,小小的身躯蜷缩在黑暗中,孤独地抵抗着全世界。   才五岁……怪可怜的。   他想。   下午,幼儿园发盐水冰棍降温。   傅沉俞没吃,而是把冰棍贴在脸上,给肿胀的伤口降温。   年纪虽然小,但经历了太多,为自己疗伤的动作熟练地让人心疼。   季眠食之无味地吃着,时不时看一下傅沉俞。   没想到,二十年后让全球警界闻风丧胆的大魔王Fox,现在脆弱地好像轻轻一折就断了。   放学,林敏芝心急如焚的到幼儿园,看到安静坐在教室等待的儿子,她松了一口气。   王老师体贴道:“眠眠很乖,也爱吃饭的,中午吃了一碗半,下午吃了一个小面包。”   林敏芝抱着季眠,心中软成了一滩。   王老师心里一动,问道:“眠眠妈,咱们园里过几天响应国家号召,迎接香港回归,要办个才艺表演,眠眠愿意参加吗?”   林敏芝略显窘迫:“他……还小呢,什么都不会。”   学什么,都要钱。   都希望孩子赢在起跑线,但是林敏芝哪里有钱去赢。   小朋友讨论少年宫的学习计划,处处透着优越。   季眠孤零零的插不上话。   家长们陆陆续续的来。   杨超英抱起苏珞瑜,听儿子脆生生地:“妈妈!幼儿园要才艺表演,王老师让我弹钢琴!你和爸爸到时候能来看我的演出吗?”   “嗯。你爸爸给你买的钢琴马上就到了,周末记得去少年宫继续练习。”   声音是大的。   家长们都听见了,窃窃私语。   几千块的钢琴说买就买,老苏家有钱的呀,小资本做派,蛮蛮时髦,老苏有本事,孩子也争气。   杨超英挺直了背。   苏珞瑜用力的点头:“嗯!妈妈,我能跟阿沉一起去少年宫吗?”   杨超英脸色一变,压低声音:“苏苏,以后不要跟他玩了。”   苏珞瑜不明白,露出疑惑的眼神。   “但是以前妈妈都让我多跟阿沉玩。”   以前,傅勇是大老板,宁倩是阔太太。   今时不同往日,傅家没了,傅沉俞还有什么好认识的?   杀人犯的儿子,指不定就有杀人犯的基因,杨超英抱紧了儿子,低声警告:“小孩子别问这么多,听话就是了!”   苏珞瑜迟疑地点点头。   林敏芝低下头,问季眠:“眠眠,你想学钢琴吗?”   别人有的,他儿子也要有,哪怕她再辛苦,也不能让儿子被瞧不起。   学习、读书才有出路,这辈子千万别像她过得那么苦。   季眠摇头:“不学。”   看过原著的他心里很清楚,原来的季眠就是因为羡慕苏珞瑜,事事都模仿苏珞瑜,才会被厉决当成替身。   苏珞瑜有的,原主也要。   苏珞瑜学的,原主也学。   甚至苏珞瑜的说话口音,他的笑,他的音容相貌,原主都在学。   这一次,他不会重蹈覆辙。   不但不学钢琴,为了保护林敏芝,为了今后拳打反派,脚踹渣攻,他还打算学散打。   季眠稚嫩的声音很坚定,他仰着小脸:“我要保护妈妈,我要学打架。”   五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让人啼笑皆非。   他还不知道什么是散打,但知道如何爱她。   听在林敏芝耳朵里,她愣愣地,紧紧地抱着季眠,咽下眼泪:“好。听眠眠的。” 第5章 眠眠   王老师送走季眠母子,直起身,看着墙面。   幼儿园的照片墙上,有傅沉俞去年的照片。   四岁,肩膀放着小提琴,坠着小狐狸挂件,雪白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宁倩半蹲着,白色长裙一尘不染。   王老师蹲下身,跟傅沉俞平时:“小俞,今年的才艺表演,你想参加吗?”   傅沉俞一言不发。   王老师抚摸他的头发,微笑:“老师告诉妈妈,让妈妈来看小俞的表演好吗?”   傅沉俞黑色的瞳仁颤动了一下。   他没说来,也没说不来,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季眠回到家中,冷静下来。   一下看见《陌路柔情》的两大主角,说没有波动是假的。   原著小说中提到,在傅沉俞的童年里,苏珞瑜占据了最重要的一席之地。   傅沉俞受伤,苏珞瑜给他送安慰。   傅沉俞被欺负,苏珞瑜为他打架。   傅沉俞没饭吃,苏珞瑜一口一口喂他。   所以后来,苏珞瑜成为了男人心里无法超越的白月光。   季眠嘴角一抽,想到二十年后——   自己成为了苏珞瑜跟厉决爱情中的绊脚石,所以傅沉俞才会替苏珞瑜出手解决自己。   这就是炮灰替身的最终归宿吗……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感情进展的如何?苏珞瑜现在有成为傅沉俞的白月光吗?   看今天傅沉俞扔糖的架势,估计是没有。   现在没有,以后也快了,那说明,离自己的死期也近了。   季眠捂住胸口,想要吐血:……我感觉我还可以再挣扎一下。   季眠正苦恼,耳旁忽然传来小提琴悠扬的声音。   天空腾起的火烧着层层叠叠的卷云,克莱斯勒的《爱之喜悦》在风中飘荡着,季眠一时间忘却了烦恼,情不自禁被音乐吸引,浮躁的心渐渐沉寂下来。   跳跃的音符中,透露着演奏者小心翼翼的爱与喜悦,仿佛偷来了片刻希望,很快,音乐骤停,那片刻的希望也消失殆尽。   季眠叹了口气,想通了。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要他远离傅沉俞,将来未必能被他杀了。   -   筒子楼下,出现了一个男孩的身影。   他端着脸盆,步伐急促地走向洗衣池。   盆子里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宁倩在去年幼儿园晚会的时候买给他的衣服,他珍而重之。   五岁的小孩,衣服洗得很吃力。   不会打皂角,泡沫也冲不干净。   但他依旧认真的洗着,目光专注,翻来覆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的嘴唇紧紧抿着,面上也没有表情,但五岁的孩子隐藏不住自己的双眼,亮晶晶的,喷薄着期盼。   片刻后,男孩出现在天台上,胸前泅着一滩带泡沫的水渍,踩着凳子,垫着脚把小小的白色衬衫挂起。   那是他的演出服,去年,妈妈为他买的。   他心里重复的想着。   白色的衬衫在老旧的小区中随风飘荡,像照片里宁倩扬起的白色裙摆。   傅沉俞坐在凳子上,期待地看着衣服。   一坐就是一下午。   男孩想,如果在演出时表现的好,妈妈……会来看他的演出吧。   他要告诉妈妈,他已经会自己洗衣服,会自己晾衣服了,还会自己去幼儿园。   他已经长大,成为了一个男子汉,就算没有爸爸,他也能努力养活妈妈。   他吃的很少——他真的……真的不会让大人觉得麻烦的……   傅沉俞低下头,眼里滚落下大颗大颗的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季眠收回视线,心情复杂。   宁倩长久地住在情人家中,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趟,除了打钱,对儿子基本不闻不问。   渐渐,保姆陈姨的胆子越来越大,带着自己儿子鸠占鹊巢,把傅沉俞赶了出来。   难怪,傅沉俞的衣服看上去有些脏,有些旧,还很不合身。   陈姨把他的衣服拿给亲儿子穿,把亲儿子衣服丢给傅沉俞。   季眠想到这里,有一丝愤怒。   纵然傅沉俞今后如何祸害社会,但这一切都还没发生,小孩何其无辜。   只是……   季眠摇了摇头,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或许是和原主记忆融合的缘故,他闭上眼总能感觉到子弹打进小腿的瞬间,二十年后傅沉俞残忍且冷漠的表情,还有坠入冰冷海面里的窒息感,让他一次又一次,重复着感受死亡的绝望。   《陌路柔情》的小说走向注定傅沉俞将会是威胁警界的大魔王,连他的白月光苏珞瑜都没能成功将他感化,季眠就更没把握了。   -   转眼间,幼儿园才艺演出的时间到了。   一大早,林敏芝就给季眠穿上了新衣服,给他擦了面霜,让季眠变得香喷喷。   季眠牵着林敏芝的手出门,正好看见陈姨和他儿子,傅沉俞站在他们对面,红着眼眶,浑身颤抖,表情看上去要杀人。   地上,是他洗的雪白的衬衫,上面已经被陈姨儿子踩了无数个脚印。   掉在脏水沟里,混着泥巴,再也不能穿了。   始作俑者趾高气昂:“你这个杀人犯的儿子!还敢偷我的衣服穿!”   季眠下意识,愣愣地想:不是的……那是傅沉俞的衣服。   他洗干净了……期待了好久的衣服。   林敏芝高高兴兴地抱着季眠,去幼儿园之前,带他去文具店买了小兔子橡皮擦。   一辆气派的桑塔纳停在了文具店门口,车打开,跳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小男孩,七八岁的模样。   中年男人和美貌的女人一起下车,季眠身体一顿,诧异地盯着她。   宁倩!   傅沉俞的母亲。   他目光落在宁倩身边的男人脸上,《陌路柔情》的剧情缓缓展开。   他是宁倩的新丈夫,临港县的书记,过不久就要升迁,到桐城去做副市长。   宁倩如今是他的情妇,马上就要和他领证,前途一片大好。   男孩扑倒宁倩的怀里,撒着娇。   中年男人笑着开口:“小希,不要往你阿姨怀里扑,小心碰坏你妹妹。”   小希甜滋滋问道:“阿姨,妹妹什么时候出生呀,我好想见她!”   宁倩不好意思:“这就喊上妹妹啦,万一是个弟弟呢。”   她心里一紧,害怕真的被林希喊成妹妹,要想在这个家待下去,她必须给男人生个儿子。   中年男人扶着她:“小希喜欢妹妹,我也喜欢女儿。小希,今天你生日,喜欢什么自己挑,爸爸付钱。”   小希一跃而起:“最喜欢爸爸!”   林希走进文具店,看到了林敏芝怀中的季眠,他手里握着一块小兔子橡皮。   猫儿似的双眼,糯米团子般的小脸,白如嫩藕的手臂,黑色的、又软又蓬松的头发剪的很乖,穿着一件白色的兜帽,帽子上还有兔子耳朵。   人也像兔子一样可爱。   林希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傻乎乎盯着季眠看。   和兔子一样可爱的小孩,深深地刻印在他脑海中。   林敏芝“呀”了一声,也是看到了宁倩。   周围窃窃私语,女人们看着宁倩,脸上有妒忌、有羡慕。   说她命好,前夫是个有能力的,只可惜坐牢去了,现在又勾搭上个有能力的男人。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温馨的刺眼。   季眠紧紧抓着林敏芝的手,心中腾起一丝愤怒。   宁倩知不知道,他儿子在幼儿园里面等她。   她给别人的儿子过生日,她自己的儿子却连一件衣服都穿不起。   -   “啊,好的,知道了。”王老师挂断公共电话。   傅沉俞仰着头看她,王老师准备了一下措辞,蹲下身:“小俞……你妈妈有点事,今天可能来不了了。”   傅沉俞沉默片刻,身体克制不住一般,微微颤抖:“可是我和妈妈说过。”   王老师爱怜地摸着他的耳垂:“小俞,刚才妈妈和老师打电话了……说……”   傅沉俞茫然:“她答应过我。”   男孩手足无措地站着。   他双手揪着自己的衣摆,衣服是旧的、皱的,不够体面。   白色的衬衫被陈姨儿子踩得稀烂。   王老师叹口气:“小俞……”   傅沉俞低头,刘海遮住了双眼:“王老师,你可以帮我借一件白衣服吗。”   王老师几度哽咽:“小俞,你听老师说,不是因为你没有穿好看的衣服……”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   傅沉俞用手臂狠狠地擦了一下脸,用力地擦掉眼泪。   他眼中有血丝,嘴唇颤抖着开口:“王老师,你可以帮我借一件白衣服吗?”   王老师望着傅沉俞,拥着他,心里想:可怜的呀……   谁不知道,今天是临港县书记那儿子的生日。   路上,多少双眼睛看着宁倩上了桑塔纳,小轿车一骑绝尘,驶出临港县。   她再也不会过来。   他被妈妈抛弃了。   幼儿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苏珞瑜一首钢琴曲,惊艳了大家,杨超英夫妻站在台下,享受着众人的注视和奉承。   季眠坐在林敏芝怀中,时不时地在人群中寻找傅沉俞的影子。   他想,至少在傅沉俞演出的时候,为他鼓掌。   可惜,整整一天,他都没找到人。   -   表演结束,林敏芝带着儿子去老街采购食物。   她打算多摆一个烧汤的摊子,天气一冷,生意就要好起来。   季眠紧紧地抓着林敏芝的手,林敏芝在店里买东西,他就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   人来人往,驻足观看,打量他一个神仙似的小团子。   季眠昏昏欲睡时,耳边又响起了熟悉的小提琴曲。   他记得,这是傅沉俞练习了足足一个星期的表演曲目。   两家住的近,傅沉俞练习了无数遍,每一个音符,季眠都能倒背如流。   他往前走了几步,林敏芝抱起他:“眠眠?”   季眠急切地开口:“妈妈……”   林敏芝心有所感,抱着季眠寻着音乐走。   穿过老街,后面是一个废弃的火车站,野草长到了腰,黄澄澄、金灿灿一片。   火烧着卷云,夕阳倾泻而下。   废弃火车站台上,坐着一个男孩。   他歪着头,指尖在琴弦上跳跃,哀婉的音乐与风缠绵。   被人遗弃的破旧玩偶散落在山野中,成为唯一的听众。   《Evita》——别为我哭泣。   季眠愣愣地听着。   洗得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一幕幕在季眠的脑海中闪过。   傅沉俞所有小心翼翼的期待,等来了宁倩一句“很忙没空。”   他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   一曲结束,傅沉俞发着呆。   半晌,季眠看到他抬起手擦脸,越来越用力,却也止不住豆大的泪珠。   男孩坐在被人类遗忘的火车站前,嚎啕大哭。   林敏芝沉默地抱着季眠,心中叹了口气。   傅勇那事儿,临港县得沸沸扬扬。   也是可怜……   傅沉俞哭得声嘶力竭,哭够了,擦干眼泪,收拾好小提琴,一言不发地离开。   “吧嗒”一声,季眠看到他小提琴包上的狐狸挂件掉落在地上。   等傅沉俞走后,季眠从林敏芝怀里跳下来。   他回头看着林敏芝,林敏芝满眼温柔地看着他,鼓励着他。   季眠从铁轨边上摘下一朵白色的小花。   风吹日晒,火车呼啸,依旧没压垮它们的生命力。   从泥泞中开出花,艰难的、不被人知的、想要活下去。   风吹过野草,四下无声。   傅沉俞焦急地折返,步履匆匆,一路上,他低着头,到处找狐狸挂件。   丢在哪里了?他心急如焚。   那是宁倩送给他为数不多的东西。   一直找到火车站台,傅沉俞看到小狐狸完好无损的坐在地上,心里才松了口气。   他弯腰正准备捡起来,忽然一愣。   小狐狸的怀中,捧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洁白的,像他白色的衬衫,像宁倩白色的裙摆。   像——白色的风车。   傅沉俞想起在幼儿园里看见的——白色风车的主人。   他笑起来弯弯的眼,眼里有璀璨的星星。   好像叫……眠眠。 第6章 寒夜   没到一个月,林敏芝就把一百块还上了。   加了脆饼的煎饼卖得好,老远工地上的工人都愿意绕远路来买。   不过,好景不长。   林敏芝的加脆饼的做法,很快就被同行给抄了走。   这几天,学着她做煎饼的早餐摊越来越多,分走了不少客流量。   林敏芝也不生气,毕竟人来人往,也不是难做的步骤,看看也能学会的。   人家抄走了,她就想办法变得更好。   人无我有,人有我优嘛。   还上张先祯的钱,林敏芝心中最大的心愿就是给季眠报一个兴趣班。   原本以为季眠只是说说要学“打架”,谁知道去少年宫那天,他儿子真的什么都不学。   钢琴不喜欢,小提琴也不喜欢。   林敏芝哭笑不得,她干脆直接帮季眠报个钢琴班得了。   可临到嘴边,林敏芝忽然察觉出一丝不妥。   她是不是应该,听听季眠是怎么想的?   季眠想学“打架”这事儿,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姚阿婆的耳朵里,她年纪有六十三,儿女都死了,没抱上孙子,孤寡老人一个。   闲得慌,就特爱操心老街上的小孩儿。   季眠长得乖巧,虽然笨,但是乖,姚阿婆最喜欢他。   姚阿婆把这事儿包揽下来,隔了几天,就领着张先祯上门。   林敏芝打开门一看,姚阿婆就解释:“小张以前就是警察,眠眠要是想锻炼身体啊,可以找他呀!”   在姚阿婆的撮合下,季眠还真的跟张先祯学起了散打。   当然,他年纪太小,张先祯现在只是带着季眠跑跑步。   老街的街坊邻居听说秀芝家那位脑子有问题的儿子跟着小张警察跑步呢,纷纷看起热闹。   嘲笑之有,讽刺之有,说林敏芝瞎折腾之也有。   看别人的苦难,是老百姓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   每天早上,张先祯带着五岁的季眠路过老街。   穿着兔子连帽衫的季眠气喘吁吁的迈着小短腿跑着,虽然慢,但是步履坚定,从不喊苦。   洗菜的店老板见了,乐道:“哎哟,我们小兔子警察来啦。能坚持多久哇?”   取笑他呢,真是气死人。   季眠偏要争这一口气!   直到他整整坚持了一个月,再也没有人敢小看他了。   看热闹的邻居从嘲讽到沉默,最后到拎着自家不争气的儿子骂:“林敏芝家的弱智儿子都比你努力!”   林敏芝也觉得诧异,她这个儿子,虽然智商不如别人,但是在毅力方面却让同龄人望尘莫及。   听说,有些智商方面有缺陷的孩子,在另一个领域会比普通人更专注,眠眠会是吗?   季眠的灵魂和记忆虽然跟一个五岁小孩融合了,但他毕竟不是真的只有五岁。   在耐心和毅力方面,要远远超出正常的小孩。   一转眼,他在黎明幼儿园读完了一个学期。   季眠智力有问题这事儿,在临港县不是秘密,家长嘴碎,老师瞒得再严,孩子们也知道。   黎明幼儿园读书的,都是本地人的小孩,本身就排斥外地的,加上季眠智商的问题,排外尤为明显。   他们不跟季眠说话,季眠也懒得跟五岁的小孩打交道。   记忆融合之后。   他现在的智商,起码十岁。   新年前夕,王老师把大家都聚在一起,分桂花饼吃。   桂花饼是幼儿园最受欢迎的零食,谁表现的好谁就可以先吃,大家都坐得笔直。   徐才跟苏珞瑜第一个拿到,徐才就是那个喜欢挑衅傅沉俞的,但每次都没得到什么好处,还被傅沉俞揍了好几次。   他还喜欢带头孤立季眠,挑衅了几次季眠,被季眠无视了,气得他歪鼻子瞪眼。   苏珞瑜作为小说《陌路柔情》的主角,从小就显示出了主角光环,整个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喜欢他。   剩下的小孩,季眠都叫不出名字,暂时编号为路人甲乙丙丁。   而傅沉俞……   季眠心情沉重的望向教室角落。   他牢牢记着自己小纸条上写的剧情,整整一个学期,没有跟傅沉俞说过一句话,离他远远的。   只是季眠到底狠不下心看着小孩受折磨,他的能力有限,这半年,只能在同学欺负傅沉俞的时候,一次次、偷偷地跑去跟王老师告状,阻止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或者吃早饭时多拿一个鸡蛋,悄悄放在傅沉俞的桌洞里,但每一次都被傅沉俞扔进了垃圾桶,他不需要这些可怜。   季眠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做到自己能做的一切了。   有他“从中作梗”,傅沉俞在幼儿园的生活过得比之前好了一些,至少没人再欺负他。徐才找了一学期谁在打小报告,都没把季眠的小兔子尾巴揪出来,气得他满脸通红——他已经因为欺负同学被王老师批评好几次了。   只是回到家里,傅沉俞又要面对陈姨的打骂。   季眠的这些帮助对傅沉俞来说,杯水车薪。   他身上的伤口依旧一天比一天多。   旧的还没有结痂,新的就覆盖上去。   这些虐待的痕迹出现在一个五岁的小孩身上,看得人触目惊心。   苏珞瑜自从被杨超英警告过不准跟傅沉俞来往之后,就很少主动找傅沉俞。   看的不知道内情的季眠满头雾水。   怎么回事?   说好的童年小男神,美好白月光呢?   说好的治愈系小甜心呢?说好的形影不离呢?   傅沉俞过得这么惨,苏珞瑜怎么也不安慰他一下?   这和他想的剧情不一样啊……   按照季眠想的,苏珞瑜现在就该乖乖巧巧地坐在傅沉俞身边,对他嘘寒问暖。   原著小说中,苏珞瑜还一口一口给傅沉俞喂饭呢。   哪会像现在,大佬吃不饱穿不暖,吃个饼干还狼吞虎咽……   傅沉俞抬起手,季眠看到他手臂上一道新的伤口,正在流血。   像是被小刀划破的,季眠看得揪心:这也太可怜了。   要是苏珞瑜按照原著剧情关怀傅沉俞,季眠还不会觉得可怜。   可怜就可怜在,现在的傅沉俞什么都没做,还过得这么惨。   季眠就算知道他未来会杀了自己,如今也有点于心不忍。   傅沉俞就像没有痛觉一般,麻木地嚼着饼干。   昨晚上陈姨故意把放馊了的饭给他吃,他吃了一口就吐了。   到现在为止,傅沉俞什么都没吃,肚子早就饿得绞痛。   与之相比,手上伤口的疼痛,都不算什么。   马上就要过年了。   傅沉俞数着教室里的日历,每过一天,他的期盼就多一天。   王老师说,过年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妈妈一定会回来的。   宁倩对他的不闻不问,傅沉俞都为之找好了借口。   在一次次的绝望中,重新燃起一次次的希望。   二月份,家家户户都贴上了“福”字,挂起红灯笼。   林敏芝给季眠买了一套新衣服,红色的小棉袄把他肤色衬托的更加雪白。   这几个月他被林敏芝喂得白白胖胖,出门几乎人见人爱,但也免不了被幸灾乐祸地加一句:敏芝啊,你儿子哪里都好,就可惜是个弱智。   林敏芝又气又难受,偏偏反驳不了。   除此之外,林敏芝还买了一套少年的衣服,一直放在家中,直到过完年,也没有人回来把它带走。   季眠知道,那是林敏芝买给哥哥的。   季尧虽然没回来,但是给林敏芝打过电话报了平安。   季眠听见他们吵了一架,林敏芝躲在走廊里哭,问她大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依稀间,季眠听到了什么病,什么治疗。   一九九八年已经到了。   但是同性恋在老百姓心中,依旧是变态,是病,是可以用药物治好的。   林敏芝以为自己大儿子病了,只有小学文化水平的女人,不知道该怎么“治”好他。   季眠装作什么也没听到,乖乖地坐在饭桌前啃鸡蛋。   他喜欢吃蛋白,不喜欢吃蛋黄,蛋黄太干了,林敏芝为了哄他吃完一整个鸡蛋,通常会放一杯牛奶。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雪,窗外银装素裹,楼下的小孩呼朋结伴,正在打雪仗。   尖叫声和嬉闹声充斥着整条老街。   林敏芝偷偷擦干了眼泪,看了眼窗外,摸着季眠地脑袋问:“眠眠是不是也想和小朋友一起玩打雪仗啊?”   季眠:……并不想。   他不为所动,林敏芝却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季眠因为先天缺陷的缘故,没有小朋友愿意和他玩。   看着季眠懂事的模样,林敏芝心里一痛。   于是,等季眠吃完饭,她洗了碗,给季眠穿上厚厚的棉绒外套,裹成了一个团子,抱着他下楼走走。   天空又下起了小雪,孩子们大呼小叫:   “又下雪啦!”   “我妈妈说晚上会下的更大!”   “雪是什么味道的呀?”   “……”   林敏芝抱着季眠:“眠眠,那些都是你的同学,你要上去打招呼吗?”   季眠转过脸,把脸埋在帽子里,表示拒绝:不,并不想。   林敏芝哭笑不得,逗他:“眠眠这么害羞呀?”   季眠默默地想:不,是他们玩的游戏太弱智了。   一群孩子里,有徐才、苏珞瑜,还有王峰,小胖和周莲,都是黎明幼儿园中班的。   老街就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家都住在一片,玩也在一起玩。   让季眠感到意外的是,傅沉俞竟然也在院坝中。   只是他一个人默默地站在树下,刘海没过眉毛,遮住了一半眼睛,阴沉沉的,没人理会。   大冬天的,还穿着秋天的衣服。   小胖看到季眠,他穿着红色的小棉袄,胳膊腿都短短的,圆乎乎的虎头鞋,帽子上还有老虎耳朵,漂亮的像个女孩。   小胖红着脸开口:“徐才,我们去找季眠一起玩儿吧。”   徐才看了一眼季眠,别扭道:“我才不跟他一起玩,他是白痴、小哑巴。”   小胖憋了半天,蹦出一句:“可是你在幼儿园老是偷看他啊……”   徐才涨红了脸:“谁偷看他了!谁偷看他了!你找打!我打死你!”   小朋友们打打闹闹,滚在了一起。   过了会儿,傅沉俞家的保姆陈姨收拾着行李箱出门,跟他儿子上了公交车,准备回乡下。   大门被“咔嚓”一声锁死,可房子的主人翁傅沉俞还在院坝中。   陈姨包上的钥匙一晃一晃,三把俱在,她没有给傅沉俞留下一把。   季眠心里一跳,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场景十分眼熟。   瞬间,《陌路柔情》的一部分剧情在他脑海中展开。   原著小说中,有过傅沉俞的这段幼时的回忆。   一九九八年的除夕夜,他被关在门外整整一个晚上。   没有等来宁倩,没有等到一家团圆。   等待他的只有永无天日的、寒冷的雪夜。   以及,差点死亡的……绝望。 第7章 除夕   季眠发现,自己虽然没有看完《陌路柔情》,但是随着记忆的融合,书中的剧情会直接在他的脑海中铺开。   这难道就是穿越者的金手指吗?   季眠内心十分复杂。   但不得不说,提前知道剧情,确实能帮助他度过不少难关。   原著小说中,傅沉俞虽然被关在门外一夜,但是后来苏珞瑜犹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现,将他带回家,驱寒送温暖,喂饭带哄睡,无微不至。   也正因为如此,傅沉俞才幸免于死。   否则,那么大的雪,他又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被冻一夜,必死无疑。   到了晚上八点,老街的筒子楼里果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傅沉俞站在门口,小小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到底只有五岁,他敲了半天门,发现大门紧紧关闭之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惶恐。   傅沉俞的肤色本来就苍白,如今更是白的像张纸。   他似乎有所预感,得到了自己最不想要的结果。   “开门,开门!”   傅沉俞用力地敲着门。   “砰砰!”   “砰砰砰!”   “开门……”   “开门!”   随着房间内长时间的无人应答,傅沉俞的声音慢慢带上了惊恐的哭腔。   他越喊越大声,最后几乎成了嘶吼。   老旧斑驳的墙壁落下簌簌墙灰,掉进他的眼睛里,眼眶一片通红。   敲门声越来越响,渐渐,周围响起邻居的咒骂:   “要死啦!谁三根半夜敲门啊!神经病!还过不过年了!”   “晦气!”   “妈的,是那个小杂种,烦死人了。”   “他妈怎么没带他去过年?”   “噢哟,他妈都半年没回来了,一直跟着保姆过呢。今早不是看见他家保姆回老家了么……”   傅沉俞的双眼瞪得越来越大,积蓄的泪水越来越多。   他不敢置信,保姆真的这么恨他,把所有的钥匙都带走,让他一个人面对寒冷的冬夜。   漫长的酷寒,他无依无靠,无亲无故,吃什么,住哪里……   他会死的!   傅沉俞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拍门声越来越响,他稚嫩的手掌拍得通红,甚至砸出了血丝。   但他完全顾不上疼痛,死亡的恐惧,笼罩在一个五岁孩子的心里。   季眠听到隔壁楼的咒骂声,敲门声,心里动荡不已。   要不要出去看一下啊……   他艰难地爬到窗口,两只小手扒拉着栏杆,圆乎乎的小脸挤在栏杆中,把他脸上印了两杠红印。   敲门声渐渐弱下来,傅沉俞似乎已经放弃了希望。   季眠焦急地望着窗外,不知不觉,除夕夜已经下起了大雪,家家户户的散发着黄澄澄温暖的光。   万家灯火,没有一盏属于傅沉俞。   季眠悄悄拉开抽屉,拿出写满剧情的纸条。   他小拳头握了握,警告自己:傅沉俞可是你的仇人!   季眠的包子脸皱成了一团。   救了傅沉俞,以后死的就是自己,还会造成国际灾难,毕竟那可是《陌路柔情》最大的反派,暗网的建立者Fox,他手上的人命多的季眠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但,未来的一切剧情都没有发生,傅沉俞也仅仅是个五岁的小孩。   可作为唯一知道剧情的人,季眠扪心自问,他能做到见死不救吗?   算了……   季眠叹了口气,他纠结什么!   傅沉俞今晚上不会真的死,过不了多久,苏珞瑜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将他带回家。   原著中,他整整一个春节都住在苏珞瑜家,两人也因此结下了深厚的情谊,苏珞瑜更是成为了傅沉俞心中不可染指的白月光。   季眠记得,原著小说中,苏珞瑜给大佬喂饭的剧情就是在这里发生的。   那叫一个含情脉脉,缠绵悱恻,情意绵绵……   他好端端的去当什么棒打鸳鸯的“棒子”?   季眠想着就放下了,是了,有苏珞瑜这个正版白月光小天使帮助大佬,应该不会有事的。   《陌路柔情》是一本结局已经注定的小说,傅沉俞的结局就是成为大反派,季眠只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有把握去改变别人的命运。   林敏芝温柔的呵护浮现在心中,同时,十几年后母亲哭瞎双眼,声嘶力竭、无人送终的下场随之交替出现,季眠心中狠狠一颤,前世经历过双亲身亡的他紧紧握着双手,他不想再一次失去挚亲了。   蝴蝶振翅,或许会带来他无法接受的结局。   一九九八年,城市中还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除夕夜零点,每家每户都点燃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云霄。   林敏芝牵着季眠来到院坝,踩在雪地里,母子俩一起抬头看着夜空中的烟花。   平时尖酸刻薄的街坊邻居在这一刻也放下了对林敏芝的嘲讽,纷纷热情地给季眠送了糖果,还夸他争气,能坚持,长得可爱。   季眠收了糖果之后,不像其他小孩儿一样没礼貌的一哄而散,而是认认真真地给每一个人说了“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四十岁的叫姐姐,五十岁的叫阿姨。   哄得一帮妇女们笑得牙都没了,被小帅哥喊姐姐,不管年纪多大的女人都心肝儿乱颤。   夸季眠的声音变得真诚起来,一丝阴阳怪气都没了。   几个平时碎嘴的婆子频频望向季眠,十分惊讶:   “敏芝家的小孩儿真的是弱智啊?我怎么看着挺乖的。”   “是啊,比我们家云宝争气多了,每天都跟着小张跑步的,身体也好了。”   “都没看见他跟以前一样经常摔跤啦。”   “哎呀还不是人家敏芝教的好,看看,多有礼貌……”   “呸,教的好又怎么样,林敏芝还不是个没男人要的赔钱货!”   “要我说,一个女人要这么能干做什么,还是得要个男人啊……”   窃窃私语的话传到林敏芝耳朵里,林敏芝一笑置之。   放在几个月前,她或许会被这话重伤。   但如今,她的生意正在一步一步的变好,眠眠也能开口说话,金钱和未来带给了她底气,林敏芝到觉得这些碎嘴子可怜。   靠男人,靠得住什么。   鞭炮放完,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呆不住人,街坊邻居打过招呼,就各回各家。   季眠从刚开始就一直急匆匆地在玩耍的小孩中寻找苏珞瑜,他想自己或许可以早一点提醒苏珞瑜,让他去找傅沉俞,这样一来,傅沉俞也能少受点苦。   结果找了一圈,看到了徐才他们,愣是没看见苏珞瑜。   季眠有点儿困惑。   林敏芝蹲下身:“眠眠,我们也回家好不好?在找什么呢?”   季眠摇摇头,过了会儿,他轻声细语开口:“妈妈,苏珞瑜呢。”   林敏芝顿了一下,她没想到季眠现在还能记住同学了。   这是不是说明……季眠自闭的情况又好了一些?不但能开口说话,还能认识同学?   他是不是,想要交朋友了?   心底的惊喜一闪而过,林敏芝连忙道:“眠眠想找小朋友玩吗,过完年好吗?苏苏他们家今早去走亲戚了,要后天才回来。”   话音刚落,季眠猫儿一样的眼睛瞪得圆润无比。   林敏芝还没明白他儿子怎么这么大反应,季眠就已经挣脱开他的手,转身就跑。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林敏芝,她慌张道:“眠眠!”   季眠都不知道自己两条腿是怎么迈开的。   他跑到傅沉俞家门口,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心凉了。   傅沉俞家住在老街比较好的房子里。   走廊空空荡荡,一眼就望到了底。   果然,空无一人。   季眠找遍了楼梯、角落,没找到傅沉俞。   他又着急忙慌的从筒子楼里跑出来,凌冽的风雪刮了他一身。   这么大的雪,傅沉俞能跑到哪里去!   季眠此刻甚至忘记傅沉俞是他未来仇人的念头,他满脑子都是一个凄惨无依的五岁小孩。   这一刻,他无比自责,毕竟自己明明知道傅沉俞今晚要受许多折磨,但他当时依旧选择放任不管,选择让苏珞瑜来救他。   结果苏珞瑜今晚竟然不在老街!   人命关天的事情,他怎么能这么草率!   季眠咬咬牙,转头就往外面冲,结果撞到了跟着他后面跑来的林敏芝。   林敏芝猛地一摸他,衣服上全是雪水,湿透了。   胸口、裤脚到处都脏兮兮,沾着雪泥,估计是跑太急摔了一跤。   一眼望下来,把林敏芝给心疼坏了!   季眠毫无知觉,着急地扯着林敏芝的袖子:“妈妈,找人。”   林敏芝有心生气,却在看到季眠焦急且惨白的脸色时,表情凝重起来。   儿子找人?找谁?用得着这么着急?   没等林敏芝想明白,母子俩就在公共电话亭旁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人影蜷缩在地上。   他浑身都被冰雪覆盖了,冻得已经失去了知觉。   林敏芝瞳孔微缩,“呀”了一声,连忙放下季眠。   季眠的心砰砰跳,凭直觉就知道倒在雪地里的是傅沉俞!   于是,他一得自由,就迈开小短腿往前狂奔。   林敏芝急忙道:“眠眠!”   这一声,唤起了傅沉俞的片刻清醒。   他手里握着写着宁倩电话号码的小纸条已经不翼而飞。   傅沉俞记得自己想到公共电话亭给妈妈打电话,可是雪太大了,他又冷又饿,眼皮子重的根本就睁不开。   明明下着大雪,他却觉得自己浑身都诡异的滚烫。   电话拨打了一遍又一遍,都是无人接听。   后来,他的视线渐渐模糊,缓缓地蜷缩着身体,靠在电话亭的玻璃上。   好冷……   好饿……   谁来救救他……   他好像就要死了。   除夕夜家家户户都点着灯,透过窗户,在他面前上演着温馨的默片。   在这个团聚的夜里,没有人发现,有个被遗弃的小孩,即将死在新年伊始。   傅沉俞眼泪一落下来,就成了冰渣子。   他好想问宁倩,既然要抛弃他,为什么又要生下他。   绝望和痛苦在这一瞬间笼罩了他,死亡的恐惧让他本能地颤抖起来。   起初,他还能哭,后来气息越来越微弱,呼吸声渐不可闻。   他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消失,傅沉俞甚至都已经察觉不到寒冷。   就在他绝望地无以复加时,好像听见了女人的呼唤声。   傅沉俞艰难地睁开眼。   茫茫大雪中,有人奋不顾身向他奔来。   傅沉俞只记得他看见了一双清澈的眼睛,瞳孔中倒映着他狼狈的模样。   他把这双眼里的担忧与自责,深深地记了一辈子。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听到一个奶音仓惶地喊他的名字:   “傅沉俞!” 第8章 情意眠眠粥   季眠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把傅沉俞从雪地里扒拉出来。   但他受这具五岁身体的限制,力气有限。   尽管想象中自己应该是英姿飒爽的,但实际上,在林敏芝的眼中,他儿子像个咬牙切齿的小兔子,使劲儿蹬着腿,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用力,拔着雪地里的小萝卜。   “咿——”   小萝卜傅沉俞昏昏沉沉,软绵绵地被季眠抱着,上半身被搂住,下半身还拖在地上。   林敏芝又急又好笑,连忙把两个孩子都抱了起来。   她自己有个儿子,于是见不得所有小孩子遭罪。   一摸到傅沉俞的衣服,冰渣似的,她脸色就变了。   林敏芝经验十足的将脸蛋往傅沉俞额头上贴,也不嫌弃孩子脏不脏,滚烫的热度传递过来,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抱着傅沉俞就往他家走。   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雪还在外面,家里人都不管吗?   步履匆匆走到一半,林敏芝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傅沉俞家中早就人去楼空,早上的时候,她似乎看见陈姨带着儿子走了。   林敏芝脚步一顿,难以置信的想道:   难不成,他们把一个五岁的小孩扔在家里?   这、怎么干得出这样畜生不如的事情!   看到傅沉俞的现状,林敏芝立刻想通了前因后果。   刹那间,她心中有些愤怒。   傅沉俞家里情况不是秘密,半年前林敏芝就有所耳闻,宁倩不怎么管他儿子。   但她想着,至少傅家还有个保姆管着,小孩子也惨不到什么地方去。   哪知道这保姆竟然畜生都不如!   傅沉俞烧糊涂了,有气出没气进,时间紧迫,让林敏芝无从多想,第一时间就是要把孩子送到医院去!   她抱着两个孩子火急火燎的回到家中,翻了两套衣服出来,想先把季眠的湿衣服给换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季眠十分懂事,自己就已经笨手笨脚地换起了衣服,帮了林敏芝不少忙。   林敏芝连忙把傅沉俞的衣服都脱下来,换上干燥的衣服。   都是用炉子烤过的,衣服到了晚上还散发着暖烘烘的热度。   她从枕头底下的盒子里翻出了三百块钱。   好在这段时间生意好,攒了不少积蓄,否则遇到这事儿,林敏芝还真就要手足无措了。   三百块,对她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可人命关天,林敏芝虽然肉疼,却也行动迅速的把钱一卷、两个孩子一抱,搂进了三轮车里。   三轮车是林敏芝摆早餐用的,擦得干干净净。   上车前,林敏芝还灌了一个热水袋,让季眠抱在怀里。   车上有个小凳子,是平时季眠专属的座位,如今小凳子变成了厚厚的毯子,季眠用力的搂着傅沉俞,小小的热水袋挤在他们怀里,让两个孩子分享寒冷冬夜中唯一的热度。   除夕夜的大雪还在下,一把斑驳破旧的大伞堪堪遮住两人的头顶。   去医院的路很长,路上阵阵颠簸,把傅沉俞颠簸醒了。   他醒的很安静,脑子仍是一团浆糊,视线模糊,看不清任何东西。   但是……好温暖。   属于小孩的奶香阵阵传进他的鼻子,握着他肩膀的手很用力,像是怕极了他摔在地上。   好久没有被抱得这么紧过,仿佛被人放在了心尖上,傅沉俞的思维甚至是茫然的。   他……得救了吗?   “冷……”   傅沉俞鼻子一酸,明明已经得救了,他却比刚才在雪地里的更委屈。   季眠听见弱弱的声音,想要回复他,结果死无全尸的下场、葬身大海的结局,傅沉俞嘴角薄凉的笑,狐狸似弯起、不带情感的双眼,如同恐怖片一样飞快的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他瞳孔因为惊惧瞬间收缩,搂着傅沉俞的手也瞬间僵硬了。   好半晌,季眠因为恐惧而加速的心跳慢慢的趋于平静。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热水袋全部塞到傅沉俞的怀中。   雪还在下,去医院的路白茫茫,漫长无比。   可是,傅沉俞从这一路开始,再也没有感到寒冷。   -   “还好送来的早,再晚一点,孩子可能就没了。”医生道:“先挂个点滴退烧,你先去交个费用吧。”   林敏芝听到这个结果,松了口气,嗓子眼儿的心脏也落到胸口。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林敏芝的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她是大人,能抗饿,季眠就不行了,他饿得前胸贴后背,虽然肚子叫的震天响,但却乖巧的坐在输液室的凳子上,一言不发。   林敏芝可舍不得自己儿子挨饿,她问医院的护士借了个小厨房,又问她们买了点米,给季眠煮了一碗粥。   由于食材有限,她只能在白粥里放了点儿细碎的肉末,以及切好的小葱和姜沫,打了一个鸡蛋进去,慢慢地熬着。   不一会儿,白粥就变得极为浓稠,香味在小小的输液室飘散开。   林敏芝吹了吹粥,让季眠等粥凉了再吃,自己则是先去给傅沉俞缴费。   季眠捧着粥小口小口的吃,不一会儿,粥的香味勾醒了饥肠辘辘的傅沉俞,他“唔”了一声,慢慢睁开双眼。   医院白色的天花板映入双眼,然后是输液瓶。   傅沉俞转过头,看着让自己醒来的“罪魁祸首”——床边坐着的季眠。   空气忽然沉默下来,两人相对无言的看着,傅沉俞优秀的记忆力一下让他想起眼前的人是谁。   和他在同一个班里的,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   好像叫……眠眠。   是他救了他吗?   傅沉俞记得那双眼睛,在他晕过去的一瞬间,那双眼里盛满了自责和担忧。   普通的五岁小孩不会想太多,但天资聪颖的傅沉俞却心有疑惑,他和季眠毫无交集,为何季眠会自责?   而现在……为何他的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害怕自己?   “咕咕——”   傅沉俞肚子的叫声打破了沉默。   到底只是个孩子,虽然想得多,但却抵挡不住饥饿。   只是,他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开口讨食。   于是,傅沉俞渐渐侧过脸,只留给季眠半张被刘海遮住的侧脸。   季眠看见眼前这一幕,心里默默吐槽:不愧是大佬……对待救命恩人竟然如此无情。   不过,这不在季眠的意料之外。   原著小说就提到过,傅沉俞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连他的白月光苏珞瑜,一开始企图温暖他的时候,也被傅沉俞拒绝、奚落、嘲讽了无数次。   最后,在苏珞瑜坚持不懈的努力下,傅沉俞终于意识到了苏珞瑜不是可怜自己,而是真的想要对自己好,这才解开心结,接受了苏珞瑜。   白月光尚且如此,他一个炮灰替身还能得到更好的待遇吗?   季眠心中却庆幸,这样也好。   自己已经冒险救了他,如今两人产生了交集,让他又怕又担心。   那可是会杀了自己的人!   如果傅沉俞能够对他不屑一顾,“忘恩负义”,把他忘得一干二净,那就再好不过了!   “咕咕咕咕——”   傅沉俞的肚子响的更厉害,侧过去的半张脸,头发下露出的耳尖,微微发红。   季眠:……   “我叫季眠。”最后,季眠开口,脆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肚子饿了吗?”   傅沉俞没说话,季眠知道,大佬是不可能主动示弱的。   自己如果跟苏珞瑜一样给他东西吃,估计傅沉俞会当场掀了碗。   如今敏感自卑的大佬,恐怕会把一切的关心都当做施舍与可怜。   白月光的巧克力都被扔到了垃圾桶。   炮灰替身的粥就更别提了!   季眠锲而不舍,认真地开口:“我的粥可以分给你吃,但不是白给你吃的。”   听到这里,傅沉俞的睫毛微微颤动。   季眠用了一百分的演技,才勉强镇定地开口:“你要帮我写寒假算数作业。”   黎明幼儿园的中班已经有寒假作业了,是十以内的加减法,足足有五十道题。   对只有五岁的小孩来说,是不小的困难。   对于“智商低下”的季眠来说,无疑是天书。   因此,这个理由傅沉俞没有怀疑。   他终于转过头,季眠在看到他阴沉眼神的一瞬间,下意识想要远离他。   像小动物逃避野兽的本能。   季眠拼命说服自己不要紧张,不要害怕,大佬现在也只有五岁。   但他记忆与原主融合之后,被原主的性格影响不少,又受到书中剧情压制,说不害怕自己的仇人是不可能的。   傅沉俞的右手插着针,左手被冻伤了,低垂着眼睫,盯着医院白色的被单,似乎要把被单盯出一个洞。   季眠发现了他的窘状,鼓起勇气拖着小凳子往前挪了一点,慢吞吞的用手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呼呼”吹了两下。   递到傅沉俞嘴边时,他谨慎的维持人设,“面露不舍”,“纠结”道:“你一定要给我写作业啊。”   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多舍不得这口粥似的……   傅沉俞抿着唇,静默的就像是一幅画。   季眠吃力的举着手,勺子颤颤巍巍,但没有退后一步。   过了很久,寂静的输液室里,传来了傅沉俞闷闷地声音。   “我叫傅沉俞。”   然后,季眠的手微微一顿。   傅沉俞咬住了勺子,吞下了白粥。   肉香伴随着米香在傅沉俞的口腔中回荡开,让他这年吃到了第一口正常的食物。   “吧嗒”一声,季眠愣愣看着自己的手背,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在上面。   除夕夜的输液室人少的可怜。   孤零零的大厅里,只有放在橱柜上的彩色电视剧重播着春节联欢晚会,歌声悠悠地回响着,迎接一九九八年的到来:   “相约在银色的月光下;”   “相约在温暖的情意中;”   “来吧,来吧,相约九八;”   “来吧,来吧,相约一九九八。”   “……”   林敏芝推开输液室的门时,两个孩子都已经累得睡着了。   窗外一轮银月散发着淡淡的光,照在桌上空荡荡的粥碗里。 第9章 同病相怜   季眠第二天醒来,想起自己昨晚给傅沉俞喂粥的场景。   傻眼了。   原著中,给傅沉俞喂饭的明明是苏珞瑜,现在阴差阳错之下,自己得到了这个剧情。   他还记得,原著中傅沉俞跟苏珞瑜的这碗粥,还被读者称之为“情意绵绵粥”。   情意……绵绵……粥……   季眠捂着胸口,顿觉胸闷气短。   就凭他跟傅沉俞在原著中的关系,这碗粥应该被叫做“要你命三千粥”!   不过,傅沉俞昨晚吃了粥就睡了,早上也沉默寡言,似乎没有和他搭话的意思。   这就对了,在原著中,傅沉俞就不是一个轻易能搞定的角色。   哪怕是白月光苏珞瑜,在温暖傅沉俞的过程中,也吃了不少闭门羹。   季眠悄悄松了口气,庆幸反派大佬的绝情。   林敏芝等傅沉俞烧退了,带着傅沉俞回家,给他做了一顿中饭。   傅沉俞默默地打量着不大的房间,比他们家小很多很多,甚至比他的房间还要小。   但是这里整洁干净,温馨暖和,让他想起爸爸没坐牢的时候,他也曾拥有这样一个家。   两个小孩一边坐着一个,谁也不开口。   季眠捧着自己的大白碗,埋头吃米饭。   林敏芝会给季眠夹菜,偶尔也给傅沉俞夹一筷子,让他吃,轻声细语的,眼里没有半分奚落和嘲讽。   傅沉俞小小的心里有一杆秤,它告诉自己,这个阿姨是好人。   好的……让他有点嫉妒季眠了。   为什么这么好的妈妈,不是他的妈妈。   林敏芝则是悄悄观察着傅沉俞。   昨晚给他脱衣服时她就发现,这孩子身上大大小小有不少的淤青。   总不能是他自己撞得,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黑心保姆给打的!   可怜呀……   女人的心里打着小小的算盘。   像季眠这么大的同龄人,多少都有了玩伴。   因为自闭的缘故,季眠始终不肯开口说长句。   昨晚,林敏芝还是第一次看见季眠这么着急的模样。   在她看来,自家孩子挺喜欢傅沉俞的,说不定两人能成为好朋友呢。   医生说过,与其让大人去打开小孩的心扉,不如小孩与小孩之间的沟通更有效果。   作为母亲,她希望眠眠能有自己的好朋友,从而改善自己内向的性格。   等他们吃完饭,林敏芝收拾了碗。   谁知一个不速之客来了,季卫国出现在他们家门口。   林敏芝见到他,脸色瞬间一变。   她放下碗,黑着脸二话不说就把门关上。   季卫国道:“敏芝!我们谈谈!”   林敏芝还记得半年前自己是怎么去找他,又是怎么被他羞辱的。   如今再看到季卫国,她的心里泛不起一点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恨意。   只可惜,女人的动作还是慢些。   林敏芝一时不察,让季卫国挤了进来。   季卫国看到傅沉俞跟季眠坐在一张桌前,又惊又怒,转头指责林敏芝:“你怎么把杀人犯的儿子带回家来?还跟我儿子一起吃饭?”   傅沉俞家的事情,季卫国也知道的。   桌前的傅沉俞嘴唇颤了颤,脸色是惨白的,望着林敏芝。   他似乎已经认命了,知道任何的温暖都是短暂的,是他偷来的。   迟早要被上天收回去。   可下一秒,林敏芝提高声音呛道:“你觉得傅勇是杀人犯?在我看来为自己女人出头的男人都是英雄。不像有些窝囊废!”   傅沉俞愣了一下。   一直以来,爸爸都被临港市的人喊杀人犯,而他也随之成为了杀人犯的儿子。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爸爸是英雄。   季卫国愣了一下,神色意外的看着强势的林敏芝,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嘟囔:“随便你,死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我来不是跟你吵架的,我有正事找你。”   他这次来,是为了两件事。   一是离婚的事情,红霞那边已经催的厉害,要结婚了。   他跟林敏芝离婚证还没去办,等过完年是一定要离的。   二是季卫国从街坊邻居那儿听到季眠的现状,听闻他的弱智儿子竟然能上幼儿园,现在还能每天早上坚持跑步,走路也不摔跤。   季卫国一下就动了心思,毕竟是老季家的种,季眠如果真的好转了,他是不能让季眠跟着林敏芝的。   法律上判,多半也是判给他,他是男人嘛,林敏芝哪有什么能力养小孩。   季卫国讲了离婚,林敏芝没什么犹豫,就同意了。   随后,季卫国又讲要带走季眠,这下,林敏芝的眼眶瞬间被逼的通红,猛地吼道:“你敢!”   季卫国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不敢,季眠是我的儿子,我不能带走他吗?”   林敏芝站在季眠的面前,“季卫国,你今天除非砍死我,否则你别想带走我儿子。”   两人吵架的动静引起了楼层居民的注意。   不一会儿,门口就围满了人,站着、靠着,看好戏似的看着别人的家庭矛盾。   季卫国好面子,挂不住脸,觉得林敏芝又给他丢人了。   看戏的不嫌事大,冷嘲热讽地出主意:“我说你们夫妻俩要不问问小孩得了,看他乐意跟谁。”   “是啊……”   “哎,季卫国不是出轨嘛,他又讨了个老婆,能容得下前妻的儿子啊。”   “要我说还不是女人自己没用,要能管得好男人,男人能出轨吗?”   “我说敏芝啊,你干脆就把儿子给你老公算啦,你一个女人带孩子多不容易。”   季眠猛地被推到了舆论的中心,林敏芝红了眼:“关小孩什么事儿!别吓着他。眠眠,乖乖,去帘子后面睡觉。睡醒了就没事儿了。”   季卫国到觉得这法子好,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糖,递给季眠,微笑道:“眠眠,到爸爸这儿来。来告诉爸爸,你是想跟妈妈住小房子,还是想跟爸爸住大房子?”   季眠盯着他手中的糖,又盯着季卫国的脸。   傅沉俞看着眼前的一出闹剧,目光扫过一个个邻居们,扫过他们漫不经心麻木的脸,心中是怨恨的。   这一幕何其相似,一年前,爸爸杀了玷污妈妈的坏人,坐了牢,坏人的家属却厚颜无耻地闹上门,要妈妈偿命。   街坊邻居们也是这样围成一圈,事不关己或幸灾乐祸地看着:   “苍蝇不叮无缝蛋。”   “一天到晚穿的那么招摇,不是你倒霉谁倒霉。”   “还不是太显摆了,有几个钱了不起。”   宁倩无助绝望的身影,和眼前林敏芝的背影渐渐重合。   傅沉俞双手微微发抖,竟然有一瞬间认为,这是自己的错。   就像那些人骂得一样,因为自己是扫把星,所以才会害得身边的人没有好下场。   直到季卫国的惨叫声划破屋顶。   季眠不知怎么,狠狠地咬住了季卫国的胳膊,一口下去瞬间就见血了。   他死死地咬着,季卫国吼了一声,一巴掌就拍到了季眠的头顶,季眠疼得眼睛都是白茫茫的雪花,却依旧不肯松口。   林敏芝尖叫着跟季卫国厮打在一起,众人这才惊觉不对,纷纷上前劝架。   季卫国破口大骂,骂林敏芝教坏了自己的儿子,是她教季眠咬自己的,边说着,抄起桌上的烧水壶对着林敏芝的额头就砸下来。   林敏芝绝望地闭上眼,死死护住季眠,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剧痛。   慢慢的,她睁开眼,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张先祯抓住了季卫国的胳膊。   季卫国是个小白脸,只有相貌,力气比不上曾经做过刑警的张先祯,他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继而破口大骂:“好哇!我说怎么这贱人立马就答应跟我离婚了,原来是跟你这个野男人混在一起了!”   林敏芝脸色惨白:“季卫国,你真是个畜生……你给张大哥道歉!”   季卫国惧怕张先祯的本事,猛地甩开张先祯的手,却不敢继续闹事了。   他原地转了两圈,接着狠狠瞪了林敏芝一眼,灰溜溜地跑了。   剩下看热闹的人也散了,屋里只剩下两个大人,两个小孩。   林敏芝低声啜泣,觉得丢人,给张先祯道了个歉,一时无话。   半晌才说了句:“让张大哥看笑话了。”   林敏芝沉默着把季眠抱过来,看着他头顶被季卫国打出来的包,心疼的无以复加。   她边哭边恨自己没用,季眠笨手笨脚整理着她凌乱地发丝,努力把多余的头发别在林敏芝耳后。   林敏芝给季眠头上抹了药,缓了会儿,想到,季卫国不是第一次打她,只是这一次,是她第一次还手。   林敏芝并不觉得害怕,她只恨自己刚才没更用力一点!   她重新绑好头发,去洗碗池把碗洗了。   背对着两个孩子,林敏芝的肩膀一抽一抽,偶尔用手抹一把脸,泣不成声。   她意识到,她还不够强大,总有一天,她要靠自己摆脱季卫国,摆脱这些邻居,带眠眠去看更大的世界。   季眠的脑袋涂着黄色的消炎药,乖乖地坐着。   和大佬在同一个屋子里,季眠争取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傅沉俞忽然觉得房间里沉默的可怕,他这个多余的外人,一时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目光无处可放,他只好盯着季眠的额头看。   季眠比他矮一点,圆一点,洁白饱满的额头红肿一块,看上去十分可怕。   傅沉俞不知怎么生出了一股怪异的想法。   原来他和我一样可怜。   季卫国疯狂可怕的模样浮现在傅沉俞的脑海中。   有这样的爸爸,还不如没有呢。   想起昨晚季眠给他喂饭的场景,傅沉俞下定决心站起身。   季眠正努力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冷不丁就被傅沉俞抓住了手。   傅沉俞这一下,可比季卫国打他那一下更让他害怕。   季眠差点儿跳起来,他被傅沉俞带到了二楼的天台上。   季眠被愣愣地拉着,就看见傅沉俞蹲下身,把双手往干净的雪地里一插。   下一秒,冰冷的小手就贴在他的额头上,那灼热的伤口,似乎就不疼了。 第10章 我有糖   季眠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大佬可能在给他疗伤?   毕竟夏天在幼儿园的时候,他就看到傅沉俞会用盐水冰棍给伤口降温。   这是他短短五年的人生经验。   也就是说……大佬在关心他?   季眠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儿以为季卫国刚才那巴掌已经把他打晕了。   否则他怎么会大白天就开始做这种离谱又诡异的梦?   傅沉俞的手不冰了,又准备把手插进雪堆里去,如法炮制。   季眠却不敢让大佬给他疗伤,简直折寿,他还想多活几年。   傅沉俞的双手被冻得通红,季眠连忙阻止他。   憋了半天,他奶声奶气道:“我不疼。”   为了使自己这一句看起来不像是关心傅沉俞,季眠连忙加上:“你的手冻坏了,就不能帮我写作业。”   傅沉俞记得他们之间的交易,小脸严肃地点点头。   除此之外,他似乎跟季眠无话可说。   他想起,季眠是一个脑袋不太聪明的小哑巴。   傅沉俞又看了一眼季眠,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掰开季眠的手,放在他手心。   他记得,刚才季卫国给季眠糖的时候,季眠没要。   但他分明是喜欢吃糖的。   季眠战战兢兢收下大佬的糖,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给一颗糖再打一棍子?   当然,他好奇也不敢问,只能默默收下傅沉俞的善意。   林敏芝洗好碗,看到季眠和傅沉俞从门外回来。   她心里“呀”了一声,当两个小孩出去玩了,刚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看来,自家儿子还真的挺喜欢傅沉俞的,有了玩伴,或许自闭症会好的快一些。   傅沉俞的家就在隔壁楼,房间被保姆锁的死死的,林敏芝没有钥匙,也不能拆锁,只好暂时把傅沉俞留在家里。   她擦干净手蹲下身,询问了傅沉俞的意见:“小沉,你们家们锁了,今年春节愿意在阿姨家过吗?眠眠也在家里,让他陪你玩好不好?”   林敏芝心里是可怜这个小孩的。   傅沉俞才五岁,吃不了多少东西。   家里地方小,但孩子睡得地方也不大,林敏芝总不能让小孩继续睡雪地里去。   傅沉俞盯着林敏芝看,闷闷的,半天没有说话。   他在心里偷偷地计算,自己一天能吃多少东西,要花掉林阿姨多少钱,巨大的负罪感笼罩着他。   寄人篱下,让傅沉俞幼小稚嫩的自尊心拧巴成一团。   林敏芝也不逼迫他,只是笑笑,又张罗晚饭去了。   下午,院坝里又热闹起来。   杨超英一家回来了,季眠听见动静,连忙警惕地竖起耳朵。   傅沉俞安静地坐在凳子上,季眠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他第一次观察别的小朋友,季眠看上去呆呆笨笨的,像一只反应迟钝的兔子。   “超英呀,不是走亲戚去了吗,怎么今天就回来啦?”   杨超英笑笑,“嗨,昨晚半夜回来的,我老公厂里有事的呀,一帮工人谁都不会,老板只能找他。”   “哎呀超英,你老公真是厉害!开车回来的啊?”   杨超英脸上得意之情掩饰不住:“幸好买了车,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啧啧,小老板的做派咯。”   “还是你嫁人嫁的好!”   季眠听得一愣,心中惊讶:杨超英他们昨晚就回来了?   也就是说,苏珞瑜昨晚也回来了?   原著小说中,只提到过傅沉俞差点儿死在一九九八年除夕的夜晚,但具体是几点却没说过。   苏珞瑜昨晚就回来了,难道在原著小说中,苏珞瑜是凌晨救下大佬的吗?   季眠心里一惊,有了一个猜测,其实昨晚自己就算不去,傅沉俞再等一会儿,就能等到苏珞瑜了。   也就是说,自己不小心破坏了原著剧情!   他心情复杂,却不后悔。   毕竟医生说过,傅沉俞要是再晚来一会儿,可能就没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消失在自己面前。   比起破坏了剧情,他更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引起什么蝴蝶效应。   季眠担心傅沉俞过年要在自己家里住下来。   他躲他都来不及,如今要朝夕相处,季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傅沉俞。   他是怕他的,但他也是不忍心再让傅沉俞独自面对寒冬的。   好在到了第二天,事情出现了转机。   ——宁倩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傅沉俞正在季眠对面吃早饭,他愣了一下,那双死寂的双眼,泛起了一点一点的光。   但宁倩不是一个人回来,她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彰显她四个月的身孕。   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季眠上次在文具店看到的男孩,听说是宁倩新丈夫的儿子,叫做林希。   季眠松了口气,谢天谢地,目送傅沉俞离开。   傅沉俞急切地跑下楼,恨不得立刻跑到宁倩的身边。   可当他看到宁倩亲昵的牵着林希时,傅沉俞眼中的光瞬间熄灭了。   他脸上喜悦的神情都来不及收回,就这么缓缓地停下脚步,茫然地,愣愣地看着宁倩。   “妈妈……”傅沉俞喃喃自语。   宁倩丝毫没注意到儿子的异常,她温和地介绍:“沉沉,这是林希,以后就是你哥哥了。”   傅沉俞给宁倩找了许多抛弃他的理由,唯独没有想过这个:宁倩有了新的家庭,新的丈夫,新的儿子。   甚至,她的肚子里还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   她的世界,已经没有傅沉俞的立身之地。   在他被陈姨折磨得死去活来时,宁倩是他唯一的念想。   他盼望着妈妈回来拯救他,然后盼到了妈妈的新家庭。   其乐融融,温馨和睦,快要刺瞎他的双眼。   院坝的邻居好奇的打量着宁倩。   在院坝里玩雪的孩子也探头探脑,盯着林希。   林希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约莫七岁,气质斐然,看着就十分金贵。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傅沉俞脸色有多苍白、多可怕。   他太小了,因此还不明白,宁倩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如此绝望。   倒是林希,和和气气地叫了傅沉俞一声“弟弟”。   谁知道傅沉俞就跟要杀人似的,用力狠狠地推开他,吓了他一跳。   宁倩轻声呵斥:“沉沉,你怎么对哥哥的。”   她知道傅沉俞可能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新哥哥,但她再嫁也是为了母子俩能够更好的生活。   否则去指望在牢里蹲一辈子的傅勇吗?   傅沉俞浑身发抖,挤出一句话:“我没有哥哥。”   宁倩:“沉沉……”   林希带着糖来,一来就把糖给院坝的小孩分了,这是他的社交手段。   徐才、苏珞瑜和小胖他们都在玩雪,拿了林希的糖,心里顿时就觉得林希是个好人。   苏珞瑜倒是有点担心傅沉俞,他看着脸色惨白的傅沉俞,再回头看了看林希递过来的糖,纠结了一下。   阿沉看起来好像不喜欢林希,我还是不要拿林希的糖吧……   苏珞瑜闷闷不乐的想,可是妈妈让我以后不要跟阿沉玩……   最后,小孩的天性打败了理智。   苏珞瑜还是没忍住拿了林希的糖,忧心忡忡地吃着。   林敏芝带着季眠下楼时,正好看到傅沉俞孤零零的背影。   她看了眼宁倩和继子,心里一颤,猜出了原因,幽幽叹了口气。   别人的家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季眠知道傅沉俞小时候惨,但是没想到他的惨是一波接着一波来,根本不让他喘气。   林希给所有的小朋友都分了糖,唯独没有给傅沉俞。   他到底也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刚才他明明礼貌地喊了傅沉俞“弟弟”,可他这位“弟弟”却没给他好脸色,还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阴沉沉的,真讨厌!   林希撇着嘴,故意把糖咬的嘎吱嘎吱响。   他一转眼,就看到了站在林敏芝身边的季眠,林希眼睛一亮,立刻认出季眠就是他在文具店看到的小兔子。   林希忍不住指着季眠问道:“他是谁?”   徐才吃人嘴短,别扭道:“他是我们班的同学,叫季眠,是一个小白痴!”   林希却愣愣地想,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看的小白痴。   他揣着糖,一步一步走向季眠。   一直以来没有动静的傅沉俞忽然眨了下眼睛,僵硬地扭头,看着林希的背影。   林希把糖拿出来,笑盈盈地递给季眠:“弟弟你好,我叫林希,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糖,给你吃。”   季眠看了眼他手里的糖,迟钝地反应一会儿,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要。”   林希愣了下,“……很好吃的,我不要你的钱。”   季眠还是摇头,声音脆脆的:“我不要。”   他刚才看到了,林希手上的糖很多,可他给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有给傅沉俞。   傅沉俞的自尊心骄傲且敏感,被林希如此刻意羞辱,心里指不定多难堪。   季眠想起傅沉俞昨天把手冻得冰冷,给他伤口降温的善意,他心里稍稍动摇:或许……反派大佬也没有天生就是反派的。   他不想傅沉俞成为唯一一个没有糖果的小朋友。   所以他也不要。   季眠从口袋里慢吞吞地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   傅沉俞的瞳孔不着痕迹的收缩一下——那是他给季眠的奶糖。   他看见季眠认认真真地剥开糖纸,把奶糖塞进嘴里,嘟囔不清地回复林希:   “我有糖。”   “我不要你的糖。” 第11章 探监   宁倩回家没多久,就在傅沉俞身上发现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淤青。   她的脸色由红变白,最后震惊地看着傅沉俞,“沉沉,伤口怎么回事?”   傅沉俞鼻尖一酸,眼泪就要往下掉。   宁倩的心都快揪在一起了,巨大的自责感笼罩着她,让她又气又急,眼泪哗啦啦地掉:“沉沉,告诉妈妈,是不是在幼儿园被欺负吗?”   傅沉俞沉默地摇头。   宁倩手忙脚乱地脱了傅沉俞的外衣,发现这衣服不是自己儿子的。   但她顾不上那么多,脱了最里面的保暖毛衣,儿子的锁骨,胸口,都有淤青。   这哪里是小孩子打架能打出来的淤青,有几道分明是掐痕!   宁倩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傅沉俞反而懂事地开口:“我不疼了。”   宁倩的眼泪止不住的掉,拥着傅沉俞:“怪妈妈,都怪妈妈……”   傅沉俞心中的怨恨在宁倩的眼泪中变得无所适从起来,他才五岁,爱意要远远超过恨意。   他渴求一个人爱他,渴求汹涌的爱意。   在宁倩的询问下,傅沉俞终于给出了答案。   宁倩在知道是保姆陈姨干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可是她颤抖着,又无力的垂下手臂。   她多想拿一把刀把陈梅砍死,可是陈梅是林建一的亲戚。   当初,她跟林建一在一起的时候,林建一主动推荐了他嫂子的表姐照顾傅沉俞,好让宁倩放心和他去桐城。   结果陈梅就是这么照顾傅沉俞的!   宁倩知道林建一的亲戚们都不太看得起自己,背地里曾叫她破鞋,二手货。   可她没想到,陈梅会对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如此狠毒。   宁倩紧紧地闭上眼睛,脸上是难以言喻的痛苦。   林建一最近正在升职的要紧关头,上面无数领导都盯着他,企图找出他的错误。   为此,宁倩跟林建一的婚礼都没有办,只是领了个证就算在一起了。   她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前夫是杀人犯坐了牢,自己又带着一个儿子,如果现在跟陈梅闹出事情来,势必就会影响林建一的升迁。   宁倩咬咬牙,为了未来美好的生活,血泪只能往肚子里咽。   傅沉俞说完这件事之后,偷偷地抬眼望着宁倩。   他内心希望宁倩可以为他报仇。   他实在是太恨陈姨了,恨到产生了杀人的冲动。   傅沉俞甚至还去翻看过晦涩难懂的法律,知道了未成年人杀人不犯法的事实。   他每天都琢磨怎么杀死陈姨,仇恨的种子深深地埋在心底。   傅沉俞等了很久,没等到宁倩的答案。   他期待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直到成为一潭死水。   宁倩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沉沉……”宁倩抬起手抚摸着傅沉俞的脸:“陈梅是林叔叔的亲戚……”   傅沉俞的心沉入海底,怨恨的种子在他心里渐渐的发芽。   宁倩抹了把眼泪,边哭边给傅沉俞上药,期间傅沉俞一言不发,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神盯着地面,仿佛要把地面盯出一个洞来。   上完药,宁倩主动岔开话题,“沉沉,你想去看看爸爸吗。”   傅沉俞眼皮抬了一下,宁倩又说:“明天我们去看看爸爸。”   这是宁倩此次回来的主要目的。   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宁倩还是没有勇气走进桐城监狱中去看傅勇。   一年前那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朋友的指责,邻居的奚落,男人不怀好意的有色眼光,她走到每一个地方,都感觉自己被扒光了衣服,自尊和体面都被踩在脚底。   黑暗的小巷中,屈辱、殴打、惨叫、魔鬼一样的男人无时无刻都在梦里纠缠着她,宁倩快要崩溃了。   如今,她已经要开始新的生活。   林建一的承诺给了她几分勇气,让她能够回到临港市,面对不堪的过去。   -   “哎哟,还真有脸回来啊。”   “没见过当小三当的光宗耀祖的……”   “看她穿得那身衣服,好几百吧。”   “呸,我看就是个婊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他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院坝里几个嘴碎的婆子又凑到一起,对着回到家中的宁倩指指点点,发表自己的评论。   说道“小三、婊子”的时候,林敏芝连忙捂住季眠的耳朵,以免小孩听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去。   季眠刚才吃糖吃的费劲儿,半天才咽下去。   他其实听到了院坝的女人讲得闲言碎语,季眠低着头闷闷不乐的走着。   林敏芝看出自己儿子情绪不高,蹲下身问道:“眠眠怎么了?”   季眠开口:“妈妈,她们为什么骂宁阿姨。”   林敏芝微微一愣,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季眠的脸,问道:“眠眠觉得呢?你觉得宁阿姨有错吗?”   季眠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林敏芝心里一惊,谁知季眠说得不是她想的那意思:“宁阿姨不该丢下傅沉俞。”   林敏芝听完,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季眠受了那些女人的影响,认为宁倩是活该被侮辱的。   “听好了,眠眠。”她轻声细语:“宁阿姨是被坏人欺负了,在这件事上,她没有错。喜欢穿漂亮的裙子没错,长得美丽也没错。错的是对她动了心思的坏人。”   季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林敏芝连忙补充道:“但她把沉沉扔下,就是错了。”   季眠仰着小脸:“妈妈会扔下眠眠吗。”   林敏芝哭笑不得:“怎么会。”   季眠今天格外愿意开口说话,过了会儿又问她:“那傅叔叔有错吗?”   林敏芝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妈妈也不知道。在法律看来,傅叔叔是错的,可是在妈妈看来,傅叔叔没有错。”   季眠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二十年后傅沉俞的未来,让整个警界都闻风丧胆的大反派,恶魔、冷血无情、反人类,是他身上的标签。   过了会儿,二十年后的傅沉俞又在他脑海里渐渐消失,变成了五岁的傅沉俞,在无人的火车站嚎啕大哭,在冰冷的雪地里奄奄一息……   季眠迈着小短腿吃力的走着,他低头看着雪,小声问道:“妈妈,坏人是天生的吗?”   人之初性本善和人之初性本恶两个话题,一直以来没有人能解答出来,季眠的双眼充满着迷茫。   林敏芝把他搂着,抱了起来:“世界上没有天生的坏人。”   季眠瞪大眼睛看着林敏芝,林敏芝点了点他的鼻尖:“眠眠,你要记住,好人永远比坏人多,你以后要做一个善良、正义的好人。别人对你好,你要记住,别人对你坏,你就不理他。”   季眠他扭过头,遥遥地望着傅沉俞家的方向。   林敏芝说的话在他脑海里不停地重复:那是不是说明,傅沉俞也有可能变成好人?   他突然发现,穿越至今,自己思考问题的方向不对,他一直想着远离傅沉俞,可这决定治标不治本。   傅沉俞将来依旧会变成大反派,依旧会害无数人的性命,搞不好依旧能杀了他。   如果傅沉俞将来不变坏,那他是不是也能逃过一劫?   不但自己逃过一劫,连全球警界都能逃过一劫!   季眠想到这里,发现新的麻烦又来了。   他怎么才能让傅沉俞变成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青年?   这可比远离傅沉俞难多了!   “嗷……”季眠哀叹一声,猛地把脑袋扎到林敏芝怀中,以头抢“胸”。   哎,反派大魔王何苦为难炮灰替身啊!   -   桐城监狱就在临港市九号大街,建在一片田野后面。   前面是一条国道,挖了个小水沟,斜坡下面是孤零零的几个坟堆,都是本地人埋的。   宁倩拉着傅沉俞的手走进监狱。   傅沉俞仰着脸看着天空,傅勇进去的那一天,也是这样阴沉沉的。   监狱的墙很高,墙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铁丝网,都通了电,两旁是武装警察,威严肃穆,让人胆战心惊。   宁倩出示证件之后,被一个警察带到了窗户口。   长长的一条窗户,已经有很多家属隔着玻璃给犯人打电话,有神情麻木的,也有抱头痛哭的。   过了会儿,傅勇在窗户的另一边出现,他和宁倩隔着玻璃凝视着很久,谁都没有出声。   傅勇渐渐坐下,对着傅沉俞笑了笑,他伸手想摸摸傅沉俞的脑袋,却被厚厚的玻璃隔开。   宁倩嘴唇颤抖,对着电话开口:“你还好吗。”   傅勇点头,宁倩:“我要结婚了,跟林建一,你认识的。”   傅勇愣了一下,表情没变:“老林啊,是个好男人,他对你好吗?”   宁倩眼中热泪滚烫,始终没落下来:“对我挺好的。”   过了会儿,傅勇说:“我对不起你。”   宁倩听到这句话之后就闭上眼,捂着脸痛哭着,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没发出一丝声音,只有肩膀抽搐的吓人。   傅勇在里面说了什么,跟认识的狱警打招呼,狱警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珍珠发卡,递给宁倩,傅勇说:“那天要送给你的。”   那天,就是宁倩遭遇不幸的夜晚。   傅勇生意上有个饭局,喝多了,就没开车去接宁倩,让她自己回家。   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决定。   宁倩哭得崩溃,傅勇的眼眶也红了一圈,他压抑着声音:“我该来接你的。”   他不停的重复:“我该来接你的,我该来接你的……”   探监的半个小时很快就到了,傅勇对她说,沉沉一直想要一台电脑。   宁倩把珍珠发卡别在头发上,牵着傅沉俞的手,低头:“沉沉,想和爸爸说什么?”   傅沉俞小手攥紧了话筒,脑海中闪过林敏芝的话语——“在我看来为自己女人出头的男人都是英雄。”   一瞬间,同龄人的辱骂,邻居的嘲讽,都飞速的远去,林敏芝的话牢牢地刻在小孩的脑海中。   傅沉俞稚嫩的声音坚定道:“爸爸,你不是杀人犯,你是英雄。”   傅勇愣在原地,半晌,他的眼泪才夺眶而出。 第12章 再见啦   一九九八年的联想电脑大约要一万两千块,宁倩眼睛都没眨,就在电脑城里买下了一台。   她嫁给林建一之后,收了不少彩礼,加之想要补偿傅沉俞的心情急切,于是电脑都照着最高配置买。   服务员要去总部调货,大约十天左右才能把电脑送回家。   宁倩合上包,匆匆走出来,看见傅沉俞正站在马路边上。   儿子面前是个卖花花草草的路边摊,大红色盆子里有金鱼、小乌龟,笼子里有小猫和兔子。   傅沉俞紧紧地盯着一直兔子吃草,看的目不转睛。   宁倩弯腰:“沉沉喜欢吗?”   傅沉俞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盯着兔子。   宁倩心里有数,手一挥:“老板,帮我把这只小兔子装个笼子,我买了。”   一路上,傅沉俞都沉默地提着兔笼子。   如果不是他总低下头去观察小兔子,宁倩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儿子的心思。   再次回到院坝里,宁倩心里的不适感依旧很强烈。   院坝中正在玩闹的小孩看到傅沉俞手中的兔子,纷纷瞪着眼睛,滴溜溜地看着。   小孩嘛,哪有不喜欢小动物的。   苏珞瑜最先跑过来,宁倩认识他,以为傅沉俞要在楼下跟小朋友玩,就自己上了楼。   “阿沉,这是你的兔子啊?”苏珞瑜蹲下身,好奇地打量它:“它叫什么名字啊?”   傅沉俞不吭声,苏珞瑜受了冷落,有点委屈:“阿沉……我能摸摸它吗?”   “唰——”的一下,笼子被傅沉俞拿走。   意思是不能。   “苏苏,你别和他讲话,我们才不稀罕他的兔子!”徐才气势汹汹:“我让我爸爸给我买一只小狗!咬死你的兔子!”   傅沉俞眼中血红一片:“你敢。”   徐才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想起傅沉俞打架的狠劲,灰溜溜地走了。   小兔子被养在傅沉俞的房间里,傅沉俞打开笼子放它出来。   它一点儿也不怕人,蹦蹦跳跳地爬到了傅沉俞的手里。   捧着他,就像捧着一团雪白的棉花一样。   宁倩敲开门,放下刚煮的面条,问道:“沉沉给小兔子取名字了吗?”   傅沉俞宝贝地摸了很久,才低声开口:“叫棉棉。”   是棉花糖的意思。   -   转眼间,黎明幼儿园的寒假就要过完了。   林敏芝这个冬天摆摊又想出了一个新法子,做煎饼的时候附赠一碗汤,滴在汤里的香油是她自己做的,独门秘方,滴下去汤的香味儿浓郁,让人回味无穷。   许多人买煎饼,就是为了大冬天的喝口林敏芝的汤。   这回同行抄不走她的做法了,他们调不出那香油的味儿,叫林敏芝一人赚了不少钱。   季眠在寒假的最后几天遇到了傅沉俞。   大佬第一次主动来找他,吓得季眠腿都软了,两只小手扒拉着门把手,呆若木鸡。   傅沉俞见他呆呆笨笨的样子,想起季眠的智商有问题,继而想起季眠的寒假算数作业。   他想,对季眠而言,寒假作业写起来恐怕比登天还难。   傅沉俞站在门口,闷闷地:“你的作业。”   季眠总算知道傅沉俞来找自己的原因了,幼儿园算数作业不难,对季眠来说非常简单。   只是他一直记得要给傅沉俞写,因此谨慎的一个字都没动。   傅沉俞的性格非常偏执,他的自尊不会允许他白拿别人的好处。   季眠连忙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家里,翻出算数本给傅沉俞。   傅沉俞用了一晚上就写好了,季眠这次不敢再劳烦大佬亲自给他送作业本,于是主动走到傅沉俞家,敲开了傅沉俞家的门。   给季眠开门的是宁倩,她没有办法赶走陈梅,只好跟林建一说自己留下来照顾傅沉俞。   林建一虽然有些微词,但想到宁倩的身份也比较麻烦,会影响到升迁,只好同意宁倩的要求。   宁倩给季眠倒了一杯热乎乎的牛奶,让季眠稍等片刻。   过了会儿,傅沉俞从外面回来了。   季眠见到他依旧有点条件反射的害怕,傻乎乎地站直了身体。   傅沉俞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穿上了新衣服,剪短了刘海,露出精致苍白的小脸,已经看不出他曾经过得有多凄惨。   作业本在傅沉俞房间里,季眠小心翼翼地站在房间门口等,却不料脚上被毛茸茸的东西一蹭,吓得他退后一步。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小兔子。   傅沉俞走过来沉默地抱起小兔子,顺便把作业本给他。   季眠翻开作业本,里面写的工工整整,题目全对,他脆生生开口:“现在我们谁也不欠谁了。”   傅沉俞点头:“嗯。”   同时,他也有点懊恼。   季眠这话说的如释重负,好像生怕跟他有什么关系。   傅沉俞敏感的心思捕捉到了这一点,脸色瞬间就冷了。   季眠原本打算立刻就走,结果宁倩特别热情,笑着开口:“眠眠想摸摸小兔子吗?”   季眠:……并不想!   他只想立刻远离大佬!   季眠偷偷地看傅沉俞,结果看到傅沉俞冷冰冰的脸,心中警铃大作。   才短短几秒,大佬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难道是不想让自己摸他的兔子?   天地良心……季眠还没有摸啊……   “我就看看,阿姨,我不摸。”季眠乖巧地回答。   看到傅沉俞这个反应,他哪儿敢摸啊!   原著小说中就提到过傅沉俞近乎偏执病态的占有欲,没想到不仅对苏珞瑜有,对一只兔子也有!   傅沉俞冷漠地蹲下身,抓起一把晒干的苜蓿草,放到棉棉兔的面前。   小兔子一口一口吃的香甜无比。   他故意不看季眠,只用余光觑着,小孩捧着作业本,欢天喜地的跑了。   雪白色的连帽衫帽子上有两只兔耳朵,随着季眠的走路姿势,一晃一晃。   傅沉俞抿着唇,转过头,一下一下摸着兔子棉棉的耳朵。   软乎乎的。   -   来年开春,季眠满六岁了,也上了大班。   黎明幼儿园没有学前班,大班过后就去读小学,直升黎明小学,有分班考试。   大班开始,幼儿园就会接轨小学课程,小朋友们在幼儿园里做游戏的时光少了,考试的时间多了。   第一次考试是大班上学期期末,傅沉俞数学、语文和英语,都考了满分,震惊了所有老师。   第二名是苏珞瑜,语文扣了五分,英语扣了两分,数学满分。   徐才毫无意外考了倒数第一。   季眠中规中矩,考试的时候就算好了分数,不高不低,是班里第十三名。   对于一个曾经是“弱智”的小孩来说,这个成绩已经是一个奇迹。   实际上,季眠现在完全能做小学六年级的题目,大班的考试实在是太简单了。   如果不是他谨慎小心,害怕暴露自己真实的来历,他觉得自己可以跳级读初中。   寒来暑往,幼儿园轻松快乐的时光过得很快。   林敏芝终于跟季卫国离了婚,在季眠上小学的这一年,两人彻底分道扬镳。   一九九九年,距离千禧年只有一年。   季眠结束了大班最后一天的课程,回家时迎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傅沉俞要搬家了。   季眠听到这个消息,久久不能回神,他没想到,他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摆脱反派大佬了?   仔细一想,原著小说中的确提到过,傅沉俞读小学的时候,搬去了桐城。   一大早,宁倩就在家收拾东西,来帮忙搬家的是林建一的助手,开着辆气派的桑塔纳,停在院坝中。   九几年,这样的小汽车还很少见。   一开进来,街坊邻居都探出头来看。   宁倩忙里忙外,指挥着助手搬家。   傅沉俞在房间里整理衣服,门被“咚咚”敲响三声。   他扭过头,门口站着苏珞瑜跟杨超英,杨超英笑盈盈地跟宁倩打招呼,说是自己儿子舍不得傅沉俞走,来送送他们——自从宁倩当上官太太之后,杨超英又主动跟宁倩打起交道。   苏珞瑜手里拿着小豪同款的四驱赛车,当做搬家礼物送给傅沉俞,还附赠了一张贺卡,祝贺他马上就能成为一个光荣的小学生。   徐才他们也被父母不情不愿的赶过来,有些拿着苹果,有些拿着足球,纷纷送给傅沉俞。   傅沉俞冷眼看着他们,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   宁倩替他收了礼物,整理起傅沉俞的衣服。   她拿起一件雪白色的羊毛小外套,惊讶道:“沉沉,这件衣服你那儿来的?”   跟他儿子的尺寸不一样,似乎小了一些。   傅沉俞扯过衣服,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季眠的圆脸。   一九九八年的除夕,漫天的大雪,盛满担忧的双眼,热腾腾的白粥,还有这件有着原主人奶香味的衣服。   他们家搬的动静那么大,傅沉俞不信季眠不知道。   到现在为止,这个小白痴都没有出来送送他。   傅沉俞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心里腾起一股愤怒,他还帮他写作业了!   不懂得知恩图报的蠢兔子!   -   季眠第三次趴在窗口兔兔祟祟的往院坝看的时候,林敏芝终于忍不住了:“眠眠,真的不去送送沉沉吗?”   季眠小脸纠结的苦大仇深,坚定地摇摇头:“我不去。”   傅沉俞搬走,对他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这说明他们将来不会再有交集了,季眠纠结的事情全都迎刃而解。   可是傅沉俞搬走,他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他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傅沉俞了。   这是好事呀……   季眠闷闷不乐地想。   -   刚下过雨的天空水洗一般的蓝,白云一朵一朵飘在天空,傅沉俞坐在车里,抱着小兔子,蹂躏的兔毛一撮一撮的掉。   桑塔纳开出院坝时,小汽车后面突然传来稚嫩的声音:“傅沉俞!”   傅沉俞如同等待了很久一般,立刻喊道:“停车!”   季眠气喘吁吁、迈着小短腿朝他奔来,一如九八年的除夕夜。   傅沉俞跳下车,心脏砰砰跳。   季眠把准备好的贺卡递给傅沉俞,郑重道:“傅沉俞,再见啦。”   心里默默补充:再也不见啦!大佬!以后要好好做人啊!   一九九九年的夏天,傅沉俞坐上了桑塔纳小汽车,离开了临港县。   桑塔纳开出很远很远,傅沉俞一直趴在窗口,直到再也看不到院坝里的小孩。 第13章 兔子贴贴纸   傅沉俞跟着宁倩到了桐城的新家。   三室一厅的平层,是国家分配的单位房,漂亮宽敞,家具都是崭新的。   傅沉俞的房间靠南面,占据着家中唯一一台电脑,让林希羡慕了好长时间。   互联网在一九九四年正式走进国内,傅沉俞从九七年末第一次接触网络,展现了非同寻常的计算机天赋。   这也是傅勇坚持要给傅沉俞买电脑的原因。   一九九九年,傅沉俞结束了幼儿园所有的课程。   这一年,宁倩给他生了一个妹妹,红彤彤,皱巴巴的。   这一年,傅沉俞第一次加入互联网聊天室,注册了一个名叫“fox”的账号,开启了后世警界长达十年的噩梦。   这一年,季眠除了跟着张先祯学跑步,又额外加上了散打的基础训练。   这一年,澳门顺利回归,临港市扬起了高高的五星红旗,五岁的季眠站在红旗下,奶声奶气地告诉林敏芝,他要成为一名正义勇敢的警察。   ……   -   漫长的暑假终于过去,季眠如今已经是一个虚岁七岁的准小学生。   八月份,林敏芝为了照顾季眠上学,带着两年中赚的积蓄,在黎明小学附近盘下了一个小小的商铺,开了一个早餐店,搬家到此。   黎明小学位于桐城东区,比起临港县,这里有高楼、有电影院、还有迪斯科,车水马龙,繁华热闹。   季眠在分班考试中成绩不错,被分到一班。   和他同班的还有小胖和苏珞瑜。   欺负他的徐才因为成绩太差,被分到了三班。   看到小伙伴都在一班,他闷闷不乐好久。   林敏芝交完学杂费就回去工作了,怕季眠饿,她给季眠的小羊书包里准备了好几个奶味小面包。   季眠捧着一个小面包啃的津津有味。   他四处打量,白色的飘窗,干净的黑板,整洁的桌椅,到处都充满着新的希望。   季眠发自内心的感到了一阵轻松,非常好,今天开始就做一个普通的小学生。   远离主角,远离反派!   直到班里学生陆陆续续来齐,季眠看到傅沉俞穿着黎明小学的校服,冷冷淡淡地站在门口时,猫儿一样的眼睛瞪得浑圆。   傅沉俞一进来就看见季眠了,两个多月不见,季眠的头发变短了,但看起来依旧很软。   糯米团子一样的脸上镶嵌着见鬼似的表情。   怎么,看到他也在很不高兴吗?   傅沉俞心中微微恼怒,生了气转过头,也不再看季眠。   黎明校园一一一班的班主任姓施,是个卷发,有点胖胖的老师。   班里的同学都到齐之后,施老师给他们安排座位。   矮个子的在前面,高个子的在后面。   一个暑假没有长高的季眠被安排在了第二排,他的脸微微发红,不再啃小面包,而是捧着牛奶杯“吨吨吨”喝了一大口。   同时心里有点忧郁,原著的季眠将来只有一米七八,可是自己是要长到一米八以上的!   傅沉俞在临港市的悲惨遭遇并没有传到这里,因此他被分配到一个小女孩边上。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他,打招呼:“你好啊,我叫陈萍。”   傅沉俞一言不发,冷冷地坐着。   他已经远离了临港县,现在开始了新的生活。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爸爸杀了人,他就和千千万万普通的小朋友一样。   没有人会用那种鄙视和憎恶的眼神看他,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讨厌他。   这说明,自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傅沉俞有一种活在美梦中的不真实感。   过了几天之后,徐才带着新认识的小伙伴来一班找苏珞瑜。   他看到陈萍跟傅沉俞坐在一起,眼睛瞪大,立刻指着傅沉俞喊道:“陈萍,你怎么跟杀人犯坐在一起!?”   傅沉俞的眼神瞬间就沉了下去,连带季眠的心都狠狠一惊。   徐才……怎么这么作死?   徐才跟陈萍以前认识,他打抱不平,大声嚷嚷傅沉俞是杀人犯,昭告天下。   傅沉俞放在桌上的手捏成了拳头,紧紧地握着颤抖。   他的眼睛也因为愤怒泛起血丝,脸蛋苍白的毫无血色。   陈萍胆小,立马要求换座位,不敢跟傅沉俞坐。   她吓得哇哇大哭,不敢相信自己的新同桌是个杀人犯,立刻惊动了老师。   小孩子之间认识需要新的话题,于是傅沉俞是“杀人犯”这件事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三个班级。   甚至还有隔壁班级来围观的,站得远远的,就像围观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对傅沉俞指指点点,将他的自尊心踩在脚下。   傅沉俞羞愤交加,眼眶通红,仿佛又回到了最没有尊严的一刻,他死死咬着嘴唇,愤怒几乎烧毁了他的大脑。   一个礼拜过去,班上没有人敢和他说话了。   一一一班有个杀人犯儿子的事情传开,在老师和家长的耳中也造成了不好的影响,甚至有家长要求孩子换班。   傅沉俞的桌子上被人恶作剧的用粉笔写满了“杀人犯“、“恶心”、“恐怖”之类的词,还有用小刀刻上去的,怎么也擦不掉。   傅沉俞来到教室看到这一幕,面若冰霜地站着。   他忽然明白,绝望从来没有远离他。   所有的一切,再一次印证了他的希望都是自己偷来的。   季眠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和傅沉俞现在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交集,至少也能称得上一句朋友。   而且他发现自己受了书中规则的压制,不管怎么跑都跑不掉,哪怕搬家都会遇到主角和反派。   如果真的无法躲掉的话,他是不是可以选择迎难而上,选择另一个办法:就是把傅沉俞尽量往正确的道路上指引。   可是傅沉俞哪里是他这个炮灰替身说感化就感化了,原著小说中,就连他真正的白月光苏珞瑜都没能感化他。   季眠心乱如麻。   教室门口又占满了人,这次还有高年级的学生。   他们在教室后门窃窃私语:   “谁是杀人犯啊?”   “我看看,我看看。”   “就那个。”   “噫……好恐怖啊……”   季眠听不下去,干脆站起身把前门跟后门关上。   何曦是他的新同桌,看着他,“季眠,你干嘛啊?”   季眠闷声道:“我们要上课了,外面很吵,我关门。”   门一关,围观的学生就散了。   教室中,苏珞瑜主动把自己的桌子搬到傅沉俞边上,做他的同桌,让他不再孤零零的。   傅沉俞冷冷地说“滚”,苏珞瑜红了眼眶,但依旧固执的坐着:“我陪你。”   季眠看在眼里,松了口气。   看来原著小说并没有因为他无心的插手改变剧情,苏珞瑜依旧会成为傅沉俞心中的白月光。   而且现在有小天使苏珞瑜温暖他,傅沉俞应该过段时间就好了。   只是季眠的脸蛋又纠结成了一团,毕竟傅沉俞跟苏珞瑜的关系越好,他的小命就越悬。   他趴在桌上思考着。   造成原著季眠死亡最大的原因,其实和傅沉俞本人的关系不大。   主要是他插足了主角攻受的绝美爱情,硬要去当炮灰替身,不死他死谁?!   季眠心想:是不是只要自己不再爱上厉决,就可以摆脱原主的命运?   他是肯定不会爱上厉决的,虽然这是一部耽美小说,但季眠喜欢的类型是单纯善良的美丽女孩,性取向笔直的就跟电线杆一样。   厉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跟“单纯善良”和“女孩”不挂钩!   季眠在短时间之内迅速改变了保命计划。   既然跟傅沉俞的关系不大,那他以后帮一帮傅沉俞应该也没事。   毕竟如果大佬小时候不过的这么惨,长大了也不一定报复社会。   只是要控制一下帮助的尺度,谨慎小心,苟住性命,千万不能跟苏珞瑜抢风头。   毕竟,大佬也算是原著中的男二号啊!   跟主角受抢男人,还是死路一条的!   哎……不过说起来大佬不亏是大佬,小小年纪就无师自通的学会泡妞了……   傍晚放学,季眠磨磨蹭蹭不肯走,跟林敏芝撒谎说要做值日,由于他很少撒谎,所以说的磕磕巴巴。   等教室同学全都走了,季眠才从书包里翻出橡皮擦,跳到傅沉俞的座位前,用橡皮擦一点一点把傅沉俞桌面上难听的话给擦了,刻痕擦不掉,就用小兔子贴纸全都贴起来遮住。   五毛钱一张的贴纸,用的季眠心疼死了。   一边贴一边眼泪汪汪。   隔天一早,傅沉俞看到桌面上被贴的花里胡哨,愣了两秒。   课桌被油漆刷成绿色,原本上面用粉笔和水笔写的话被全都擦干净,刻痕上则是贴着几只手舞足蹈的兔子,把“杀人犯”三个字挡的严严实实。   傅沉俞抬起头,前两排座位上,季眠正心虚地大声朗读课文。   他桌面上的兔子橡皮,如今只剩下兔子脑袋,两只耳朵已经被擦没了,看上去可怜兮兮。   明明昨天耳朵还在……   傅沉俞的手捏紧了,又松开,爱惜地摸着桌面上的兔子。   他当人人都跟他一样是白痴吗,以为自己不知道谁干得吗。   贴的丑死了,蠢兔子。   虽然傅沉俞心里腹诽半天,但他依旧舍不得这张桌子。   布满了贴贴纸的桌子一直陪伴他到小学三年级,每次换座位他都要连桌子一起带走,除了他谁也不能坐。 第14章 拼座位   季眠在千禧年的时候,成为了班里第一批少先队员,走向了自己政治生涯的第一步。   他的成绩稳定在全班前五,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再记得季眠小时候是一个说话走路都吃力的“弱智”。   2001年的暑假过后,他就要成为黎明小学三年级的学生,如今也算是学长了。   林敏芝一大早就起来给他做早饭,这几年,她的早餐店料足、味道好,十分火爆,在东区有着很好的口碑,甚至还有大老远绕路来吃早饭的。   隐隐有了后世网红店的雏形。   季眠现在已经能独立走路上学,穿过马路,黎明小学的小学生举着各式各样的雨伞,在灰蒙蒙的雨雾中,渐渐地往前汇聚。   到了教室,季眠的外套湿了,他抖了抖,把外套挂在教室后的挂钩上。   看到边上那件熟悉的黑雨衣时,季眠的手顿了一下。   雨衣上写着:三一一班傅沉俞。   没错,大佬如今也上三年级了。   比起季眠没长个的身高,傅沉俞小小年纪就已经高出他半个头。   随着年龄的增长,傅沉俞随了宁倩的那张优越脸蛋也愈发俊俏起来。   在这个看脸的社会,不少同学已经忘记了他爸爸是个“杀人犯”的事实。   三年级的女生已经会买杂志摊的《星火网络美少女》,对懵懵懂懂的青春爱情开窍。   也会开始观察班级里长得好看的男生。   傅沉俞冷淡的性格,优秀到一骑绝尘的成绩,苍白俊美的脸蛋,无疑成为了三一一班女生讨论的最多的男生。   再加上傅沉俞每年在晚会的时候,都会被施老师当做班里的门面,推他去参演个人节目,在一众只会唱儿歌和诗词朗诵的节目中,傅沉俞忧郁孤独的小提琴独奏,简直要把黎明小学所有小女孩的心一网打尽。   甚至连他爸爸坐牢这样的事情,都成为了他身世扑朔的酷点。   季眠在内心默默地吐槽: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讨论的最多的除了傅沉俞,剩下的就是季眠和苏珞瑜。   苏珞瑜的成绩也十分优异,如今是班级的学习委员,主角光环在身,很受大家欢迎。   季眠比起他来不遑多让,只是他漂亮的像女生一样精致的脸蛋,在女孩子的话题圈内不怎么吃香,反倒是男生更愿意和他做兄弟。   原因无他,季眠在张先祯的亲手教导下,已经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散打比赛,获得了不少奖杯。   这让他在男生心目中的形象简直酷毙了。   刚坐下,信息课代表康军就嚷嚷:“下节课信息课,老师让我们先排队!”   信息课就是电脑课,二零零一年的小学生辅修课程,统一去黎明小学的总部天城总校上课,要穿过马路,走五分钟。   因此每次上信息课,同学们都要拿上课本先排队。   同学们一阵欢呼,争先恐后地排好队。   五分钟之后,众人来到了电脑教室。进教室前,每个学生都要穿上蓝色的鞋套,季眠蹲在地上穿了一会儿,进去时他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   季眠皱眉:“徐才,这是我的位置。”   电脑教室有限,所以信息课都是两个班级一起上,两人或者三人一起使用一台电脑。   这周的信息课轮到一班和三班上,徐才就在其中。   徐才如今渐渐长大,越来越像他那个菜市场杀猪的老爸,一脸凶相。   他三年级就学会看成人片,还会逃课打架,在学生中凶名远播,有点小混混的样子,大家都怕他。   徐才嚣张道:“上面写了你的名字了,还你的座位,先到先得懂不懂?”   他一个人霸占一台电脑,也没人敢说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季眠也没有闲情去欺负小朋友。   随着时间的推移,前世的记忆和这具身体融合的越来越好,让他也原来越有前世的影子。   让他有一种自己是小大人的感觉!   季眠抬头看了一眼电脑教室,几乎都坐满人。   女生和女生扎堆,男生们也勾肩搭背,平时和他玩得好的何曦今天生病了没来,季眠看来看去,只有傅沉俞是一个人坐着的。   他深吸一口气,拿着凳子慢慢地走过去。   “我能跟你用一台电脑吗?”季眠小声开口。   傅沉俞抬眼看他,没说话。   季眠心里有点紧张,自从说服自己不要再害怕傅沉俞之后,他对傅沉俞的逃避心理没有那么明显,只是把他当做普通同学。   不过,老实说跟傅沉俞在一起同学三年了,他们俩的关系始终不咸不淡。   毕竟傅沉俞一直跟苏珞瑜是同桌,他充其量就是个同学之一。   也不知道傅沉俞还记不记得幼儿园的情谊……   傅沉俞默默地把凳子往右边移了点,给季眠留出一个空位。   班里不少人看到,纷纷倒吸一口冷气,窃窃私语。   “季眠怎么去找傅沉俞坐了啊,他胆子真大!”   “好厉害,他都不怕被冻死吗……”   “早知道傅沉俞这么好说话,我也跟他一起坐了……”   “噫,我可不敢,傅沉俞太冷漠了!”   季眠翻开信息书,紧张极了,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   傅沉俞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师还没到教室,大家都在玩最近流行起来的联机电脑游戏,操控着一个小人不停的往下挖矿,然后通关。   季眠上次去老师办公室,看到施老师也在玩这个游戏。   “傅沉俞,你玩游戏吗?”季眠开口打破沉默。   毕竟就这么干巴巴的坐着,他好无聊啊!   傅沉俞把鼠标扔给他,意思是你想玩就自己玩。   季眠捧着鼠标,心里想道:不愧是大佬,惜字如金。   越长大,越不爱说话,是不是在扮酷啊?季眠天马行空地想着。   不过也对,大佬的柔情都是留给主角受的,他不配!   季眠于是拿起鼠标光速打开挖矿小游戏,加入到淘金者大军中。   傅沉俞靠在椅子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季眠玩得非常投入,以至于忘记身后还坐着一个危险人物。   “这有什么好玩的?”傅沉俞开口。   大佬问话,季眠吓了一跳,毕竟他们平时除了收作业交作业,很少有交流。   季眠放下鼠标,认真回答:“就……很好玩啊,可以一直挖下去。”   呃,说出来好像真的挺无聊的。   季眠到底还是被小孩的思维限制着,没多想,一直努力地推销游戏:“就如果挖到胡萝卜,还可以变成兔子!”   傅沉俞冷笑一下,看上去不感兴趣。顺带眼神里还鄙视了一下季眠的智商。   好吧……给大佬安利游戏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季眠自讨没趣,又转过头默默玩起游戏了。   傅沉俞想,他知不知道,这个小游戏是自己做的?   十岁的傅沉俞对计算机编程已经了如指掌,只是做个小游戏并不难,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在互联网公布了这个游戏之后,突然之间在全国就流行起来了。   里面那只爱吃胡萝卜的兔子,就是照着季眠写的。   看季眠这么喜欢游戏,傅沉俞心中浮现一丝别扭的羞耻感。   真想直接告诉他这是自己做的游戏,蠢兔子一定会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但他的骄傲和自尊心不允许自己显摆,那样会让他看起来很弱智,傅沉俞酷酷的始终一言不发。   他就不能主动一点,好奇一点来问自己游戏是谁做的吗?   傅沉俞有点生气,觉得季眠真是个没有求知欲的白痴兔子。   季眠玩得热火朝天,眼看就能挖到胡萝卜时,杨老师来了。   电脑瞬间就被杨老师控制,教室里发出一片哀嚎声。   杨老师乐呵呵地端着保温杯:“我们这节课来学怎么用计算机画画。”   季眠看着被控制的电脑,闷闷不乐地低头翻书。   傅沉俞看了他一会儿,开口:“你不喜欢画画?”   季眠骨子里对傅沉俞有所忌惮,因此他的问话,季眠有问必答,条件反射摇头:“不是。”   他总不能说自己想玩游戏吧!好可惜,刚才差点儿就通关了。   季眠还是想当一个好学生的,而且大家的电脑都被控制了,别人都没说什么。   傅沉俞坐直了身体,往前靠拢。   季眠和他离得近,连忙警惕地挪开身体。   傅沉俞拿着鼠标,在电脑上打开了好几个季眠根本就看不懂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代码一排一排滑下来,看的季眠眼花缭乱。   别说他现在只有小学生的智商,就算是换成前世的警察智商,也未必能看懂这些扭曲的代码。   傅沉俞不知道点了什么地方,十秒不到,季眠的电脑就夺回控制权,恢复了游戏界面。   杨老师没有权限继续控制他的电脑了!   季眠的眼睛瞪圆了,嘴巴也张成了“O”形。   他忽然想起,原著中傅沉俞就是一个计算机超级天才。   读高中的时候就能侵入桐城政府安全网络系统,来去自如,比回自己家还熟练。   后来,更是创建了庇佑全球犯罪分子的暗网,建立了无数地下交易系统,甚至拥有完整的虚拟货币体系。   不过,比起计算机方面的天赋,傅沉俞最让人感到害怕的还是他的犯罪天赋。   季眠的手心微微发汗,想起傅沉俞今后的凶残人生,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大佬这是什么意思?   季眠忽然想起一些凶狠的肉食动物,在猎杀前,通常会展现实力进行威胁。   不能吧……季眠后背发毛,他还没做什么让傅沉俞不开心的事情吧!是自己还不够谨慎吗?   傅沉俞冷着脸催促道:“你不是想玩游戏吗?”   季眠懵懵地:“……啊?”   他看了眼全班同学的电脑,都被杨老师控制的死死的,只有他的电脑能玩游戏。   是错觉吧……怎么有一种被大佬罩着的感觉? 第15章 一起撑伞   季眠的好日子没享受多久,就被徐才给举报了。   白花花一片的电脑屏幕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游戏界面,是挺明显的。   徐才本来就讨厌傅沉俞,季眠跟他坐一块儿,被他一起给针对上了。   杨老师“呦呵”一声,背着手走下来:“小样儿,在老师课堂上还敢搞小动作啊?你怎么把电脑断开的,是不是跟六年级那帮坏小子学得?”   杨老师知道,六年级那帮学生有个办法能断网,让电脑与控制终端断开。   电脑是傅沉俞断开的,但是玩游戏的是季眠。   季眠不愿意供出傅沉俞,摇摇头:“杨老师我没有跟六年级的学生学。我知道错了。”   杨老师用手敲了一下季眠脑袋,季眠平时乖巧,长得也很讨长辈喜欢,杨老师对他生不出气。   “知道错了就好。下次可不准了。”   杨老师俯身查看电脑,发现电脑并没有重启。   他微微一愣,又在后台程序中检查半天,什么也没检查出来。   奇了怪,这小子怎么断开的?   “好了。连上就是了。”杨老师没多想,只是让季眠重启电脑,跟着大家一起上课。   傅沉俞开口:“为什么不说是我做的。”   季眠心想:我哪里敢得罪你啊大佬!   他拿起鼠标,不看傅沉俞,小声道:“是我自己想玩游戏的,和你没有关系。”   前排的徐佳佳转过头:“季眠,你有企鹅号吗,我们加个好友吧。”   季眠家里没电脑,自然也没有企鹅号,最近大家都很流行加好友,季眠已经收到过好几次女孩的邀请了。   不过徐佳佳还是第一次邀请他,因为她是班上的音乐课代表,又是宣传委员,人白又漂亮,大家都偷偷说她是班花,轻易是不跟男生说话的。   徐佳佳醉翁之意不在酒,问了季眠之后,鼓起勇气问傅沉俞:“傅沉俞,你有企鹅号吗?”   傅沉俞冷淡道:“我不加不熟的人。”   徐佳佳尴尬地红了脸,“哦”了一声,转过头坐下,两只羊角辫差点儿甩到季眠脸上。   眼前这一幕落到季眠眼里,季眠心里为徐佳佳死去的少女情怀默哀了几秒。   他感慨:小班花,不是你的魅力不够,是大佬的柔情只给苏珞瑜一个人。   信息课下课时,同学们要排队回去。   早上的阴雨绵绵变成大雨,季眠蹲下身脱了鞋套放进垃圾桶,顺便把地上散落的一些鞋套也顺手扔了进去。   雨伞就像花朵一样,“砰、砰、砰”地撑开,红的蓝的,挤挤挨挨排好队,往外挪动。   季眠撑开伞,余光看到门口一动不动站着的傅沉俞。   他手里是一把破伞,伞架已经坍塌了一半,撑开也挡不住雨。   季眠心里打了个突,想着傅沉俞总不至于带一把破伞来学校。   下一秒,他就看到徐才跟他的哥们儿勾肩搭背,对傅沉俞露出嘲讽的笑容。   季眠想起来了,徐才好像喜欢他们班的徐佳佳。   他肯定看到徐佳佳问傅沉俞要企鹅号了,弄坏傅沉俞的伞,这是在警告傅沉俞。   季眠内心无语,天哪,这炮灰简直比他还能作死。   竟然敢警告反派大佬,是嫌自己的盒饭热的还不够快吗?   要是放在往常,季眠肯定撑着伞就走了,毕竟有苏珞瑜在大佬身边,轮不到他这个小炮灰去送温暖。   只是今天苏珞瑜请假没来上学,外面的雨又那么大,傅沉俞绝不是一个愿意低头跟别人共用一把伞的人。   季眠心里有事,脚步渐渐就慢了下来。   刚才,傅沉俞上课的时候还帮他解除电脑控制,让他玩了好久的游戏……   他还是帮帮傅沉俞吧,不让他知道就行。   不然大佬也太可怜了。   队伍在雨帘中慢慢前行,傅沉俞扔了那把破伞,淋着雨沉默地走在队伍最后。   班上同学窃窃私语,但谁也没有上来。   傅沉俞早就习惯了这些事情,比起小时候,他现在的忍耐力见长,并不会因此觉得羞辱和气愤。   他只觉得恶心,胸口中酝酿着一股蠢蠢欲动的天然恶意,徐才折断他的伞,他就计划着折断徐才的手,他知道怎么做可以不被人发现,也知道怎么做才会让徐才痛至晕厥。   傅沉俞并不觉得过分,他不会杀了徐才,因为活着才能感受痛苦,死是一种解脱。   雨雾中,男孩的双眼渐渐泛起一丝阴狠的血色。   水珠落在他的睫毛上,一滴一滴,然后停住,接着再没有雨水落在他身上。   这一变故让傅沉俞抬起头,他发现灰蒙蒙的雨雾被一把白色的雨伞给阻隔了,傅沉俞扭过头,季眠正旁若无人地走在他身边。   长长的队伍,两人一组。   傅沉俞怔了一下,眼中的血色瞬间消逝。   康军看到季眠排在傅沉俞身边,心中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把季眠排到后面去了?   “季眠,你怎么到后面来了?”   季眠心虚极了,说话差点儿打结:“我出教室晚了,你们都走了很久,我跑上来的,就干脆在后面好了。”   康军点点头,季眠的理由无懈可击,他完全找不出错漏。   季眠小心翼翼地挨着傅沉俞走,努力垫着脚把伞举高一点。   傅沉俞比他高半个头,季眠一直若无其事的举着,其实手酸的要死!   但是他不敢放下来,努力把伞不着痕迹地朝着傅沉俞的方向慢慢挪动,这样让他看起来像是不小心被傅沉俞“蹭”了雨伞。   谁也没有注意到季眠的小动作。   他穿着林敏芝给他准备的小雨靴,踩在水坑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季眠全神贯注地举伞,又因为做贼心虚,心里谨慎的缘故,没有发现他的伞已经越来越倾斜于傅沉俞,自己的半个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   直到他的手一空,季眠吓得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傅沉俞拿过他的雨伞,抿着嘴,然后问他:“你举那么高不累吗。”   季眠心脏砰砰跳:完了!被大佬发现了!   但是傅沉俞说完这句话之后,一路上都再没有跟季眠说话。   只是那把白色的小伞被他紧紧握在手里,慢慢地朝着季眠的方向倾斜。   -   季眠回到家里,发现外婆从乡下来看他。   外婆见到他进来就喜笑颜开地讲话:“阿咩呀,回来了呀。”   外婆是南方人,说话的声音带着江南独有的软糯,“眠”这个发音被带上口音,听起来就像是“咩”字。   季眠读一年级的时候因为像个白胖的糯米团子,因此还被外婆叫做“盘菜咩”,盘菜是一种又白又圆的甜菜。   季眠双手捧着瓷缸,咕嘟咕嘟喝完一大杯牛奶,喝得太急,呛得咳嗽起来。   林敏芝吓坏了,连忙拍拍他的胸口,让他慢点喝。   外婆坐在店门口边捡菜,边跟人闲聊,发出了感慨:“哎呀,真不是人呀……”   季眠听了一耳朵,那几个妇女说:“就是呀,我们也没想到的,就出轨了呀,还是一个厂子的,你说杨超英的脸往哪儿搁啊。”   “这才买了房子呢,闹离婚闹得要死。”   “他老公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听说两只手都被砍断了,噢哟,超恐怖的啦。”   “还是小孩最可怜……”   听到这里,季眠微微瞪大眼清。   外婆谈论的这件事情他并不陌生,这是《陌路柔情》中的剧情,苏珞瑜小时候家庭的遭遇!   没想到,这件事发生的这么快,原著中,苏珞瑜读小学时,他的爸爸出轨了锅炉厂的女工人,被人家丈夫砍断了双手,妈妈深受打击,精神气一下就没了,刚买的房子就要卖掉,导致他只能寄人篱下。   而苏珞瑜,也在这场打击中性格大变。   从善良知心的小天使,逐渐变成高傲矜持的白月光。   没错!《陌路柔情》中,主角攻厉决就是被苏珞瑜的高傲给吸引,越是得不到他的人,就越是穷追不舍!   难怪苏珞瑜这几天都没来上学,原来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季眠对苏珞瑜只能报以同情,并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思。   苏珞瑜跟傅沉俞是不一样的。   作为反派大佬,傅沉俞受到的一切磨难都是为了突出他童年的惨!为了升华主角受的天使性格!   但作为主角受,苏珞瑜受到的一切磨难都是为了让他认识新的英俊男人罢了,他受伤,必然有一大帮有权有势的男人出现,为他排解困难,压根轮不到季眠来可怜。   季眠默默吐槽,不愧是古早的狗血文万人迷主角,怎么可能只有主角攻和反派大佬两个男人呢……   他记得,似乎就是这个事件中,登场了《陌路柔情》的灵魂男主,苏珞瑜心中无法撼动的人生导师、童年白月光:历惟识。   也是其他配角攻们咬牙切齿,又酸又嫉妒的对象。   不过这一切都跟季眠没关系。   他第二天一早照样去上学,到了班级里时,他看到苏珞瑜空了好几天的座位终于来人了。   小学三年级的苏珞瑜长得冷清矜贵,双眼哭得通红,小脸苍白无比,真是我见犹怜。   不愧是掰弯无数男人的男人,季眠感慨一番。   换了位置之后,他跟苏珞瑜的座位就隔着一条过道。   季眠刚吃完早饭,拿出餐巾纸准备擦手,还没擦就听见苏珞瑜小声说了句:“谢谢。”   季眠:……啊?   下一秒,他手里的餐巾纸不翼而飞。   带着淡淡水果香味的餐巾纸被苏珞瑜拿走,对方投以感激的目光。   季眠:……我那不是给你……算了,给都给了,还能拿回来不成。   苏珞瑜闻着纸巾的香味,想起家里的情况,又想起刚才到教室时同学们看他的异样眼神。   只有季眠愿意理他,还给他餐巾纸擦眼泪用,一时伤心,趴在桌上“呜呜”地哭起来。   季眠有心同情,但是想到苏珞瑜身边形形色色的各路男人,立刻收起了同情心。   他一个激灵,谨慎地选择保命:我还是离主角受远一点吧,免得被修罗场波及,到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结果他捧着书转身,刚抬头就看到傅沉俞阴郁的脸色,季眠心里一抖。   ……这修罗场来的也太快了一点吧! 第16章 朋友   季眠低下头,用橡皮努力擦着作业本,假装无事发生。   他心里不免一阵腹诽,心想大佬走路都是没有声音的吗,什么时候来的啊?   傅沉俞冷着脸坐回自己的位置,季眠用完橡皮擦之后揉了下眼睛。   上课铃打响了,苏珞瑜擦干眼泪,正襟危坐地看着黑板。   第1节课是语文老师施老师的课,施老师也是他们三一一班的班主任,将来要带他们到小学六年级。   施老师说:“同学们,现在翻开同步训练,今天我们讲课内阅读《拐弯处的回头》。同桌之间互相检查一下同步训练,没有写的站起来听课。”   苏珞瑜这几天请假都没来,语文同步训练是昨天的回家作业,现在他的课本一片空白。   一直都是好学生的他红了脸,支吾道:“傅沉俞,你写了吗?”   傅沉俞的同步训练写的整整齐齐,字也好看。   苏珞瑜开口请求道:“我能跟你看一本吗?”   傅沉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脑海中浮现季眠给他递纸的一幕,他心里又烦又气,苏珞瑜一开口,他就把自己《同步训练》往自己的方向一扯,完全拒绝他。   苏珞瑜的脸更红了,他没想到傅沉俞竟然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   他们都当了三年的同桌了!   可是傅沉俞依旧这样,冷冰冰的,谁也不理。   苏珞瑜委屈的眼睛都红了,想起季眠,还是觉得季眠更好。   秋天一到,窗外桂花飘香,大片大片的金色在树上绽放。   季眠位置靠窗,眼睛有点不舒服,揉了揉,继续写作业。   施老师下课之前提醒班上同学要预防红眼病,听说二年级就有一个小孩得了红眼病,眼睛超恐怖。   对于小学生来说,课间除了玩游戏,就是挤在一起讲八卦。   红眼病的传说在黎明小学悄悄流传开来。   到了放学的时候,红眼病已经成为了最恐怖的疾病之一。   何曦被吓得打了个激灵,扭头跟季眠分享:“他们说红眼病只要看人一眼就会被传染!好可怕啊……”   季眠嘟囔:“哪有那么恐怖。”   他一点也不想理会没有常识的小学生。   何曦拍拍胸口,惊悚道:“二年级就在我们楼下,你说我下楼的时候会不会不小心跟那个红眼病对视过啊?”   季眠写着口算训练,又揉了一下眼睛,窗外桂花的花粉让他有点儿过敏。   “不会的。”季眠打了个喷嚏:“阿嚏!”   林敏芝以为季眠感冒了,等他回到家,给他喝了好几天的板蓝根,依旧不见好。   随着桐城东区大街小巷的桂花都盛开,走在路上都能落下一片花雨,季眠的“感冒”也越来越严重。   直到有一天中午,午睡过后,季眠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坐起来。   陈萍正在挨个儿收作业,收到季眠这里,她看到季眠的眼睛,忽然尖叫一声:“啊!”   女孩的声音尖锐,整个班都被他吵醒了。   “陈萍,你怎么了?”康军开口。   陈萍惊慌地指着季眠:“季眠得了红眼病!”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闭上眼睛:“救命啊!我刚才跟季眠对视了!”   刚清醒的季眠一脸懵逼,没等他反应过来,班里就炸开锅了。   “什么!我看看!季眠的眼睛好红!”   “哦比啊,你还看他的眼睛,红眼病会传染的!”   “快快快大家把眼睛闭上!”   “听我的,都离季眠远一点,大家都跑出去!”   一瞬间,所有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慌慌张张地往外跑。   苏珞瑜犹豫了一下,想起传说中红眼病的恐怖性,还是跟着班里同学一起走出去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等季眠病好了之后,他就跟季眠做好朋友。   众人对季眠的态度,就像见鬼了一样,季眠目前也只有初中生的心智,面对全班的疏远,他骤然还无法适应,心里一阵一阵的委屈。   加上眼睛过敏,被他用手揉的通红,泪珠点点,看上去怪可怜的。   “我不是红眼病……”季眠试图反驳,他知道自己这个症状肯定跟红眼病没关系,正说着,眼睛又痒的可怕。   他两只手都捏成小拳头,用力地揉着眼睛,眼泪哗啦啦地掉,不是他哭,是生理性的泪水。   但看在别人眼中,他就像被全班孤立之后,小孩委屈地掉眼泪。   季眠越揉越痒,越痒越停不下来,反而把眼睛弄得更加红。   直到他被一双冰冷的双手捏住了手腕,季眠的双手被硬生生掰了下来。   泪眼朦胧中,他看见傅沉俞一脸严肃地站在他面前。   空荡荡的教室,人早就跑干净了,只有傅沉俞一个人留下来陪他。   两人站的很近,自从那个雪夜之后,他们再没有站的这么近过。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红眼病,但是季眠怕傅沉俞不知道。   他连忙紧闭自己的眼睛,免得大佬以为自己身怀“绝症”还对他图谋不轨,企图拉他一起倒霉。   作为小炮灰,这点苟命的自觉还是有的!   结果傅沉俞不管不顾地摁住他的手,嘴里还冷酷无情地命令,有些急切:“睁眼。”   季眠睫毛剧烈的颤动着,上面挂着的小泪珠不停地滑落。   傅沉俞重复:“睁眼,季眠!”   季眠死不肯睁开,情急之下开口道:“这是红眼病,会传染的。”   傅沉俞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急急地回答:“我不怕。”   季眠愣了一下,睫毛不再颤动,他缓缓地睁开眼,眼尾上挑,圆乎乎的猫眼与他对视。   傅沉俞仔细看了一眼,季眠只有眼眶被揉成了红色,眼里的血丝是因为发炎,不是红眼病,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一刻,季眠双眼只倒映了自己的影子,就仿佛,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人。   傅沉俞捧着季眠的包子脸,手感软绵绵,他觉得自己心里泛起一股奇怪的滋味,又酸又胀。   -   林敏芝接到消息急匆匆赶来学校的时候,季眠已经在办公室乖乖地坐着。   后来到医院检查半天,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原来是季眠对桂花过敏,秋天换季的时候发作了。   接下来几天,季眠都带着小小的黑色墨镜,还有白色的口罩,几乎全副武装。   但学校里还是有很多人盛传他得了红眼病,都不敢直视他。   季眠孤零零地坐在位置上等待放学,优美的铃声一响,同学全都收拾好书包,到门口排队。   黎明小学的每个班学生在放学前都要先在教室门口排好队,到了校门口才能离开。   季眠今天有心事,所以他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到处张望,只是没找到他想找的傅沉俞。   前几天傅沉俞留下来的举动让季眠心里有点感激,毕竟傅沉俞不知道他不是红眼病,在这么危险的前提下还愿意留下来陪自己,说明大佬还是念旧的,至少没忘记他们幼儿园的情分。   季眠一向有恩必报,今天就想找傅沉俞说一声“谢谢”。   直到他走到距离学校两百米远的小花坛,才看到傅沉俞。   而且傅沉俞的状态好不好,他正在和两个男孩打架,看上去应该是傅沉俞单方面殴打别人。   那两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被打得吱哇乱叫,嚎啕大哭:   “本来就是红眼病!为什么不能说!”   “红眼病就是吓人!就是恶心!”   “又没说你!关你屁事!你为什么打我们!”   “呜呜呜呜呜你死定了我要告老师!”   “嗷嗷——对不起!别打我了!好痛好痛!”   傅沉俞收了手,站起身看到了季眠。   两个小孩趁他发愣,一时不察,抱着自己书包连滚带爬就跑了。   季眠张了张嘴,心里跟雷打鼓似的,满屏的弹幕:完了完了,看到大佬打人了,我不会有什么连带责任吧?   傅沉俞不说话,闷闷地捡起地上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季眠看到他侧脸有一道血口子,像是指甲抓出来的。   他一下就想到傅沉俞留下来陪他的举动,有些举棋不定地纠结:也许,傅沉俞没有那么凶,也可能……没有那么讨厌他?好吧,傅沉俞一直都对自己冷冷淡淡的,看不出讨不讨厌。   傅沉俞背上书包转身就走,季眠连忙迈开腿追上去,他的小奶音急急地:“傅沉俞!”   傅沉俞脚步顿了一下,没停下,但是明显走慢了很多。   季眠拽住他的手臂,真诚地开口:“傅沉俞,你脸受伤了。”   傅沉俞不理他,季眠发挥自己的同学爱,鼓起勇气:“我有创口贴,我给你贴上吧。”   最后的结果,就是傅沉俞面无表情的、苍白俊秀的小酷哥脸蛋上,贴着一个白白的兔子创口贴。   季眠没忘记自己是来跟傅沉俞道谢的,他拿出零花钱站在蛋糕店前,脆生脆气道:“阿姨,我要这个雨伞小蛋糕。”   季眠喜欢吃甜的,但他零花钱有限,平时好几天才省下来买一个三块钱的小蛋糕。   今天为了表现自己的感激之情,他买了一直舍不得买的雨伞蛋糕杯,一个要五块钱。   “给你。”季眠把蛋糕递给傅沉俞:“谢谢你啊。”   傅沉俞淡淡道:“谢我什么。”   季眠看着他,眼里璀璨的星星闪耀着:“谢谢你那天留下来陪我。”   傅沉俞接过蛋糕,舀了一勺奶油在嘴里,一路甜到了心里去。   比奶油更甜的,是眼前的蠢兔子的笑颜。   傅沉俞沉默地走着,季眠心里砰砰跳,就像是攻克了什么难关,他追上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傅沉俞,我们是朋友吗。”   过了好久,季眠才听到傅沉俞别别扭扭地回答:“嗯。”   季眠的夜空,星星全都亮了。   猫似的眼弯成了一道小桥,喜悦之情难以藏住,心中雀跃无比:天啊,原来他没自作多情,大佬真的愿意和他当朋友。   他仿佛看到自己脖子上被挂起了一面金光闪闪的“免死金牌”!   傅沉俞看到季眠的笑容,心脏微微咯噔一下。   他耳尖有些红,转过头,别扭地想:和他做朋友,有这么高兴吗,蠢兔子。 第17章 别怕   随着黎明小学校门口的桃花盛开,三一一班的同学们也渐渐抽条发芽,成长为一名四年级小学生。   四一一班走了几个同学,也转来的几个同学,秋去春来,季眠又长高了几公分。   2003年的春天,国内毫无预兆地爆发了一场流行病。   季眠换上了新的文具和书皮,走在上学路上,大街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酸味,家家户户都买了醋,稀释了洒在地上。   就连林敏芝早上起来也给家里地板用醋拖了一遍,味道大的快把季眠给熏晕了,不仅如此,季眠上学之前,还被林敏芝灌了两包板蓝根,他到现在都感觉自己嘴里是苦的。   最近新闻和报纸上全都在报道这件事,距离高危地区有几千公里远的桐城也不敢懈怠。   学校如临大敌,一天三次用紫外线杀毒,中午的时候还给同学们发醋泡过的甜蒜,一人必须吃一个。   教室里也是酸酸的,季眠感觉自己鼻子都快没用了。   他摘下口罩,看到傅沉俞,笑眼弯弯地打招呼:“早上好啊。”   升上小学四年级,季眠和傅沉俞的关系也缓和不少。   他们的家住在两个方向,但傅沉俞有时候会陪他在放学路上走一段,在交叉口才分开。   久而久之,班上同学都觉得很稀奇,何曦还偷偷问过季眠:“你怎么跟傅沉俞关系这么好啦?”   季眠说:“有吗。还好吧。”   早读还没开始,同学都没到齐,季眠好无聊,于是拿着课本跟傅沉俞聊天:“傅沉俞,你们家有洒醋吗?”   白醋、碘盐、板蓝根,可算是最近最热门的话题了。   季眠现在十岁,脸上的婴儿肥依旧很严重,包子脸很忧愁,眉头拧在一起:“你有喝板蓝根吗?”   傅沉俞道:“林建一出差了,我家里没人。”   每一次林建一出差,都会带着宁倩。   季眠眼中浮现一丝羡慕:“那真好啊,我觉得板蓝根好苦。我妈给我喝了两包,现在嘴巴都难受。”   “呸呸呸”,季眠砸吧砸吧嘴。   傅沉俞默默地看着桌面,心想:白痴兔子,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早操结束之后,季眠在操场跳得热乎乎,脸蛋红扑扑进教室。   他拿起桌上的保温壶,里面有林敏芝给他灌的板蓝根,这是中午要吃的分量。   季眠慢慢拧着,想起傅沉俞没有喝药预防疾病,于是摁下保温壶开关,“咕噜噜”地到了一杯盖热腾腾的药。   傅沉俞正在写作业,视线里忽然多出一个浅蓝色的杯盖。   季眠分了他一半板蓝根:“给你。这个可以预防感冒的。”   傅沉俞抬眼看他,季眠心里一惊,想道:大佬不会是以为我怕苦才分给他喝吧?   还好傅沉俞什么都没说,端起杯盖就喝完了。   季眠也皱着眉头,紧闭双眼喝完保温壶剩下的板蓝根,苦涩的感觉在口腔里散开。   他收好杯子,去洗手池把杯子洗了。   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两颗大白兔奶糖,他愣了一下,连忙去看傅沉俞。   傅沉俞低着头写作业,若无其事的样子。   季眠剥了一颗糖塞进嘴里,甜滋滋的味道瞬间蔓延开来。   他一点也不拐弯抹角,坐在位置上,眼睛笑成了月牙:“谢谢你啊,傅沉俞,好甜。”   下午放学,班主任施老师组织同学们排队,测量过体温之后才能回家。   季眠在等测体温的时候,无聊地开口:“傅沉俞,你饿吗?”   傅沉俞今天精神不佳,没吃几口中饭。于是季眠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小面包,递给傅沉俞:“我有面包,我们分着吃。”   “季眠,轮到你测体温了,赶紧的。”施老师在讲台上叫。   季眠把面包放在桌上,迈开腿跑向讲台。   体温是36.7,很正常。   林敏芝焦心地在班级门口等待着,直到季眠出来,她才松了口气,连忙把孩子搂在怀中。   现在人心惶惶,林敏芝实在不敢让季眠一个人回家。   季眠的书包被林敏芝拿走,他想起什么,仰着脸道:“妈妈,我们送送傅沉俞吧。他爸爸妈妈都不在家。”   林敏芝知道季眠跟傅沉俞关系好,她骑着小电瓶车来的,多带一个小孩儿也行。   傅沉俞家的小区离他们不远。   林敏芝拉着季眠的手走到教室门口,还没找到施老师,教室门口忽然乱了。   几个家长惊讶地讨论着,脸上出现了惶恐、震惊、避之不及等各种情绪。   林敏芝心里打了个突,本能地觉得出事了。   果然,下一秒施老师就表情严肃地从教室里走出来,立刻疏散了所有的家长和同学。   她沉重地宣布:“我们班里有一个小孩儿发烧了。”   发烧了!   这个节骨眼发烧,多么可怕!   林敏芝心慌,猛地抱紧季眠,季眠想起唯一没出来的傅沉俞,大脑一片空白。他在林敏芝怀里挣扎起来,努力地往教室跑。   黎明小学的校长和副校长已经赶过来,跟施老师确认了发烧同学的名字,季眠在他们口中听到了“傅沉俞”三个字。   他的猜测得到证实,心凉了半截。   ……怎么可能!   季眠心脏都快跳飞出来了,傅沉俞早上还没事的!   而且他根本不记得原著中有过一段……   季眠趁着现场混乱,仗着人小,在人与人的缝隙中努力往前挤,终于扒拉到了窗口。   与此同时,他的心态也被自己迅速地调整过来,从一开始的六神无主,到现在的冷静理智。   傅沉俞现在一个人在教室里被隔离,只会比他更害怕,如果他都不能镇定下来,一会儿要怎么面对傅沉俞。   季眠不断地吸气,呼气,让自己心跳渐渐放缓。   他强迫自己冷静地思考,傅沉俞每天上学放学都是两点一线,没接触过任何外来人员。   更何况桐城市距离高危地区天高皇帝远,目前没有发现任何一起病患,傅沉俞怎么可能被传染……   夜幕渐渐降临,傅沉俞从低烧慢慢变成高烧。   原本还能坐在凳子上保持清醒,现在已经只能趴在桌上了。   施老师和校长讲话的声音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面。   校长问:“联系孩子家长了吗?”   施老师回答:“联系了,还在省外,今晚说是连夜赶过来,但估计也要明天早上了。”   校长说:“孩子怎么办?需要隔离吗?叫了救护车了吗?”   施老师:“叫了,马上就过来,咱们先把孩子隔离在教室。”   傅沉俞睁开眼,窗外是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鬼魅的树影唰唰地敲打窗户。   教室里空无一人,他又是一个人了。   被全世界抛弃、远离,已经是常态。   傅沉俞面对此情此景,熟练地几乎有些麻木。   他并不担心自己有没有被传染,傅沉俞比同龄人都聪明太多,也理智太多,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没接触过外人,怎么可能患病?   多半是入秋的时候感冒了,可是,再理智,面对这一幕时,心也还是难受的,堵得慌。   “叩叩。”   “叩叩叩。”   寂静地教室里突然响起敲玻璃的声音。   傅沉俞晕乎乎抬起头,听到角落里传来小孩的悄悄话:“傅沉俞……傅沉俞……”   “叩叩叩叩。”   玻璃敲得越来越急促。   “傅沉俞……我是季眠,我在后门。”季眠扒拉着后门上锁的窗户,垫着脚支棱着脖子,着急地呼唤他。   傅沉俞头晕脑胀,勉强看到窗户外有个小脑袋,翘着一根呆毛,随着夜风吹拂左摇右晃。   看到季眠的一瞬间,傅沉俞的鼻子就酸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从他心里泛起来,让他的眼眶也跟着红了。   “你还好吗?”季眠拍拍窗,小声地“呐喊”。   傅沉俞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后门,隔着玻璃,季眠和他两两相望。   窗户外的小脸肉乎乎的,焦急地看着他,眼里是纯粹的担忧,就像九八年的除夕夜晚。   “你为什么不回家。”傅沉俞虚弱道。   “我担心你。”季眠开口:“我妈妈来接我了,但是我想陪你一会儿,你一个人一定很害怕。”   季眠和傅沉俞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他早就不能像当初刚穿越过来的那样狠心。   在他心里,傅沉俞早已不是一个小说中的人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不是那个未来季眠素未蒙面的大反派,傅沉俞现在只是他的朋友,曾经在他孤立无援的时候,唯一一个留在教室陪他的朋友。   季眠觉得自己也应该陪着傅沉俞,这样一来,他和大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他像只叽叽喳喳地小麻雀:“你把灯打开吧,灯是亮的,施老师说紫外线灯还能消毒。开灯了你就不害怕了。”   或许是生病了,傅沉俞的心理格外脆弱,也格外的刻薄:“你不怕我传染给你吗,你会死的。”   季眠垫着脚,认真地看着他:“我不怕!”   傅沉俞神情一愣。   季眠用很认真很认真的语气告诉他:“傅沉俞,你不会有事的,你会有很好的未来,会成为很厉害的大人物。”   这是他盼望的傅沉俞的未来,不再是让警界闻风丧胆的大魔王Fox,只是斯坦福计算机博士、建京公大最年轻的犯罪心理学教授。   他想尝试着改变傅沉俞的未来,至少……不要让他一直活在黑暗中。   傅沉俞沉默了很久,第一次骂出声:“蠢兔子。”   这一晚,傅沉俞没有等到宁倩,就像他无数次等不到宁倩那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夜晚他不再感到恐慌、孤独。   有个小孩,傻乎乎地把脸贴上玻璃,固执的陪伴他等到救护车来临,他对他说:“傅沉俞,你别怕呀。” 第18章 小学毕业   最后检查出来的结果只是单纯的感冒,医护人员忙了一晚上,虚惊一场,虽然累,但是大家都没有半句埋怨,而是庆幸。   更何况,傅沉俞虽然年纪小,但是懂事谦逊,除了不爱说话之外,聪慧的表现让每一个遇见他的人的都称赞有加。   2003年的春天在紧张的气氛中度过了,随着暑假的到来,让全国闻风丧胆的传染病悄悄地消失了。   生活又回归常态,季眠也按部就班的上学,按时长大。   小学的时光悠闲又漫长,六年弹指一瞬间,转眼就到了毕业这年。   黎明小学大榕树的叶子被太阳晒得打卷,空气被热浪扭曲着,蝉鸣声“吱吱吱”的叫,六一一班的所有同学都躲在大榕树下,等着拍毕业照。   施老师心疼孩子晒太阳,去小卖部买了两箱冰棍,被一抢而空。   季眠是不爱出汗的体质,此时虽然吃到了冰棍,脸上也被热出了细汗。   今年暑假过完,他就是一个准初中生了,十三岁的季眠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那张肉乎乎的脸蛋也逐渐长开,细眉猫儿眼,眼尾挑着,唇红齿白,属于艳丽逼人的长相。   和女生站在一起,能把女生的脸比下去。   季眠对自己的长相还挺微妙的,毕竟他是一个男孩子,长得这么漂亮有什么用?   男人是要靠本事说话的!   而且,在原著小说中,厉决就是因为季眠这张脸,对季眠色心四起,费尽心思把季眠搞上了手,玩了几年腻了,又一脚把他踹开去寻找自己真爱。   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他短暂的一生如同烟花一样在厉决的生命中燃烧、绽放、消逝,成为厉决跟苏珞瑜生死绝恋中的指路明灯。   要是没有他,厉决还察觉不出自己真正爱的是苏珞瑜呢。   季眠嘎吱嘎吱咬着冰棍,想到自己可能还有五年时间就会遇到厉决,顿时头皮发麻。   施老师说,拍毕业照的时候大家不用穿校服。   已经悄悄开始发育的女孩儿们穿起了漂亮的小短裙,脖子上系着白色的小背心带子,原本露在外面的额头现在也被薄薄的平刘海遮盖着。   几个女孩扎堆,叽叽喳喳地娇笑,给闷热的夏天注入几分甘甜与活力。   她们在一起讨论最多的就是傅沉俞。   十三岁的傅沉俞个头已经很高,身材挺拔,肤色苍白,唇色却红,容貌俊美,因为沉默寡言,性格孤僻高冷,身上总萦绕着一种淡淡地阴郁。   就像小说里高冷的男主角,让情窦初开的女孩们看红了脸。   “等拍完毕业照,我们就一起去找傅沉俞写同学录。”   “算了吧,我不敢,上次徐佳佳找他都被他无视了。”   “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去找,应该不会被无视吧?”   “要不然我们去找季眠,让季眠帮我们带,他跟傅沉俞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   女生们没有找到傅沉俞写同学录,被苏珞瑜登先一步。   操场上太热,六一一班的同学又被赶到教室里等着,新换的电风扇开到三挡,吹得大家懒洋洋的。   “傅沉俞,你能给我写一张同学录吗?”苏珞瑜把同学录摊开在桌上。   傅沉俞没说话,直接趴着睡觉,拒绝得干脆利落。   他心里觉得写这些东西挺弱智的,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告诉别人,还祝他们前程似锦?   苏珞瑜被拒绝了多次,心态已经良好。   看来做了六年同桌也没能改善他跟傅沉俞的关系,苏珞瑜现在已经长大,隐约明白傅沉俞心里是恨他的。   恨他在五岁那年,作为他的朋友,没有伸手拉他一把。   “季眠,写同学录吗?”苏珞瑜转而用手指戳了戳季眠的背。   季眠脾气很好,人也善良有爱心,在班上是人缘最好的,也是同学录写得最多的。   不过苏珞瑜找他写,他内心还是纠结了半天,毕竟,这可是主角受,和他联系的越频繁,自己炮灰得就越快。   苏珞瑜的同学录是天蓝色的,季眠怀着沉重地心情看了一眼,接了过来。   一直趴在桌上的傅沉俞换了个姿势,百无聊赖地看着季眠。   季眠的表情如同上坟,严肃着一张小脸,谨慎地填写着自己的信息。   姓名:季眠。性别:男。外号:盘菜咩。星座:白羊座。特长:散打。性格:温顺。血型:不知道。爱好:养花。喜欢的动物:小狗。最爱上的课:下课。梦想:当一名警察。   最好的朋友——   季眠愣了一下,捏着笔的手握紧,又松开,最后没有写。   想对朋友说的话——   季眠中规中矩地写下对苏珞瑜的祝福:天天开心,万事如意,百事可乐。   他心里默默地念叨:祝你跟厉决百年好合,情比金坚,永不分离,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珞瑜笑盈盈地收下,撑着下巴:“季眠,你的同学录给我一张,我写一份给你。”   季眠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白色的小笔记本,掰开活动锁,拿给苏珞瑜。   苏珞瑜拿着就到教室后面去写了。   冷不丁,季眠的领子被扯了一下。   坐在后排的傅沉俞趴在桌上,只有一只手伸长,“季眠,给我一张。”   季眠抱着同学录:“你不是不写吗。”   傅沉俞沉默了一下,开口:“不给别人写,给你写,拿来。”   面对大佬的要求,季眠内心还是怂了。   自从小学三年级的非典事件之后,傅沉俞对待他没有以前那么冷漠刻薄,但依旧很高冷。   像这样主动问他要同学录的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季眠转过头看他从拿起笔,心里一动:“傅沉俞,你有同学录吗?”   傅沉俞刷刷地在同学录上写得飞快,季眠有点担心:“傅沉俞,你认真点啊,别写潦草字。”   他其实还是很珍惜傅沉俞的同学录。   因为傅沉俞没有给任何人写过,独他一份,自然就显得非常可贵。   “没有。”傅沉俞回答他第一个问题。   季眠:“那我给你写一份,行吗。”   傅沉俞抬眼,季眠指了指自己的同学录:“就用我的。”   写给傅沉俞的同学录,季眠就认真许多。   每填写一个横线格,他都要思考良久,眉头拧在一起,期末考都没这么认真。   写到最好的朋友那一栏,季眠心跳加速了许多,他有点儿自作多情地写下三个字:傅沉俞。   大佬和他应该是好朋友吧……   都生死之交了……   在寄语页那一栏,季眠的笔尖悬在半空中,过了很久才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写下:傅沉俞,你要好好长大,按时长高,成为一个好人。   愿你,前程似锦,未来光明璀璨。   写完,季眠脸热得慌。   他没有直接递给傅沉俞,而是飞快的把这张同学录夹在傅沉俞的信息课本里,开口:“你等我不在了,你再看。”   傅沉俞正好写完他的,递给季眠:“随便。”   施老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来来,拍毕业照啦,都出来排好队。”   傅沉俞慢悠悠地往门口走,季眠连忙翻看傅沉俞给他写的同学录,只零星的填写了几个。   姓名:傅沉俞。   喜欢的动物:兔子。   最好的朋友那一栏空着,什么也没写。   季眠心里有中说不清的遗憾:什么啊,才写两个,好敷衍啊。   翻过来是寄语,白色的纸张上,傅沉俞的字体潇洒地跃入眼帘:   蠢兔子,你脸上沾巧克力酱了。   季眠脸猛地一红,连忙用手一摸脸蛋,果然抹下来一块巧克力酱。   一定是刚才吃冰棍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   季眠想到自己刚才脸上一直带着巧克力酱跟同学讲话,羞愤欲死,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施老师催了好几遍,他才反应过来要拍照,忙不迭地去跟同学们集合。   “来,靠近一点,我说一二三,大家一起说茄子!”   季眠站在傅沉俞身边,比他矮半个头,为了上镜好看,他偷偷地、用力地垫着脚。   只是,后排同学本来就站在凳子上,季眠一垫脚,重心就不稳,整个人摇摇欲坠。   “来,一——二——三——”   “茄——子——”   “咔嚓”一声,相机将时光定格在了2006年的夏天。   照片中,季眠最后还是没能稳住重心,整个人都往傅沉俞怀中倒去。   原本站的笔直的傅沉俞只好伸手扶着他,在站得整齐的班级里,两人跌跌撞撞楼成一团,给六年的小学生涯画上了啼笑皆非的句号。   -   毕业考试的这一天,林敏芝特意给季眠煮了两个鸡蛋。   桐城的初中有七八十个,光是东区就分布了七八个,开始区分公立和私立中学。师资力量最好,名声最高的是桐城外国语学校,一所高中和初中合并的学校,只要在外国语读初中,将来肯定就能上外国语高中。   季眠心中的理想中学就是桐外,他的分数一直在全班前十,这次考试发挥的也不错,上桐外没什么问题,甚至还能进桐外的实验班。   考完之后,季眠在校门口遇到了傅沉俞。   即将离开这个他们整整读了六年的小学,两人心中都有些伤感,见面之后,竟然一时无话。   季眠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傅沉俞,你想去桐外吗?”   傅沉俞淡淡地:“不知道。”   这六年,季眠一直跟傅沉俞一起长大。   原著小说中一些应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比如原著中的大佬四年级就折断了徐才的手,害得对方终生残疾。   傅沉俞没有按照原著那样,在小学就变坏了。   季眠悄悄地想:是不是因为他的到来,所以改变了一些什么?   但很快,他的心情就低落下来。   原著小说中写过,在傅沉俞读初中的时候,宁倩因为一场疾病匆匆撒手人世,给傅沉俞带来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而当年强迫了宁倩的罪犯,也正好在这时候服刑结束,被释放出来。   他记得,那是傅沉俞手上沾的第一条人命。   季眠鼓足勇气,漂亮地双眼真诚地看着傅沉俞:“傅沉俞,你去桐外吧,我也去,我们初中也一起读书行吗。”   他想救他,想要他双手干净、平安喜乐的长大。   傅沉俞看着他,眼神不自然地挪开,盯着远方。   风中飘来他冷淡又好听的声音:“嗯。” 第19章 青春期   2006年暑假漫长又悠闲,七月二十四号,季眠就收到了桐城外国语学校初中部的录取通知书,欢迎他正式成为初一一班实验班的一员。   林敏芝拿出积蓄,赶在季眠上初中之前在外国语学校边上买下了一套拎包入住的学区房,零几年的房价还没有像后世那样疯长,桐城也不是什么大省份,一套一百四十平房的房子,只要八十万。   想到儿子初高中六年都要在外国语学校读书,林敏芝一咬牙,全款付了。   她这几年的生意越做越好,开了两家分店,找了老家信得过的亲戚管理,日子被她过的井井有条,红红火火。   季眠的外婆一直把女儿的辛苦看在眼里,眼看季眠已经初中,是个小大人了,老人家心疼女儿,把林敏芝拉到角落里,劝她找个靠得住的、对季眠好的男人,结个婚,有个依靠。   林敏芝摇摇头,拒绝了:“妈,我不结婚。我一个人赚得到钱,买得起房子,靠男人有什么用。我以前靠过男人,你看我什么下场?”   外婆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不知怎么劝说,嘟嘟囔囔地:“我看那个小张就挺好的,阿咩也喜欢他,天天跟着他学散打……”   “我这辈子有眠眠就够了,只要他好,我什么苦都能吃。”林敏芝叹了口气,她心里还有一根刺,是她的大儿子季尧。   这些年,季尧只回家过两次,但是每年都往家里打钱,断断续续也有好几万。   林敏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季尧,母子关系尴尬又微妙的维持着。   八月份,天气预报中预告第八号超强台风“桑美”还有十天就要登陆桐城沿海地区,让广大市民做好防洪的准备。   闷热的天气迎来了短暂的降温,季眠贪凉快,躲在自己的新房间里,打开窗,让四面八方的风都灌进来。   层层叠叠地乌云黑压压地,季眠抬头凝视很久,然后打开上锁的抽屉,翻出几张泛黄的纸,这是他很小的时候写下的,小说《陌路柔情》的大纲。   穿越到书中世界已经八年了,季眠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反倒是《陌路柔情》的剧情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原著小说中,“季眠”的智力不足,只读到小学毕业,而他却顺利的升入了外国语学校的初中部。   “季眠”的命运正在慢慢被改写,这让他心中有几分把握,坚信傅沉俞的命运也一定会被改变。   -   金秋九月,桐城外国语学校终于迎来了开学的一天。   季眠从今天开始,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初中生了!   他今早起来,“吨吨吨”地喝了一大杯牛奶,连蹦带跳地来到门边,让林敏芝给自己量身高。   一米六五,在初中男生里面,不算高也不算矮。   初中部的分班公告栏贴着班级姓名,季眠站在后面伸长了脖子望过去。   初一一班,季眠。   初一一班,傅沉俞。   初一一班,苏珞瑜。   和反派大佬还有主角受都在一个班级,季眠心中没有以前那么排斥。   毕竟傅沉俞和苏珞瑜的成绩都不错,都在实验班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比起小学,桐外初中部里,季眠熟悉的面孔锐减大半。   以前的小学同学大概只有六七个能考上桐外的,其余都分布去了其他学校。   让季眠很讨厌的徐才,就因为分数不够的原因,去了东区最差最乱的初中,那个初中没几个能考上高中的。   初一一班的班级在三楼拐弯处,班里有的同学是一个小学的,遇到熟人正在打招呼。有的是刚认识的,飞快的玩到了一起,也有性格内向的,到现在还没鼓起勇气说第一句话。   季眠进教室之后,前排的女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窃窃私语。   “这个也好帅,我们班有两个帅哥,天哪!”   “我还以为实验班都是那种书呆子呢。”   “他怎么比女孩子还漂亮?”   季眠听力不错,被夸得耳根发红,眼神不自然的移开。   初中阶段的少年少女已经进入了青春期,对异性的关注要远远高于从前。   女生比男生要更早发育,身体开始变得玲珑有致,曲线优美,空气中都弥漫着少女身上淡淡地果香,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面霜。   季眠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傅沉俞。   虽然他趴在桌上睡觉,但季眠还是觉得,一个暑假不见,他长大了,也长高了。   刘海比小学的时候更长一些,穿着白色的短袖,少年的肩膀隐隐有了宽阔的感觉,能够承担起男人的责任。   傅沉俞的皮肤还是很苍白,唇色殷红,气质寡淡冷漠,孤零零地趴着,没有人敢上来和他搭话。   季眠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心紧张地砰砰跳。   傅沉俞听见动静转过头,季眠弯了眼睛,拿出准备了好久的台词打招呼:“傅沉俞,我们又是同学了。”   傅沉俞沉默地盯着季眠,两个多月不见,季眠也有了微小的变化。   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一天长变一个样,只有那双眼睛里的星辰始终璀璨着,牢牢地吸引着他的视线。   季眠踟蹰了一下,心想:要不要问一下大佬,他想不想跟自己做同桌啊?   “季眠!你也在实验班啊!”   还没有决定,他耳边传来洪亮的声音,季眠的小学同桌何曦也考到了实验班,见到季眠特别激动。   “我去!我还在想开学的时候怕没有熟人呢!这下好了,咱们跟小学一样,还坐一起吧!”   何曦说完才看到傅沉俞,他跟傅沉俞的眼神一对视,顿时打了个激灵。   心中“我靠”一声,傅沉俞干嘛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啊,妈的,跟我抢了他老婆似的!   过了会儿,苏珞瑜也到了教室,比起小学,他现在已经有了未来白月光的模样。   清清冷冷,高不可攀。   季眠原本动摇的心瞬间倒戈了,他还是别想着和大佬做同桌了!   人家正牌的白月光来了,他如果不想炮灰的那么快,最好的选择还是跟同为炮灰路人的何曦坐一起!   毕竟兄弟如手足,“老婆”如衣服,手足皆可断,衣服不能丢。   他是傅沉俞的兄弟,人家苏珞瑜可是傅沉俞心中的“老婆”!   季眠默默地站起来,给苏珞瑜让位置。   他没坐远,只是坐到了傅沉俞的前面,成为了前后桌。   不知道是不是季眠的错觉,他总觉得傅沉俞的脸色一下就黑了。   不高兴吗?   季眠想不通大佬为什么突然又不高兴了,毕竟傅沉俞的心思一向很难猜。   不过,季眠的初中生涯就正式拉开帷幕了。   初一上半学期开学没多久,年级里就传来一件大消息,有人早恋了!   早恋在中学时期是一件禁忌又隐秘的事情,少年少女们身体发育成熟之后,互相心生爱慕,这是不可避免的。   只是,在没有老师和家长的正确指导下,很容易犯下错误。   初一年级组的老师们连夜开会,给刚刚上初中的少年们开设了一堂生理课程,安排在礼拜四下午,去阶梯教室上课。   生理课的消息一公布,班上好多人都红了脸,有点躁动,也有点儿羞涩。   刚过午休,何曦的躁动就压抑不住,他鬼头鬼脑,挤眉弄眼地跟季眠讲小话:“季眠,你发育了没?”   季眠吐槽他:“无聊。”   何曦跃跃欲试,想跟他去厕所比大小,季眠实在不想参与这种弱智行为,翻了个白眼,准备不理何曦。   何曦却拿出一个碟子,神神秘秘道:“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季眠瞪大眼睛:……并不想知道!   他看到这个熟悉的小碟子差点儿职业病犯了,扫黄打非把你抓起来信不信啊!   何曦见季眠是真的没兴趣,只好带着他的小碟子去找其他男同学。   班级的另一边立刻掀起一阵鬼吼鬼叫,季眠替他们尴尬地红了脸,捂住耳朵不想听这些污言秽语。   -   下午第二节 课结束,班主任让他们自己组织去阶梯教室。   季眠想磨蹭一会儿,等傅沉俞一起走,可是傅沉俞似乎还在生他的气,没等季眠就走了。   望着傅沉俞冷硬的背影,季眠心里有点委屈。   他怎么每一次生气,都不告诉我哪里错了啊。   “青春期是童年走向成年的过渡……”   阶梯教室中,PPT里传来女老师温和的声音。   到教室后,季眠找了一个离傅沉俞不远地位置坐下,撑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起了教育资料。   他作为一个拥有前世部分记忆的人,对生理知识的了解还是很多的,因此并没有跟其他少年们一样大惊小怪的发出唏嘘和不怀好意的笑声。   傅沉俞原本是趴在桌上睡觉的,他心里有气,气季眠这只蠢兔子一点主见都没有。   明明已经坐在他旁边了,最后还是跟何曦做了同桌。   难道这个白痴兔子在同学录上写得东西都是假的吗?最好的朋友,傅沉俞,好在哪里?   结果男生们的怪叫声吵得他睡不着,傅沉俞只好阴恻恻地抬头,而此时,PPT正好放映到男性和女性不同的身体结构上。   到底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哪怕傅沉俞性格再冷硬,骤然看到这些尺度的讲解,眼神也开始不自然,耳根微微发红。   宁倩是女人,自然不会跟他讲青春期的知识。   而林建一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就是想告诉他,也尴尬地无从说起。   他自己虽然精通互联网,但也只是在几个国外的技术性网站浏览,从来没有主动去了解过这些。   因此,傅沉俞成长到十三岁,在对“性”方面的知识,可谓是白纸一张。   一堂生理课讲下来,傅沉俞从敷衍到倾听,脸愈发的红,口中也有些干燥。   特别是,季眠就坐在他不远处,他能看见他雪白的耳垂,略有些婴儿肥的侧脸,还有细长的脖子。   那么细,似乎一只手就能掐住。   下午放学回家,傅沉俞猛地灌了一壶水进肚子,依旧觉得口干舌燥。   夜里,季眠出现在他的梦中,和白天一样,雪白的脸,细长的脖子,有些婴儿肥的脸,笑盈盈地望着他。   他的眼里,除了细碎的星辰,还多了几分傅沉俞看不懂的风情。   季眠在他梦里说:“傅沉俞,你想看吗。”   然后他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惊醒,夜色深沉,衬得他脸白如纸。   指尖一片濡湿。 第20章 慕少艾   “哗啦啦——”   深夜的卫生间里, 响起了水声。   傅沉俞的手在冷水中洗的通红,可是他却像毫无感觉一般,拼命地搓着手指。   少年的脸色惨白, 没有成长为大人的羞耻和惊讶, 只有无穷无尽的恐惧。   梦里季眠的脸在他眼前不停的交换出现, 傅沉俞一惊,抬头看着镜子, 镜子里,只有他充满血丝、欲望尚且没有消退的双眼。   半晌,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模样十分恶心。   “哗啦——”   又是一声水响, 傅沉俞猛地把冷水泼到自己脸上。   十一月已经是深秋, 冷水刺激的他清醒几分, 傅沉俞双手撑着洁白的瓷砖,花了好长时间才冷静下来。   回到卧室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裤子和被单。   傅沉俞坐在电脑前, 熟练地在网上搜索着三个字:同性恋。   他就算是再不通人事, 在同龄人各种颜色的玩笑熏陶下, 也知道男生对女生产生兴趣才是正常的。   他却对季眠产生了欲望,对自己从小到大的玩伴产生了不该产生的念头。   他以为他对季眠的喜欢很单纯,如今这份单纯的感情正在被黑色的情欲肆无忌惮的染指。   傅沉俞心中深埋的种子似乎正在渐渐发芽, 小时候模模糊糊的情感逐渐成型, 他意识到自己对季眠的占有欲远不止如此。   零几年的时候,国内的搜索引擎上面对待同性恋的看法还是比较保守的, 有询问自己是不是同性恋的,也有家长询问孩子是不是同性恋的, 没有有效建议。   更多的声音显示的都是“变态”、“不正常”、“这是一种可以医治的疾病”。   傅沉俞沉默地看完, 毫不犹豫的去了国外的网站。   国外对待同性恋的态度要宽松许多, 但依旧表明,这不是一种能被大部分人认可的爱情。   这条路注定难走,也注定孤立无援。   傅沉俞在电脑前坐了很久,久的仿佛已经成为了一座雕像。   直到窗外出现了欢快的鸟鸣声,天方鱼肚白冉冉升起,他才关了电脑,重新躺回床上。   这一夜,十三岁的少年怀揣着苦涩的秘密,近乎无望的爱慕,彻夜无眠。   -   季眠的初中一年级过得平平淡淡,转眼间就到了年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学期,傅沉俞似乎对自己态度冷淡了不少,每一次他主动邀请傅沉俞放学一起走,或者去操场打篮球,都被傅沉俞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拒绝。   甚至有时候,他都不理他。   如果没有小学时一起经历的那些事情,季眠恐怕都要以为傅沉俞是讨厌他的。   因为傅沉俞的疏远,季眠有点闷闷不乐,情绪低落的连林敏芝都发现了。   林敏芝以为季眠是担心期末考试,毕竟这是初一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关系到初二分班以及能不能留在实验班,她还劝季眠放轻松考试,不用太紧张。   季眠心不在焉的听着,林敏芝望着自己逐渐长大的儿子,心里有了些计较。   不知道……眠眠有没有出现一些青春期的发育啊……   林敏芝这一年来都很留心季眠的成长。   也悄悄地看过季眠的衣篓子,没有半夜起来换下的脏衣服,被单也没见他换过。   自己儿子这是……发育的有些晚啊?   林敏芝忧心忡忡,听说发育晚的男孩子容易长不高,季卫国和她长得都不是很高,万一眠眠以后长得太矮,讨不到媳妇怎么办?   她的担心或许真的有了效果,在期末考试前一天,季眠第一次失眠。   他十二点钟睡,半夜三点钟从梦中惊醒,裤子黏糊糊,不用看都知道是什么,尴尬地季眠脸都红了。   穿越一次,没想到还要经历一次青春期的……那什么!   他本来就雪白的皮肤从脖子红到了脸蛋,像个烫熟的虾。   季眠连忙换了睡裤跟床单,半夜躲在卫生间洗的吭哧吭哧的,第二天一早,林敏芝就看到阳台上挂着换下来的床单。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早餐里多加了一个鸡蛋,祝福季眠在这一天终于成长为一个大人了!   虽然长成大人的事情让季眠又尴尬又羞耻,但第二天的考试他依旧发挥的很好。   九门功课一共考两天,第二天最后一门考完,还要到班级里领寒假作业。   班上很热闹,讨论的最多的就是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溜冰场,大家都商量着放假了去玩。   何曦一边收拾作业一边邀请季眠:“季眠,你会溜冰吗?我们一起去吧,一个小时才十块钱。”   季眠有点心动,他下意识看了眼傅沉俞,纠结自己要不要叫傅沉俞一起去玩儿。   傅沉俞都有一个多月没怎么理过自己了,骤然冷落季眠,让季眠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心里也很别扭。   要不找个借口修复一下关系吧。   何曦去邀请苏珞瑜:“苏苏,你去吗?”   苏珞瑜如今出落的十分俊秀,与季眠艳丽的长相不同,他长得一看就十分清冷寡淡:“什么时候?傅沉俞,你去吗?”   他顺便邀请傅沉俞。   季眠的心里一跳,转过头看去。   傅沉俞的视线从操场上收回来,还没回答,门口忽然站着几个女孩子,红着脸往他们教室看。   不是初一的学生,看着像是初二的学姐。   “傅沉俞,找你的!”   教室里一声吼,顿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几个女孩拥簇着最前面的那个瓜子脸女生,瓜子脸耳根红透了,轻声细语道:“傅沉俞,你能出来一下吗?”   季眠一愣,心想,这架势,这是要告白的节奏啊!   他跟傅沉俞一起长大,没少见过妹子们对傅沉俞心生好感,但是有勇气对这个冰块脸酷哥告白的真是少之又少。   季眠忽然有一种看着自己孩子长大的感觉,莫名的有些欣慰,还有点儿骄傲,看吧,大佬果然很受欢迎,比主角受都受欢迎!   他悄悄地偏心,觉得苏珞瑜这人的眼光真不怎么样,怎么会看上厉决啊?是大佬不够深情不够有钱吗?   厉决一面说爱着苏珞瑜还一面找着像苏珞瑜的替身呢,妥妥的渣男一个……   想到这里,季眠发现自己就是那个炮灰替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季眠还想多八卦一会儿,结果妹子已经带着大佬走远了,他只能遗憾的收回自己伸长的脖子。   苏珞瑜忽然开口:“季眠,你很感兴趣啊?”   季眠跟苏珞瑜也算半个青梅竹马,从小长大的,只是他跟苏珞瑜交情不深,他怕深了,自己小命不保。   不过平时也会像现在这样聊聊天。   “还好。”季眠说:“就是觉得现在谈恋爱太早了。”   苏珞瑜眼神微微发怔,忽然开口:“季眠,你有喜欢的人吗?”   季眠心里顿时警惕起来,这个熟悉的开场白,话中有话……难道主角受已经情窦初开了?   他忽然想起,在原著《陌路柔情》中,苏珞瑜此时应该是借住在朋友家的,而这位朋友,就是苏珞瑜童年的白月光,厉惟识。   据说死的很早,所以后来所有爱上主角受的男人们,都嫉妒厉惟识在苏珞瑜心中的分量!   不过,苏珞瑜干嘛要跟自己分享这个啊!   季眠默默吐槽:这少女怀春的节奏……不适合跟我这个直男分享啊……   “没有。”季眠摇头:“我现在还是学生,学生要以学业为重。”   他说话的同时,隐隐有点劝告苏珞瑜的感觉,毕竟在原著中,苏珞瑜跟厉决两个人似乎都是恋爱脑,谈起恋爱来折腾的毁天灭地,身边朋友为他们的爱情脱了三层皮。   他这个炮灰替身就更不用说了,命都被他们俩给折腾没了。   苏珞瑜幽幽地叹了口气,心事重重的模样。   下一秒,他打起精神:“季眠,马上就到我生日了,你愿意来我家给我过生日吗?”   季眠第一反应是拒绝,但何曦比他抢答的更快:“苏苏,你怎么不邀请我啊?”   苏珞瑜笑盈盈地:“请啊,肯定请,还有傅沉俞,康军他们,都来,我喜欢热闹。”   原来不是特地请自己一个人……   呼,季眠松了口气,欣然答应。   混迹在主角受的班级同学中,那就是个普通路人甲!算不上特殊。   而且拒绝主角受的话,显得太过刻意,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他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成为一名普通的同学。   嗯,谨慎一点,惜命一点!   傅沉俞很快就回来了,何曦有心八卦,却碍于大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质,瑟瑟发抖地缩回脑袋。   季眠轻轻地开口:“傅沉俞,学姐找你什么事啊?”   傅沉俞抬眼,看到季眠的脸,那种罪恶感和对自己的厌恶感瞬间在心口翻腾。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他还是无法忘怀那晚上的感觉,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脏。   面对季眠干净的眼神,傅沉俞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对视都不敢。   “她告白。”傅沉俞长话短说。   季眠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从小到大只要一吃惊就这样,跟傅沉俞养的那棉棉兔一模一样。   “那你答应了吗?”   “没。”   冷冷淡淡,还晾着他呢。   季眠唏嘘,“其实我觉得那个学姐挺漂亮的。”   傅沉俞没说话,听到季眠的回答,心里憋了口气,梗得慌,似乎晾不下去,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喜欢这个类型的?”   季眠摇摇头:“我只是对美丽的女生表达自己的欣赏,毕竟哪有男生不喜欢看……”   他话说道一半哑火了,连忙闭嘴。   季眠猛地想起,傅沉俞就是那个不喜欢看美女的男人!   他是个耽美小说中的深情反派男二号啊!   虽然没说话,但是季眠的意思他懂了。   傅沉俞冷冷地闭上眼,尝到一丝酸涩的滋味儿。   是了,季眠是喜欢女生的。   -   苏珞瑜的生日是一月十七号,季眠在礼品店挑选了一支钢笔送给他。   付钱的时候,季眠看到柜台上放着一个狐狸笔帽的水笔,他一下就想起傅沉俞有个长得一样的小狐狸挂件。   傅沉俞还在跟他闹别扭,他想买一支笔送给他,跟他和好。   一月十七号这天,季眠骑自行车来到了海湾小区。   他还是第一次来苏珞瑜家里,有点紧张。   听外婆他们说,苏珞瑜读小学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被判给了杨超英,现在住在历惟识家里。   厉惟识就是苏珞瑜童年的白月光,据说,他是一位钢琴老师,以前在少年宫的时候对苏珞瑜很照顾,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为了良师益友。   但当时正在经历人生低谷期的苏珞瑜被厉惟识带回家中,同一个屋檐下相处着,当年雪中送炭的恩情逐渐在心里慢慢发生质变,随着苏珞瑜年纪的增长,他对厉惟识渐渐起了爱慕之心。   那天问季眠有没有喜欢的人,恐怕就是在为自己情窦初开的少年心烦恼。   当然这一切,季眠都是通过原著小说知道的。   季眠到的时候,苏珞瑜其他的朋友都到了。   主角受嘛,自然交际广,朋友也多,除了一个班的,还有兴趣班认识的。   季眠的出现,让现场的人都小小惊讶了一番,毕竟他的颜值也是很高的,不跟傅沉俞比的话,那也是一小帅哥!   “送给你,生日快乐。”季眠大大方方送礼。   “谢谢。”苏珞瑜小声道谢,他今天看上去很开心。   季眠送完礼之后就假装在自己是个没存在感的陌生人,坐在沙发上看着别人热闹,自己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寻找着傅沉俞的影子,但是没找到。   季眠有些失落,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握着那只狐狸水笔。   说的也是,大佬看起来不像是会来别人生日会的人设,而且更别说,这还是情敌的家里!   “苏苏,你朋友都到齐了吗?”   厨房中,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高大英俊,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季眠不用猜都知道,这肯定就是厉惟识了,一般在小说里长得帅的男人,都跟苏珞瑜有点儿关系。   他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历惟识,心想,这就是《陌路柔情》的灵魂男主吗?   那个贯穿了全文,让所有男配角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   长得确实好看,只可惜命不长,早早地就离开人世了。   而厉惟识似乎也注意到了季眠。   他的目光在季眠脸上停留了几秒,继而对他报以一个温柔的笑容。   季眠挪开视线:……主角受的白月光啊,我还是别跟他有眼神接触了,免得死得快。   在厉惟识的指挥下,苏珞瑜切了蛋糕,又跟众人一起唱了生日歌。   桌上的零食被吃的七七八八,季眠喝了两杯椰奶,小腹有点涨涨的,想去一趟卫生间。   他从卫生间出来,厉惟识正拿着相册翻看,他人健谈活泼,而且话题多,即便是跟初中生也有共同语言,只是寥寥几句话,就让大家对他崇拜不已。   季眠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不愧是主角受的白月光,这配置,顶级了!   厉惟识正拿着苏珞瑜小时候的照片展示给大家看,季眠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跟着看了几张。   一本翻完,又拿另一本,苏珞瑜的脸已经红透了:“厉大哥!”   厉惟识笑道:“你小时候这么可爱,还不让人看了啊。”   说着,翻开相册,只是这一本相册跟之前那一本不同,除了有苏珞瑜的照片,还有厉惟识自己的一些旧照片。   初中的,高中的,大学的,还有工作的。   何曦看着看着,忽然指着一张照片说:“厉大哥,这是谁啊?”   季眠看去,照片里是一对兄弟,相貌有些相像,哥哥是厉惟识,弟弟是个小学生。   他本能的就不喜欢那个厉惟识旁边的小学生,那人虽然没长开,但眉宇间已经有了一抹狂傲的邪气,看着怪讨厌的。   厉惟识笑道:“哦,这是我弟弟,厉决,跟你们一样,今年也读初一了。”   他的话音刚落,季眠的脑袋就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像是被人用铁锤重重地敲了一下,刹那间,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有那么一瞬间,季眠希望自己听错了。   他的脸色瞬间白的如同墙灰,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身体不受控制的细细发抖。   厉决……厉决……   厉惟识竟然是厉决的亲哥哥!   厉决的名字简直就像恶魔的低语,只是听到就让季眠浑身发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隔多年,季眠那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又出现了,他双眼发黑,脑海中不停地闪过一些碎片一般的片段,紧接着就是冰冷刺骨的海水,厉决狂妄张扬的俊颜出现在他面前,他和苏珞瑜成双成对、紧紧地相拥着,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厉决在那场傅沉俞策划的绑架中,选择救走了苏珞瑜,放弃了他。   那被爱人深深背叛,狠狠抛弃,痛彻心扉地绝望与痛苦,几乎让季眠跌坐在地上。   “季眠?季眠……”何曦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忧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季眠回过神,发现自己浑身都瘫软了,他张口说话,才听到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可怕:“我没事。”   何曦疑惑道:“真的没事吗?你出了好多汗?”   季眠虚弱地摆手:“没事,我有点低血糖,我出去走走就好。”   他一刻都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多呆,苏珞瑜的存在时时刻刻都提醒他,他这么多年或许根本没有逃离书中的剧情。   如同被笃定的命运掐住喉咙一般,季眠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了,他刚跑到楼下,就对着垃圾桶一阵干呕。   刚才吃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疼的季眠的胃不断的痉挛,惨白如纸的脸颊上布满了细汗。   季眠吐完又休息了几分钟,神情恍惚地买了瓶水漱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冷静下来,心跳也渐渐地趋于平稳。   刚才,他太慌张了。   因为丝毫没有准备,所以在听见厉决名字的一瞬间,才会因为应激出现了一系列可怕的反应。   季眠用手捏了一下鼻梁,叹了口气。   虽然《陌路柔情》的剧情时不时会在他脑海中展开,但是一些需要推敲的细节,季眠却是没有注意到。   厉惟识和厉决,都是一个姓,他应该早点怀疑的。   没想到苏珞瑜喜欢的白月光竟然是厉决的亲哥哥,不得不说,兄弟俩的长相确实有七八分相似。季眠忽然反应过来,难道,厉惟识去世之后,苏珞瑜把厉决当做替身了?   他愣了下,被自己的想法给逗乐了。   如果真的是自己猜测的这样,那苏珞瑜跟厉决的生死绝恋还挺塑料的。   两人嘴上都说着最爱对方,结果一个把对方当替身,一个找了个对方的替身。   只是想起自己是他们俩中间的那个炮灰替身,季眠实在高兴不起来。   他沿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傅沉俞家所在的小区。   林建一如今已经坐稳了桐城的二把手交椅,他们家住的小区自然也是国家分配的小区房,里面都是厅级以上的干部,有保安层层把守。   季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走到这里,他以为自己在心慌意乱的时候会走回家,逃到林敏芝为他打造的避风港。   可能是因为口袋里还有一支狐狸水笔没有送出去。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想见傅沉俞。   他想见他,想确认这个傅沉俞是不是他的傅沉俞。   是和他一起长大,是他最好的朋友,一起经历过雪灾、非典,有着“生死之交”关系的好哥们。   而不是那个……明明脸上挂着最温柔的笑容,却可以开枪毫不犹豫打碎他小腿的……Fox。   一时冲动,季眠有点后悔了。   因为傅沉俞家的小区他根本进不去,只能在楼下徘徊。   饶了第三圈的时候,季眠听到傅沉俞冷淡地声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季眠转过头,看到了夕阳下傅沉俞的模样。   他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脸上是他熟悉的,冷淡的表情。   “傅沉俞……”季眠这一瞬间泄了气,鼻子酸的彻底,眼泪花立刻就冒上来了。   傅沉俞被这个变故吓得有点不淡定,但小脸还是绷住了酷哥的人设,只是语气软化了一些:“嗯。”   季眠差点儿就丢脸地哭出来了,他连忙咽下眼泪,从口袋里拿出那只狐狸水笔:“我买了一支笔送给你。”   傅沉俞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季眠的鼻音很重,声音透露着浓浓的委屈,好像还有一丝恐惧与后怕,他软语求着:“傅沉俞,别不理我。”   别不理我,别成为他。   傅沉俞冷了一个月的铁石心肠在少年的委屈中轰然倒塌,崩溃的他拼都拼不起来。 第21章 爱别离   季眠现在的模样, 称得上有些狼狈了。   他刚才急急忙忙从苏珞瑜家中出来,路上摔了一跤,衣服上都是灰扑扑的, 手上也被小石头割了数道伤口。   把狐狸水笔递给傅沉俞的时候, 傅沉俞的瞳孔微微紧缩。   他猛地抓住季眠的手腕,季眠手掌的伤口已经没有出血, 但伤势依旧狰狞。   季眠刚才精神高度紧绷,没注意自己受伤, 被傅沉俞看着, 有点儿不好意思,把手往回缩了缩。   傅沉俞心里拧巴成了一团,冒出了一个大胆狂妄地想法:他难道是为了见我, 才这么急的吗?   念头一出,傅沉俞的心情又酸又胀,五味成杂。   季眠因为憋着眼泪, 眼眶都红了。   傅沉俞默默地拉过他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回家。   季眠懵懵懂懂跟着大佬进了门才反应过来,心里一跳, 这还是他第二次到傅沉俞家里呢!   傅沉俞家里明亮宽敞,他的房间朝南, 干净整洁。   书桌上是一台最新配置的电脑, 还有许多季眠这个年纪看不太懂的科技产品。   有一些是傅沉俞自己做的, 季眠从原著中得知, 傅沉俞的动手能力很强, 做出过许多黑科技产品。   他望着电脑, 心情一阵复杂。   季眠不知道,傅沉俞现在有没有打算制造暗网,那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深海囚笼,多少无辜的人命在暗网中销声匿迹。   那是犯罪分子的销金之窟,是他们的温柔乡。   思考的入神,季眠都没注意脚下多了一只兔子。   他被棉棉兔咬住了裤脚,才反应过来,低头看到兔子,心生喜爱。   原来大佬还养着这只兔子啊,他小时候就见过,没想到活到了现在。   傅沉俞翻出了碘酒棉花,用湿巾把季眠的手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涂上碘酒消毒。   棉棉兔把季眠的衣服当成了食物,咬在嘴里不放。   季眠觉得房间太沉默,他抠了抠衣角,打开话题:“傅沉俞,你养的兔子叫什么名字啊?”   傅沉俞:……   季眠偏头看着他,大佬好像不愿意说啊?   他是不是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难道这是兔子的名字很见不得人吗?大佬不会给他取个什么“苏苏”的名字吧?   季眠猛地一惊,仿佛发现了傅沉俞的少年小心思,心里顿时轻松很多,眼睛眯了起来,“嘿嘿”地笑。   他脸上的婴儿肥没褪去,十三岁的小少年笑起来有些娇憨。   也让傅沉俞有点儿恼羞成怒。   “没有名字。”傅沉俞冷冷开口。   “哦……”季眠才不信嘞!   “你不是在苏珞瑜家吗。”傅沉俞收起酒精棉。   说到这个,季眠的心就沉了下去。   傅沉俞敏锐地察觉他的情绪,犹豫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季眠摇头:“没什么。傅沉俞,我想玩游戏,你的电脑能让我玩一下吗?”   他还是没有忍住,想知道傅沉俞的电脑里面有没有秘密。   傅沉俞沉默一瞬,打开电脑,随着开机音乐的响起,系统自带的蓝天白云桌面映入眼帘。   啊……他还以为大佬会用什么特别血腥残酷又中二的桌面呢!   季眠心虚地握住鼠标,在电脑桌面上滑动。   滑了一会儿,他放弃了,他怎么会觉得自己靠十几岁的智商,能够看懂大佬编写的程序,还能看懂他的隐藏文件放在什么地方呢!   桌面上几乎是一干二净,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做坏事的软件。   季眠是穿书者,有提前知道剧情的金手指,也有作为前世自己的记忆。   但这一切只在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显得与众不同一些,到了初中,真正的天才和普通的人类智商上的差距就彻底拉开了。   傅沉俞可是被誉为《陌路柔情》世界观中三百年不遇的高智商人才,正因如此,不管是国内的警局还是国际警局,都对他恨得咬牙启齿。   原著中,傅沉俞是建京公大的心理学教授,无数次警局怀疑他就是Fox,无数次他又能安然无恙的从警察局回来,甚至警界的做法还激怒了他的老师、朋友,乃至社会舆论。他们不相信,一个温柔又热心于公益事业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的大魔王Fox。   警界被逼的只能放人,傅沉俞的狐狸尾巴藏得严严实实,他们束手无策。   大佬可是能把舆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男人啊……   季眠咽了咽唾沫,感觉跟傅沉俞这只狐狸一比,他就是任人宰割的兔子。   “你想玩什么游戏。”傅沉俞出声。   季眠脑内的风暴被一下打断,他顿时正襟危坐:“我想跟你一起玩,傅沉俞,你玩过双人游戏吗?”   傅沉俞默默地看着他,然后搬了一个椅子过来,跟季眠一起玩弱智双人小游戏。   季眠玩得很投入,孩子心性让他很快忘记了今天的不愉快,一直到暮色四合,他才想起要回家。   傅沉俞送他下楼,两人在深蓝色的浅夜里并肩而行。   季眠想起初二学姐告白的事情,忽然起了八卦之心,歪着头问傅沉俞:“傅沉俞,你为什么不答应那个女生的告白啊?”   大佬难道是不想早恋吗?   “不喜欢。”傅沉俞简单直接。   季眠更好奇了,一双猫儿般漂亮的眼睛望着他:“傅沉俞,你有喜欢的人吗?”   傅沉俞忽然停住脚步,直直的望着他。   季眠觉得傅沉俞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眉目含情,不笑时冷若冰霜,眼皮上还有一颗不凑近看发现不了的小痣。   他被傅沉俞看了很久,看得季眠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他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算了……可能是大佬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季眠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走:“傅沉俞,你还生我气吗?”   傅沉俞的心脏像被泡在加了冰糖的柠檬水里:“没有。”   季眠又说:“那你还会不理我吗?”   傅沉俞:“不会。”   季眠长长的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里的星星璀璨,像是确认什么:“傅沉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傅沉俞牵起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难以做到。   朋友,这恐怕就是他跟季眠最安全,也最稳固的关系,也是到此为止的关系。   季眠忽然握住他的手,郑重地开口:“傅沉俞,如果你有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的,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他不知道傅沉俞做暗网的初衷是什么,或许是因为现实中受到的不公太多,导致小少年对这个社会失去了希望,从而产生了疯狂报复的想法。   季眠抓着他的手,承诺着:“傅沉俞,你要长成一个很好很好的大人。”   傅沉俞的手僵了一会儿,才回握住季眠:“嗯。”   一个很好的大人。   少年在心里自嘲。   他知不知道,他一点也不好,好人是不会对自己的好朋友生出肮脏又下流的心思的,他才不想当好人。   -   自从跟傅沉俞和好之后,季眠又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他开始觉得,他一定是自己吓自己,只要自己不跟厉决牵扯上关系,傅沉俞怎么会对他动手?   也不知道大佬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苏珞瑜的,这些年他看在眼里,觉得大佬和主角受的感情淡淡的,还不如他跟大佬的关系好呢!   自己好歹都混上了大佬的铁哥们的位置!   初二下学期的考试结束,季眠就开始准备中考冲刺了。   林敏芝也到了快五十岁的年纪,因为季眠一直紧着她的身体,隔三差五就让林敏芝去医院做检查,一次都不能耽误,所以林敏芝的身体到现在依旧十分健康。   并没有像前世一样五十不到就一身病痛,熬瞎了双眼。   寒假即将开始,季眠却担忧着另一件事。   眼见着初中即将结束,而宁倩的病就是在这一年检查出来的。   他上学的时候从旁敲侧,多方暗示过傅沉俞,一定要让宁倩去检查身体,甚至还用了林敏芝举例,也不知道大佬有没有听懂他的暗示。   他提心吊胆地在家里等待着过年,终于在年关将近时,等到了宁倩的噩耗。   这一世,宁倩还是检查出了恶性子宫肌瘤,原著中,她的病情恶化的非常快,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宁倩的病是一早就落下的,在一九九七年的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她的身体就藏下了病变的种子。   后来嫁给林建一,生产女儿的时候,又因为月子没坐好,病魔的种子渐渐发芽。   直到今年,宁倩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才得到了晴天霹雳的消息,容颜开始苍老的女人,迅速地垮了。   季眠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外婆带来的。   他阿婆是个喜欢八卦的老人,一大把年纪了依旧精神奕奕,十里八乡的小事情都被打听的清清楚楚。   林敏芝在一次跟外婆的聊天中,说漏了嘴,季眠握着的自动铅笔笔芯,瞬间就被折断了。   2007年末,宁倩住进了医院。   而当年其中一名还活着的强奸犯却服刑结束,被放回了社会。   季眠心慌意乱,连寒假作业都写不下去,满脑子都是傅沉俞的事情。   宁倩的死给傅沉俞造成的打击太大了,那片白色的连衣裙从他的生命中消逝后,傅沉俞的眼里再也没有任何的白色。   彻底黑化了。   季眠央着林敏芝,想去看宁倩,林敏芝却有些为难。   她跟宁倩虽说以前是住在一个院坝里的,可这么多年过去,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老板,而宁倩可是大名鼎鼎的书记夫人,她就是想去看看人家,也没有门路的。   季眠咬咬牙,合上了书本,决定去找傅沉俞。   他不能让傅沉俞一个人度过这个难关,他想陪着他。   -   桐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坐落在市中心,宁倩病房的窗口正对着蓝天。   一眼望过去,天上飘着几朵白云,她偶尔神智清醒的时候,会想起自己刚嫁给傅勇的那会儿。   那时候傅勇是个穷小子,她也是个一无所有的小姑娘,什么也不图傅勇的,就喜欢他对自己好。   两个人没有钱,约会的时候就花五角钱乘坐首都的环线地铁,她没见过市面,特别喜欢坐地铁,靠在傅勇的肩膀上,好像能天长地久的幸福下去。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来的人是护士,宁倩微微偏头,让护士给自己打针。   其实,她不想打针了,快死的人心里有预感,打针也是浪费钱,还让自己难受。   活到现在,宁倩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活明白,稀里糊涂的就死了。   她什么也没想,就想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   林建一过了年就要被调往首都,是一片大好的前程。   他忙,一天到晚的下乡,扶贫,上电视,公务缠身,难免就来不了医院,顾不了她。   宁倩不怪他,这么多年,林建一对自己很好,不舍得她洗碗洗衣,也不舍得她吃苦受累,他对傅沉俞也尽心尽力,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对待,林希有的,傅沉俞都有。   人活成这样,是没什么遗憾的。   宁倩回顾自己的人生,虽然凄惨,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没什么遗憾的,她告诉自己。   “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傅沉俞双眼通红地走进来,沉默地坐在宁倩的床边。   他还带了寒假作业,宁倩喜欢看他写作业,没什么文化的女人觉得,读书才有最好的前程。   过年前的第二天,楼下很热闹,听得到住院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充满了生气。   宁倩带着吸氧机,拍拍床边:“沉沉,坐在妈妈……身边。”   只是说几句话,宁倩就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傅沉俞握着她的手,宁倩望着他,眼泪点点。   她轻声问傅沉俞:“儿子,你恨妈妈吗。”   这么多年,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年轻时做的决定,让她的儿子在雪夜里孤独地挣扎,等待着死亡。   傅沉俞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嘴唇微微地抖着,没有回话。   他恨宁倩吗?他也不知道。   或许他是恨的,恨她那么狠心,恨她在自己最需要母爱的时候抛弃自己。   可是宁倩受到的遭遇已经够惨了,他无法说出“恨”字。   傅沉俞久久地沉默代表了他的回答,也让宁倩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豆大的泪珠无声滑落在枕巾上,宁倩轻轻地拍着傅沉俞的手背,她睁开眼,挤出一个笑容:“沉沉,写作业吧,妈妈喜欢看你写作业。”   宁倩走的那一天,下了一场暴雨。   林建一、林希还有他的妹妹林芸都来了,林芸太小,不知道什么是生离死别,大大的眼睛望着妈妈。   林建一悲痛地握着宁倩的手,一家人都到齐了,按照宁倩的意愿,拆了输氧管,让她在最后一刻能呼吸几口氧气,没有痛苦的走。   傅沉俞双眼空洞无神,牙齿紧紧地咬着,似乎要沁出血来。   宁倩呼吸声已经虚弱地听不见了,她握着丈夫的手,听到林建一哽咽的声音:“这些年,辛苦你了……”   宁倩睁开眼看着他,林建一的模样在她眼里慢慢地变化,最后成了傅勇的样子。   她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把生命中积攒的最后的力气用来嚎啕大哭,她哭喊着:“勇哥,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然后,宁倩的声音戛然而止。   病房里这一刻安静的连跟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宁倩在一片白光中解脱了。   她看见一九九七年的傅勇,在那个永无天日的夜晚开始之前,拉住了她的手。   “倩倩,我接你回家。”   傅沉俞的手抖如筛糠,他用力的掐着掌心,才没有让自己掉一滴眼泪,只是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林建一发出了一声悲鸣地嘶吼,病房里传来阵阵哭声。   人就是这样,来到世界上是哭着来的,走了也是哭着走的。   外面的暴雨那么大,病房里的暖光灯看着,有一种绝望的温馨。   傅沉俞尝到了嗓子眼儿里的血腥味,他颤抖着,轻轻拍打着被面,低声哼着宁倩在他小时候经常唱的童谣,哄着他每一个夜晚安睡。   “妈妈,妈妈您歇会吧。”   “自己的事我会做啦。”   “自己穿衣服啊。”   “自己穿鞋袜啊。”   “再也不用您操心。”   “春发芽,秋开花,我已经长大啦。”   “再也不是幼儿园的小娃娃……” 第22章 小媳妇   “轰隆——”   白色的闪电划破了天空, 明明还是傍晚,周围却已经漆黑一片。   医护人员井然有序的进入房间,林希拍了拍傅沉俞的肩膀, 兄妹三人跟着一起来的姑姑走到了门口。   林希对自己这个继弟一直都是不咸不淡, 维持着基本的交流,这会儿见他脸色惨白,双眼发红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正准备开口, 傅沉俞身体一动,往楼下走去。   林芸拽着他的袖子:“二哥!”   林希摇摇头,林芸懂事的松手,傅沉俞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   从宁倩走的那一刻, 傅沉俞的沉默就变得令人恐惧。   小小的电梯,承载着压抑的气氛,他心中那头困兽撕扯着牢笼,铁做的栏杆几乎被挣脱开。   傅沉俞猛地一拳敲在墙上,喉咙肿的鲜血翻涌上来,在嘴角溢出血丝。   他脸色惨白如同墙壁,此刻看上去,就像一只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他要去杀了那个畜生。   滔天的恨意和杀意在他心里翻腾, 无数虐杀的方式一一划过他的双眼, 逼得他眼中爬满了血丝。   我要杀了他,傅沉俞冷静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他捏紧拳头, 狠狠地敲在墙上, 像下达指令一样告诉自己:我要杀了他。   “傅沉俞!”少年的声音穿透瓢泼大雨, 听了他一耳朵。   傅沉俞愣了下, 立刻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季眠的声音……季眠怎么可能在这里?   “傅沉俞!”   又是一声。   这一次绝不可能听错,傅沉俞抬起头,看到医院大门口,季眠撑着一把白色的雨伞,穿着白色的雨衣,急匆匆地跑来。   消逝在他生命中的那抹白色的裙角,此刻仿佛被骤然填满了。   季眠跑的气喘吁吁,虽然穿着雨衣,打着雨伞,但是这么大的雨,头发还是湿透了,黏在鬓角。   他的心“咚咚咚”地跳,在看到傅沉俞脸色的一瞬间,简直要跳出来了。   赶上了……   “你的手怎么了?”   季眠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跟傅沉俞说,自己为什么来找他。只好转移视线去看傅沉俞的手,骨节已经被砸的鲜血淋漓。   他松了口气,还好这里就是医院,季眠连忙抓住他的手:“我带你去包扎。”   傅沉俞嘴唇翕动片刻,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季眠脑袋一缩,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来看看你。”   他不知道傅沉俞会在什么医院,所以碰运气似的在市中心几家大医院跑,没想到老天眷顾他,真让他找到了傅沉俞。   他低着头,拽着傅沉俞到了急诊室。   小护士看到他的手吓了一跳,很快就熟练地给傅沉俞消了毒,用白纱裹了起来。   季眠在心里碎碎念:还好自己来的早,大佬怎么小时候跟长大了不一样?   他依稀记得,Fox只会伤害别人,不会伤害自己,极致的利己主义者。   怎么这会儿玩起了自虐啊……   季眠脱了雨衣,又收了伞,乖乖地坐在傅沉俞身边:“傅沉俞,你饿吗?”   他从书包里翻出几个奶油小面包,递给傅沉俞。   傅沉俞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过长的刘海遮着双眼,几乎要融进黑暗中。   饶是季眠有着前世的记忆,也被傅沉俞此时的状态吓了一跳。   他已经忘记原著中傅沉俞是怎么自己独自扛过了这段绝望的时光。   季眠讪讪地收回了手,抱着书包安静地陪着他。   两人坐在急诊部的长板凳上,头顶就是一扇窗户。   季眠时不时偷看一眼傅沉俞,对方没有一点声音,就像死去了一样安静。   人遇到绝望的事情哭出来还好,像傅沉俞这样心也跟着死了,才让季眠害怕。   他咬咬牙,放下书包,走到傅沉俞面前,蹲在地上,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抬起头看着傅沉俞。   傅沉俞的眼珠子颤了一下,季眠仰着脸,和他对视着。   下一秒,季眠伸出双手,替傅沉俞整理着领子,然后替他抻直了外套,抚平了褶皱,就像往日宁倩对他做的那样,一直到季眠替他扣上衣服扣子时,滚烫的两颗泪珠一前一后砸在他的手背上。   季眠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停,他替傅沉俞扣上了最后一颗扣子,然后站起身,拥住了黑暗中的少年。   压抑地哭声在长廊中响起,紧接着变成声嘶力竭地痛哭。   窗外的大雨渐渐地停下,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小花舒展开身体,悄悄探进了窗户里面。   季眠欣喜道:“傅沉俞,你看,开花了。”   傅沉俞永远记得这个不太明亮的走廊。   少年温柔地如同水一样的声音:“傅沉俞,死亡不是消失,一个人真正消失,是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记得她。”   走廊外,雨过天晴,一轮彩虹挂在天边。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生命在季节的更替中交换着。   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   -   2008年整整一年过的兵荒马乱,一场大地震爆发再前,又遇到了几十年中最大的降雪,连桐城这个南方的城市都无可避免,季眠每天出门上学的时候,大雪都没过了膝盖。   南方城市没有雪灾救险的经验,林建一如同一直陀螺一样带着一班子部下到处转,最后有惊无险的度过了雪灾,也在他的政绩上添了漂亮的一笔。   这个冬天,还有一件事情让桐城人民津津乐道。   十几年前,临港市发生过一起性质恶劣的强奸案件,当时三个犯罪嫌疑人,有两个被被害人的丈夫杀了,其中一个活下来的坐了牢,据说在年前被放出来了。   临港市就那么大一块地,家家户户都有闺女,怎么能不害怕,人心惶惶了几天之后,桐城市的公共网络忽然被入侵了。这一天,一个尖脸消瘦,略带一丝猥琐气息的男子照片,被公放到家家户户的电脑中,不管是删除还是关机,都无法退出照片软件。   他的脸被临港市所有的人都记住了。   照片上的男子身上,被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三个红色的正楷字:强奸犯。   以及他的出生年月,身份证证件号码,所在地区,家住哪里,即将就任什么公司,一清二楚。   临港市政府高度重视此次公共安全网络事件,在经过详细的核对后,发现此人确实是……一名性犯罪者。只是,截断公共网络的幕后人却一直没被找出来。   一时间,强奸犯的新人生,新工作,全都被毁了。   没有人去可怜他,一个毁了别人人生的人,凭什么在做十几年牢之后还能出来开始新生活?   后来,又有一起新闻报道,临港市三月二十一号夜晚,某男子喝了大量的白酒之后,在出租屋内抽烟,点燃了垃圾桶,一场大火将房子烧成了灰烬。   受害者检验DNA发现,正是前不久被放出来的强奸犯。   他因欲望之火心生歹念,最后也死在了一场大火中。   杀死他的,是他自己的欲望。   -   2009年的春天,季眠正式开始读初三的最后一个学期。   他又长高了不少,早上去量的时候,已经一米七二了!   只是傅沉俞的身高比他窜的更快,跟他站在一起,自己还是矮了大半个脑袋。   初三下学期,紧张的中考气氛弥漫在班级中,黑板上已经开始中考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九十天。   季眠的成绩一直都在班级前五,有时候发挥得好,还能考前三。   桐外的初中部是桐城最好的初中,能在桐外实验班考前五,在整个市区中的排名也有前一百了。   这跟季眠的努力脱不开关系,他的剧情金手指在学习方面可不管用,好在季眠前世也是学霸,学起来并不吃力,只是跟傅沉俞那种天才比,显得有点儿不够看。   在选择高中的时候,季眠纠结很久。   他那天无意中听到,苏珞瑜可能要去就读桐城外国语高中,这也是季眠想读的第一志愿,毕竟直升,会轻松很多。   但原著小说中提到过,苏珞瑜读高三对的时候就已经跟厉决相遇了。   高三,四舍五入那不就是高中吗!   季眠要是去读桐外高中,妥妥地跟主角攻相遇啊!   原著中,季眠跟厉决的相遇是在苏珞瑜读大学之后,也就是在首都的一家咖啡馆内,原著季眠作为一个侍应生,被厉决一眼看中。   接下来就是强取豪夺的炮灰替身剧情。   现在的季眠不担心这些,他下定决心要靠建京公大,将来要做公务员为人民服务的,厉决就是跟原著一样想对他出手,也要掂量一下政府的态度。   不能去桐外,剩下的重点高中里,就只有镇南高中可以读了。   镇南高中是排名全国第二的重点高中,在桐城里是顶尖的学府。   老实说,季眠一开始没考虑镇南高中,就是因为镇南太难考了,他的分数线只超过镇南的录取线五分,悬。   放学铃声打响,季眠还没纠结出结果。   他抱着傅沉俞的衣服跟书包,又去小卖部买了瓶水,到操场等校篮球队训练结束。   傅沉俞在初一的时候就加入校队了,季眠那时候因为个子矮,没被选上。   当然比起篮球,季眠更喜欢散打!   操场上,傅沉俞接过队友传来的球,一个漂亮的三分,篮球入框刚落地,周边就响起了女孩子们的尖叫声。   队友又酸又羡慕:“校草,人气真高啊,靠,徐佳佳也在看你!”   傅沉俞目不斜视,他个子在初三的时候就长到了一八一,十五岁的年纪,脸已经彻底长开,睫毛长而直,鼻梁高挺,肤色苍白,唇色却红,虽然还稚嫩,但是英俊程度可以直逼电影明星。   队友又想酸几句,扭头看到季眠提着书包从栅栏另一头翻过来,手上还抱着傅沉俞的衣服,顿时笑嘻嘻地开玩笑:“哎,傅沉俞,你小媳妇来了。”   傅沉俞手顿了一下,没什么情绪地给队友了一个白眼。 第23章 渣攻重生!   季眠天天放学都抱着傅沉俞书包等他, 由于长得漂亮的有些过分,一直被队友偷偷戏称为小队长的小媳妇。   不过他们不敢在季眠面前开玩笑,毕竟季眠这些年拿的散打冠军奖杯不是开玩笑的。   傅沉俞接过季眠扔来的水, 拧开灌了一瓶,捏扁之后直接扔垃圾桶里。   季眠把书包给他, “作业都放书包里了。”   傅沉俞没看,“嗯”了一声,跟队友打了声招呼, 和季眠一块儿出篮球场。   几个队友不怕死地在后面吹口哨,吹得季眠莫名其妙,回头看了好几眼。   “他们干嘛呢?”   “别理。”   季眠“哦”一声, 把袖子卷起来,瓷白的皮肤有些晃眼,傅沉俞移开视线。   “傅沉俞。”季眠边走边问他:“你想好去什么学校了吗?”   傅沉俞的成绩一直很好, 从小到大都是第一。   读初中之后更是一骑绝尘, 不仅是全校第一,还是全市第一, 保送的名额他都没用,桐外初中部就指望着傅沉俞拿个中考状元回来。   高中部的校长已经找了傅沉俞好几次,这么好的苗子,大家肯定希望他留在母校。   思想工作也做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傅沉俞:“没想好。”   季眠纠结地开口:“我想去镇南。”   傅沉俞脚步凝滞了一瞬,不动声色道:“为什么。”   季眠心想还能为什么,哎,大佬,炮灰替身的苦说了你也不知道啦。   “想要给自己一点挑战性!”季眠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我考的最好的一次也才过了镇南分数线五分, 不过我想试试。”   傅沉俞抿着唇没说话, 他心里升起一股恼羞成怒的情绪, 让他想开口质问季眠。   他是没有长眼睛吗,还是看不出桐外高中部校长跑他们班主任那儿多勤快?明知道学校想把自己留在高中部……   季眠抬起头,真诚地看着他:“傅沉俞,你跟我一起去镇南吧。”   把反派大佬留在桐外高中部,不是看着他们三个人缠缠绵绵吗?   苏珞瑜跟厉决缠缠绵绵季眠管不着,但傅沉俞现在是自己哥们儿了,像他这样长得帅又喜欢在男男主角绝美爱情中当绊脚石的男二,最后的下场不比他好啊!!   哎,怎么能看着好兄弟走向一条不归之路,反派工具人和炮灰替身就应该互帮互助,众志成城,共渡难关。   他还打算等傅沉俞大学毕业了,窜掇他去考个公务员,这心跟着党走了,思想就端正了,干不出什么毁天灭地的坏事儿。   傅沉俞那点儿烦躁消失殆尽。   他掀了眼皮,冷冷地:“为什么。”   季眠摸摸鼻子:“想跟你一起读高中。我不想读桐外高,我想换个新环境。而且镇南的教学难度高,我想考去首都读公大。”   傅沉俞毫不客气:“你分数不够。”   虽然是陈述事实,但傅沉俞的话还是如同一把利刃,正中季眠的红心。   他捂着心口,快吐血了。   下一秒,季眠抬起头,“我知道我分数不够,所以我不是来找你了吗。”   傅沉俞偏头看着他,季眠双手合十:“傅沉俞,你帮我补课吧,求你了。”   “好处。”傅沉俞语气显得有点儿刻薄,夹杂了一点儿恶趣味。   季眠脸瞬间皱在一起:“我们什么关系啊,傅沉俞……”   傅沉俞不耐烦:“好处。”   季眠:……   半个小时之后,季眠掏空了口袋里的零花钱,请傅沉俞在商店里吃了一杯哈根达斯。   买的时候,他厚颜无耻地问服务员要了两根勺子,傅沉俞挑眉看了他一眼。   果然,等到吃的时候,季眠拿着勺子默默地伸到了哈根达斯的杯子里,傅沉俞假装没看见。   最后季眠吃了大半碗,打了个饱嗝,跟傅沉俞约定了补课时间,心满意足的回家。   -   2009年的春天比以往都要热一些,夏天也来得特别快,才六月份,季眠就热得汗流浃背。   他打完拳回来冲到家里就洗了个澡,等傅沉俞来得时候,正穿着一件短袖对着空调猛吹。   林敏芝现在生意越来越忙了,除了做煎饼之外,还做其他早餐,包子、粽子、油条之类的,连锁店在桐城已经开了四五家,名气都很响亮。   在季眠的暗示下,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后世的网红店感觉,每次来排队买早餐的队伍都长长的。   除此之外,林敏芝还跟着别人投资了几套房产,她不懂这个,就是有点儿闲钱,想给两个儿子都存套房子。   不过季眠知道,林敏芝买的这几套房都位于后世的地铁站附近,还是商业中心,2009年的房价是两万,后来翻倍成了八万。   季眠放下短袖,遮住了那截雪白的小腹。   他虽然打拳,但是身体却不健壮,匀称修长,有着少年的纤细。   傅沉俞来过季眠家很多次,季眠的钥匙老丢,林敏芝还给傅沉俞配了把家里的备用钥匙,免得季眠回家进不了门。   季眠的房间干净整洁,书桌上放着相框,有上幼儿园的,也有上小学和初中的。   除了他跟林敏芝的合照,最多的就是跟自己的照片。   季眠从冰箱里拿出两根冰棍,两人吃完之后,就坐在书桌前开始写作业。   季眠的基础很好,傅沉俞教他也不用太费心,给几个公式提点一下,季眠就咬着笔头自己刷刷算去了。   他闲来无事,就盯着季眠的侧脸看,少年的睫毛浓密,微卷,认真的时候神情专注,鼻尖都凝出了小小的汗珠。   傅沉俞心中熄灭了很久的感情又蠢蠢欲动:“为什么想跟我一起读高中?”   “啊?”季眠抬起头,脑袋还在回味那道数学大题,想也没想:“镇南更好,对你也更好,毕竟它才是桐城第一高中。”   意料之中的答案。   傅沉俞不意外,淡淡地应了一句,移开视线。   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短消息跃入了两人的眼帘。   手机是傅沉俞的,消息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   【傅沉俞,你好,我是三班的秦可灵,我喜欢你很久了,希望可以跟你考一个高中,你准备去哪个高中啊?】   季眠正想看仔细一点,傅沉俞直接删除了短信。   “哎呀。”他可惜一声:“我都没看完。秦可灵跟你告白啊。”   三班的宣传委员,也是小班花,季眠对她还挺有印象的。   季眠的眼中全是促狭,看不出一丝不快,他越是这样,傅沉俞心中越是荒凉。   哪怕已经决定把这份感情永远的藏在心里,可每一次季眠触及到它的时候,心脏都酸疼的难受。   窗外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乌云密布,如同傅沉俞见不得天光的暗恋。   季眠写完作业,才发现外头天黑了。   一场暴雨正在桐城东区酝酿,大风刮的窗户哗啦啦的响,林敏芝刚才打电话回家,让季眠把衣服给收了,天太晚,天气预报又说今天有台风登陆,她就在店里住一晚上,晚饭自己也看着弄点儿吃。   季眠垫着脚刚把阳台上衣服都收了,暴雨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起初的雨珠是很大的,砸在白色的瓷砖上,溅出巨大的水花,季眠抱着衣服跑回房间,拽住了准备走的傅沉俞。   “今晚睡我房间吧,那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啊?”   傅沉俞握住门把手的手捏紧了,喉结动了一下:“我有伞。”   季眠把他拉回来,拍拍胸脯保证:“除非你有车,我看车都能被吹翻。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我床很大的,够睡。”   压根就不是够不够睡的问题,傅沉俞在心中都冒出了一个离奇又可笑的想法,要是季眠知道他对他的心思是如何下流,还会邀请他留下来过夜吗?   上一次一起睡觉,那是小学的时候吧……   傅沉俞抬眼看着阳台,原本一颗颗落下的暴雨被妖风吹拉成了长长的钢针模样,在半空中毫无章法的狂舞。   关上门,就能听到可怕的呼啸声,这个天,可见度能有一米都不错了。   傅沉俞最后没有坚持,在季眠家中住了一晚。   季眠翻出了自己的睡衣,傅沉俞洗完澡穿在身上短了一截,他有点儿脸红,还好傅沉俞没嘲笑他个子矮。   他洗好澡之后爬上床,傅沉俞睡在左边,他睡在右边,两人虽然盖着一床被子,但中间的空隙还能躺下两个人。   季眠关了顶灯,只留下一盏看书的小夜灯。   窗外风雨大作,开着空调的房间冷冷的,躲在被窝里很舒适。   季眠只露出一双眼睛,“傅沉俞,你睡了吗?”   傅沉俞动了一下,示意自己没睡着。   季眠开口:“我睡相不好,晚上要是踢着你了,你就把我推醒就行。你会说梦话吗?”   傅沉俞:“不会。”   季眠:“我也不会。你睡得习惯吗?”   傅沉俞沉默。   季眠在寂静温馨的房间里一个人小声地碎碎念:“傅沉俞,你上次还没回答我呢,你会考镇南吗?”   “不知道。”   季眠有点儿失落:“好吧……那我以后只能跟何曦一起上学了。”   傅沉俞:……   故意的吧。   “考。”他烦躁地闭上眼。   季眠露在外面的那双猫儿似的眼睛亮亮的,弯成了小桥:“别骗我啊,傅沉俞。”   时针一分一秒的走着,傅沉俞侧过身,一直没睡着,直到季眠的呼吸声在昏黄的灯光下渐渐平缓,他才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的侧脸。   他伸出手,目光有些迟疑,手背在季眠脸上贴了一下,接着就跟受惊似的,连忙要抽回来。   结果季眠的脸蛋贴到热源之后,顺着就压住了他的手掌,傅沉俞的心打鼓似的跳,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他才收回手,傅沉俞闭上眼,尝到了一丝甜蜜的苦涩。   -   “厉决……”   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上,漂浮着一艘豪华游轮,上面弹痕无数,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斗。   邮轮甲板上,白衬衫的青年紧紧地握着栏杆,神色茫然地望着一骑绝尘,开向远方的游艇。   游艇上,劫后余生的年轻律师脸色苍白的被厉决拥住,二人并肩而立,画面美好动人。   “我不会伤害你,我们之间没有太大的仇恨。”   青年的背后,笑容温和的年轻教授坐着白色的椅子,双手交叠,狐狸似的眼睛含着情,语气呢喃,如同哄情人一般:“只要你告诉我,厉决设置的网络密码是什么,我就让你回家,好吗?”   青年惶恐地看着他,男人轻声叹息,不动声色地煽风点火:“季眠,厉决没有救你,他已经放弃你了,你值得为他这么做吗?把密码告诉我,我帮你解决他们。”   季眠一步步往后退,颤抖的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我不知道……”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我有很多时间。”教授依旧笑语晏晏,只是笑意完全达不到双眼。   就在这时,已经远远开走的游艇忽然调转方向,朝着邮轮笔直的冲过来。   年轻的教授垂下眼睫,显出一丝英俊的残忍,子弹上膛,他可惜道:“季眠,你真让我失望。”   游艇上,厉决狼狈不堪,额角和嘴边布满血迹,双目通红,充满了血丝。   他口腔中吐出一口血,握着枪的手抖得厉害,死死地盯着邮轮的甲板。   草他妈的……   男人在心里咒骂一声,他根本没想到,傅沉俞这个畜生不止绑架了苏珞瑜,他还绑架了季眠!   他带着人来救人的时候,只看到苏珞瑜脸色苍白地躺在甲板上,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想都没想,他就带着苏珞瑜离开了……   他妈的,傅沉俞是怎么找到季眠的!   季眠……   不会有事的,傅沉俞只是想要他的犯罪证据,借机扳倒厉氏集团。   季眠是个白痴,他不会觉得自己能把藏着他所有证据的密码告诉一个白痴吧!   厉决四肢冰冷,心跳声都麻木了,眼珠仿佛失去了转动的能力,只能用力地盯着甲板上那抹白色的背影。   没事的……没事的……苏苏已经救出来了,他只是季眠而已,只是一个小情儿而已……   下一秒,让他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呈现在他眼前。   厉决目眦欲裂地看着季眠如同一只失去了牵引的纸鸢,拖着鲜血淋漓的小腿慌不择路的朝着地狱退去。   他重心不稳地翻过了栏杆,从高高的邮轮上笔直地坠落。   “季眠——!!”   诺大的卧室中,厉决从噩梦中惊醒。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伸手一模脸颊,湿漉漉一片。   又一次……   又一次梦到季眠。   二十多年,没有哪一秒忘记过他,厉决捂着脸,咬着牙失声痛哭。   无数次的痛恨和后悔都无法让时光倒流,他如果早知道自己爱他,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人死如灯灭,不能复生。   “咚咚咚——”   卧室房门被敲响,母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决,怎么了?听到你声音了?”   厉决坐在床上,身体忽然僵硬,他抬起头,脖子一格一格的转动。   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厉母推开门,是年轻的模样——可是他妈妈在他读大学的时候就去世了。   “呀,怎么哭得满脸都是眼泪啊。”厉母关心地开口:“做噩梦了吗?还是中考压力太大了?”   中考?   厉决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扭头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   ——2009年7月29号。   ——三十六年前。 第24章 开学   桐城的中考姗姗来迟, 烈阳照着柏油马路,黑色的影子和金色的阳光把教学楼分割开来。   季眠考完第二门数学,走出教室门的时候还在回味最后一道选择题,他有点儿不确定那道装水容器是正比例函数还是一次性函数。   “眠眠!”苏珞瑜从窗口探出脑袋。   季眠吓了一跳, 随后回过味来, 下意识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喊我……”   苏珞瑜走出教室:“我上次看你妈这么喊你的, 不能喊吗?”   季眠顿了下:“没有……”   不是不能喊, 是被主角受这么喊怪怪的。   一般只有长辈才会喊他的小名。   苏珞瑜说:“你数学考的怎么样?”   季眠:“最后一道选择题不确定。”   苏珞瑜:“我选了一次性函数。”   季眠哽住:我c……   他选了正比例函数。   苏珞瑜看到季眠脸色一下惨白,内心替他默哀几秒,随后, 他又问:“季眠,你打算读什么高中啊?”   季眠因为丢分, 病恹恹地:“镇南吧,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苏珞瑜歪头思考了一下:“我还以为我们高中也能一起读呢。”   季眠“哈哈”干笑一声,心想:老天爷啊, 我哪儿敢啊。   不过听苏珞瑜说的, 他应该是确定留在本部的。   季眠松了口气。   苏珞瑜说:“不过我还挺想跟你读一个高中的, 毕竟我们从幼儿园就一起读了。以前一起长大的朋友都分开了。而且听说高中就要住校, 我不想和陌生人一起住。”   季眠默默吐槽:其实我跟你也没有很熟吧……   “到了高中, 跟新朋友认识之后就好了。本部应该有很多初中部直升的, 你人缘好, 朋友也多。”季眠刚好变声期结束, 声音已经固定成为一种清朗的薄荷音, 小声说话的时候,还有一丝没完全消退的奶音。   苏珞瑜笑起来:“那些都没有一起长大的情分啊。”   他抬头看了看树叶, 风吹过它, 耳边是“沙沙”声音:“你好像不太喜欢我的样子, 是因为傅沉俞吗?”   季眠心里一惊,他其实没有不喜欢苏珞瑜。   只是一看到主角受,就想起自己以后凄惨的下场,这可是《陌路柔情》当之无愧的男主角,连厉决充其量都只能算个男二号,季眠如果想摆脱命运,自然是对他敬而远之。   没想到苏珞瑜心细如发,这点微末的细节都观察的出来。   苏珞瑜弯了眼睛,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没有说傅沉俞不好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不过我还挺羡慕他的,有你这么好的朋友。”   季眠尬笑一下,不知道怎么回复。   苏珞瑜说:“他是不是对你挺冷淡的?哈哈,当我没说吧。”   季眠抬头,看到傅沉俞从考场中走出来。   苏珞瑜对他挥了挥手:“拜拜。”   季眠看到傅沉俞第一句话就是:“傅沉俞,你选择题最后一题选了什么?”   虽然苏珞瑜很聪明,但大佬可是天才,季眠不死心,还想再确认一遍。   “一次函数。”傅沉俞把目光从苏珞瑜的背影上收回来,季眠的脸色已经是晴天霹雳。   “你做错了?”傅沉俞眉头微蹙着。   季眠长叹一口气:“错一题,数学其他肯定都对了。”   傅沉俞抿着嘴唇,几次想要张口说话,问他和苏珞瑜刚才说了什么,但是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作为朋友,有些关心的界限一旦过了,心思就如同暴露在对方眼前。   到了车库,季眠率先一步坐上傅沉俞自行车后座,自行车摇晃了一下,他双手合十:“傅沉俞,我车牌丢了,今天坐你车回家,带我一程。”   钥匙也丢,车牌也丢,怎么不把人丢了。   等傅沉俞骑上车,季眠双手自然的搂住他的腰。   少年劲瘦的腰瞬间绷紧了,季眠瞬间察觉到傅沉俞的变化,想起原著小说中,大佬好像是有洁癖的?   他拐了个弯,顺手把傅沉俞书包拿下来,抱在怀里,轻松地岔开话题:“傅沉俞,你自行车是不是该换了,怎么我坐上去它就惨叫啊。”   “是你吃太多了。”傅沉俞刻薄地开口。   季眠眯着眼睛,不理傅沉俞的讥讽:“你如果换自行车能不能也带这种有座位的啊?”   蹭大佬的后座还是很爽的!   傅沉俞懒得理他,把季眠扔到小区门口就让他自生自灭。   中考结束后,林建一为了鼓励他,决定奖励给傅沉俞一台最新配置的电脑,又问他想不想换自行车。   林建一是市委书记,如今又要往上走了,作风要清廉,做好表率,因此傅沉俞的自行车是初一买的,一直没换。   他下班回家见到人家高中生,个个人高马大,骑着帅气的山地车呼朋结伴,呼啸而过,看着林建一也有些怀念青春。   男孩子嘛,谁不喜欢山地车,也就两三千块钱,能买。   傅沉俞放下书包,洗了把脸:“跟以前一样,带座位的就行。”   林建一有些诧异:“带座位的款式都有点儿过时了。”   季眠抱着他书包,坐在自行车后座乖巧的模样浮现在眼前,傅沉俞眼眸沉沉:“不用换。”   “带座位挺好的。”   -   八月中旬,学校打来电话,可以查中考成绩了。   2009年,中考成绩已经能在学信网查询,为此林敏芝早早地坐在电脑前,零点一过就帮着季眠查。   自从做了老板娘,林敏芝再也不满足自己的小学文化,稍微有空就会看书学习,还报了一个夜大读书,跟着年轻人学计算机,就怕自己落伍。   前不久,她从夜大毕业,成为了一名大学生,老家的亲戚对她又是酸又是恭维。   说她要强啊,没有男人还能过得这么好,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了。   曾经说她没男人要的,口风一转,又说季卫国没有眼光,配不上她。   林敏芝只是笑笑,低头做账本。   学信网卡了一分钟,跳出季眠的中考成绩:   语文130分,数学147分,外语110分,科学180.5分,思政70分,637分!   镇南中学的录取分数线是610分,季眠的成绩稳稳能上!   林敏芝高兴的眼泪花都冒出来了,抱着季眠一通乱揉。   这一刻,她难免老泪纵横,谁能想到,她儿子小时候被人叫做弱智,如今却能考上桐城最好的重点高中。   季眠高兴的脸红,忍不住打电话给傅沉俞。   对面一接电话,他就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你猜我考了几分!”   “季眠?”谁知,那头接电话是林希。   季眠愣了下:“林哥。”   林希温柔地笑了笑:“阿沉在客厅里跟镇南的校长谈话呢,你是来跟他分享成绩的吗?”   季眠点点头,随后他想起林希看不到他点头,又改成“嗯。”   随着季眠长大,《陌路柔情》的剧情在他脑海中也越来越清晰,人物也更加完善。   他也是初二才知道,林希竟然也是这本万人迷小说中的男配角之一!   原著中,林希俊朗温柔,玉树兰芝,颇有君子风范,是苏珞瑜生命中的好哥哥,为他排忧解难,也在他受情伤的时候收留他,同时,也是最早被苏珞瑜发“对不起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的好人卡男配。   他和大佬是继兄弟,又喜欢上了同一个人。   也是非常狗血了,符合《陌路柔情》的基调。   季眠对苏珞瑜的男人敬而远之,因此对林希也保持着距离感。   这么一想,傅沉俞真是他人生计划中的意外。   暑假一过,林希就读高三了,他语气温柔:“我帮你转告吧。你考的怎么样?”   季眠:“我想自己跟傅沉俞说,林哥,那我一会儿打电话过来吧。”   跟主角受的男人没有闲聊的必要!   季眠说完就果断挂了电话。   晚上,傅沉俞跟季眠分享了中考成绩。   傅沉俞是2009年的桐城中考状元,总分702分,数学英语和科学全都是满分,只有语文和思政扣了一些分数。   听到傅沉俞的成绩,季眠心情复杂,瞬间就失去炫耀自己成绩的欲望了。   果然普通人就是不能跟天才做朋友的……好受打击……   季眠聊完了成绩,又聊关于镇南的事情,学校食堂,校规校训,校服跟老师,还有历届名人,聊着就困了。   傅沉俞坐在电脑前,听着季眠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傅沉俞,我们高中能分到一个班吗……”   镇南是有实验班的,季眠虽然分数线过了,可不一定进实验班。   季眠把四肢摊开躺在床上,让空调风往脸上吹,他人生的白白净净,脸上肉还多,稚气十足:“你肯定能进实验班。”   棉棉兔在地上啃傅沉俞的裤脚,傅沉俞把它抱起来放在腿上。   棉棉兔已经九岁了,兔子的年龄只有十五岁,不过它现在依旧能吃能睡,被放到傅沉俞腿上,就开始啃傅沉俞的衣服。   傅沉俞用手轻轻抚摸着兔子的背脊。   季眠翻了个身,手机被压在脸蛋下面,说话声越来越小:“没关系,就算不在一个班,我们也可以住一个宿舍……”   呼……   傅沉俞将手机贴在耳边,只听到季眠的呼吸声。   听起来已经睡着了,他就这么开着手机放在枕边,一直到天亮都没有挂断电话。   -   中考过后的暑假一晃眼就结束了,八月底的时候,镇南的排班表已经出来,傅沉俞在实验班,季眠在二班,果然不是一个班。   不过,镇南高中是走读制的,每半个学期班级成员都会有变动,实验班最后几名被刷下来到二班,二班的前几名可以进入试验班。   班级不是同一个,宿舍肯定也分不到一块儿。   傅沉俞住在男生宿舍一号楼,季眠在男生宿舍四号楼,正好都在四楼,阳台对着阳台。   季眠第一次住校,林敏芝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给他提了两个行李箱到宿舍,还给宿舍其余三个男生送了小零食,弄得季眠脸都红了。   林敏芝一走,三个男生就自我介绍,都是二班的,按照年纪分老大潭炎、老二宋承逸、老三廖灰,季眠最小。   潭炎有女朋友,跟他们没聊两句,他女朋友就偷偷趁着报名看管不严,跑到他们宿舍来。   女孩性格外向,很快就跟宿舍男生打成一片,看到季眠,眼睛瞪大:“老谭,你们宿舍风水也太好了吧!这个小可爱是谁!”   季眠不好意思的时候,耳根会红。   女孩又激动地开口:“我们这届高一有两个大帅比啊,你知道咱们桐城这届的中考状元吗,帅的要死,给你看照片,今天贴吧都刷爆了!”   傅沉俞被偷拍的照片出现在女孩的手机屏幕中。   季眠偷偷打量,心里有点儿骄傲,心想,那当然帅啊,大佬可是从小帅到大的。   “我去领被子。”   季眠藏住嘴角的笑意,出了门。   没听见女孩后面叽叽喳喳,兴奋地脸红的话语:“你知道桐外也有个转学生,超级大帅比!建京转学过来的,穿一身黑,骑哈雷报道的,又拽又狂!叫厉决还是厉学……”   照片里,十六岁的少年张扬狂妄,黑色的露指手套加夹克衫,踩着一双黑色靴子,眉眼俊美邪肆。   ……   镇南高中的洗漱用具和棉被都是统一发的,季眠忙了半天还没去阿姨那里领。   他刚走到楼下,就看见傅沉俞斜斜的靠在宿舍楼的槐树下玩手机,阳光斑驳的落在他的脸上,周围好多女生悄悄地打量他。   季眠的心情很好,脚步也轻松。   读到高中,他已经放了一半的心,傅沉俞并没有变坏,没有杀人,没有爱上苏珞瑜,也没有破坏政府的网站。   他成绩优异,面容俊秀,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和季眠在小学同学录的寄语中写的一样,时光荏苒,岁月沉浮,傅沉俞好好地长大了。   唯一纠结的是,大佬喜欢男人。   他可不是那种朋友性取向是同性,就自信到觉得朋友会对自己下手的直男。   傅沉俞要是能喜欢他,早就喜欢了,现在他俩还能清清白白的吗?   季眠虽然觉得男人喜欢男人也没什么,但他对傅沉俞有点儿老母鸡的心态,又是个钢铁直男,总希望傅沉俞可以找一个温柔的女孩成家立业,共度余生。   到时候他要是有个女儿,就能认傅沉俞当干爹,亲上加亲,友谊天长地久!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终于不跟主角受在一个高中了!   原著小说中,苏珞瑜读到高三寒假才遇到从建京到桐城度假的厉决,他还有三年悠闲的高中生活,等读完高中,考到警校,毕业立刻考个公务员,他就不信厉决那种三观不正的霸道总裁还能强取豪夺公务员了?   背靠党中央,季眠底气十足,心中愤愤不平地想:他要是敢来招惹自己,立马把他上交给国家!   季眠抬起头,对着傅沉俞弯了眼睛,招手:“傅沉俞,一起去领被子吗?”   -   厉决没想到自己还能有再读高中的一天,前世他的成绩就一般,重生回来,初中的知识都成了天书。   数学和英语还好一点,思政靠背的,这没办法。   还好桐城外国语学校是一所偏向私立的学校,花钱能搞定。他迫不及待的来到了这个季眠从小长到大的城市,一落地,眼眶就有些发热。   背上被父亲用棍子揍出来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对方怒不可遏的斥责他放弃好好地精英教育不学,跑来小地方读书,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父亲根本不懂,他一秒都不想浪费,他等了太久了,几十年的懊悔和绝望,每分每秒都在折磨他,他真的好想见季眠,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只是……还能再见到他吗。   见到他,又该怎么和他说话……   一向高高在上的厉决突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恐惧。   还好,季眠的智商似乎不足,两人不会在学校相遇。   他记得他就读到了初中毕业,现在应该在桐城什么地方打工?   厉决一想到季眠可怜兮兮的为了一千多块的工资端茶递水,就心酸的难受。他知道季眠心软,性格温顺,说话也小声,像兔子一样容易受惊,有什么苦都自己咽着。   前世正因为如此,他才把季眠对他的好和纵容当做理所应当的付出,以为取之不竭用之不尽。最后才造成痛恨终生的结果。   重来一次,他说什么也不会在让季眠受到任何委屈! 第25章 兔子袖钉   镇南高中开学之前先军训, 在桐城西区的郊区,西区军训拓展基地。   镇南跟基地年年都有合作,每年高一, 学生们都要回家一趟, 收拾好行李, 大概一个箱子左右, 然后坐大巴车开一个小时的时间,到达基地之后开始为期一周的军训。   季眠在宿舍里整理书本,往书包里塞了一些换洗的衣服。   军训他很熟,前世读警校的记忆虽然模糊, 但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大学军训刻骨铭心的难忘。要带什么, 他很快就整理好了。   衣服只要带睡衣和家居服就可以, 军训七天都是穿迷彩服, 一共两套。   皮带要带着, 一般军训服的尺码都不一定合适。   还有针线包,也要带,迷彩服的质量通常不怎么好,军训内容很容易划破衣服裤子,其他地方还好,裆部破了就完了。   季眠放进书包里的时候,还被谭炎嘲笑说他像个妹子。   礼拜天下午,镇南全体高一新生整装待发。   季眠站在密密麻麻的新生中,伸长了脖子去看实验一班, 傅沉俞个子很高, 那张脸生的俊朗无双, 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站在队伍末尾, 身边都没几个女同学。   大巴车按班级分配, 二班的班长是个脸方方正正的男孩,浓眉大眼,正在车上带动气氛。   新班级,新同学,都是新认识的,大家兴奋又好奇地打量着即将同窗三年的同学,在班长的带动下,个个都站起来自我介绍。   轮到季眠,全班女生的目光都注视过来。   不少男生都流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季眠声音很温柔,清隽礼貌:“季眠,禾子季,睡眠的眠。”   有人悄悄红了脸:   “好帅啊……”   “我今天看了,除了实验班那个傅沉俞,就我们班季眠最好看。”   “声音也好好听,不知道他加班级群没有?”   “看起来好乖,是我的菜!姐妹们我先上了!”   如果说初中是情窦初开,懵懵懂懂的接触恋爱,看小说都还停留在四大校草和四大校花的成长期。   那么高中就称得上是恋爱的爆发期,所有的女孩们都看起来那些带着淡淡忧伤的小说,比如班里现在流行的《凉生我们可不可以不忧伤》、《妖精总在夜里哭》……   默默地欣赏着青春期疼痛……   季眠看起来就像那种小说里面的悲惨早逝的女主角的童年白月光。   而流行歌曲也后知后觉进入了高中生的MP3中,梁静茹的《没有如果》,By2的《我知道》、《爱丫爱丫》,郭静的《心墙》,唱出了无数高中生想要早恋的那颗躁动的心。   季眠有一把好嗓音,也没藏着掖着,在大巴车上就落落大方的唱了一首《心墙》。   少年干净温柔的声音在风中飘散了很远:   “第一次遇见阴天遮住你侧脸。”   “有什么故事好想了解。”   实验一班大巴车与他们并肩而行,那边打开了窗,也不怕生,笑嘻嘻地起哄,跟着二班的同学一起唱。   季眠诧异地扭过头,看见了一班大巴车上靠在窗边闭眼小憩的傅沉俞,与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有着独特的冷淡气质,对方带着白色耳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看着他。   《心墙》的旋律飘荡在两辆车之间:   “你的心有一道墙。”   “但我发现一扇窗。”   “偶尔透出一丝暖暖的微光。”   “就算你有一道墙。”   “我的爱会攀上窗台盛放。”   “打开窗你会看到悲伤融化。”   -   大巴车开进了军训基地,第一天晚上就要集合,主要是介绍军训的内容,以及发放迷彩服。   高一年级九个班分成九个方阵,每一个班都能得到一面红旗,接下来训练七天,每一天训练结束之后都会有一个友谊赛,除了拿冠军的班级不用接受惩罚,其余班级的班长都必须接受惩罚。   一场动员大会,把所有少年的激情都调动起来了。   口号声一次比一次响亮,一次比一次高昂,热血沸腾,震耳欲聋。   “我们班一定要拿冠军!”班长气势十足。   但接下来的第一个比赛,就让二班同学气势大受打击,众人这才发现军训他们的都是魔鬼教练,想出来的游戏根本就不是常人能坚持的,他们班一下就输了。   第一轮,实验一班是冠军,剩下班级的班长都得上去做一百个俯卧撑。   镇南高中都是读书优秀的,体能实在不行。   一百个俯卧撑直接要了班长的命了,班长一下来,大家都焦心了,一起加油鼓劲,第二轮一定要第一。   结果不出意外,还是输了!   这次拿冠军的是七班,班长依旧上去做了一百个俯卧撑,下来的时候腿都开始打颤。   第三轮比赛,冠军是五班。   班长的脸色都白了。   季眠忍不住开口:“要不我去吧。”   他从小就跟着张先祯学散打,一百个俯卧撑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季眠安抚班上的同学,有着同龄人没有的稳重和担当:“我学散打的,做这个没问题。”   班上同学的表情从焦心变成目瞪口呆,这,季眠这漂亮纤细的样子,真的不像是学散打的啊!   季眠上去的时候,主教官一眼就看出换人了。   毕竟上来个好看的和女生一样的小白兔,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   教官怒瞪:“姓名!”   季眠站的笔直,他知道军训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命令:“报告,高一二班,季眠!”   “你们班班长呢!”   “报告教官,我替我们班班长接受惩罚。”   教官走了两步,似笑非笑:“你替?”   季眠:“是!”   教官:“好!你既然这么喜欢出风头,那你就把九个班的一起做了,九百个,怎么样?”   此话一出,二班哗然。   特别是班长,立刻愤怒了,教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九百个,怎么可能做的完!   肯定是做不完的。   季眠心中对军训教官的套路都了解,教官并不是真的想让他做九百个,而是想看看他们团结一致的精神。   这些长辈就恶趣味,爱欺负年轻人。   其他班级的班长也踌躇着,毕竟他们也算是竞争对手,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帮忙。   季眠听了教官的话,也没有反驳,把迷彩服袖子一卷,就俯下身。   “教官,我们班班长也做不了,我替他做。”   实验一班,傅沉俞站了出来。   少年俊美无涛,人群中立刻响起了女孩们窃窃私语的讨论声和惊呼声。   教官呵呵一笑:“是吗,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爱出风头,那我就满足你们。你趴下。”   他指着傅沉俞,傅沉俞没反驳,做好了俯卧撑的姿势。   教官一指季眠:“你坐到他背上。”   季眠脸色瞬间就变了:“……啊?”   教官板着脸:“服从命令!”   “等等……”   他、他怎么就坐到傅沉俞背上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惩罚方式?   傅沉俞抬眼看着他,季眠立刻不干,不行,他一个大男人,体重又不是摆设的,他坐在傅沉俞背上让傅沉俞做九百个?   疯了吧!   教官却说,只要傅沉俞撑过一百个,季眠跟他都可以免掉惩罚。   不但如此,其他班级班长也都能免去惩罚。   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要给这两个“爱出风头”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让他们承认错误知难而退,他不相信傅沉俞真的能做完。   季眠纠结了一下,蹲下来问:“傅沉俞,你行吗?”   ……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废话多。”傅沉俞冷脸。   季眠犹犹豫豫地坐了上去,一开始还不敢坐实,结果教官按着他的肩膀直接让他整个人都跌在傅沉俞背上。   少年的肩膀宽阔结实,已经有了男人的雏形,季眠手忙脚乱的撑住了自己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傅沉俞就已经开始做俯卧撑了。   “一、二、三……”   台下的同学们屏住呼吸,情不自禁的替他们数着数,加着油。   傅沉俞背上的季眠比台下的人还揪心,明明不是做俯卧撑的人,脸色却一片惨白。   “傅沉俞,你还行吗……”   “傅沉俞,要不算了吧……”   “傅沉俞,你累吗……”   少年的声音如同清风灌入他的耳朵里,痒痒的。   季眠到底不是真的毫无重量,一百个俯卧撑做完,傅沉俞起来的时候,身体有些不稳。   台下爆发出一阵欢呼,教官的表情差点儿裂开,他“咳咳”两声,“这次就放过你们了!小同学,身体素质不错!”   季眠想要检查傅沉俞的伤势,却不料还没追上去,实验一班就跑过来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对着傅沉俞嘘寒问暖,脸上是担忧的神情。   季眠伸到半空中的手僵住了,然后拐了个弯回来,抓了一把自己的后脑勺。   他余光瞥了一眼马尾少女,长得挺好看的。   季眠忽然想到,大佬现在也是高中生了,他那么早熟,就算没喜欢上苏珞瑜,后来也会喜欢其他人吧……   自己作为一个合格的僚机,这时候应该体面的离开,给妹子留下献殷勤的机会……   季眠若无其事地回到队伍中,再去看傅沉俞,对方已经站在实验一班的班级了。   只是他的脸色臭的要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气质更强了。   季眠歪着头,没想明白:怎么回事?有妹子献殷勤还不高兴吗?   -   “季眠,空间在疯传你跟一班那个男的做俯卧撑的照片诶……”   就寝时间,廖灰把偷偷藏起来的手机拿出来,指给季眠看。   季眠有心事,没看几眼,只看到有人问他跟傅沉俞是高一几班的。   他跟傅沉俞在学校里面没有刻意去宣扬朋友关系,开学事情忙,他们又没碰面几次,所以暂时还没人知道他俩是青梅竹马的玩伴。   廖灰羡慕道:“才入学就上了表白墙,真爽,季眠,要不是你手机被收掉了,现在企鹅号肯定被妹子加爆了。”   季眠吐槽道:“学生要以学业为主,不要一天天想着早恋,有这时间多想想党,思想不端正。”   他从箱子里翻出碘酒棉还有盐水,往口袋里一塞,就“蹬蹬蹬”跑出去了。   廖灰还在说:“像傅沉俞那种学霸,居然不是弱鸡,体力还挺好的,妈的一不小心看到他腹肌了,酸死我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如此完美的身材……”   季眠从副班那边打听到实验一班的宿舍,然后做贼似的悄悄混了进去。   舟车劳累一天的男同学正挤在公共浴室洗澡,走廊上还有端着盆子到处晃得,白花花的都是青春的荷尔蒙。   季眠站在傅沉俞宿舍门口,见到的第一个是他的室友,一见面那人就“豁”了一声,大喊:“男生宿舍楼禁止女生进入!女扮男装也不可以!”   然后傅沉俞来得时候,就看见自己室友脸上被揍了一拳的红印,以及室友惊悚地盯着季眠顺便把自己缩到床里的姿势,而季眠正乖乖地看着他。   傅沉俞:……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多问的好,要维持一个酷哥的高冷。   季眠是专门来给傅沉俞送药的,傅沉俞的双手一直撑在水泥地面上,被小石子划破了。   他小心翼翼捧着傅沉俞的手,用酒精棉一点一点的擦上去,虽然作用不大,但是得到了心里安慰。   季眠拧上盒子,转眼看到傅沉俞扔在枕头上的迷彩服。   袖子那块地方明显划线了,半个袖子都撕开了,季眠拿起来看了眼,问道:“傅沉俞,你衣服今晚不穿吧?”   傅沉俞:“不穿。”   季眠:“那我带回去给你补一下。”   傅沉俞:?   季眠晃了晃衣服:“我带针包了,你袖子破了,明天不是还要训练吗,又没其他的衣服能换。不穿军装,要被惩罚的,你的手不能再受伤了。”   前世季眠读警校的时候,当的是宿舍长,他依稀记得,像这样帮室友补衣服的事情,自己也干过,所以没觉得大惊小怪。   季眠抱着傅沉俞的衣服走出去,傅沉俞的室友们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俞哥……”刚才被揍的室友咽了咽口水:“这是不是白天跟你一起做俯卧撑那个男的,二班的?他现在来做田螺小子了?”   室友嘀嘀咕咕:“长得怪好看的,帅哥只跟帅哥玩吗?”   傅沉俞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的心跳从刚才开始就没减速过,季眠帮他补衣服……实在确实让他有点儿浮想联翩了。   正常的朋友,会这么做吗?   第二天,傅沉俞收到了季眠送过来的迷彩服。   袖子划线的那一段已经被全部都补起来了,除此之外,袖口消失的扣子也被补上了,是一只白色小兔子形状的扣钉。   傅沉俞用手摩挲着袖钉,眼前浮现出季眠笑眼弯弯的模样。   他想,要忍住一份荒唐的暗恋太难了。   以至于对方只是做了一件小事,他就在心里妄想着,或许有那么一丝机会呢。   或许……他可以再索要的更多一点呢。   傅沉俞心不在焉地站在太阳底下,一抬头,就看见二班的方阵。   季眠也看到了他,背着教官,双手负在后面,偷偷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他的袖子上,有着一颗跟他一模一样的兔子袖钉。   季眠转过头,看向他的双眼亮晶晶的,星星都在闪耀。   傅沉俞快沉没在他的星星中了。 第26章 偏心   厉决转校到桐外已经一个月了, 对季眠的行踪还是毫无头绪。   前世,他是在建京遇到季眠的,那时候季眠在一家咖啡厅里当侍应生, 不太会说话, 笑起来干净温柔。他坐在窗边,视线望过去,能看到服务生的围裙围着他纤细的腰, 男人的两只手掌就能握得过来。   他不知道, 季眠什么时候去的建京,是否现在还在桐城。   想入神了,前面女生叫他都没反应过来。   “厉决,你作业没交呢, 得赶紧交上去。”   厉决抬眼,张扬英俊, 充满少年气的脸让女生红了脸, 耸了耸肩膀, 是轻佻的语气:“没做啊, 课代表,怎么办?”   “但是老师说要交的……”女生脸涨的更红,头也更低了。   厉决有点儿不耐烦:“你别记我名字。”   前排的女生转过头,表情不屑,有点儿酸溜溜。   “姚苗装什么啊, 谁不知道她什么心思,声音嗲的要死。”   “她怎么不去找别人, 光找厉决, 无语了。”   “矫情死了。”   苏珞瑜敲了敲桌子, 冷冷地开口:“自习课, 声音轻一点。”   女生们顿时噤声,低下头写作业去了。   听到苏珞瑜声音,厉决神情复杂地抬头,看着他的背影。   他转学前就知道苏珞瑜在桐外,一个班也在意料之中,厉决头一次看到苏珞瑜高中的样子,他心中竟然没有半分波动。   那张脸,无论如何跟季眠也不像,他不知道前世的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把季眠当做他的替身。   他跟苏珞瑜是通过他亲大哥认识的,前世,十五岁的厉决在大哥家中看到他,顿时一眼万年,惊艳了时光。   可是今生,他和苏珞瑜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虽说认识,可一天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到。   不说话也好,到底也是同床共枕过的人,厉决无法用平常心面对苏珞瑜。   只要一看到苏珞瑜的脸,他就会想起自己如何在季眠跟他之间做了选择,如何将季眠抛弃在汪洋大海中。   那是他后半生的噩梦,仅仅是撕开一小块回忆,心就如同剜血。   时至今日,厉决已经不知道自己爱他什么了。   前世他一直以为自己爱苏珞瑜,爱他的高傲,爱他的孤冷,爱他的聪明劲儿,爱他对自己爱答不理。   季眠死后,他们争吵、冷战、抬杠、两看相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矛盾,越是如此,厉决越是迷茫,季眠温柔的眉眼在他心里就越是珍贵。   季眠的懂事体贴,逆来顺受,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执念。   他敛了轻佻的笑意,沉默地望着窗外。   今天再去桐城转转……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   十月份的时候,最早的一批桂花开了。   季眠的眼睛又开始隐隐发痒,好在他提前吃了抗过敏的药,滴了眼药水,这才没跟小学时候一样闹出“红眼病”的乌龙。   林敏芝出门前叮嘱他双休回家就好好休息,高中才开始,别太累,也别出去晃。   桐城满大街都是桂花香,省得他病情加重。   季眠表面上乖乖答应,实际上等林敏芝一走,他就从二楼跑下来,带着藤条编织的簸箕、足足两米长的棍子,到院子外面打桂花。   他家住的小区是开放式的,中间有一条安静的马路,一条古典韵味的小河包围着小区,边上还有一个小学,上下学,就有些小学生从小区里面走。   季眠戴上护目镜保护眼睛,把簸箕放地上,找到了一颗开得旺盛的桂花树,用棍子在枝丫上敲敲打打。   没一会儿,桂花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季眠接了一兜。   林芸背着小书包路过小区,看见季眠,迈着小短腿边跑边喊:“眠眠哥哥!”   季眠转过头,看见林芸,摘了护目镜:“放学啦?”   林芸就是宁倩嫁给林建一后生下的女儿,今年已经小学三年级。   季眠读初中时经常去傅沉俞家写作业,一来二去,林芸就认识他,知道他是二哥的好朋友。   “眠眠哥哥,你在干什么啊?”林芸小小年纪就很独立,不用林建一接送,桐城市的书记千金,朴素的没有一点架子。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好奇地打量着一簸箕桂花,她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季眠道:“给你做糖桂花吃,好不好?”   林芸鬼精似的,仰着小脸:“眠眠哥哥才不是给我做的,肯定是给二哥做的。”   季眠被拆穿了也不尴尬。   他跟着林敏芝混了这么多年,混了一手好厨艺,也喜欢自己做些小点心。   傅沉俞在一九九八年的冬天发过一场严重的高烧,就在那时候落了个无伤大雅的毛病,就是有点儿贫血,走哪儿口袋里都带着糖。   前几天,季眠从书上看来一个制作糖桂花的方法,心里就惦记上了,想做几罐给傅沉俞备着。   要是渴了,直接舀一勺出来泡水,又甜又香。   季眠把烂掉的和枯萎的桂花挑出来,乐道:“给你哥吃和给你吃有什么区别啊?”   林芸仿佛已经闻到了糖桂花甜蜜的香气,吸了吸鼻子,有点儿委屈:“眠眠哥哥给二哥做的东西,二哥一口都不分给我吃的。”   季眠一愣,挑眉,心想:不是吧,大佬私底下这么小气的吗?   他摸了摸林芸的脑袋:“好吧,眠眠哥哥这次做四罐,给你一罐。”   林芸用力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小心翼翼地开口:“眠眠哥哥,那你偷偷给我,别告诉我二哥啊,不然他要生气的。”   季眠被她逗笑了,说得傅沉俞好像真有那么小气似的。   季眠动作快,刚打完桂花收拾进院子,天上就飘起了绵绵细雨,后来下大了,季眠就留林芸在家里,等雨停了走。   一大一小两只盘腿坐在小桌子前,乖乖地摘桂花梗。   秋雨一小时没见停,林芸书包里的手机响了,这是她专门用来联系家人的手机,小女孩不但长得漂亮,自制力也好,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林建一很放心给她手机,不怕她偷偷玩,影响成绩。   林芸挂了电话,对季眠说:“眠眠哥哥,我说在你家,二哥说来接我。”   季眠捏着桂花的手一顿,连忙把桌上的桂花全都收到厨房去。   他对桂花过敏,傅沉俞是知道的。   每年秋天,对方都会提醒他戴口罩,时时刻刻盯着季眠吃药。   其实季眠现在已经没小时候那么严重了,就是会眼睛痒,眼眶发红,像今天吃过药来捡桂花,就更没什么太大反应。   大不了一会儿再吃一颗。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心虚。   大佬的脾气可不好,万一被他给骂了怎么办?   还是等糖桂花做好之后送给他,说自己买的就行。   半小时后,傅沉俞出现在季眠家门口。   他是骑着摩托来的,林建一给他考了中考状元的奖励,六位数的车,价值不菲,少年身材高大,双腿修长,摘下头盔,露出英俊的脸蛋。   季眠见了,感慨一句,傅沉俞人如其名,相貌上来说,当真是沉鱼落雁的。   难怪镇南偷偷把他叫做校草,当之无愧。   他羡慕地摸了摸傅沉俞的摩托车,男孩子嘛,谁不喜欢这种酷毙了的车子。   不过他不会骑摩托,只能干巴巴地看着。   傅沉俞扫了一眼季眠:“你眼睛怎么了?”   季眠心跳如雷,连忙撒谎:“秋天到了,有点儿红,没什么事儿。小芸吃过点心,还没吃晚饭,你记得提醒周姨给她热热饭菜。”   走之前,季眠又抓了一把糖给林芸。   傅沉俞跨上了车,季眠熟练地把林芸一抱,放在后座。   到底没忍住,季眠感慨道:“傅沉俞,你骑摩托车好帅啊。”   虽然知道傅沉俞有摩托车,但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骑。   季眠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说:“下次也带带我,你那个自行车坐的我屁股疼。我还没坐过摩托车呢。”   傅沉俞转过头,戴上头盔,只给他留一个侧脸,他冷道:“无聊。随便你。”   车开出两百米,林芸吃完糖,抬头看着傅沉俞,童言无忌道:“二哥,你刚才脸红了喔。”   别以为偷偷戴上头盔我就没看见了!   傅沉俞:……   小孩子别多管闲事。   “你为什么在季眠家里。”傅沉俞淡淡地开口。   林芸:“我放学回来看到眠眠哥哥在打桂花。眠眠哥哥说要做糖桂花给我吃,但我知道他肯定是做给二哥吃的,二哥低血糖,眠眠哥哥一直惦记着。不过我也想吃,我就留下来帮眠眠哥哥忙。”   小丫头,还挺有心机。   傅沉俞的神情愣住,下一秒回过神,心里如同打翻了调料瓶,各种滋味儿都有。   心动,感动,酸酸涨涨。   这蠢兔子……嫌自己过敏还不够严重了,打什么桂花……   林芸没听到傅沉俞的回答,回过味来,发现自己把跟季眠的秘密给说出去了!她说眠眠哥哥会偷偷给自己糖桂花!   她怎么一时口快犯下如此大错!   二哥不回答他,不会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吧?   林芸还挺怕她冷冰冰的二哥,连忙解释:“我是……我是帮忙才有一罐糖桂花的。眠眠哥哥给二哥三罐,我只有一罐,眠眠哥哥对二哥是偏心的。”   傅沉俞倒不至于真的为了一罐糖桂花欺负小妹,只是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林芸说着说着,人小鬼大、老神在在叹了口气:“眠眠哥哥长得好看,又温柔,还会做那么多好吃的,对二哥也好好,要是眠眠哥哥是女生就好了,我真希望他可以当我嫂子。”   小丫头在心里打算盘,悄悄补充:那样我就可以吃到更多好吃的了!   傅沉俞沉默着没说话,下了车他才揪着林芸的脸蛋,痛得林芸嗷嗷叫唤。   傅沉俞冷道:“下次别说这种鬼话,否则我就揍你。”   林芸眼泪汪汪的跑回自己的卧室,摊开语文作业,想起今天的事,于是开始写周记:   2009年,10月25号。   作文题目:《小小的愿望—如果》   “今天回家,我遇到了眠眠哥哥,眠眠哥哥是我二哥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喜欢的哥哥之一。眠眠哥哥长得非常好看,性格很温柔,还会做很多点心。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眠眠哥哥很偏心,每次都给我二哥多一点,给我少一点。但是我也很喜欢我二哥,所以我不介意眠眠哥哥的偏心!我们今天一起打了桂花,眠眠哥哥答应给我做糖桂花,看着自己只有一罐的糖桂花,我叹了口气,心里有着小小的愿望:如果眠眠哥哥是女孩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做我嫂子了。”   后来,这个作文还被选上了语文周报,名字被改成《乌龙的愿望》,拿了二等奖。   林芸兴高采烈把奖状和作文一起捧给傅沉俞看,傅沉俞脸都看黑了。   一面是气的,一面又忍不住真的想,万一愿望成真了呢?   -   桐城的十一月跟镇南的运动会一起来临了,季眠报名了一个长跑,一个跳远。   傅沉俞是镇南校篮球队的,在运动会之前要参加桐城高校篮球比赛,今年打入决赛的有桐外、七中和旅职,决赛时间就安排在运动会前后。   听政教处那边传来的消息,说今年的运动会是三个学校联合起来办的,地点定在了桐城体育中心,挨着镇南边上。   下午放学,傅沉俞就径直到篮球场练球。   打完半场,就看见季眠背着书包,坐在观众席上。   少年专注地看着他打篮球,手上没拿矿泉水,而是拿了一个透明的杯子,杯盖拧得严严实实,水是黄橙橙的,飘着桂花。   篮球场边上还站着一个女生,和她的闺蜜。   季眠在军训看到的那个实验班的女生,后来才知道名字叫做罗露,是实验一班的班花,还是文艺委员,据他观察,应该是对大佬有点儿意思。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季眠眼睁睁看着罗露给傅沉俞送水,然后被傅沉俞淡漠地拒绝,尴尬地红了脸,站在原地。   傅沉俞拒绝了罗露,转而向季眠讨水喝。   季眠自然地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他,唏嘘:“傅沉俞,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生有点儿喜欢你?”   傅沉俞仰着头喝了几口,桂花糖水灌进喉咙,一路甜进心里,喝得很舒坦。想到是季眠亲手做的,舒坦中还带着一点儿心疼,以及一些恃宠而骄的满足感。   他用手背擦了嘴角,说:“关我什么事。”   谁喜欢他,他都要回复吗?   麻烦。   季眠内心更唏嘘了:不愧是冷酷无情的大佬啊……   他记得原著中的傅沉俞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唯一的感情都给了苏珞瑜。   现在大佬对苏珞瑜好像也一般般……对自己倒是挺好的,季眠有点儿小得意,又想:那当然,他可是跟大佬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   “傅沉俞,你们篮球比赛的时间是几点啊,我看我来不来得及。”   体育馆的操场和篮球场是分开的,季眠想跑完步之后去看傅沉俞的篮球赛,给他加油。   “两点。”傅沉俞合上瓶盖。   季眠说:“哎别,我喝口。”   他长大后,过敏没那么严重,喝一口还行,就是不能贪甜,多喝。   季眠从傅沉俞手中拿回杯子,就在傅沉俞喝的那口位置,啄吻一般含住了杯沿。   傅沉俞看愣了眼,喉结情难自禁地上下滑动。   季眠喝完,糖水把他嘴唇滋润的很有水光,十分饱满。   他抿了抿唇,很开心:“时间刚好错开了,我去给你加油,傅沉俞,要赢啊。”   -   与此同时,桐外也因为篮球比赛的事找到了厉决。   他们看过厉决在操场打篮球,是个好苗子,一看就是在校队呆过的。   桐外篮球队中,有个男生腿有点受伤,队友怕他打不完全场,就托人找到厉决,希望他可以做替补。   只是厉决这人一来桐外,就成了桐外最难搞的刺头,不但迅速跟那群校霸混在了一起,如今还混成了老大,凶名在外,大家有些发怵。   意外的是,厉决挺喜欢篮球。   听说要打比赛,立刻就答应了。   篮球队队长松了口气,如释重负:“那就太好了,镇南今年的主力是傅沉俞,那家伙初中就很出名,我还怕队里没有一个人顶得住呢。”   厉决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僵住,后槽牙咬在一起,眼里有震惊的神情:“……你说谁?” 第27章 一见生厌   运动会前夕, 镇南高中进行了期中考试,为了不影响考生运动会正常发挥,学校决定运动会过后再公布考试成绩。   季眠考完之后自我感觉不错, 在班里考前三没有问题,接下来的期末考试正常发挥, 就可以去实验班了。   他还是很想跟傅沉俞读同一个班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 运动会终于来临。   由于是三个学校一起举办的,光是方阵都走了一上午, 下午两点,各种比赛才正式开始。   季眠的一千五百米长跑在第二天,第一天他跟着班干部帮忙搬东西。   下午四点左右, 天空飘起了小雨, 季眠在小卖部买水,抬着箱子出来, 同行的班长赶时间去参加下一个比赛,季眠索性没打伞,冒雨淋回去。   当天晚上, 他身体就有点儿不舒服,只是季眠一向觉得自己身体好, 就没放在心上。   季眠睡前,跟傅沉俞打了一个小时电话, 先是聊期中考成绩, 后来又聊到游戏, 男孩子一聊游戏就停不下来。   林敏芝回来的时候, 季眠刚挂了电话, 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   她心里打了个突。   儿子也上高中了,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林敏芝原先是不注意的, 今天听了一耳朵店里职工的话,她女儿读高中就早恋,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不由地,她也有些担忧。   “眠眠,在跟谁打电话呢?”林敏芝笑着问。   “傅沉俞。”季眠“咕嘟嘟”地把桌上的牛奶喝了:“我问他期中考试考的怎么样。”   林敏芝松了口气,结果转念就想到自己大儿子季尧的性取向,心又吊起来了。   真是……跟女生走得近她也怕,跟男生走得近,她更怕!   进入千禧年后,林敏芝不再像以前那么无知。   学习了大学课程,视野开阔,思想境界提升了,她也开始主动去了解同性恋这方面的知识,知道了这不是一种病,更没有什么药可以医,它是一种小众的性取向,就像男人爱女人,男人也爱男人。   看的越多,林敏芝的心情却也没有好转。   同性恋这条路太难走了。   社会的压力,舆论的压力,自我认同的压力。   林敏芝越看越痛心,合上书久久不能平静。   做父母的,哪里舍得孩子一辈子都异于常人,又要如何去求神拜佛,才能找到一个一样爱他、尊重他、照顾他一辈子的男人。   男人和女人靠法律约束的婚姻都摇摇欲坠,更别说同性之间的感情。   季尧的事,已经成了她的心病。   “眠眠……你在学校有喜欢的女孩子吗?”林敏芝试探地问了一句。   “没有,我要真有喜欢的,我一定带回来先给你看。”季眠保证道:“而且我才刚上高中,都没考进实验班,等我高中毕业再考虑个人问题。”   林敏芝默默他的脑袋:“别太累了,离高三还远呢,别有那么大的压力。而且妈妈不求你学习成绩多好,也不求你去实验班,考个本科就行。”   季眠实话实说:“我想跟傅沉俞一个班。”   林敏芝愣了一下:“……那也好的。你们一起长大,感情好的呀。”   女人的心思向来都是敏锐的。   有季尧在前,她看着季眠的脸,越看越心慌。   男孩子,做兄弟的,学校里没见够,回家还有打电话的吗?一打,就是一个多小时。   她藏着心事,忧心忡忡地回到房间。   -   运动会第二天上午,季眠的一千五百米长跑开始检录。   他贴上“422”号的标签,揉了揉眼睛,边上同学看他脸色惨白,询问道:“季眠,你没事吧?”   “没事,昨天淋了点雨,可能有点感冒,跑完了出身汗就好了。”季眠摆手。   他是这么想的,但是真的跑起来,却吃力的很。   第一圈还好,第二圈的时候,季眠就头重脚轻,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还剩下五百米冲刺时,季眠咬着牙提速。   他可不能在长跑的时候倒下,早上还跟傅沉俞说好,下午要去看他篮球赛的。   上午的半决赛他都错过了。   季眠保持着呼吸节奏,迈着步子,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500米……400米……200米……   他满头都是碎汗,嘴唇惨白的不正常。   “咚——”   少年的身体砸在了塑胶跑道上。   意识消失之前,周围响起了尖叫声和惊呼声。   -   桐城高中篮球友谊赛已经打到了末尾。   上午的时候桐城外国语学校和镇南中学同时进入决赛。   桐外和镇南上半场打完,两方的比分是平的。   镇南队长杨烨下场之后狂灌水,捏扁了矿泉水瓶,他问傅沉俞:“桐外那个8号你认识?”   傅沉俞很冷淡:“不认识。”   杨烨:“我怎么觉得他跟你有仇啊?上半场就盯着你打了,好几次还撞到你,有病吧。”   傅沉俞嘴角一扯,眼眸深沉的,他瞥了一眼八号,没什么语气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恶心。”   杨烨耸了耸肩膀,见过一见钟情的,没见过一见生厌的。   桐外的八号是替补,叫厉决,是个跟傅沉俞身高差不多的高大少年,张扬俊美,眉宇间有股邪魅肆的匪气。   一上场就跟傅沉俞杠上了,专门找茬他,活像前世有仇一样。   傅沉俞肩膀被撞得青肿,抬眼,厉决正看着他,露出一个挑衅的、恶意的笑容。   苏珞瑜怒气冲冲站起来,挡住厉决的视线:“厉决,你有病啊?”   厉决收敛笑意:“什么意思?”   苏珞瑜怒道:“你跟傅沉俞有仇吗?你当我瞎吗?”   厉决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对啊,就是有仇,你想怎么样?”   苏珞瑜哽住。   厉决眼中阴狠地杀意迸现:“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傅沉俞……   不是同名同姓,竟然真的是傅沉俞。   厉决恨他恨到了骨子里,前世,如果不是他把季眠绑架走,季眠又怎么会跳海?   少年从邮轮上坠落的场景,他再也不想重新经历一次。   傅沉俞不但把季眠绑架走,还把季眠藏起来,如果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只救走苏珞瑜……   如果……如果没有傅沉俞,季眠永远都是他的。   他会在家里乖乖地坐着,在自己的羽翼下一辈子天真无邪。   他没有做选择,是傅沉俞逼他的。   他是真的想让傅沉俞死。   苏珞瑜对他无话可说,他不明白,厉大哥明明又温柔又好脾气,怎么他的亲弟弟一点也不像他?   像个间歇性狂犬神经病,脑子有问题的那种!   “傅沉俞,你肩膀还好吗。”苏珞瑜终究不放心,带着冰棍走过来:“疼的话敷一下。”   傅沉俞没伸手接,队长怕尴尬,接过来:“你们学校那个8号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吗,他打杀人篮球啊?”   苏珞瑜也不知道厉决发得什么疯,坐在傅沉俞身边,左看右看,问道:“季眠怎么没来啊?”   傅沉俞的比赛,季眠不可能不来看的。   苏珞瑜刚才就在场下找了圈,没找到人。   傅沉俞仰头喝水,没说话。   裁判吹响哨声,下半场比赛开始了。   观众席的女孩子们也正襟危坐,激动地窃窃私语:   “靠怎么办!我两个都很喜欢!”   “冰山酷哥和霸道总裁哪个都好好喔……”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   “你梦里的都要吧,我只要傅沉俞,近距离看他更帅了……”   台上,这场首发是厉决。   傅沉俞淡漠地看着他,厉决舌尖顶着口腔,笑笑。   篮球猛地向上抛起,下半场的比赛开始了!   整个体育馆都哗然。   如果说上半场两支队伍还保留着实力,那么下半场的比赛简直就是玩命。   厉决的打法很凶,堪称蛮不讲理,横冲直撞,傅沉俞也没让他在自己手里讨到什么好处,鞋子摩擦篮球场发出尖锐的“吱吱——”声,少年们的汗水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   疯了吧!   苏珞瑜站起来。   他们俩是打篮球还是打架!   厉决正好被撞在地上,肉体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手肘瞬间就青了,他闷哼一声,刚才被撞到的嘴角也溢出一点血丝。   他妈的……傅沉俞这只老狐狸就算是变成小狐狸了,阴人的手段也不能小觑。   傅沉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篮球猛地砸在地上。   哨声吹响,镇南中学获得冠军!   台下镇南的学生站起来欢呼,傅沉俞冷冷地瞥了一眼厉决,转身离去。   厉决“嘶——”了一口气,掀开球衣,小腹青了一片,傅沉俞是下了狠手的。   不过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厉决对他的恨哪里是这么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能解气的,这辈子,他不会让傅沉俞活到羽翼丰满的时候。   厉决的目光沉了下来,苏珞瑜、傅沉俞,都在桐城出现了……   为什么,他还没有找到季眠。   仅仅是想起少年的名字,他的心脏就一阵一阵的绞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身上的伤口痛得他难以忍受,越是痛,越是让他感觉到自己活着。   如果被季眠看到,那个白痴肯定要心疼死吧……一双眼睛长这么大就用来哭了。   他想起曾经,自己只是切菜划破了手指,季眠就坐在他身边簌簌落泪,担惊受怕的模样被他嘲笑了很久。   小白痴智力不好,想不了多的,只知道他受伤,他很难受。   而他是怎么做的?   他说他讨厌爱哭的男人,说他娘们唧唧,要他不准哭。   哭起来,就不像苏珞瑜了。   小白痴吓得噤了声,憋得脸通红,怯怯地看着他。   他说话很软,有南方人糯糯的口音,“我不哭了呀……”   失去季眠之后,厉决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嘶声力竭的哭,想垂死之人抓着一截浮木,回忆着曾经的一点一滴。   他像神明一次次的发愿,徒劳地恳求着诸天神佛,如果能重来一次,他愿意用自己拥有的一切去换季眠的生命。   而神明,终于垂怜他。   听到了他的祈祷。   -   季眠悠悠转醒,先看到医务室的天花板。   他缓了一会儿,等大脑正常开始运作,才慢慢想起自己上午发生了什么事。   他好像是有点感冒,然后还坚持去跑了一千五百米的长跑,结果跑到一半的时候体力不支,感冒加剧,就晕了过去。   现在是被老师送到医务室来了吧……盐水都挂了两瓶了,烧已经退了一些。   他扭头看着墙上的时钟。   下午五点,外面天都有点黑了,篮球联赛的下半场已经结束。   没有给傅沉俞加油啊……   少年的眼里浮现出一丝遗憾。   刚这么想,医务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季眠抬起头,看见傅沉俞手里提着一碗粥回来,热腾腾的,冒着香气。   “傅沉俞!”醒来就看见他,季眠心里有一股澎湃的热潮,让他怪激动的。   傅沉俞黑着脸,看到季眠惨白的脸色,真有心想掐死他。   发烧还敢去参加长跑,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傅沉俞,好香啊……”季眠也知道自己理亏,心虚地不敢看傅沉俞的眼睛,就垂下视线盯着白粥。   傅沉俞解开包装袋,打开粥,放到桌上。   季眠抬头看他,脸上带着一点儿讨好又谄媚的笑意。   他长得漂亮,哪怕是哄人也有一丝娇憨,让人厌恶不起来。   “傅沉俞,我手挂盐水呢,你能不能喂我吃。”   傅沉俞没理会他的得寸进尺。   他知道季眠把自己当做最好的朋友,可是自己对他的心思却是龌龊不堪的。   有些界限,他逼自己不能去做,过了,就怕藏不住自己的欲望。   他害怕自己让季眠觉得恶心。   季眠撒娇了半天没得到回应,屈服了。   算了,大佬这么高冷,想也知道不会喂自己吃饭的,他在期待个什么劲儿!   哎,该说生病了之后人也脆弱了吗,放在以前谁敢让Fox喂自己吃饭啊,他那双手就是用来杀人的……   季眠慢吞吞地用左手舀着粥,小口小口的吃。   傅沉俞闭眼休憩,忍着身上的疼痛,桐外那个疯狗厉决,跟他第一次见面就起了无缘无故的恨,对他下手也没留余地。   傅沉俞身上青紫一片,都是被撞的,还有些地方浮现出可怕的淤血。   怕季眠担心他,从刚才到现在,他一声不吭,喉咙里翻涌的血沫,被他生生地咽下。   半晌,鼻尖传来一阵香味。   傅沉俞睁开淡漠地双眼,看见季眠一双猫儿眼弯成了小桥,勺子被他握在手里,递到了他唇边。   “傅沉俞,你没吃饭吧,我分你吃。”   傅沉俞抿着唇:……   季眠:“我擦过勺子了,很干净,保证没有我的口水。”   傅沉俞僵持着,心想,他到底知不知道我对他……   最后,还是无奈地低下头,含住了这口粥。   一碗粥在两人的分食下很快吃了个干净,傅沉俞把垃圾收拾了,转身看到季眠叫来了医护人员,顺便还拿来了碘酒。   傅沉俞眼神暗了。   季眠叹了口气:“傅沉俞,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特好骗?还是你觉得你的伤口小到我这双眼睛看不见?”   从傅沉俞进来开始,季眠就注意到他的嘴角有血丝。   紧接着,又看到他不自然的动作,抬起手臂时露出一小部分青青紫紫的伤痕。   他就是再傻都知道,肯定是傅沉俞在篮球比赛上被人阴了。   傅沉俞身体僵硬了一下。   季眠让他坐过来,少年吃力地掀起他的衣服,看见那一大片一大片的伤口,他的脸蛋瞬间皱到了一起,鲜少地爆了句脏话:“妈的……”   他都舍不得打大佬!谁敢打他!   季眠快心疼死了,鼻子一酸,眼睛一热,差点儿掉眼泪。   “怎么这次打的这么严重啊……是不是对面故意打脏球?”   傅沉俞心想:算是吧。   厉决那架势哪里是打球来了,分明是打人来的。   傅沉俞皱着眉头回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确定自己不认识什么叫厉决的人,可他今天看到厉决的双眼,那杀意是如此明显。   什么样的怨恨,才能让他起了杀心。   季眠小心翼翼地给他涂药,又怕他疼,涂完还给他吹吹,让药干的快些。   只是人的小腹敏感,季眠无意识地吹了两口,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身体内部直冲脑门,傅沉俞猛地把他拽起来。   “……别吹了,不疼。”   他语气窘迫。 第28章 眠眠和渣攻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 季眠考了第二名。   他的语文不是强项,作文扣分扣得比较多,偏偏这次作文核心主题还是歌颂父爱。季眠对季卫国没有好感, 心里对他只有恨和恶心。   镇南中学每一次考试过后都会在公告栏挂上红榜,礼拜五放学,季眠站在人群后面垫着脚找傅沉俞的名字, 果然高高悬挂在榜首。   往下隔了四十名左右, 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意料之中,还算不赖。   “季眠!”   他刚走出公告栏, 何曦就伸手勾住他的肩膀:“一会儿有事没,去吃烤肉?”   何曦也考上了镇南, 是通过艺术生的身份, 如今在九班读书。   季眠跟他从小学就认识, 一起读一个初中,又读一个高中,称得上是一句朋友,是除了傅沉俞之外,跟他关系最铁的哥们儿。   何曦:“你约傅沉俞了?”   季眠摇头:“他今天下午有竞赛班补课。”   其实季眠自己有感觉到, 上次给他涂完药之后, 傅沉俞最近又有些疏远他。   从初中开始,对方就这样, 冷一阵热一阵, 如果不是傅沉俞对他态度没变, 季眠都怀疑大佬已经对他起了杀心。   何曦唏嘘:“靠,不愧是学霸。那走吧, 我带你去那家新开的烤肉店, 请你吃。”   季眠不太爱吃油腻的东西, 不过何曦盛情相约,他没拒绝。   吃了几片烤肉,季眠胃就不舒服了,剩下时间都在啃生菜。何曦吃东西就是暴风吸入,季眠每一次抬头都能看见对方嘴里塞得满满的,十六岁的男孩子被叫做牲口年纪,吃东西不要命,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季眠忍不住把何曦跟傅沉俞悄悄对比,傅沉俞吃饭就很安静,不过,他虽然吃相斯文,但不声不响地能把一桌吃完。   何曦咽下最后一块烤肉,看着季眠后面,拍拍季眠肩膀:“哎,季眠,傅沉俞!”   季眠一愣,转头看去,隔着玻璃窗,马路对面,傅沉俞正和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并肩而行。   何曦:“我擦,校草有情况啊,那不是他们班班花吗,叫什么罗露来着?”   季眠看了两秒就回过神,心中揶揄:……哦,还跟我说竞赛班补课,结果是跟妹子约会来了啊。   大佬,你不老实。   “看什么,没见过人家谈恋爱啊。”季眠吐槽,啃掉最后一口生菜,他的胃隐隐作痛。   何曦:“啧啧啧,是没见过傅沉俞谈恋爱,你见过他那张冰块脸对女生有好颜色过吗?”   季眠在心中想,傅沉俞怎么就不会谈恋爱了,《陌路柔情》中他的定位可是偏执深情攻!   他跟何曦在公交站台兵分两路,上了车,季眠才感觉自己胃痛的厉害。   估计刚才吃肉吃多了,顶的慌。   他下意识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傅沉俞,结果傅沉俞和妹子两人的身影浮现在他眼前,季眠又放下手机。   以前有什么琐碎的小事都可以麻烦好朋友,但是好朋友现在可能、应该、或许在谈恋爱……   他还是别那么不识相了,上一个干预傅沉俞谈恋爱的季眠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季眠的求生欲让他果断放弃求助傅沉俞!   他疼得厉害,迷迷糊糊在公交车上睡着了。   直到终点站,季眠才醒过来,外面天都黑了。   485路公交终点站是客运中心,季眠还从来没到过这边,下车看到陌生的地方,一下就有点儿没底。   他捂着胃,沿着客运中心走了一圈,没找到药店,问了保安之后,对方给他指了一条路,距离他的位置有两公里。   ……还是算了吧。   忍忍就到家了。   季眠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准备打电话给傅沉俞。   都这么久了,约会也该结束了吧?大佬虽然早熟,但是很有分寸感,绝不会把妹子往酒店带的!   结果他一掏口袋,口袋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   季眠眼睛微微瞪大,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手机丢了。   多半是刚才在车上睡着的时候被人顺走的,十二月底,越到过年的时间,小偷就越多。   怪自己不小心。   刚买没多久呢……季眠漫无目的地想。   还是林敏芝奖励他考上镇南的礼物,苹果4S,大几千的手机,意义也与众不同,自己都没新鲜一会儿。   季眠不得不用胡思乱想的方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以免自己专注于胃痛。   他额头上已经沁出细细地汗珠,胃里绞痛,连带着思考能力都下降了。   季眠坐在大厅中,问商店要了一杯热水,小口小口的抿,准备等下一班车来,然后原路返回。   半小时后,没等到车来,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坐的是最后一班车。   ……没有这么倒霉吧。   季眠欲哭无泪。   嘶……   而且胃也越来越痛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连带着都有点头晕眼花。   自从上一次感冒后,他已经两个月都没怎么发烧过,不过这段时间班级流感流行起来,一个两个全都光荣了,冬天开窗通风又不勤快,季眠终于中招。   胃痛和低烧一块儿袭来,季眠靠在客运中心大厅的椅子上,昏昏沉沉地睡去。   他警告自己只能睡十分钟,心里还在不停地分析:   两边都有保安的……   最值钱的手机已经被偷了,书包里就只有书,是安全的……   我是个男的,也不能把我拐卖走……   大不了我揍死他……   -   厉惟识下车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发消息告诉厉决,让他自己在家里煮点东西吃,不用等他。   苏珞瑜读高中的时候搬回了杨超英家中,这么多年过去,杨超英终于振作起来,咬咬牙攒出了一套首付。   人生有了这样的大起大落,她再也没了从前趾高气昂的虚荣,变得沉默且踏实。   厉惟识在桐城的那套房,如今只有他们兄弟俩住着。   他合上手机,正想走出大厅,却被大厅中一个人影所吸引。   四周都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名少年穿着镇南中学的外套,可怜兮兮缩在凳子上,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兔子。   他睡得不安稳,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厉惟识看他有点眼熟,仔细一想,这不是苏苏的那个初中同学?叫季眠。   厉惟识这人天生的好心肠,心软,而且爱多管闲事。   躺在椅子上的还是认识的人,厉惟识就更不能放任不管了。   他半蹲下身,看到季眠校牌上的照片和名字,更加确认了他的身份。   季眠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季眠……季眠……”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厉惟识的脸在他眼里模模糊糊,但看清楚之后,季眠眼中警惕和防备陡然拔到了最高。   他吓得脱口而出:“厉决……”   厉惟识一愣,季眠怎么会认识自家弟弟?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还把自己认错了。   厉惟识虽然跟厉决差了快十岁,但兄弟俩的脸却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厉决张扬俊美,厉惟识儒雅温和,季眠也只有现在理智不在线,加上厉决PTSD太严重了,才会认错。   厉惟识不能放任季眠一个人在这里不管,他轻声细语地询问季眠家在哪儿。   结果季眠一问三不知,死死咬着嘴唇不跟他说话,像是防备着他一样。   只不过季眠的状态实在不好,凶巴巴地盯着厉惟识,就像一只警惕的兔子。   软绵绵没什么威慑性,最后还扛不住睡了过去。   厉惟识叹了口气,心想要不要跟苏珞瑜打个电话,他应该比自己更了解季眠。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季眠安顿下来。   -   厉决看到厉惟识的短信,扔了笔,自己去厨房折腾了一碗白水面出来。   他做饭的水平不佳,前世有季眠照顾他的起居,做的一手好饭,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日子过得非常舒适。   自季眠走后,厉决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如今,就连做一碗白水面都能想到他。   大少爷肯定不愿意吃这碗难吃的面,预备留给他哥之后,自己点了一堆外卖,抱着回到房间去打游戏。   厉惟识回来,扶着季眠在门口喊了句:“小决,搭把手,我带了个人回来。”   厉决游戏打到畅快处,哪会理他哥,装聋作哑无视之。   厉惟识叹了口气,也不指望真的能使唤动他弟弟。   季眠被厉惟识放在客房的床上,自己去外面的药柜里面翻了些常备药。   刚才听季眠迷糊的时候一直喊着胃疼,又给他兑了一杯胃药。   厉惟识蹲下身,把药放在床头柜:“季眠,你胃不舒服,起来吃完药再睡。”   他说完,拿起手机,给苏珞瑜打了一个电话。   -   “嘟——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傅沉俞掐断电话,脸上一片阴霾。   如果季眠的手机这会儿开机,肯定能看到五十多通未接电话。   今天下午,竞赛班老师安排罗露出门采购元旦汇演的道具,怕一个女生搬不动,又指挥傅沉俞一起去。   一个下午没联系,季眠就彻底失联了。   林敏芝打电话过来问他,季眠是不是在他家写作业的时候,傅沉俞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季眠没回家,电话也打不通……   傅沉俞当即穿了一件外套,急匆匆地往外跑,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电话打到何曦这里时,何曦诧异道:“不知道啊,我们下午去吃了烤肉,然后季眠就坐公交车走了,就他回家常坐的那班。他还没回家啊?”   傅沉俞有心都能把他给宰了,好端端地带季眠跑去吃什么烤肉,他不知道季眠那个玻璃胃,吃烤肉会积食吗?!   又想起是自己婉拒了季眠,季眠才跑去跟何曦玩的,自责和烦躁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怪他。   怪他对季眠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只是做朋友,自己何必要疏远他。   可是不疏远他,怕自己越陷越深,怕自己暴露自己的心思,怕季眠和他再无交集。   傅沉俞沿着485路公交车一路找下去,半路的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雪,温度骤降,找人的难度也变得越来越大。   摩托车急行,十二月的分刮在脸上像剪刀,傅沉俞漂亮的睫毛上结了一层冰霜。   找到客运中心的时候,终于有人知道季眠的去处了。   保安说下午有个穿镇南校服的学生问他药店怎么走,身体看起来不舒服,后来去大厅讨水喝了。   问到商店老板,对方告诉他,季眠被一个男人带走了。   傅沉俞的心脏几乎骤停,右手捏着拳头,心中的暴虐因子翻滚着,脸色阴沉地让人害怕。   如果季眠出事了……   好在,林敏芝的一通电话,把几乎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的傅沉俞拉了回来。   “小沉,找到了,刚才苏苏打电话给我了,在他一个老师家里,眠眠手机丢了,又发烧,老师认识他,就带他先回家,刚才联系上苏苏,我现在就去……”   傅沉俞截断林敏芝的话,因为情绪的原因,声音有些嘶哑:“阿姨,外面下雪了,我去接他。”   林敏芝的腿有风湿病,一到下雪下雨的天气,严重起来都走不了路。   他都记得。   -   厉决打完最后一把游戏,听见外面热闹的厉害。   他探了个头到客厅,看见厨房冒着白气,他哥似乎在煮粥。   茶几上散落着各种药,鞋柜多了一双陌生的鞋子,尺码不大,应该是同龄人的。   “你带谁回来了?”厉决挑眉。   “苏苏的一个初中同学,在客运中心遇见的,小孩儿发烧了,带回我们家住一会儿。”   厉决冷笑一声:“用得着你多管闲事,烂好人。”   前世,他哥就是因为当烂好人,才英年早逝,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这一次厉决重生回来,绝不会让前世的事情再度发生。   而且,他对他哥还有些别扭的心态。   厉决到了三十岁才知道,原来苏珞瑜真正爱的人不是他,他一直把自己当做厉惟识的替身。厉决狂傲的自尊心几乎被苏珞瑜踩在脚下碾烂。   二人也因此大吵了一架,貌合神离,感情走上了绝路。   厉惟识笑道:“只是小忙。人家妈妈已经打电话过来了,一会儿就把人接走。小决,你把粥给人送过去,我去找找家里的温度计在哪儿。”   厉决不情不愿的端起粥,推开客房。   一米八的大床上,季眠深深地陷在厚实的被子里,侧脸被枕头挡住,只露出漂亮的下颚线,洁白的脖颈,细细的,脆弱又美丽。   那么大的床,他把身体缩在一起,只占了小小的位置。   厉决心里冒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脖子还怪好看的。   厉决放下碗,原本打算直接出门。   但床上的少年,那截雪白的脖颈一直在他面前晃啊晃,晃得他心烦。   该不会是个女的吧?厉决迟疑片刻:厉惟识带了个女人回来?   终于找到了借口,厉决理智气壮地走回来,挑开松软的棉被,让床上的少年露出完整的脸来。   季眠睫毛轻轻颤动着,他转过头,陷入了无边的噩梦中。   这一刻,厉决的大脑如同被大摆锤重重的砸了一下,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情绪地过渡,他的眼睛迅速被逼出了红色的血丝,整个人先是轻轻地,再是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   手上的瓷勺,竟被他无意识,生生掰成了两半。 第29章 亲手喂粥   手心先是很痒, 再是钻心的疼痛,唤醒了厉决空白的大脑。   他下意识搓了一下手,滑腻腻的, 低头一看,因为太用力已经把勺子捏断了,而尖锐锋利的白瓷割破了他的手掌心,双手血迹斑斑,他都没意识到。   他的目光就如同钉死在床上一般,无法移开视线。   厉决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颤抖着, 尝试着往前走了一步,结果双腿一软, 瞬间跌坐在床前。   他死死拽着床单。   季眠……   季眠……季眠……季眠……   开口啊!开口喊他啊!   厉决咬着牙, 疯狂地颤抖着, 表情狰狞的像个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只是他无论如何逼迫自己,到了这一刻, 依旧没有勇气喊他。   他在害怕,害怕季眠醒了,害怕季眠怕他。   季眠躺在床上很不舒服,偏过头“唔”了一声,厉决如梦初醒,那一句徘徊了几十年的呢喃终于脱口而出:“眠眠……”   厉决凝滞的心跳渐渐复苏,从平缓到剧烈, 简直要跳出他的胸口。   他伸出手想抚摸季眠的脸, 却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 厉决手足无措, 慌张地在衣服上反复擦着血迹。   不行,还不够干净。   季眠爱干净,生活要一尘不染,爱情要从一而终。   他以前太脏了,厉决现在明白了,还不晚,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要干干净净的,给季眠最纯粹的爱情。   厉决用洗手液狠狠地洗着手,反复洗了七八遍,才回到房间。   他小心翼翼的将季眠汗湿在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如珠如宝的对待着,鼻子一酸,眼泪没有过度的砸在被子上,没有任何声音,他压抑地哭着,又笑着,像个疯子。   他痛悔了几十年,恨了自己几十年,终其一生都无法释怀。   厉决不曾想,他的宝贝,还能失而复得,完好无损的在他面前了。   厉惟识推开门,诧异道:“你怎么还在房间里?手怎么了?”   厉决背对着他,咽下眼泪,尝到一丝苦味儿,他声音嘶哑:“手没事。我……”   他卡壳,忽然找不到理由留下来。   总不能说自己对床上的少年一见钟情了,想要他做自己老婆吧?   毕竟重生是一件离奇的事情,他如果告诉厉惟识自己是重生的,床上躺着的这位是你弟媳,按照厉惟识的性格,多半就把他扭送到精神病医院去了。   厉惟识愣了一秒,恍然大悟了。   他想起,自己在客运中心遇到季眠的时候,对方还把自己当做厉决。   看厉决的样子,两个人多半是认识的。   厉惟识没多想,毕竟苏珞瑜认识厉决,季眠又是苏珞瑜的朋友,他们俩认识也不足为奇。   他转而看到桌面上的粥,热腾腾的,便开口:“我听你同学说,他胃不舒服,要不等他醒来,你让他把粥喝了。”   厉决听到“你同学”三个字,也想清楚了其中关系,被厉惟识误会成同学关系,已经是最好的理由。   “好。哥,你忙吧,我照顾他。”厉决垂着眼睫,双眼中的血丝都还未褪去。   厉惟识退出去之前,疑惑道:“你是不是感冒了,嗓子怎么了?注意点儿,别被传染了。”   房间里,只剩下季眠和他两人。   季眠还在沉睡,厉决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每隔一分钟,都要用手确认一遍季眠的心口是否在跳动,是否在呼吸。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可以这么如痴如醉地听着一个少年的呼吸声。   那是生命的力量,活着的证明。   但季眠被他三两头就测一下生命体征的神经病行为搞得有点烦躁,睡得也不安稳。   厉决磕磕绊绊地学着照顾他,给他掖好被脚,测量体温,调整枕头的角度,用热毛巾擦着他的脸,轻轻地拍着他的身体,让他睡得更好一些。   记忆中,季眠也曾这样彻夜未眠的照顾自己。   那是他第一次被苏珞瑜放鸽子,大雨中,他整整等了一个小时,被风吹雨淋,回来的当晚就发了高烧。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苏珞瑜是跟林希一起出国办事去了。苏珞瑜的爱慕者和追求者太多,自己不过也是其中之一,越是得不到苏珞瑜,越是觉得他珍贵。   男人的劣根性和虚荣心让他想尽办法得到苏珞瑜,以此证明自己的魅力。   他却不知道那晚,季眠在家里整夜整夜的等。   做好的饭菜凉了,凉了又热上,循环往复,等到他回家,只得到他一个烦躁的“滚”字。   季眠不知道他因为另一个男人伤心,当他是工作不顺心,他发高烧的时候,能感觉到季眠趴在床边很小声的哭。   小白痴大概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对他发火。   “季眠……”厉决当时对季眠有多狠,现在就有多恨自己,他用脸颊贴着季眠的手,轻轻啄吻了一下:“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这个动静让季眠的意识有些清醒,只是身体太疲惫,根本睁不开眼。   他的感觉就像是被鬼压床,浑身上下的器官都不听自己使唤。   模糊中,他感觉有人在照顾自己。   季眠的思维也跟不上,烧糊涂的脑袋慢吞吞的转着,艰难的思考。   他明明是在客运中心睡着了啊……怎么现在好像躺在床上……   难道我给傅沉俞的电话打通了?   可是我的手机……   我的手机……怎么了?   是傅沉俞吗?   他带自己回家了吗?   季眠虚弱地开口:“傅……”   厉决的心狠狠一跳,连忙凑上来,急急忙忙地接话:“什么?敷,敷什么?敷药?服药?你已经吃过药了……”   季眠就说了这一个字,便再没有力气说下文了。   厉决急得抓心挠肺,生怕自己错听什么,或者没领会到季眠的意思。   就听见一个“敷”字,难道是季眠让自己伤口敷药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不耽误厉决自己心里美滋滋的脑补。   过了会儿,季眠的精神又挣扎起来,开口:“俞……”   中间那个“沉”字说得太小声,几乎等于没有。   这回,厉决听明白了。   季眠说“鱼”,是想吃鱼吗?是饿了?可是听人家说感冒了吃鱼不好。   厉决心揪了起来,转念一想,自己连老婆感冒的时候想吃鱼都满足不了,这和满足不了老婆怀孕的时候想吃草莓的男人有什么区别!   厉决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那碗白粥上。   原本厉惟识做粥,厉决还认为他多管闲事,吃饱了撑的给人做粥。厉惟识的厨艺还不错,一碗粥也做得粘稠醇香,刚才在厉决眼中,季眠还是不配吃厉惟识煮的粥的病人。   现在,他觉得厉惟识煮的这碗白粥配不上季眠。   季眠病得那么严重,就吃这?怎么也要弄几个鲍鱼、黄唇鱼、东星斑在粥吧。   厉决站起身,大半夜就往外跑。   厉惟识连忙拦住他:“这么晚了去干什么?”   厉决:“去趟酒店,我买鱼。”   厉惟识愣了下:“……什么。”   他完全没搞懂自己弟弟的脑回路,这小子就冒着雪跑出老远了。   厉惟识刚想说这个点还有什么海鲜市场开的,但厉决说跑去酒店买鱼,估计就是去自家开的酒店拿,品种都挺名贵的。   ……这孩子,得馋成什么样啊。   厉惟识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   厉决走到一半,大马路上,一辆黑色的道奇战斧呼啸而过。   他自己也玩摩托车,所以立刻被战斧吸引了视线,不过心里着急着去给季眠弄鱼,厉决没有多看,拦了一辆车,报上了酒店的名字。   道奇战斧最终的目的地是厉惟识的家,冷峻地少年翻身下车,将头盔挂在车头。   厉惟识开了门,看见傅沉俞,对方虽然面冷,但眉宇间的焦急没做假:“我找季眠。”   厉惟识反应过来:“你是……”   傅沉俞:“我是他同学。”   厉惟识松了口气:“苏苏和我说过了,季眠在客房,刚吃了药睡下。”   傅沉俞身上带着寒气,目不斜视地走进客房,看到床上的季眠,一直悬挂的心才真正的落地。   他沉默了一瞬,坐在季眠床边。   少年身上的寒意驱散了周边的温暖,季眠感觉到寒冷,睁开眼看到了傅沉俞。   季眠的安全感瞬间爆棚,一下什么都不怕了,就连刚醒来的孤独感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就说怎么模糊中一直感觉有人在身边,原来大佬刚才一直在照顾他啊!   他挣扎了很久的名字脱口而出:“傅沉俞……”   “听见了。”傅沉俞一边回答,一边摘了手套,手背贴着他的额头,已经开始退烧了。   季眠肚子咕咕响,他脸色苍白:“傅沉俞,我肚子好饿……”   床头柜上有热粥,一看就是给季眠准备的,还是温的。   季眠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能把粥递给我吗?”   傅沉俞端起粥,没找到勺子,季眠不好意思麻烦他:“我自己喝吧。”   “我喂你。”傅沉俞不容置喙的下了决定,他重新要了一把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着季眠。   季眠心脏砰砰跳,都是感动的。   亲手吃到大佬喂的粥诶……   原著中的白月光苏珞瑜都没有这个待遇!   我该不会是第一人吧……   季眠是真的饿了,吃的狼吞虎咽,一碗粥没几下就喂完了。   他觉得这个场景还挺眼熟的,外面下着雪,房间里安安静静。   季眠的眼睛弯成月牙:“谢谢你啊,傅沉俞。”   傅沉俞放下碗:“不用谢。你也喂过我。”   一九九八年的冬夜,是季眠手上的那碗粥,把他从地狱又拉回了人间。   季眠感觉自己好点了就想回家,他从厉惟识那边知道了前因后果,十分不好意思。   没有了解厉惟识之前,季眠先入为主的对厉惟识有意见,如今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他再也不好意思防备他。   季眠认认真真道了谢,跟傅沉俞两人离开厉家。   一出门,傅沉俞就摘了自己围巾,把季眠的脖子裹得严严实实,小半张脸都埋了进去。   上了摩托车之后,傅沉俞还把唯一的头盔给季眠罩上,防止他吹了风之后感冒加剧。   季眠瓮声瓮气:“傅沉俞,我快闷死了!”   傅沉俞冷道:“闷死了算我的。”   季眠偷偷把玻璃罩掀起来一点,病刚好,就双眼发光地抚摸着摩托车:“我还是第一次坐你的摩托车。”   傅沉俞:“上来,坐稳。”   季眠跨上去,就把傅沉俞的腰抱得严严实实。   冬天衣服穿得厚,所以他不知道那个冷漠的少年身体有多紧绷。   季眠把脸埋在傅沉俞背上,活跃气氛道:“傅沉俞,我现在发烧,正好给你热热。”   他其实还是有那种小动物警觉性的,明显的感觉到大佬好像有点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吗?也是,这么晚不回家,他妈肯定也着急。   自己不小心麻烦了这么多人,害的傅沉俞这么冷的天来接他,大佬肯定不高兴……   傅沉俞对他十分无语,那点儿气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季眠闷声道:“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摩托车启动,季眠听到傅沉俞的声音:“我不上竞赛班了。”   不上竞赛班,下午两节补课就不用去,能跟季眠一起回家。   他看着他,以后永远不会再发生这种意外。   季眠知道傅沉俞的意思,心中更愧疚,他仰着脸:“傅沉俞,你等等我啊。我下学期就可以考进实验班了,我跟你一起上竞赛班。”   他闷闷不乐:“你别不上课。”   傅沉俞沉默了很久,然后毒舌道:“我不上竞赛班也能考清华。”   季眠:……失策,忘记大佬是天才了。   厉决回来的时候,道奇战斧又呼啸而走。   原本只有一个人的摩托车,现在变成两个人。   紧紧地依偎着,风雪中只有彼此似的。   厉决提着鱼,挑眉,心想:大冷天开车装逼,还带人,这泡妞精神值得载入史册。   他心情很好,想到季眠在家等他,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少年凌厉的眉眼,渐渐地添上几分温柔。 第30章 闷醋   很快, 卧室里就传出惨绝人寰的嘶吼声:“哥——人呢?”   厉决猛地撞开门,双眼布满血丝,死死抓着厉惟识的手臂, 把厉惟识吓了一跳:“谁?”   “季眠!”厉决吓得声音都变调了。   厉惟识:“刚才他朋友来接他了, 人就走了。”   “朋友?”厉决的手松了下, 厉惟识“嘶”了一声, 肩膀都被抓红了。   听到季眠是被朋友接走的,厉决稍微松了口气。   当他回来看到空荡荡的客厅时, 差点儿两眼一黑, 以为今天见到的季眠是自己失心疯之后脑补出来的幻觉。   还好……还好是真的。   厉决坐在沙发上, 这才慢慢地静下心,回忆起许多与记忆中不同的地方。   前世他是在建京遇见季眠的,重生回来之后, 他提前来到桐城, 也提前见到了季眠,可是季眠跟以前……好像有点微妙的不一样?   记忆中的季眠,哪怕已经十八岁了, 依旧营养不良, 瘦巴巴。可今晚的季眠显然被娇养的很好,脸圆肉多, 衣服和鞋子都是一两千的名牌货,难道因为他的重生, 引起了什么蝴蝶效应吗?   厉决大脑是一团乱麻,抓不住关键信息。   他从他哥那里知道苏珞瑜是认识季眠的,于是厉决二话没说就打电话给苏珞瑜, 那边没接电话, 厉决一看时间, 已经凌晨一点。   他不死心又打了几个,最后把自己砸在床上。   算了……反正已经见到季眠了。   只要季眠在桐城,他就有办法再把他找出来!   高大英俊的少年把自己埋在柔软的棉被中,闻到了一丝甜香的椰奶沐浴露味道。   季眠在这里躺过,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眼红鼻酸,先是情难自禁的笑,再是无法抑制的痛哭。   -   元旦小长假过去之后,距离镇南中学的期末考就只剩一个月了。   季眠在两次小月考中进步明显,最后一次月考已经是班里第一,如果期末考试能考到年纪前十,他下个学期就能去实验一班读书。   镇南中学学风严谨,下了课也很少看到有在教室外面乱晃打球的,基本都关起门来复习功课。   老师通常在上课结束之后布置回家作业,本来大家都是在晚自习的时候写,结果这几天晚自习一直被各科老师占了讲课,季眠只好在下课时争分夺秒写作业。   物理课一结束,季眠就迅速翻开作业本,找到相应的单元,咬着笔尖就开始做多选题。   前桌是个物理考试多选题只有“ABC”然后选了“D”的神人,他伸了个懒腰,回头看着季眠,感慨道:“学霸,你也太拼了吧,老袁都还没布置作业呢。”   老袁就是二班的物理老师。   季眠:“反正作业本是肯定要写的,我先写好。”   前桌:“晚自习写呗。”   季眠:“晚自习我想去实验班旁听。”   前桌比了个大拇指:“牛逼。我就不去自取其辱了。”   镇南中学在学期末之前开放了一项新权限,每周三晚自习,各科老师将会在实验一班开设提优班,实验一班是强制学习,但其他班级想要旁听的学生可以自己去班主任那里申请,带上凳子到教室就行。   因为有傅沉俞在实验一班的缘故,申请旁听的女生很多,女生一多,又带动男生来申请,每次周三的提优班,都人头济济,去晚了都占不到位置。   不过,看校草的人多,诚心来听课的人却很少,季眠得算后者。   实验班的课程跟普通班级不一样,季眠很少在学校里能跟傅沉俞一起吃饭。   这个年纪的男孩都在长个,往往吃过晚饭之后,半小时就消化完了,能饿到胃痛。   季眠吃过饭又去超市里刷了饭卡,买了几个小面包塞衣服里,以备不时之饿。   他出超市的时候见到同班的赵心怡,蓝色的校服裤上,泅着一滩深色的血渍,季眠移开视线,心里明白过来那是什么。   但赵心怡还在挑小零食,没注意到自己裤子脏了,从超市到宿舍路挺长,季眠不能放着小姑娘就这么走回去不管,于是用手指敲了敲赵心怡的肩膀。   赵心怡惊讶道:“季眠,你也来买东西啊?”   季眠性格温柔,开朗且阳光,不爱说脏话,也不会跟女孩开黄色玩笑,所以他在女生中人缘很好,赵心怡就挺喜欢季眠的。   季眠脱了校服外套递给赵心怡,赵心怡还没反应过来,季眠提醒道:“你裤子沾上东西了。”   赵心怡愣了一下,紧接着从脖子到耳后全红了,她接过季眠的校服,连忙围在腰上。   赵心怡穿的是小毛衣,没有外套能遮。   就这么一耽误,季眠失去了抢占位置的先机。   到实验班的时候,人都坐满了,自己带凳子来的也坐到了教室后门。   季眠只能站在教室外面听课。   找到位置的女生已经叽叽喳喳地开始讲小话:   “你看见了没!在哪里啊?”   “就最里面靠窗的那排,傅沉俞抬头了抬头了!”   “晕,大帅比。”   “羡慕实验班的女生,突然明白了好好学习的意义。”   “我要在实验班我就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罗露不是跟他一个班的,追一学期了都,也没见她得手。”   “傅沉俞加人吗,我想去问他要企鹅号……”   季眠默默地听着,大佬不愧是大佬,真的好受女生欢迎。   他其实也收到过几次女生的告白,只是比起傅沉俞遇到的那种狂蜂浪蝶,季眠的那点儿桃花根本就不够看。   实验班几个打篮球的人也回来了,看到班里挤成这个浮夸的样子,瞬间酸了:“靠,不会都是来看傅沉俞的吧。”   “不然来看你啊?”一个人回答。   “看也没用,傅沉俞那张死人脸,你见他理过谁没有?”   季眠有点护短,差点儿想开口争论。   傅沉俞哪里死人脸了?那叫做冰山酷哥,是最受女孩子喜欢的类型!   我看他们就是酸大佬成绩好又长得帅,还会小提琴,好像还会骑马之类的,多才多艺!   季眠知道傅沉俞双休都没空出来玩,林建一奉行精英教育那一套。到了双休,傅沉俞兄妹三人都会被送到专门的老师那里,学习礼仪、金融、管理和外语等,为以后出国做准备。   像林芸,幼儿园读的就是双语,上小学就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了,比他跟傅沉俞那个年代好太多了。   季眠根正苗红地想,这当然都要感谢党的领导,社会的进步!   他瞎想了一通,站在走廊上被吹得快冻僵了。   这天还挺冷,季眠抱着书想,要不算了吧,下周三再来占位置。   他正想走,傅沉俞却忽然离开自己的位置,教室里一阵骚动,几乎所有妹子的视线都跟着傅沉俞移动。   季眠看见傅沉俞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他打开门,对自己说:“坐我那儿。”   季眠愣了下:“可是你只有一个凳子啊。”   我总不能坐大佬的腿上听课吧!   傅沉俞指了指他手里的凳子:“你不是自带了吗。”   季眠犹豫了一下,抱着凳子进教室,把位置放在傅沉俞边上,留下原地一众惊呆了的吃瓜群众。   特别是实验一班的学生,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草草草,傅沉俞居然会主动邀请别人??   要知道,对待同班同学,傅沉俞都如同冬风一般凛冽!   季眠怀着压力坐在傅沉俞身边,心想大佬真不愧是大佬,难道每天都顶着这么多人的视线学习吗。   这也能考年纪第一?我佩服了。   物理老师的到来制止了学生的讨论,季眠也终于能把注意力放到黑板上。   傅沉俞听课的时候很专注,但跟季眠不一样的是,后者埋头苦写笔记,傅沉俞就在书上圈圈画画。   一节课听下来,季眠没听懂的知识点还挺多,不过只要他问傅沉俞,傅沉俞就能帮他解答。   堪称行走的参考答案。   直到下课季眠都舍不得走,赖在傅沉俞桌上:“傅沉俞,想跟你一起上课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了!”   傅沉俞毒舌回击:“把我当工具人的欲望吗。”   季眠“嘿嘿”笑:“谢谢你啊。你吃面包吗?”   他忽然想起自己书包里还有面包,季眠打开一看,就只剩下一个了。   嗯……虽然自己说是买了晚自习吃,但是往往晚自习还没开始……面包就被自己不小心吃完了。   季眠把最后一个面包忍痛割爱给傅沉俞,傅沉俞撕开就咬了一口。   季眠询问道:“傅沉俞,你都不友好的问我一句,‘季眠,只有一个面包了,你想吃吗?我分你一半吧,毕竟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傅沉俞挑眉,嚼着面包,无动于衷。   季眠:……   傅沉俞不欺负他了,撕了一半给他,季眠也没嫌弃。   两人分吃一个面包,三两口就吃完了。   看在实验班同学眼里,堪比外星人降临地球。   罗露拿着错题本走上来,坐在傅沉俞边上:“傅沉俞,我刚才有一道题还没懂,你能给我讲一下吗?”   傅沉俞把笔一扔:“不想。”   罗露被拒绝了多次,已经习惯,不依不饶:“你都给外班的学生讲题了,干嘛不舍得跟我说啊。”   外班的学生季眠感到有点小尴尬,摸了摸鼻子,心想这女同学就是奔着傅沉俞来得,我还是先走吧……   他一走,傅沉俞也懒得在教室呆着,书包一提,跟着季眠一块儿出了教室。   季眠还是第一次直面傅沉俞给女生发好人卡现场,心中颇为触动。   他跟傅沉俞一起长大,对傅沉俞的成长变化并不觉得明显。   但偶然一想,他跟大佬都认识十一年了。   一个人如果能活到一百岁,他们生命中的十分之一都已经是彼此的了。   季眠边走边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跟傅沉俞一辈子都是好朋友。   但是今天一想又不对,傅沉俞以后要结婚生子,他和傅沉俞的感情早晚会因为各自组建家庭而渐行渐远。   啊……季眠想到这里,心里堵得慌,他可能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去适应生活中没有傅沉俞的未来。   季眠把脚下的小石头踢到很远:“傅沉俞,你们班那个罗露是不是在追你啊?”   傅沉俞:“不知道。”   季眠吐槽:“她追没追你都不知道吗……你不喜欢她?”   傅沉俞:“不喜欢。”   季眠:“可是罗露成绩好,人也漂亮,还是学校的主持人……”   傅沉俞挑眉:“你喜欢?”   季眠摆手:“我不喜欢,我都不认识人家,一句话都没说过。我是说这些大家都喜欢的女孩子……”   “大家都喜欢,我就一定要喜欢?”   傅沉俞歪着头看他。   季眠今晚的话太多了,而且话题有些让他不爽。   是蠢兔子到发情期了吗,以前从来没提过这些问题,怎么现在对情情爱爱的东西感兴趣了,还是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   傅沉俞眼神暗了几分。   季眠抱着书包,闷闷不乐:“好像也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怎么了,看到罗露对傅沉俞示好,让他微妙的觉得自己被无视了。   他又不喜欢罗露,罗露无视他,他憋屈个什么劲儿啊…… 第31章 占便宜   今年过年的晚, 春节撞上了情人节,双节合一,企鹅空间里都在转发那条说说:如果你情人节跟我告白, 那我就可以回你新年快乐。   傅沉俞把手机往床上一扔, 坐在电脑前,熟练地打开一个全是英文的网站。   林芸穿着红色的改良小旗袍“蹬蹬蹬”跑到傅沉俞门口, 小大人似的敲敲门:“二哥,我可以进来吗?”   得到傅沉俞的同意, 林芸双手挂在门把手上, 她披散着头发, 手里拿着浅蓝色的花苞发圈:“二哥, 你帮我扎一下辫子行吗。”   傅沉俞拿过发圈, 把女孩的头发一把抓起:“头发这么少,还扎。”   林芸:“哪里少了,二哥,你多梳两下就多了!”   傅沉俞替她抓了两个小花苞, 冷道:“头发不会因为多梳几下就变多的。”   林芸头发扎好了也没走, 坐在小板凳上磨磨蹭蹭。   傅沉俞知道她有话要说, 漫不经心地等着。   林芸转过头, 请求道:“二哥, 你跟我们一起回建京嘛。”   傅沉俞:“不去。”   林芸整张小脸都垮了。   傅沉俞心想:林家今年回建京是祭祖的, 他一个外人去干什么?   林建一年前就问过他, 傅沉俞不想给林家那帮亲戚添堵,也不想给自己添堵, 因此直接说不去。   林建一也没有勉强他, 毕竟傅沉俞的性子早熟, 很多事情都比别人要敏感, 也能自己拿得定主意,于是给傅沉俞留了两万块钱在家里,过年时就带着林希和林芸回建京。   林希和傅沉俞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称不上兄友弟恭,但也没有太大的矛盾,像住在一起的室友。   但林芸跟傅沉俞一个肚子出来的,对傅沉俞很依赖,前几天知道他不回建京过年之后,成天找借口围着自己打转,企图说动他一起回家。   林芸灵机一动:“那我找眠眠哥哥陪你过年吧!”   傅沉俞掐住她的脸,威胁道:“不准跟他说。”   林芸眼泪汪汪:“可是二哥一个人过年好孤单啊……”   傅沉俞松了手,把林芸冷酷地关在门外,丢给她一句:“小孩子别管太多,会长胖。”   林芸刚好到了爱美的年纪,被傅沉俞一攻击,“嗷——”的一声:“我没有很胖!眠眠哥哥说女孩子胖一点才可爱!”   -   “阿嚏。”季眠打了个喷嚏,剪刀差点儿戳到手。   林敏芝放下剪了一半的窗花,问道:“感冒了?”   季眠吸吸鼻子,剪刀咔嚓咔嚓地动:“没有。”   快过年了,林敏芝的生意忙了起来,光是打包年货的工人就有一百多个。   她现在渐渐往礼品行业转型,除了几家连锁店之外,还跟认识的几个老板娘一起合伙弄了个礼物公司,专门负责银行、美容院、博物馆等地方的特色小礼品,还接受企业的预订,做月饼、粽子等节日礼物。   公司越做越大,林敏芝学得也越来越多,几个老板娘都说她有做生意的头脑。   她有钱了,社会地位也上升了,认识的老板娘和太太们,都是读过书,留过学的。会做学问,知识也多,眼界高,让林敏芝又羡慕,心里又不服。   都是人,别人能读出来,她也能读。林敏芝别的不强,就是能吃苦,脑袋转的快,跟着太太们一起逛街、喝茶,就学她们先进的思想。   到了这时候,林敏芝看到的世界,听到的声音不一样了。   以前做小老板娘,身边的人会念叨,说她一个女人这么要强没什么用,还是得找个男人依靠着。   现在做林董事长,没人跟她说女人要强没用,都告诉她人要活得好,体面要自己挣,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   想想前几年,她妈还告诉她女人的书不要读太多,读多了就没男人要了。   可不是吗,书读多了就聪明了,还能被男人骗走吗?   真是笑死人的呀。   季眠开口:“妈,你记得去做体检,就是再忙也不能落下。”   这些年,季眠一直担心林敏芝的身体。   前世她五十不到就哭瞎了眼睛,后来一身的毛病,成了个穷困潦倒的老太太,连低保都没有。   五十岁,比七十岁的老人还老。   如今林敏芝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也快五十了,看上去就像个三十出头的漂亮女人。   她跟太太们去美容院做医美,几千上万的护肤品眼睛都不眨,就能买。   前世今生的命运,截然不同。   也正因为如此,季眠才有着能摆脱自己命运的勇气。   林敏芝给了他最大的安全感。   “知道的呀,年年都去的。”林敏芝和儿子聊天就随意,不像在外面做老板娘,总是板着脸:“现在过得这么好,我哪里舍得死的呀。”   她说话也没了外地人的口音,桐城的本地话说的比人家本地人还好。   一股时髦的做派。   两人聊着,聊到了季尧,林敏芝的脸上是藏不住的高兴。   季尧今年要回家过年了!   一九九五年的时候,她第一次知道同性恋这个名词,如同一把重重的枷锁落到她的头上。   邻居异样的眼光,丈夫的出轨和鄙视,压得她抬不起头。   她以为这是病,天真的攒着钱,想去大医院给儿子把病治好。   如今想来,自己的行为愚昧又幼稚。   林敏芝在自己好朋友周太太那里知道,原来周太太的儿子也是同性恋。   周太太丈夫是做石油的,她自己出生书香世家,往上数三代,还出过名人、大作家,教科书里有照片。她只有一个独生子,说起他来,轻飘飘地提了一句:“换了三个男朋友了,没定下来,就爱玩,也不去把结婚证给领了。”   林敏芝当时听得目瞪口呆,问了好几遍:“这,男朋友……”   周太太说:“哎呀,忘记跟你说了,我儿子喜欢男人。”   林敏芝看了一圈喝茶的太太,大家表情平常,一丝一毫都没变。   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大惊小怪,觉得这件事应该藏着掖着。   林敏芝打了结巴:“男人和男人……也能领结婚证吗?”   周太太说:“噢哟,敏芝呀,什么年代了,国外早就能领了。”   林敏芝又不懂了:“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小孩怎么办?”   周太太说:“我烦死小孩了,谁想抱孙子谁自己去生,我儿子就别指望我给他带孙子。”   周太太笑笑说,又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儿子自己选了这条路,就该做好断子绝孙的准备,要么他自己想办法生,他要骗人家姑娘给他生,那我要打死他的。”   “都是过日子,和男的过,女的过有什么区别。自己过得舒心就好。”   “你看我和我家那口子,年轻的时候打架,老了来吵,这辈子跟历劫似的,谁也没过明白。”   这是林敏芝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和男人也能领结婚证。   原来不要小孩,也不是不孝。   人活一辈子,要为自己活。   这些年,林敏芝很少跟季眠提到季尧的事情。   不过说起他哥,林敏芝脸上眉飞色舞,总有说不完的好。   季尧这些年虽然很少回家,但每个月都会给林敏芝打钱。   以前这笔钱能救命,后来这笔钱也不算什么,但林敏芝依旧很珍视,专门开了个卡存起来,说要给季尧存起来买房的,还要做彩礼。   每一年她赚了钱,都往卡里添几笔,如今都有大几百万了。   她想过,季尧喜欢男人,就是带男人回家,也不能委屈了人家。   要买房,买车,要给彩礼,她就当再多养一个儿子。   现在知道男人之间也能领结婚证,林敏芝忙活起来就更有劲儿。   季眠说:“我都没怎么见过哥哥。”   林敏芝笑道:“哥哥和眠眠长得很像的,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哥哥要内向一些,不像你这么爱说话。”   ……哪里是内向,哥哥简直是冷美人好吗。   季眠在内心默默吐槽。   他见过季尧的照片,季尧的近况也了解,听说是在一家私企里做到高管了,今年才升职。   摸爬打滚这么多年,也在往好的方向走。   照片是在上海东方明珠下面拍的,季尧神情冷冷,面容与季眠有四五分相似,年纪轻轻,眉间就有一道细纹,估计是经常皱眉的缘故。   穿着黑色的西装,一副精英做派。   有了季尧回家过年的消息,季眠心中也多了几分期盼。   前世他是家里的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还不知道有哥哥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季尧回来的时候,季眠就知道了,有哥哥的感觉就是有很多钱!   季尧一回来就给季眠包了红包,足足一万块。   对于一个月零花钱只有一千五百块的季眠来说,简直就是天降横财!季尧的形象在他心里瞬间就光辉伟岸起来!   季尧和照片上长得一样,跟林敏芝说的也一样,冷冷地,不爱说话。   但是摸他脑袋的时候,眼里有着兄长的柔情。   季眠知道林敏芝和季尧这么多年不见,有很多要说的话。   而他天生就不擅长应付这些温情的场景,找了个借口就从家里溜出来。   如今也是身上有一万块的小富豪了,季眠揣着钱,怎么花都觉得不够有意义。   最后,他想到了傅沉俞。   有钱,当然要跟兄弟一起花!   先请傅沉俞吃加两个鸡蛋的煎饼果子,然后买两瓶牛奶,一瓶喝,一瓶漱口!   当然,更重要的是,放寒假之后,季眠已经有一个礼拜没跟傅沉俞见面了。   傅沉俞的寒暑假比他要忙碌很多,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上课的路上,也只有过年能轻松几天。   果然,天才也不是看一眼技能就会学会的啊!   他记得,在原著中,大反派Fox简直十项全能,结尾的时候出海,他连开船都会!   更别说什么开直升机,制作炸药这些了。   Fox最难搞的就是他学识渊博,知道很多冷门的知识,很多警方不太清楚的东西,他都能一清二楚,因此几次被抓捕之后,都因为证据不足放了。   审问Fox的警察,还被他反套话。   性格狡诈又谨慎,没有一句话不在撒谎,没有一个词是真的,偏偏外表可靠又温柔,极具有欺骗性。   比起干反派,Fox说不定更适合当警察。   不过,季眠要去找傅沉俞的步子还是收回来了。   他们关系再要好,也只是朋友,傅沉俞肯定要跟家人一起过的。   等除夕的时候,跟傅沉俞打个电话吧!   -   除夕夜当晚,林芸一直守着手机,要争做第一个跟眠眠哥哥说新年快乐的美女!   春晚中,零点节目刚过,林芸就按下了手机,期待了半天,那边传来冰冷的女生: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林芸:!   算了,眠眠哥哥这边已经错失机会,那就给二哥打电话好了。   二哥长得也很帅,自己要当给帅哥说新年快乐的第一个美女!   今年的情人节跟春节都是一天。   意义重大!自己必须把“新年快乐”的祝福送给帅哥!   结果,电话打过去,对面依旧传来冷冰冰的语音提示: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林芸:……   她有一个不幸的想法,徘徊在心里。   他二哥……不会在跟眠眠哥哥打电话吧?   -   “新年快乐!”季眠喊得超大声,但声音还是被烟花爆竹给盖过了,如今市中心燃放烟花爆竹都要到统一指定的地点,正好就在季眠家附近:“够有诚意吧,我是不是第一个打电话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你可别说无聊啊……”   傅沉俞:“无聊。”   季眠笑道:“你看春晚了吗?年夜饭吃了没啊?”   傅沉俞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桌上冷掉的半桶泡面,随意道:“吃了。”   季眠:“吃了什么呀?我哥今年回来了,我妈烧了整整一桌的菜,跟张叔叔一起吃的。哎,其实我觉得张叔叔给我当爸爸挺好的。都这么多年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喜欢我妈啊,就是不肯说,急死我了。”   “嗯。”傅沉俞懒懒地回了一句:“你不是有我这个爸爸了吗。”   “傅沉俞!”季眠提高了声音,好笑道:“你占我便宜。”   傅沉俞语气更懒:“陈述事实也叫占便宜啊。”   他坏心想:你到我家来,我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占便宜。   季眠开口:“我不和你说了。明天来你家找你玩。”   季眠守夜守困了,想到自己还没跟其他人打电话,和傅沉俞打过招呼,把电话挂了。   接下来,他给小姨打了电话,也给几个同学发了短信,然后收到了林芸的节日祝福。   “新年快乐!眠眠哥哥。”林芸的语气很兴奋。   “新年快乐呀。明天我来你家找你,给我们小芸包个大红包。”   林芸:“眠眠哥哥,可是今年我跟爸爸回建京了呀。”   季眠愣了一下,“建京?”   林芸:“嗯!不过二哥没跟我们回来,他一个人在家。我想跟你说,你要多陪他玩哦,二哥好孤单的。”   季眠不知道自己怎么挂了电话的。   他扭头一看,外面大雪纷飞,家家户户都透着温馨的光。   想到傅沉俞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季眠的心脏就紧了几分。   又是雪夜,又是除夕。   傅沉俞又被扔下,只有一个人了。   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季眠抓起围巾和外套,打开卧室门往外走。   林敏芝刚端上饺子,急道:“眠眠,这么晚了你出去做什么?”   季眠头也不回:“我去傅沉俞家,林叔叔带小芸回建京了,他们家就他一个人,我去陪他。我今晚不回来了!”   林敏芝:“哎,眠眠,你跑慢点儿,带伞了吗——”   季眠人已经跑远了。   林敏芝放下饺子,哭笑不得:“你弟也真是……没见过谁大年三十往人家家里跑的。”   季尧问了句:“傅沉俞是谁?”   林敏芝:“眠眠的好朋友,跟他一个学校的,两人一起长大,感情很要好。”   季尧随口一问:“是女孩?”   林敏芝诧异:“男生呀。怎么会这么想?”   季尧放在桌上的手叩了一下桌面,淡淡道:“没事。可能是我多想了。” 第32章 傅沉俞谈恋爱了?!   凌晨一点钟, 傅沉俞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他读高一的时候,林建一分到了一套小排屋,地段在市中心, 小区管制很严,能直接进来的都是刷过卡的。   林建一他们都在建京, 这时候会有谁来敲房门?   傅沉俞在心里把人选过了一遍, 想到了什么, 心脏砰砰砰地跳动起来。   他三步并两步下楼,拉开房门,季眠在外头被冻成了一个冰雕,帽子、围巾、头发上,全都是雪渣子。   偏偏眼睛亮的厉害, 弯成了小桥:“傅沉俞,新年快乐!”   大冬天的, 傅沉俞的心口滚烫,眼眶都在发酸。   他把季眠拽进来,雪渣子落进季眠脖子里,冻的他一哆嗦:“好冷哦……”   傅沉俞黑着脸, 一句话没说, 连拉带拽的把季眠塞进自己房间里,屋内暖气十足, 季眠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毛衣。   季眠小兔子似的甩了甩头发, 傅沉俞给他倒了一杯热牛奶,季眠喝了, 才缓过来。   傅沉俞沉默到现在才开口:“你怎么过来的?”   季眠:“我骑车啊……除夕夜上哪儿打车啊。而且外面下那么大的雪。”   傅沉俞语气急切:“你也知道外面下那么大的雪, 你跑……”   季眠笑而不语, 傅沉俞无处发泄的一股怒气卡在喉咙,看见季眠狼狈的模样,就更说不出话。   “我想陪你嘛,傅沉俞。”季眠坐在小沙发上:“要不是小芸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今年是一个人过年。”   傅沉俞害怕季眠冷,又给他裹了一层毯子,棉棉兔从小房间里跑出来,跳到季眠的大腿上。   季眠抚摸着棉棉兔,因为感觉到傅沉俞有点儿生气,所以心虚的不开口。   房间里沉默很久,季眠忽然道:“傅沉俞,忘记跟你说了,我发财了!”   傅沉俞:?   季眠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一万块,我哥给我包的红包。”   傅沉俞说:“我也发财了。”   他把林建一留下的两万块拿到茶几上,两个半大的少年看着足足三万块巨款,沉默了。   直到季眠肚子咕咕叫,两人才回过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季眠“噗嗤”一声笑了,傅沉俞也弯了嘴角。   季眠说:“傅沉俞,我饿了。”   他刚吃完年夜饭就饿了。   看到傅沉俞桌上吃了一半的泡面,就知道傅沉俞也没有好好吃饭。   季眠自告奋勇去厨房做饭,并且宣布了今晚要留下来过夜的计划。   傅沉俞喉结动了一下,没说什么。   冰箱里还有点羊肉,季眠又找到了葱姜蒜,切好之后把羊肉煮了去血沫,捞出来之后晾着,清汤倒进砂锅里,再把调料和羊肉一起下锅,煮了一锅羊肉汤。   浓郁的香味儿瞬间在客厅蔓延开,让这个冰冷的家有了一丝年味儿。   季眠等到羊肉炖好,都凌晨两点了。   他捞出羊肉放进砂锅,闻着香味儿咽了咽口水,看了眼时间,理直气壮地想,除夕夜嘛,就是要守岁的。   哪个年轻人还睡觉啊?   期间,傅沉俞一直在厨房打下手,季眠嫌他帮倒忙,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他站在客厅,看着季眠系着围裙忙里忙外,温顺的后颈洁白的刺眼。   傅沉俞心中又酸又涨,那份见不得光的朦胧感情破土而出,变成带刺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疼得血淋淋的。   羊肉出锅之后,季眠把它端到了傅沉俞卧室外面的小阳台上,撒上香菜,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   凌晨的雪更大,季眠喝着滚烫的羊肉汤,一路舒坦到胃里。   季眠咬一口汤里的白萝卜,好奇道:“傅沉俞,你喝过酒吗?”   傅沉俞筷子一顿,季眠吃羊肉吃的正酣,脸上被蒸的一片湿红,眼睛是很亮的,像要做坏事:“我听人家说,吃羊肉要喝酒才好吃。”   “没喝过。你想喝?”傅沉俞挑眉。   ……当然想!   过完年,他就十六岁了,这辈子还没喝过一口酒呢?   刚才从厨房路过客厅,季眠看到傅沉俞家里摆着好多飞天茅台,有一瓶还是开的。   季眠怂恿傅沉俞:“我看到你家有酒,能喝吗,弄一口来喝。”   傅沉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就一口?”   季眠不好意思:“两杯!两杯!”   傅沉俞对他向来有求必应,季眠仗着这份偏爱,对大佬说话不再像从前一样拘谨,而是多了几分任性。   如今还敢指使傅沉俞给他斟酒,小小的杯子满上之后,季眠深吸了一口:“好香……”   傅沉俞闻了一下,只觉得闻起来就辣,他兴趣不大。   季眠抿了一口,辣到舌头痛,连忙塞了一块羊肉进去。   一口闷猛了,后劲儿几秒钟就上来,冲的他脑袋晕了一瞬。   季眠双眼很亮,不遗余力的安利:“好喝,傅沉俞,你尝尝。”   傅沉俞不疑有他,陪着季眠喝了几杯。   小半瓶飞天茅台见了底,第一次喝酒的两个少年都晕了,夹菜的速度开始迟钝,直到季眠筷子上的羊肉掉回锅里,他慢吞吞地趴在桌上。   过了会儿,季眠坐起来,“神色如常”的把桌上的饭菜一收,扔到了厨房里。   傅沉俞小睡了一会儿,被阳台外的冷风吹醒,醉意消散了几分,看见季眠正蹲在地上摸棉棉兔,他摸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傅沉俞:“傅沉俞,你兔子到底叫什么啊?”   藏着掖着,这么多年都不肯告诉他。   傅沉俞也是醉的,撑着下巴看着他:“棉棉。”   季眠以为傅沉俞在叫他,仰着头,迟钝地点了点:“昂。”   傅沉俞慢吞吞地:“我说兔子的名字叫棉棉。”   季眠眼神涣散了片刻,打了个嗝,又爱惜地摸了摸兔子,跟棉棉兔说:“原来你跟我的名字一样啊。”   傅沉俞醉了,放纵自己的性子,靠着季眠坐下。   少年的呼吸就在他耳畔,听得他心猿意马,浑身的血液躁动着。   “你不问为什么它的名字跟你一样吗。”   “为什么。”季眠转过头看着他,神志不清的。   “因为它跟你一样,都是蠢兔子。”   “哈哈。”季眠光听了一个“蠢”字,反驳道:“我不蠢啊。我考全班第一呢。”   傅沉俞心跳渐快,眼看季眠醉了,对他做什么,这白痴也不会知道的。   他如同被蛊惑一般,低垂着眼睫,双唇就要贴在少年的眉间。   棉棉兔咬住了他的袖子,使劲儿拽着他。   季眠晕的厉害,渐渐靠在傅沉俞身上,他没想到茅台后劲儿这么大,让他四肢犹如千斤重,一动都不想动。   他闭上眼,半梦半醒,胡思乱想了很多事情。   前世今生的命运分沓而至,一会儿,他是警校刚毕业的实习生,一会儿,又是跌跌撞撞往前跑的小孩。   直到记忆的尽头,成年的傅沉俞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他的时候,如同看一个死人。   季眠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条件反射觉得自己右腿中弹了,小腿上全都是血,地上也是,手上也是,厉决和苏珞瑜走了,他一个人在甲板上,没站稳,就被冰冷刺骨的海水没过了头顶。   季眠睁开眼,正巧看见傅沉俞凑近的脸。   这一刻,季眠仿佛看到了Fox冷淡诡异的笑容。   他瞳孔骤然收紧,猛地推开傅沉俞。   “啪!”的一声,打在了傅沉俞试图握住他肩膀的手,很清脆,傅沉俞在夜色里的表情微怔,半空中,他的五指动了一下,握紧了。   傅沉俞被这一巴掌彻底拍清醒了。   他嘴唇微微颤抖,被自己的乘人之危行径吓了一跳。   他疯了,他在干什么,趁季眠不注意占他便宜、偷亲他吗?被季眠发现了会怎么办?   会疏远他,不理他,会觉得他恶心吗?   “唰”的一下,傅沉俞冷汗落了下来。   季眠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抓住他的手,似乎要确认眼前的傅沉俞是不是后世的Fox。   季眠没想到自己心里还能出现这么复杂的情绪,他最害怕的人,又是他最信任的人。   他看着傅沉俞的手背,都被他拍红了,季眠脑子一抽,内疚的用脸蛋贴着他手背,说:“对不起。”   他把他认错了。   傅沉俞那么优秀,没理由会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他会好好看着他长大的。   棉棉兔跳上傅沉俞的大腿,季眠松了手,低声道:“我好像喝多了,我们睡觉吧,傅沉俞。”   他心乱如麻,躺在傅沉俞身边,辗转反侧,睡不着。   哎,季眠有些后悔了,他不该喝酒,喝了酒就喜欢胡思乱想,想些有的没的。   如今傅沉俞好好地读高中,手上没沾过任何血腥,怎么可能会变成未来的大魔王Fox。   傅沉俞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掐住了手心,还没从自己刚才大胆的行为中回过神。   一夜,两人各怀心思,都没怎么睡好。   -   林建一要过了元宵才回来,季眠早上醒来,完全忘记自己喝醉之后做了什么,兴致冲冲带着傅沉俞回家过年。   林敏芝一早知道季眠肯定要带人回来的,早早准备了红包给傅沉俞。   傅沉俞第一次看到季眠的哥哥,季尧也给傅沉俞包了一个红包,没季眠的大——季眠迫不及待的看了。   中午,他们俩在房间里写了会儿寒假作业,写试卷写得季眠头大。   到了晚上,傅沉俞去买了些烟花棒,季眠对此很感兴趣,两人在院子里放烟花。   季眠抓着一把一起放,星火闪耀,映着他的脸。   大年初一的烟花很漂亮,季眠没有看傅沉俞,傅沉俞没有看烟花。   过完年,季尧要回上海上班,林敏芝舍不得他,临行前一晚,偷偷地抹眼泪。   一家人最后吃那顿中饭,也吃的依依不舍,季眠很想留下哥哥在桐城上班,但又找不到什么好理由,闷闷不乐的。   傅沉俞一直给季眠夹他喜欢吃的小排骨,季眠的兴致也不高。   吃完饭,季尧放下筷子,嘱咐季眠好好读书,别早恋。   季眠鼻子一酸,心想,我早恋也要有对象啊……   “哥,我不会早恋的,你放心。”   季尧“嗯”了一声:“我当然放心你。”   林敏芝车开出小区,发现手机没拿,让季尧等等,她急匆匆跑回别墅。   季眠趁这个时间,下车去小卖部买了几瓶水,少年敲了敲车窗:“傅沉俞,你想喝什么口味的?”   林敏芝送季尧去机场,顺便送傅沉俞回家。   傅沉俞戴上耳机:“随便。”   季眠只好按照自己喜欢喝的买。   他一走,车上就只剩下季尧跟傅沉俞两人。   不尴不尬,傅沉俞索性不说话。   谁知,一直冷冷的季尧先开口挑起话题,他连弯子都懒得跟傅沉俞绕,直接开门见山:   “傅沉俞,你是不是喜欢季眠?”季尧声音有些凉意:“不用觉得自己多想,我说的喜欢,就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一瞬间,傅沉俞耳边“嗡嗡嗡”地,没明白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被人家亲哥哥发现了。   他虽然捧着平板在看视频,可是一个单词都没进入他的脑袋中,手指渐渐按紧了屏幕,指腹惨白。   全都是季尧如同惊雷的一句话。   ——你是不是喜欢季眠。   少年藏了好几年的心思,就这样被成年人毫不留情的摆在了台面上。   季尧等到了傅沉俞的沉默,同时也明白了答案。   “看来我没冤枉你。”季尧靠在椅子上,闭眼小憩:“傅沉俞,我们家不会再多一个同性恋了。我妈受不了。”   言外之意,季尧没说,但傅沉俞听得明白:   你如果还有点良心,就不要把我弟弟往歪路上带。   你如果还把季眠当朋友,就收起所有不该有的心思。   车厢内弥漫着窒息感,一双无形的手掐着傅沉俞的脖子,胸腔的心脏快要跳出来。   季尧说得明明白白,季眠不是同性恋,他会有美满的未来。   他的警告,撕碎了傅沉俞所有徒劳无用的伪装。   平板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屏了,他没发现。   傅沉俞也不知道季眠什么时候回来的,少年叽叽喳喳和哥哥分享过年期间看到的趣事。   每一件,都是和他一起参与的。   他们那么亲密无间,却也仅仅止步于此。   -   季眠望着傅沉俞下车回家的背影,闷闷不乐。   哎,这几天和大佬天天在一起玩,玩得乐不思蜀,骤然分开,还有点儿不太适应。   林敏芝笑他:“怎么了?又不是不见面了,还舍不得人家啊。马上开学,你们不是一个班了吗?”   季眠语出惊人:“要是能天天和傅沉俞住在一起就好了。”   林敏芝和季尧心里同时打两个突。   前者笑道:“都高中了还不长大。你不结婚,人家小沉不结婚的呀?像什么话。”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季眠的反应,还好季眠反应正常,惋惜道:“那也是。以后我结婚了,就在傅沉俞家隔壁买一套房,天天串门。我让我女儿认傅沉俞当干爹!”   听到季眠还是有成家立业的打算,林敏芝松了口气。   她取笑道:“不害臊,还没成年呢,就想着女儿了。”   -   季眠盼着开学的时候跟傅沉俞说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傅沉俞明明是个沉默寡言的性格,但他就是对他有说不完的话。   路上看到一只蚂蚁在搬家,他都大惊小怪的拍下照片发微信,分享给傅沉俞看。   以前傅沉俞每条都会回复他,最近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季眠发十条他才回一条。   好像有点儿疏远他的样子。   季眠敏感地察觉到傅沉俞的冷淡,有点委屈,也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高一开学,他终于直到傅沉俞为什么对他爱理不理了。   季眠从同学那里听到,傅沉俞谈恋爱了!   他傻眼了。 第33章 又闷,又烦躁   这个消息是何曦告诉他的。   他们说, 傅沉俞是跟桐外的校花谈恋爱,那个校花是个混血,母亲是荷兰人, 眼珠子蓝蓝的,笑起来很漂亮。   季眠被这个消息砸懵了,心中泛起一股不知道什么味道的情绪, 觉得又闷, 又烦躁。   他很快就想通, 可能是因为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傅沉俞谈恋爱的人。   他们俩明明是最好的朋友,但傅沉俞谈个恋爱都瞒着他。   这么一来, 过年那段时间总是不接他电话,不回他消息的原因水落石出:原来是在跟人家女孩子打电话。   季眠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傅沉俞谈恋爱可以告诉他, 他不会介意他找女朋友,甚至不会介意他们三个人一起玩。   但傅沉俞不能瞒着他。   他生气了,要跟傅沉俞冷战, 至少要等傅沉俞主动和他道歉。   否则他是一句话都不会跟他说的。   镇南开学第一周, 新班级, 新同学。   实验班走了一批人, 加入了一批人, 季眠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众人都不意外。   红榜早就公布分数了,季眠期末考试在全校十,惊呆了实验班一众高材生。   班上同学看了坐在靠窗边的傅沉俞,又看了眼门口的季眠, 默默挪开凳子, 把傅沉俞同桌的位置留给季眠。   上个学期他们就知道, 原来傅沉俞跟季眠是认识的,还是铁哥们。   季眠冷冷地看了眼傅沉俞,却是找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班里同学嘴巴张成了“O”型,有点怀疑自己听到的那个消息是不是真的了?谁说季眠是专门为了傅沉俞考实验班的?搞得人家两个学霸gay里gay气!   季眠边上的女孩欣喜了一瞬,同桌是个大帅哥,她耳朵都红了!   傅沉俞转过头看了眼季眠,对方已经面无表情的拿出书本开始复习。   他的蠢兔子,不高兴起来的时候少了几分温柔,多了一些凌艳的美。   季眠在生他的气,他从自己疏远季眠的时候,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可是季尧都那样警告他了,他还有什么脸皮去纠缠人家亲弟弟。   季眠又会怎么选择?   一面是亲哥哥,一面是朋友。   傅沉俞从起跑线就输的一塌涂地。   他不想和季眠太疏远,只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   季眠对他越好,他心里就生出越多的想法。与其让自己跟季眠走上无法挽回的结局,不如从一开始就保持朋友的距离。   就像现在一样。   -   偏偏在上学期旁听的时候,傅沉俞跟季眠的关系还传的挺远,连班主任都知道他们俩关系好。   开学第一周打扫卫生,两人被分到了一组,季眠负责换水和擦黑板,傅沉俞负责扫地还有整理桌椅。   季眠还在和他冷战,下午放学,班里人都走光了,只有自己跟傅沉俞。   他坚持了一周没跟他讲话,也不和他有视线接触,冷着脸走到楼下去换水。   镇南中学的矿泉水都放在教务处边上,距离实验班有四层楼的距离。   班上同学一天要喝一桶半的水,季眠要搬两次。   他学散打,力气当然够,只是来回搬四楼也不是轻松的话,中间还有一段长长的走廊。   别的男生都会把水桶放在地上滚,用脚踢着到教室。   季眠觉得这是大家喝的水,那就不能用脚踢,他提着水一步步走。   快到四月了,他穿着秋季校服,鼻尖起了细小的汗珠。   搬完一桶放在教室,又闷不吭声地下楼搬第二桶。   少年已经有些喘气,搬第二桶水的时候,坐在台阶上休息了一会儿。   刚坐下,他身边的水桶就被人拿走了,季眠回头一看,傅沉俞替他搬了水,转身上楼。   他的肩膀已经有了男人的轮廓,认认真真地在长大。   季眠抿着唇,想叫傅沉俞把水放下,他又不是女生,不需要他帮忙。   真这么想帮,那去桐外帮自己女朋友搬啊!   可是,想起自己说过,傅沉俞和他道歉之前,他都不跟对方说话,于是一嘴的话都吞进肚子里。   傅沉俞动作很快,三两下就把矿泉水搬到教室了。   季眠到教室,发现傅沉俞还帮他擦好了黑板。   冷峻的少年沉默着,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递了台阶,求着和好,身影瞧着,多了几分无措。   季眠咬牙狠心,依旧不理他。   -   傅沉俞一个人做完了所有卫生,耽误了吃晚饭。   季眠上晚自习的时候心神不宁,写字的笔都用力几分,要不然就一直杵着一个地方不动,水笔泅出一个黑色的小点。   傅沉俞没吃晚饭啊……   好烦啊……   同桌女生问了他两道题目,季眠耐着性子解了。   晚自习第二节 课下课,他纠结地走到镇南的小快餐厅,买了一盒二十五块的牛肉盖浇饭,提着回了教室。   路过校门口,他停下脚步。   昏暗的灯光下,傅沉俞和一个穿着桐外校服,身材高挑的女孩站在一起,似乎在说话。   女孩蓝色的眼睛在白炽灯下如梦似幻,脸蛋精致美丽,泛着红色,娇羞地低下头。   她的手上,提着自己亲手做的,色香味俱全的夜宵。   季眠在原地看了会儿,看了眼自己的牛肉盖浇饭,心想:我自己吃吧。   反正买都买了,也不能浪费。   一边走,一边又想——几乎是无法忘记,傅沉俞和桐外女孩站在一起的一幕,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   蓝色的双眼,桐外的校服,她就是傅沉俞交的那个混血儿女友吧?   长得挺好看的,和傅沉俞站在一起也很相配。   人看着也贤惠,快九点了还从家里过来给傅沉俞送夜宵,亲手做的。   季眠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   傅沉俞不再喜欢苏珞瑜了,远离了他反派的命运,又有了爱他的女朋友。   多一个人爱他,多好。   只是,那份牛肉盖浇饭到底没有自己吃。   它放在季眠的课桌里,等待着慢慢变冷的结局。   晚自习第三节 下课,季眠看到罗露趴在桌上哭,女孩哭得伤心,肩膀耸动着。   她的闺蜜在一旁安慰她:   “没事啦,露露,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棵草啊!”   “而且只是送个饭啦,别人说傅沉俞跟她交往,你能不知道吗?”   “傅沉俞也没收下啊……”   是因为傅沉俞吧。   他离得远,没听清楚女孩们的心事。   季眠记得,罗露喜欢了傅沉俞一个学期。   现在傅沉俞有了女朋友,却不是她,算是失恋了。   季眠回宿舍之前,把抽屉里的牛肉盖浇饭取了出来。   他吃过晚饭还不饿,是饱的,扔掉又怪可惜,算了,这个天放一晚上应该可以,等明天中午吃吧。   结果第二天中午,他的牛肉盖浇饭不翼而飞了!   季眠找到盖浇饭的时候,盖浇饭已经成了一盒垃圾桶里冰冷的“尸体”。   他气得咬牙切齿,心想,谁这么缺德!偷吃他买的盖浇饭!   靠窗边的傅沉俞打了个喷嚏,视线眺望远方。   -   厉决终于被他爸从家里放出来的时候,桐外都开学了。   去年,厉决不顾他爸的反对,孤身一人来到桐城念书,他爸一开始以为他是赌气,由着他闹,结果过年了还不回来,厉父雷厉风行的亲自来桐城抓人。   厉决被关在建京,一关就是好几个月。   急得他咬碎了牙,好不容易见到季眠,谁知被他爹给抓起来了!   厉决在家大发脾气,砸东西,绝食,自杀,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比泼妇还能作,把他妈吓得以为他中邪了。   美妇人不明白,桐城到底有什么狐狸精,值得他儿子这么挂念?   后来,厉父跟厉决各退一步,厉决想要去桐城读书可以,但是要带上他妈,好好看着他。   厉决无所谓,一口答应了,就算是厉父开出打断他的腿才能让他去桐城,他都答应!   断了腿,爬也要去见季眠。   这辈子,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他就要厚颜无耻的缠着季眠,他再也不要放手。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没再去找苏珞瑜打听季眠的事,   老实说,厉决对苏珞瑜的感情很微妙,大概就像是看着前任的既视感,爱过,挺后悔,希望一别两宽,各不相干。   那晚上是见了季眠,昏了头,凌晨给苏珞瑜打电话。   事后苏珞瑜看他的眼神古怪,厉决也觉得别扭,跟苏珞瑜话更少,相处的比同班同学还不如。   厉决只能靠自己找季眠,他记忆力好,那晚上记住了季眠的校服。   虽然季眠可能在读高中这件事让他很惊讶,但他自己都重生了,仔细一想,或许是蝴蝶效应改变了什么。   但他不由的担忧起来,如果季眠的智力没有恢复,只是在强行读高中,那么软的性子,在班里多半会受到欺负……   厉决越想越心痛,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季眠身边。   他花了两天时间把桐城大大小小八十所普通高中,二十五所职业高中的校服都翻了一个遍,最后锁定了镇南中学、十二中学、育才职高,三所高中。   它们的地理位置分布都比较散,有一所还在郊区,厉决打算在双休的时候一所学校一所学校找过去。   -   四月份,桐城一学期一度的高中篮球友谊赛开始了。   去年秋天的冠军是镇南中学,今年的春季比赛,不少学校都跃跃欲试,打算一举夺冠。   而季眠的生日也快到了,他是四月十号出生的,林敏芝很重视他的生日。   林敏芝让季眠在下午课程结束后,跟老师说一句,通融一下,出来和她吃个饭。   临近生日,季眠还没跟傅沉俞和好。   其实他已经消气了,但之前自己在心里发了誓,又没人给他个台阶下,就跟傅沉俞硬扛着。   他知道傅沉俞偷偷观察他,偷偷在放学后跟着他,还帮他搞卫生,端水,就是不上来说句好话。   两个人稀奇古怪的开始了一场别扭的冷战。   好像谁先跟谁说话,谁就输了。   但季眠不知道,傅沉俞之所以不跟他说话,其实是不敢。   每当他要开口,都能想起季尧冷淡地、不带一丝情绪的话,他对季眠的心思昭然若揭,连人家亲哥哥都看出来了,又怎么敢再利用朋友的身份亲近对方。   这一日,镇南校队篮球赛日常训练结束之后,傅沉俞正拿着一张邀请票发呆。   友谊赛是面向学生收费的,十五块一张,而且限票,毕竟体育馆就那么几个座位。   不过因为有傅沉俞的缘故,为着镇南校草,学生会不愁卖不出票,有时候还会被学生炒出高价,有傅沉俞的几场,票都卖到两百块。   去年,桐外还来了一个建京的转学生,叫厉决,短短一学期就混的风生水起,成了桐外的校草,和苏珞瑜的名气不相上下,一个是斯文俊秀的学霸,一个是张狂俊美的校霸。   厉决跟傅沉俞对上的几场篮球赛,票最高能卖到五百。   “还没送出去啊,校草。”队长挤扁了矿泉水瓶:“送暗恋对象啊,这么难送?”   这张票,说送给暗恋对象也没错。   傅沉俞是想送给季眠的,从初中加入篮球队开始,每一场比赛,季眠都会来看,除非生病或者意外。   但季眠现在生他的气,对他爱理不理,他的票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   放在口袋里,被捏得皱巴巴。   像少年酸胀的心。   -   篮球比赛开始的当天,第一场就是去年的冠军队和亚军队,傅沉俞对上厉决,贴吧里票都卖疯了。   季眠听见罗露和他闺蜜在前面讨论买票的事情,罗露是学校女生会的,跟学生会都是学生干部阻止,有人脉能拿到票。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季眠就很难购票了,抢也抢不过蹲点守的妹子,买也没有门路。   往年……都是傅沉俞给他送票的。   是了,今年不同往年,以前傅沉俞没有女朋友,票当然落到他身上。   如今谈恋爱了,事事都要紧着女朋友先。   季眠的心空落落的,有点儿失落。   转念一想到他们还在冷战,季眠的失落就成了烦躁。   他心想,我一定要硬气一点,不能每次都心软,不然以后还怎么跟傅沉俞谈判!   他一定要治一治傅沉俞这个有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不告诉他的坏毛病。   最后,季眠还是咬咬牙,花了五百买了一张票。   给傅沉俞花钱,他不心疼,而且过年的红包还有,足足一万呢。   买了票,他又买了水。   走到体育馆外面,才觉得自己昏了头,还在冷战呢,给他的东西倒是准备齐了。   季眠闷闷不乐,把一箱水抬到了镇南校队的休息处,赌气说:“白哥,给你们的喝的。”   傅沉俞来看他,他转过头,不理他。   少年的唇抿得死紧,心中五味杂陈。   季眠还是来了,只是这次来,却给那么多人送水。   以前他都给自己单独一份。   被分走了季眠的东西,傅沉俞的心情很不好,连带着脸色都垮了。   有几分不甘和委屈,是不是他受了伤,他也能这么铁石心肠、袖手旁观?   季眠放下水,偷偷看了眼傅沉俞,穿着7号的篮球队服,身高已经一米八五了,却感觉还能再长长。额间绑着发带,手上有护腕,俊美的脸蛋苍白,唇色却红,只是站着,就光芒万丈,吸引了无数女生的视线。   不愧是大佬,真能招蜂引蝶……   季眠在心里默默吐槽,又想:这么多女孩喜欢他,傅沉俞的女朋友难道不会吃醋吗?   他悄悄地打量,眼神飘向了桐外那边,观众席最前面果然坐着身材高挑的少女,穿着拉拉队服,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充满爱慕的眼神看着傅沉俞。   他们镇南的啦啦队也不差,罗露就在其中,开场前给傅沉俞加油鼓劲儿,跳得气势十足,一点也不逊色桐外。   跳完还给傅沉俞的“女朋友”翻了个白眼,把对面那女孩给气的。   下了场,罗露说:“还以为她真的跟傅沉俞在一起了,就是仗着跟傅沉俞家有点儿亲戚关系,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闺蜜说:“就是就是,露露,你别瞎想了,傅沉俞肯定不喜欢她。”   季眠注意力都在傅沉俞身上,没听见女孩们的讨论。   比赛很快就开始,桐外的篮球队进场,季眠还见到了几个熟人,以前一起读桐城外国语初中部的。   也有不认识的男孩,人高马大,其中一人混在队伍里,格外出挑。   健康的小麦色皮肤,鼻梁高挺,顶着一头狂傲不羁的头发,头发丝东倒西歪各有各的想法,虽然乱,却也有一种野性的美。   季眠越看他越眼熟,不由歪着头打量,心想自己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他,后来才知道,不是在那里见过他,而是自己的记忆里出现过这张脸。   他像是回忆起什么,只一瞬间,大脑便一瞬间空白——一张比现在更成熟,更具有侵略性的脸从融合的记忆里浮现出来,让他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阵绝望似的惊惧。   黑色的眼眸,无数的谎言交织成宠爱,男人宽阔的肩膀,绝情的背影,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名字:厉决。   《陌路柔情》中的主角攻,前世季眠爱之如狂,为之丧命的男人!   一道不存在的惊雷在自己头顶狠狠炸开,季眠的身体瞬间僵硬成了石头,连呼吸都停止了。   体育馆上空的时钟“咚咚咚”地敲响,如同命运为他下达的丧钟! 第34章 和好   只一瞬, 季眠就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思维发散开,想了点儿别的东西, 数学题或者枣泥糕、芋圆、傅沉俞讨人厌之类的,目光落在手背上,尽可能地不去看厉决。   他感到,那股书中世界对他的压制又出现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那么害怕厉决,可是他的身体却条件反射地恐慌、惊惧, 就像是原来那个季眠留下的后遗症。   心跳几乎不是他能控制的,剧烈地跳动。   季眠慢慢地在脑海中为自己分析。   厉决的出现太突然,让他毫无心理准备。按道理说,在原著小说中, 厉决应该是高三暑假来桐城玩才跟苏珞瑜有接触。   可是如今,厉决穿着桐外的队服, 还混在桐外的篮球队里成了5号队员。   毫无疑问,他在桐城读书, 而且读了有一段时间了,才能加入篮球队。   不过,他安抚自己, 不用太担心。   或许是因为他穿书改变了原来季眠的命运, 从而产生了蝴蝶效应,导致厉决的命运轨迹发生了变化。   有林敏芝和傅沉俞在前, 季眠对自己的猜测肯定了几分。   既然如此, 自己就更要平常心去面对厉决。   毕竟现在他们只是陌生人, 又就读于两个学校, 如果自己表现得对厉决过于恐慌, 反而会引起厉决的注意。   厉决就是那种变态的性格,越是怕他的,他越要得手。   季眠压着不收控制颤抖的双腿,打消了转身就跑的念头。   而且,傅沉俞还在这里,他和厉决在原著中不死不休,玩儿命一样想弄死对方。   他要是没义气的跑了,谁来保护傅沉俞。   季眠悄悄握着拳头,心想,他这么多年的散打不是白练的!不就为了这一刻吗!   他已经不是那个没背景、没钱、没智力的小可怜。   如今林敏芝生意越做越大,和桐城的官太太们关系很要好,厉决这辈子想要再玩儿强取豪夺的那一套,也要掂量一下林敏芝的身份。   家室和背景,让季眠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厉决。   他想得太投入,没注意到篮球场上打得热血沸腾,十六七岁的男孩子一旦动起真格来,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   桐外跟镇南去年结了仇,今年打起来一点儿也不手下留情,越打越冒火,篮球从两支队伍中飞了出来,直接砸向了观众席!   季眠就是这个被砸中的倒霉蛋。   他原先是想避开的,想到后面是啦啦队的女生,自己避开,球就砸人女生脸上了,就这么一个犹豫,季眠察觉眼前一黑,篮球携带着巨大的力量,砸的他头晕眼花,瞬间捂住了脸。   额角和眼球火辣辣的痛。   傅沉俞瞳孔骤然收紧,比赛都不打了,直接翻到了观众席。   观众席一哄而散,神色各异地看着傅沉俞,他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在季眠身前蹲下,少年的膝盖扣在地上。   这么多天,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急切:“季眠,眼睛睁开。”   季眠捂着脸死活不放下手,好像一放下手,眼球就会掉下来。   他怀疑自己的眼球都被砸爆了,听到傅沉俞的声音,鼻尖一酸,没由来的想哭。   傅沉俞以前也让他把眼睛睁开过。   那是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季眠桂花过敏,班里同学说他得了红眼病,怕他。   只有傅沉俞不怕他,留在教室,冷冰冰地命令他睁开眼。   季眠想起傅沉俞的好来,骤然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这么深的感情,却这样吵了一架,谁也不理谁,难道要冷战到天荒地老吗?   多难受。   傅沉俞紧张地心跳都快停了,他不敢硬掰,只好压低声音,哄他:“季眠,你手拿下来,我看一眼。”   季眠想着还跟他生气呢,这事儿不能忘:“你还没跟我道歉,我不原谅你。”   傅沉俞说:“好。对不起,我先首付,到时候再写八百字道歉书给你,行吗。”   首付只有三个字,季眠撇嘴。   但实在疼得厉害,他放开手,傅沉俞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季眠皮肤白皙,又养得娇贵,平时磕磕碰碰都会留下一大片淤青,个把月都没法儿消除。   篮球正好砸在他额角,红肿了一片,左眼也受伤了,吃力地半睁着,睫毛剧烈的颤动,傅沉俞看得心绞在一起。   他足足花了五秒时间,让没让自己转头去把桐城那个失手的男生锤在地上。   傅沉俞眼里的暴虐欲望都快成为实质了。   季眠看傅沉俞的脸色怪可怕,他有点吓着了,心想是不是自己表演得太过分了。   好吧,他刚才是有故意夸张的成分装可怜,并且生出一种奇怪的心思,想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惩罚傅沉俞。   谁让他背叛他,先找女朋友。   谁让他疏远他,不理他,难道等他死了,他都不准备跟自己道歉吗?   季眠心虚了,岔开话题,忧心忡忡:“是不是大小眼儿了……”   他自己有感觉一只眼睁不开。   傅沉俞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没有。也很好看,疼吗?”   季眠乖乖地点头:“疼。你有冰块儿吗,给我敷一下。”   傅沉俞说:“有。我带你去医院。”   -   “卧槽?!”手滑的是桐外的男生,伸了个脑袋看:“砸到男的女的啊?”   “好像是个男的。”有人回答。   砸人的说:“男的怎么在那儿搞那么久,还以为砸到妹子了。”   “反正不是砸我们学校的,无所谓咯。”   砸了人家,还出气呢。   刚才他们可在镇南的攻势下丢了好多分,正憋着气呢。   厉决没理,他踹了脚队友:“嗳,去镇南那边问句,打不打啊?”   砸了谁都没关系,反正不关他的事,他只想打球。   队友跑过去,又跑回来,说:“打,但是傅沉俞不打了。”   厉决挑眉,他想揍得就是傅沉俞,傅沉俞不打还有什么意思?   队友说:“篮球砸到的好像是他朋友,镇南那边看到他一下就翻到观众席了,急得跟什么似的,我还从没见过这个冰块脸失态呢。他妈的,还以为是他女朋友,一看是个男的。”   厉决“嗤”了一声。   队友说:“本来砸到人还有点愧疚呢,现在完全没了。傅沉俞阴我们还不够多啊,砸他朋友都活该!”   “我愧疚——”砸人的笑嘻嘻地说:“我愧疚刚才那一下没砸狠一点!”   “哈哈哈哈哈!”   桐外的篮球队长黑了脸,他是桐外初中部直升的,以前跟傅沉俞在一个篮球队。   傅沉俞没走,篮球队的队长还轮不到他当。   几个别的初中考进桐外的就算了,那几个初中就跟他一起在篮球队的跟着笑,就膈应人。   傅沉俞以前没跟他们一起训练过吗?一点昔日的同学情分都不顾。   而且初中的时候一起训练,季眠每一次来都会带水过来,他们是没喝过吗?   “你们也够了吧。”队长冷着脸:“任杰,初中的时候你没喝过季眠给你带的水是吗?”   被点名的男生尴尬了一瞬。   队长冷道:“砸到他还挺开心的啊。以后别说我认识你,丢人。”   任杰摸摸鼻子:“又不是我砸的……”   于此同时,厉决的笑意在脸上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喃喃道:“你说谁?篮球砸到了谁?”   砸人的说:“季眠呗,你不认识,以前跟我们一个初中的。我可没喝过他的水……”   话音刚落,他就被厉决揪着领子,迎面来了狠狠一拳。   砸人的鼻血狂喷,重重地摔在地上,他震惊地捂着脸:“你有病吧!!”   厉决眼眶瞬间就红了,猛地踹了他一脚:“你他妈砸的谁?!”   桐外篮球队内部打了起来,乱成了一锅粥。   镇南这边也顾不上,傅沉俞抱着季眠,带着他往体育馆外面走,去医院。   季眠被他半搂着,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右眼看得见。”   傅沉俞却抱得紧紧地,生怕松手了,季眠就跟个玻璃似的摔地上碎了。   少年的胸膛宽阔滚烫,季眠枕着,听到他剧烈跳动的心。   体育馆内,厉决揍完队友,二话不说就往镇南的观众席跑。   他脑子里嗡嗡地,一会儿想傅沉俞怎么会认识季眠?一会儿又想他们是怎么在一起读书的?   但这些都抵不过知道季眠在镇南读书的消息来得高兴,他激动地忘乎所以,气势汹汹地过来,镇南篮球队的见了他的脸色,觉得厉决这人凶狠,跟狼似的,怕不是来找麻烦的。   于是自发地拦着他。   “哎哎,这边是镇南的休息室——”   厉决心潮澎湃:“我知道,我知道。”他找好了借口:“我是来看看刚才被砸中的那个同学的,这事儿我们学校做得不对,派我当代表,来给同学道歉。”   他说得飞快,又诚恳,甜甜地笑着,露出小虎牙,看着却也凶。   镇南篮球队几人摸不着头脑,没敢信他:“不用,我们自己的同学,自己能照顾。”   厉决往外挤,神色已经开始不耐烦:“那让我道个歉,我就道个歉行吗!”   镇南的队友们面面相觑,更不敢让厉决过去。   厉决被这么多人拦着,一时半会儿还真跑不出去,他急得嘴里起泡,心脏抽疼。   季眠连个背影都没给他,厉决努力的想回忆起观众席上的少年,却发现自己对镇南学生的关注少得可怜,他想不起季眠今天穿得什么衣服,又坐在哪里。   他的小白痴,疼不疼,有没有哭?   前世,他是很怕疼的,一点小伤口,就顾自己吹半天。   厉决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取笑他,季眠脸涨得通红,吹也不是,不吹也不是,手指被男人捉住,最后连耳根都是红的。   问他还疼不疼,知道说不疼了。   厉决躲开那些碍事的学生,追出来,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他不死心,又跟着地图跑了几家近的医院,依旧没找到人。   后来跑累了,腿后知后觉的沉重,往前走一步,差点儿跪在地上。一下午都没喝过一口水,嗓子干的厉害,喉咙里有股血腥气。   他终于放弃折磨自己,颓然地坐在长椅上。   没事的……   厉决安慰自己。   季眠走后的几十年,他都对自己说这句话,没事的,我也要死,死了就去阴曹地府找他,找得到的。   现在安慰自己,没事的,已经知道季眠是镇南中学的学生。   那么大个高中,跑不了,他天天去蹲人,总能撞见一次。   这辈子,不能上去就拦人,小白痴胆子小,上辈子初见时怕惨了他,瘦了快十斤,他只是想起就心疼。   如今,厉决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人冷静下来,脑子就开始分析其他事情。   厉决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想起队友说的,傅沉俞跟季眠,竟然是朋友?他还送小白痴去医院?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记忆中,傅沉俞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人设,并且前世,是他亲手杀死了季眠。   厉决沉下脸色,他想对季眠做什么?   -   季眠吃了消炎药,额头上包着纱布。   明明手上的是左眼,但是右眼却跳得厉害。右眼跳灾,不是什么好兆头。   想起今天在体育馆看到厉决,季眠叹了口气,他最大的人生灾难,不就出现了吗?   胡思乱想的时候,傅沉俞交完费回来。   天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晚自习结束之后就要关校门。   季眠站起来,傅沉俞自然的搂着他,扶着他慢慢走。   “我脚又没受伤……”季眠嘟囔一句。   傅沉俞的手在他肩膀上紧了紧,季眠低头看鞋尖,边走边问:“傅沉俞,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有。”傅沉俞闷道:“惹你生气了,对不起。”   季眠:“你就不说一下,你哪里惹我生气了?”   傅沉俞问:“有参考范围吗?”   季眠:“你当这是考试啊!自己想。”   傅沉俞沉默着:“我怕交代出其他事情。”   季眠愣了一下,没忍住想笑。   心想,大佬还挺鸡贼!   这一笑,他就知道,自己心软了,心里已经原谅了傅沉俞。   或者说,在傅沉俞跨过人海,为他放弃比赛的时候,他就原谅傅沉俞了。   他知道自己在他心中依旧很重要,这让季眠担惊受怕的心落回肚子里。   他真害怕,看到厉决之后,害怕自己一切的努力都是无用功,害怕自己根本没有逃离原著小说的结局。   季眠很认真地说:“傅沉俞,你以后心里有事,能不能告诉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知道的,你对我可以无话不谈。”   傅沉俞看着少年的眼睛,里面的星辰几乎灼伤他的视线。   他嘴里发苦,不知道要怎么对待季眠这一片赤诚的心,他把他当最好的朋友,他却对他有着难以启齿的欲望。   季眠说:“你要是交了女朋友,可以直接跟我说。不用故意冷着我,我不会干涉你谈恋爱。”   傅沉俞被说懵了,愣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谁交女朋友?”他又问:“谁告诉你我交女朋友了?”   季眠挪开视线:“不用谁告诉我。我自己看见的,蓝眼睛的女孩,桐外的。”   傅沉俞抓紧他的肩膀,自己都没觉得用力,心里像放烟花一样。   他想,季眠是因为这件事跟我闹别扭的吗?   季眠滔滔不绝,展现着自己的大度:“我能接受她。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玩,如果你觉得我碍事,我就不当电灯泡。你等我以后找到女朋友,我们四个人一起玩,这样谁都不会落单了。”   傅沉俞心里放得烟花,戛然而止,灿烂了一瞬间,就只剩下一地冷灰。   果然,他想多了。   季眠怎么会因为他所谓的“女朋友”吃醋,可笑他刚才真有那么一秒,以为自己有一线希望。   傅沉俞还是解释了,桐外的校花是林建一表姐的闺蜜的女儿,因着来国内读书,就让林希照顾着。   女孩不知怎么喜欢上了傅沉俞,大胆示爱之后被拒绝,也不气馁,依旧勇往直前,拦住了傅沉俞好几次,有一次就被季眠撞见了。   傅沉俞对她冷言冷语,几乎没个好脸色。   不知道蠢兔子到底从哪里看出来,他们俩是那种关系的。   季眠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尴尬地脸红,他用手扇风,抬起头望着傅沉俞:“那我们和好吧,傅沉俞。”   傅沉俞“嗯”了一声,季眠神情无比认真,说:“你答应我,以后有事别闷在心里,也别疏远我,否则我还是会跟你生气。下一次,我就没这么好哄了,我会很生气。”   “不会了。”傅沉俞向他保证:“我什么事都告诉你。”除了爱你。   跟傅沉俞和好,又听到傅沉俞长长的解释,季眠的坏心情一扫而空,连今天遇到厉决的事情都显得没那么糟糕。   他踩着自己的影子,猫儿眼弯成了月牙,“傅沉俞,我很高兴。”   原来,大佬没谈恋爱啊,季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窃喜。   他想,他还是傅沉俞心里天下第一好的朋友。 第35章 兔兔贴贴   分了新班级之后, 班上多了两三对情侣,有自己班成双成对的,也有跟隔壁班的。   教室外面的春意正浓,眼瞧着别人谈恋爱, 青春期少年的心也蠢蠢欲动起来。   傅沉俞读一个月, 收到了三封情书, 女孩大着胆子写得,可惜傅沉俞看都不看, 也没扔,就塞在抽屉里, 等着换位置之后,换张桌子。   季眠也收到女孩的告白了, 三班的赵心怡,季眠高一和她同班,帮过她一次忙。   赵心怡是在季眠生日之前告白的,支支吾吾表达了对他的喜欢,季眠头一回遇到这事儿,礼貌地婉拒了对方,表示自己现在要以学业为重。   他的拒绝也很温柔, 赵心怡早就猜到结果了,没多难过,只是低头说:“季眠,你人真好。我想着以后有别人跟你在一起,那人不是我, 我就难受。”   她想了想, 又怕季眠太温柔, 心里有负担, 故作轻松地笑:“幸好,我还没有特别喜欢你。”   季眠后来把这件事告诉傅沉俞,他还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   虽然初中也收到过情书,但还没人这么大胆子跟他告白呢。   傅沉俞听了之后,沉默了很久,看上去兴致不高。   他看起来在写物理作业本,其实心思根本不在上面,问季眠:“为什么拒绝她?”   季眠说:“就不是很熟嘛。我不太了解她,只是一起同班过,之前都没看出她喜欢我。”   告白是对一段感情有把握之后,做出的决定,而不是开始。   季眠不是随便的男人,他如果认真喜欢一个人,感情一定是日久生情,细水长流的。   季眠不相信一见钟情,那都是见色起意。   上一个相信一见钟情的“季眠”,坟头草都六米高了。   不过,这事儿勾起了季眠迟来的青春期懵懂。   他还没有穿到《陌路柔情》这个世界之前,就没谈过恋爱,加起来两辈子,连个暗恋的女生都没有。   早恋的滋味儿,爱情的苦,他都没吃过!   季眠的伤口一个礼拜之后消下去一些,他不乐意带那白纱布。   青春期的小孩儿,开始注意起自己形象来,天天顶着纱布在傅沉俞面前晃,傅沉俞指不定觉得他丑。   反正他不想让傅沉俞觉得自己丑,至少得比桐外那个校花好看。   拆了纱布,季眠的生日也到了。   额角还有些乌青,不细看看不出来,不过傅沉俞还是紧着他,每天中午都在教室里给他涂药。   季眠以前就觉得傅沉俞的体温要比正常人类低一点儿,指腹也是冰凉的,给他擦药,冻得他缩脖子。   傅沉俞另一只手揽着他脖子:“别动。”   季眠:“药凉。”   他额头上糊着药,肯定不好看,季眠把脸转过去,给傅沉俞留了一张好看的侧脸:“傅沉俞,周四晚上是我生日,我们出去过吧。”   季眠每一年的生日,都有傅沉俞陪着。   有时候在学校,林敏芝过不来,就他们两人也能过。   傅沉俞送他的礼物除了实用,毫无创意,大部分都是衣服或者鞋子,从童装买到成人装,一晃就这么多年。   季眠已经十六岁了。   周四那天,季眠从早上开始心情就很激动。   他下课就用自动铅笔戳傅沉俞,傅沉俞苍白的手臂被他戳出了一排小点儿,季眠又用橡皮擦给他擦掉,看了眼时间,报数:“还有五分钟就放学了。傅沉俞同学,你有给小季准备什么生日礼物吗?”   傅沉俞卖关子,不肯说。   他买了条男款的项链,银色的,很简约,是个小众的奢侈品,一条要一万多。   用得是自己闲暇时间做游戏赚来的零花钱,季眠知道傅沉俞有时候会帮一些游戏公司做程序外包,零花钱非常可观,但具体可观到什么程度,他心里没数。   下午,傅沉俞让季眠先去酒店,他去店里拿生日礼物。   季眠双眼亮晶晶,“哦”了一声,心情雀跃,下楼的脚步都很轻松。   但是当他走到校门口时,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镇南中学的校门一向很热闹,外面是一条商铺街,卖衣服、小吃、文具,应有尽有。   今天校门口更热闹,好多女生都用校服袖子捂着嘴,激动地往校门口跑。   依稀还能听到她们的谈话。   “真的超帅……”   “站了好久了,放学就站在那里,会不会是等女朋友啊……”   “呜呜呜,超羡慕他女朋友,这也太帅了,完全是我的款!”   季眠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一踏出校门,就看见厉决花枝招展,孔雀开屏一样半倚在他的机车上。   黑色的机车,黑色的衬衫,头发张扬凌乱,校服随意地搭在肩膀上,可能是被围观久了,俊脸有点不耐烦。他嚼着口香糖一转头,终于在校门口抓到了他要找的兔子。   季眠几乎转头就想走,但厉决不一定是来找他的,他表现得太异常,怕引起对方的注意。   结果他想多了,厉决就是专门来找他,高大的少年伸长了手臂:“同学!”   对着他的方向,热情洋溢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二人视线仅仅对视一秒,季眠就知道自己跑不掉。   他脸色微白,前世今生,两辈子,命运的长线还是将他们捆在了一起。   事已至此,索性不跑了。   季眠深吸一口气,想: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   他飞快的在脑海中分析,自己唯一接触过厉决的的一次就是篮球比赛,他以为他走得快,厉决没看到他。   如今看来,是他侥幸心理太严重,想多了。   厉决从那个时候就注意到他了。   原著小说中,就是因为原主和苏珞瑜有几分相像的气质,厉决才会对原主强取豪夺。   可这一世,他压根没有去模仿苏珞瑜,为什么厉决还能注意到他?   季眠心如乱麻。   厉决长腿一跨,拦住季眠的去处:“同学,同学!你等等。”   季眠站定,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厉决没在季眠这儿得到过冷脸,但他现在的心情太激动,以至于忽略了季眠种种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表现和气质。   他今天来就是专门堵季眠的,换了衣服,还喷了点儿香水,力求第一面见到季眠,就能让对方对自己印象深刻。   厉决深吸一口气:“同学,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桐外篮球队的。”   他想了很久的开场白,还是只能从季眠受伤的条件切入。   季眠:“不记得。”   厉决笑容僵硬了一瞬,这才发现季眠冷淡的过分,比起前世,看着就像一个陌生人。   不过,他转念一想,或许是自己失去了季眠已经几十年的原因。在他的后半生,他不停地回忆季眠的温柔与乖巧,保不准记忆中把季眠美化了……   季眠绕开他,闷头往前走。   厉决条件反射抓住他的胳膊,男性的侵略感钻进四肢百骸,季眠应激一甩,力气大的差点儿把厉决掀翻。   厉决内心“卧槽?”一声,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前世……季眠的力气这么大的吗?   “同学,不好意思。”厉决举起双手,保证自己不再拽他的胳膊:“我是来跟你道个歉的。上次的篮球比赛,我们的队友砸到你了,我是他朋友,专程来跟你赔罪。”   季眠眼见甩不掉,只好冷道:“如果真心想赔罪,那就本人来。”   厉决微微一愣,又感觉一点儿不对。季眠怎么……思维反应这么快?还有点儿……牙尖嘴利?   不应当,厉决的心突突跳,在他的脑海里,季眠不该是这个反应。他智力有缺陷,一旦自己找到理由接近他,对方就会不好意思推开他。半推半就,就让他得了手。   而不是现在这样,季眠就像个冰山冷美人,不但看不出智力有任何问题,甚至智商还……有点儿超过他?   靠?厉决今天的认知不停地被刷新。   如果不是季眠的长相没变,厉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就这么一个愣神,季眠就走出老远。   厉决连忙追上去:“同学……你等等。我是真心来跟你道歉的。”   季眠:“我不需要。”   厉决笑着,小虎牙露了出来,笑容很甜,却让季眠感到一股透彻心凉的寒意。   厉决很诚恳地说:“你可以不需要,但是我一定要道歉,这是我的态度问题。你要是不接受,我会每天来找你。”   有点儿威胁的意思。   季眠被他笃定的语气讲得心如乱麻,生怕他真的每天来找自己。   为什么?季眠边走边问自己,为什么他穿越过来已经极力的再避开原主的命运了,为什么还会遇到厉决?   厉决如今的模样,是打定主意缠着他不放的,也就是说,属于季眠的命运还是按部就班的开始了,他和前世一样——厉决一眼就看中了他。   小命不保是其一,季眠不想跟男人搞基是其二!   “季眠。”   季眠焦头烂额,避之不及之际,耳畔响起了傅沉俞清冽冷淡的声音。   他抬头望去,傅沉俞已经拿到了他的生日礼物,正远远地站着,不知是不是刚来,神色不善地看着厉决,然后再看向他。   是疑问的眼神,大概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跟厉决在一起。   傅沉俞的出现,减轻了季眠心中的压力。   他的心里一下充斥着膨胀的安全感。   是了,怕什么,原主最后是被傅沉俞杀了的,现在傅沉俞是他的好哥们,他没必要怕厉决。   “傅沉俞!”季眠这一声喊得几乎有些急切,他看都不看厉决一片空白的表情,飞快地朝着傅沉俞跑去,一头扎在他怀中。   傅沉俞感觉他情绪不对,熟练地搂住他,问他:“你怎么了?”   季眠抱着他的胳膊,又把脸埋在他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平时没这么黏人的,傅沉俞想,怎么这么反常。   他掀了眼,冷淡地瞥了厉决,问道:“桐外的人来找你麻烦?”   季眠头发在他身上蹭的乱七八糟,闷声道:“没有!我……不认识他。傅沉俞,我饿了,我们先走吧。”   我可不认识主角攻!大佬,你要听我的肺腑之言啊!   两个少年,都是俊美无双,一个冷峻,一个温柔,贴身站着,亲密无间。   厉决的表情是空白的,大脑嗡嗡嗡地响,震得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傅沉俞,季眠?他们俩在自己面前搂搂抱抱?这和老婆当场给自己戴绿帽子有什么区别?前世可没有这么一出。   这画面看得厉决太阳穴的青筋用力的跳了起来,眼里快爬上血丝。如果不是还顾着周围有人,季眠还死死抱着傅沉俞不松手,他手里有把刀就能把傅沉俞砍碎了。   虽然在篮球赛的时候,就知道傅沉俞跟季眠可能认识,并且是能送对方去医院的水平,但他依旧无法接受傅沉俞这个杀人犯在季眠身边打转。而且现在看着,他们俩的关系可远远不止是认识那么简单。   难道因为自己的重生,其他人的命运也被改变了吗?   前世,季眠明明是不认识傅沉俞的。   厉决虽然心急想要把季眠追到手,可也真的不敢立刻得罪傅沉俞。   一个是他对傅沉俞也算知根知底,这老狐狸高中就跟境外的不法分子有联系,赚脏钱,他现在还没什么本事要了他的命。   二个是他担心,万一傅沉俞真的是季眠的什么……朋友,他如果把傅沉俞开罪了,还怎么追人?   忍一时风平浪静,况且,别人不知道,他是重生的,他可知道,傅沉俞喜欢的人是苏珞瑜。   厉决不停的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挤出一个心狠手辣地笑容:“你们,认识啊?”   傅沉俞冷道:“跟你无关。想打架找我,别牵连无辜。”   他妈的!厉决在心里爆了个粗口,什么叫跟我无关?你他妈搂着我老婆跟我说与我无关?   厉决生硬地开口:“别多想。我只是来跟他道歉的。”   傅沉俞:“那就更不需要。”   言语、动作间,都护着季眠,看得厉决血压上升,他用力笑道,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天这么热,二位贴得也太紧了吧?”   季眠这才发现因为警惕,他几乎把自己藏在傅沉俞背后了。   毕竟,原著小说中虽然男配角多,唯一能让正牌攻厉决吃瘪的也只有反派大佬了!   这条大腿,他现在得牢牢抱住。   不过,好像太怂了。   季眠讪讪地松开紧抓不放的双手,给傅沉俞的左胳膊一点儿私人空间。   傅沉俞眼睫低垂,没说什么,只是周边空气忽然焦灼起来。   厉决望向季眠,见两人分开,神情温柔了几分:“同学,我真的是来道歉的。”   季眠如今站在傅沉俞边上,有点儿狐假虎威的意思,忽然觉得主角攻也没那么可怕了,原著里不还是被大佬玩儿得团团转,现在自己可是被大佬罩着的。   他开口:“我不用你道歉。我还有事。”   季眠扯了下傅沉俞的袖子:“傅沉俞,我们走吧。我妈还在等我们。”   厉决道:“同学——”   他舍不得就这么放季眠走,咬咬牙,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至少,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交个朋友不行吗?”   为了跟季眠认识,厉决真是豁出去了,脸都不要,睁眼说瞎话:“傅沉俞篮球打得不错,我还挺想找他切磋的,下次你一起来?”   季眠心想,鬼才来嘞。   厉决不死心:“你叫什么?”   季眠抿着唇,冷酷地扔下一个名字:“张翠山。”   厉决:…… 第36章 他归我   季眠的生日虽然过得简单, 但却感到了十足的心意。   在林敏芝跟傅沉俞的陪伴下,他吹了蜡烛,闭上眼许愿。   许愿的过程中, 他眯起眼, 偷偷打量眼前的两个人。   不夸张的说, 除了林敏芝, 傅沉俞是陪伴他人生最长的人, 也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厉决对他而言, 就像是活在书中的纸片人, 季眠虽然受书中剧情压制, 有些怕他,可他是死是活, 季眠毫不关心。   可傅沉俞不一样, 十几年的陪伴与成长,他们早就成了彼此生命中的唯一, 谁也取代不了的。   如果厉决真的和原著发展的那样,最后与傅沉俞有一战, 季眠就算是豁出性命,也会站在傅沉俞这边。   ——前提是大佬没有做违法乱纪的坏事!   季眠默默祈祷, 他想, 有他在,傅沉俞一定会变成一个好人。   他们俩以后还要一起去考公务员!将来做人民的公仆, 为人民服务的!   傅沉俞给他切生日蛋糕,问他许了什么愿望。   林敏芝笑道:“不能说的, 说出来愿望就不灵验了。”   季眠原本想说, 又憋回去。   林敏芝吩咐酒店为他煮了一碗长寿面, 过生日过到一半接到公司电话, 急匆匆地赶回去。   季眠悄悄地对傅沉俞说:“你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傅沉俞抬了眼皮:“现在不想了。”   这一点儿也没打击到季眠的分享欲,季眠咽下蛋糕,认真地看着他:“我想我们可以做一辈子好朋友。”   可惜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傅沉俞垂下眼睫,心想,谁要跟你做一辈子好朋友。   他的内心,有着更加膨胀的欲望。   季眠吃完了一块蛋糕,还想吃,傅沉俞不让他吃了。   他是个玻璃胃,吃多了之后晚上又难受。   回学校的时候,林敏芝抽空给他发了微信:宝贝,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知子莫若母,季眠已经尽可能地表现得正常了,可林敏芝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他的情绪不对。   下午见到了《陌路柔情》的主角攻厉决,季眠的心情又如何好的起来。   -没有,妈妈,我很好。   -宝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妈永远是最爱你的,永远保护你!   -我知道的。   -我也最爱妈妈。   季眠回完消息,鼻子一酸,低下头擦了擦眼泪。   十六岁的人了,还哭,怪丢人的。   “傅沉俞……”季眠闷声喊他。   “嗯。”傅沉俞没问他为什么哭,他靠着季眠近了些。   季眠抱住他的手臂,这是他下午突然养成的一个习惯,用来寻找安全感。   他全身贴着傅沉俞,吸了吸鼻子:“冷……”   傅沉俞没拆穿他,他猜不出季眠今天为什么情绪低落,但他喜欢季眠黏人的模样。   “我校服外套给你。”傅沉俞空出来的手拉下拉链。   季眠跟他挤在一起,像小动物取暖:“不用。你让我挤一挤,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林敏芝跟傅沉俞,如今成了他在这个世界的两块浮木。   他内心感到害怕和无助的时候,下意识就寻找两人的身影。   到镇南中学门口,季眠四下张望,傅沉俞看着他,没说话。   季眠没看到厉决,松了口气。   还好,厉决虽然是条疯狗,但是还没到变态的程度,大晚上的在这儿等他。   他俩回来的时候晚自习已经下课了,两人直接走去男生宿舍。   新学期分班,他们的宿舍终于分到了一起,只有阿姨在走廊上巡查,看见他们回来的晚,还记了名字和缘由。   回来时,室友还没睡,四个人的宿舍,两人挤在一起看鬼片。   氛围很浓厚,季眠跟傅沉俞进来的时候,吓得他俩差点儿尖叫。   “卧槽!走路怎么没动静啊,吓死人了!”其中一个拍拍胸脯。   季眠看到他们偷偷带来学校的电脑里,放着女鬼稀碎的四肢,各有各的想法往楼下爬。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另一个看的更全神贯注,还邀请他们:“明天没考试,一起看呗?”   季眠想了想,没拒绝,反正现在上去他也睡不着。   而且他一直是好学生,还没在宿舍阿姨眼皮底下做过这么大胆,又违反校纪校规的事儿。   傅沉俞在小事上一向顺着他,拎了两个凳子,跟季眠坐在一块儿看。   放的是《咒怨》。   另外两个室友吓得捂着嘴尖叫,看到季眠纹丝不动的表情,震惊:“季眠,你胆子好大啊!”   季眠笑着吐槽:“有点团员的觉悟好吗,不要相信这些牛鬼蛇神。”   当然,准确来说……他觉得,厉决比伽椰子可怕多了。经过下午那么一次会面,伽椰子就算是现在从电脑里爬出来他都能不动如山。   看完第一部 ,室友不敢继续看,两人结伴着去洗漱,然后迅速钻到床上瑟瑟发抖。   季眠第三个洗漱完毕,爬上床猫在被子里。   到了时间,男生宿舍的灯已经被强制关掉。   他双耳支棱着,听着卫生间的动静,水声消失了,镇南统一的铁架床“吱呀吱呀”的响。   季眠跟傅沉俞住了两个月,听动静就知道是傅沉俞上床了,他俩都在上铺,一边的,头对着头。   傅沉俞用的牙膏和他是一个味道,薄荷味带着一点儿凉意,在他的鼻尖打转。   四月还在倒春寒,并不是很热,晚上就更冷,季眠盖着棉被,偷偷听着傅沉俞的动静。   紧邻着他的床铺被子被掀开,又落下,掀起了一阵风。   傅沉俞身上有股好闻的冷香,他睡觉了,连被子也沾上他的味道,季眠还挺喜欢,像个小变态似的闻了一下。   过了会儿,傅沉俞的床上没动静了。   季眠在黑暗中睁着眼,没睡着。他伸手穿过两张床之间形形同虚设的栏杆,摸到了傅沉俞的头发。   然后顺着他的头发,摸到了耳朵,然后是脸,傅沉俞沉着声音:“别手欠。”   季眠撒谎,说悄悄话:“傅沉俞,我害怕。”   傅沉俞的身体凝滞了一瞬,季眠请求他:“你可以让我拉着手睡吗。”   傅沉俞沉默,季眠用手指软绵绵地抠了抠枕头。   “你刚才不是胆子挺大的吗。”   “刚才没关灯,关灯了,我就怕。”   季眠怕的不是鬼片,而是怕厉决,怕他的出现带着他改变的命运走向灭亡。   没有人不怕的,《陌路柔情》是一本结局已经注定的小说,所有人的命运都已经谱写完毕。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做得一些是否是徒劳,至少在看到厉决的那一刻,他的心为之颤抖。   惊惧、压力、绝望、焦虑,负面情绪排山倒海的朝他压来。   但他不知道怎么跟傅沉俞讲他知道的一切。   难道要告诉傅沉俞,你所在的这个世界是假的,你只是一个书中的人物吗?   还是告诉他,你之所以有这么悲惨的遭遇,只是因为你是苦情的男二号;你遭遇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你将来要有个理由成为反派大佬,成为主角攻受爱情里的助攻?   他怎么说得出口,在傅沉俞经历过那么多苦难之后,他怎么舍得说出口。   季眠的手被傅沉俞捉住了,对方的手冰凉的,他嘟囔一声:“你怎么这么凉啊。”   他主动地反握住傅沉俞的手,把它拽到自己眼前,放在自己胸口,心脏平缓的跳着,他把他最脆弱的地方,交给了未来叫人闻风丧胆的坏人。   别人都怕他,但他不怕。   “给你暖暖。”季眠闭上眼,握着傅沉俞的手,他很有安全感。   “赶紧睡。”傅沉俞有点儿燥,还好季眠看不见他的脸,搞这一出,弄得他耳根发热。   明知道少年不是这个意思,可心思不正的他,总是会胡思乱想。   -   季眠提心吊胆了几天,天天跟在傅沉俞屁股后面当小尾巴,上厕所都要结伴去,直到发现厉决没在校门口堵他了,他才没那么黏人。   他有点儿侥幸心理的想,或许厉决只是一时兴起,当时他那么冷淡,说不定对方就觉得没意思呢?   原著小说中,厉决是一个又狂又傲的人,被他拒绝了一次,应该倍感耻辱。   他不知道的是,厉决没来堵他的最朴素的原因,就是桐外的课程太紧张,对方走不开。   最近出了个新校规,出门必须批出门证,否则一概不准到校门外去,除了双休回家可以离校,平时就跟坐牢似的。   为了贯彻执行校规,巡逻的老师加强了一倍,厉决就是想翻墙都没机会,还被抓到好几次,通知家长,记了处分。   远在建京的厉父给厉决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有处分,那就滚回建京。   厉决知道他爸火了说话向来是说到做到,这段时间只能忍着不去找季眠。   可他每每想到傅沉俞跟季眠在一个学校,搞不好还在一个班,他就呕的吐血。   好在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五月的月考结束,桐城所有的高中迎来了本学期的第一次课外实践。   学校自发组织学生在植物园、博物馆和科技城三选一,选择一处地方做课外拓展训练,作业是一千五百字的感想。桐城和镇南今年都选在了科技城,厉决为之一振,立刻去打听镇南学生下榻的酒店是哪里。   -   桐城的课外实践是高一必修的学分之一,一共三分,每个学生都要参与。   一天一夜,要住在校外,对学生而言,在枯燥的学习中,这活动跟春游没有区别。   实验班一早就开始分派酒店,两人一间房,自主报名。   季眠肯定跟傅沉俞住一间,等到去课外实践那天,他们俩连大巴车上的座位都是一起的。   体育课代表在后面羡慕:“你们感情真好啊……干什么都一起。”   季眠有点小骄傲,忍不住炫耀:“因为我跟傅沉俞是一起长大的。”   体委:“真不容易,你们俩要其中一个是女生,那妥妥的青梅竹马。”   季眠笑了笑,撞了下傅沉俞的手臂:“傅小姐?”   傅沉俞闭目养神,抓住他的手臂:“别玩儿。”   到了酒店,都已经中午十二点,班主任宣布原地解散去整理行李吃午饭,两点钟在酒店大厅集合。   季眠坐在行李箱上玩,让傅沉俞拖着箱子带他滑,进了门发现大厅里有许多穿着桐外校服的人,季眠脸上的笑意僵住,心沉了下去。   桐外竟然跟他们学校住在同一家酒店。   ……不会那么倒霉碰到厉决吧?   季眠瞬间连玩儿的心思都没了,跳下来推着傅沉俞的背,往房间走。   上楼的一路,他沉默着,忧心忡忡,祈祷着别跟厉决见面。   可惜上帝没听到他的祈祷,中午在餐厅吃饭的时候,季眠又遇到厉决了。   厉决端着餐盘,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张同学,又见面了。”   季眠“嗯”了一声,转身就走,厉决拦着他:“哎别走,我怎么听见别人喊你季眠啊,翠山同学?”   撒谎还是让季眠很不好意思,他耳尖红了一瞬:“你挡我路了。我们不是很熟,让让。”   “多说两句话不就熟悉起来了。”厉决说话时像哄情人,让季眠十分不适:“我是真心想跟你交朋友的。给个机会呗。”   季眠急匆匆往前走,想甩掉他。   他有心想揍厉决一顿,可是也顾虑颇多。   原著中,厉决的父亲在建京权利很大,毕竟是主角攻,家庭配置是寻常老百姓惹不起的地位。   他揍了厉决,也要考虑会不会给林敏芝带来麻烦。   而且就算是要揍,也要师出有名,厉决现在就真的摆出一副想和他交朋友的态度,也没做什么强取豪夺的事儿,季眠都没借口揍他!   他在心里懊恼,早知道一个人来买饭会碰到厉决,他死也要黏着傅沉俞。   季眠越走越快,把餐盘往桌上一放,就挤在傅沉俞身边坐着。   厉决的脚步减缓,笑意收敛,吊儿郎当、居高临下地看着傅沉俞。   傅沉俞也冷淡地看着他,漂亮的双眼是阴郁的黑色,他说:“滚。”   季眠用叉子戳着土豆,谁也不看。   心里却在为傅沉俞点赞:大佬好样的!威武霸气!一鼓作气让他滚远一点!   厉决觉得挺好笑,站了会儿,当做没听见那个滚似的,把餐盘放在隔壁桌上,坐下吃饭。   他每吃一口,就看季眠一眼,慢条斯理,活像拿他下饭,季眠吃得如坐针毡,恨不得把饭菜掀到厉决脸上。   吃完饭,季眠起身:“我去买瓶水,你想喝什么?”   傅沉俞撑着下巴:“跟你一样。”   季眠点点头,往自动售卖机走去。   两张桌子之间,只剩下傅沉俞跟厉决两人。   周围人来人往,丝毫影响不到他们之间暗潮汹涌的敌意。   厉决先开口,笑得不那么友善:“聊聊。别紧张,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也不是来找季眠麻烦的。”   傅沉俞漫不经心地看着,瞧不出他的想法。   厉决被他看的毛骨悚然,想起前世的傅沉俞,一阵恶心。   只不过,现在傅沉俞还小,性格似乎还没成年之后那么恶趣味。   至少他的不高兴会写在脸上,而不是永远挂着那副恶心的、假惺惺的、被称之为温柔的笑容。   厉决深吸一口气,自认为挺有礼貌地开口:“季眠是你朋友吧,我可以跟你直说,我挺喜欢他的,想追他,就是男女朋友那种。”   傅沉俞开口:“你是同性恋?”   厉决眼中的嫌恶一闪而过:“不是。我只是喜欢季眠而已。”   他干咳了一声:“你跟他关系挺好的?季眠没对象吧,我追他是认真的,你跟我打篮球结仇那私人恩怨另算,现在能不能请你有点儿眼力见,别天天跟着季眠,给他点儿私人空间。”   厉决想傅沉俞不是重生的,按道理跟他现在算是陌生人。现在对他这么大敌意,估计就只有篮球场结仇那次,否则没理由——总不能是为了季眠?   傅沉俞很平静,说:“你觉得你追的到?”   厉决收敛了笑意,挑眉,语气有些不耐烦:“什么意思?”   傅沉俞放下筷子,撑着下巴:“没什么意思。让你别做梦,他归我。”   厉决愣在原地,一时没理解傅沉俞这话什么意思。   下一秒,他脸上猝不及防挨了一拳,厉决毫无准备的跌坐在地上,嘴角沁了血。   傅沉俞居高临下地说:“现在清醒点没。”   厉决舔了下嘴角,尝到血腥味儿,眼里瞬间爆了血丝,一拳回敬给傅沉俞,疯狗似的:“我、操、你、妈、的!” 第37章 帮我   傅沉俞是陪着季眠练过散打的。   宁倩的事情一直是他们家人梗在心里的一根刺, 林建一嘴上没说,但却把三个孩子都送进了武术培训班,特别是唯一的女儿林芸, 从小就是学防身术跟跆拳道长大的。   厉决更别说, 建京的二代公子哥, 越有钱越惜命, 自然也是学过几招, 是个练家子。   他打法比傅沉俞路子野, 是在建京那边跟混混打出来的, 不过傅沉俞手上功夫比他到家, 两人缠斗在一起,凶狠、沉默, 只有桌椅掀翻的动静跟女生的尖叫。   事情一闹大, 买饭的老师放下饭就冲过来。   吃,还吃什么呀, 孩子都打上了,遭罪的还不是他们。   镇南的教导主任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也亏他在这附近吃饭,一出声, 就把两人给骂开了。   厉决不是他的学生, 他不好管教,但是傅沉俞他要骂, 语气不凶,是爱之深责之切, 急急地:“你怎么回事!”   年纪第一, 多少优秀的学生, 老师平时说起来都要夸一句品学兼优, 在这里跟人打架,闻所未闻!   第一时间,教导主任就怀疑是桐外学生找事儿!   再一看厉决,头发张牙舞爪的,逞凶斗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   被拉开了还死死盯着傅沉俞呢,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教导主任心里的天平歪了。   桐外的老师过来,一看是厉决心里就有底了,这转学生就一公子哥,天天找事儿。   两边商量了一下,决定先问问为什么打起来,有什么矛盾,做个调解。   以免日后碰上了,又打。   七八个老师站在一起,厉决就是再想打也焉了,他脑子清醒了,想起老爹对他下的最后通牒,再背个处分,就要回建京。   刚才,他是真没想到,傅沉俞竟然对季眠有这种心思。   这他妈直接往他头上戴绿帽子,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如果没有老师拦着,他今天是一定要把傅沉俞弄进医院的。   厉决在经历过震惊、诧异之后,对傅沉俞的恨简直深入骨髓。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他刚才没有幻听吧?傅沉俞的意思是说他也喜欢季眠?   他一定要把傅沉俞弄死,否则让他一直呆在季眠身边,是自己半夜都会做噩梦吓醒的程度。   当然,最后调解是失败的,厉决跟傅沉俞两人都不说为什么会打起来。   一个冷淡,一个嚣张,脸上都带着青紫的伤口。   一说,就把季眠给供出来了,谁也舍不得。   临了,两边的年级主任一人拉一个,带走。   对他们做出的处罚措施就是不准参加晚上的休闲活动,在酒店房间自己反省,明早交一份检讨书,三千字,一个字都不能少。   到了酒店门口,厉决开口:“白老师,我有点话想对傅沉俞说。”   白老师不信任他,厉决甜甜地哄道:“我就在前面说,白老师您看着我不行吗,我保证不打架。我也怕吃处分呀。”   得到白老师同意之后,厉决站到傅沉俞面前。   一对视,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敌意和恨意,要不是有老师盯着,恐怕又打起来了。   厉决舌尖顶了下口腔:“傅沉俞,我刚才没理解错你的意思吧?你喜欢季眠?”   傅沉俞懒得理他,厉决警惕地问道:“季眠知道你喜欢他?”   一瞬间,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厉决现在是真怕傅沉俞给他来一句“我们俩已经在一起很久了,你老婆是真的很不错”,那他会当场杀人。   但想起上回看到季眠对傅沉俞全心的依赖和信任时,厉决又不得不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傅沉俞或许真的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即便如此,厉决也不打算放手,男人和男人又结不了婚,有法律保障的婚姻都走不完一辈子,何况同性恋婚姻根本没有法律保障。   他想要的人,哪怕花一生的时间,是下地狱他也要攥在手心中。   傅沉俞身子微微一僵,逃不过厉决的眼睛。   ……季眠不知道?   厉决心里如同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瞬间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   操,还以为傅沉俞这老畜生已经把他家兔子给骗到手了。   合着什么也没有。   厉决的心情大好,阳光明媚,也没等傅沉俞回话,春风得意地走了。   没追到,那就是公平竞争。   自己还比傅沉俞多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他未来就算再狡诈多端,现在也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傻逼。   而且他知道,季眠不喜欢男人。   可他也不存在性别意识,前世他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得到了他。   小白痴的智力太低了,低得压根就不知道男女爱情,也不知道什么是社会伦理,他只知道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   和小动物一样,又乖,又好骗。   但这一世的季眠,怎么看也不像是智力有问题,厉决虽然偶有怀疑,但更坚定的去相信只是因为他的重生带来了蝴蝶效应。   他不能、也拒绝接受任何和他想法有出入的假设,他经不起第二次失去季眠了。   不过,季眠不是小白痴就更好了,他们还可以去国外领证。   他嘴角笑得太夸张,扯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眼神一暗,又想起季眠,如果是以前,小白痴怎么也得心疼半天。   ……他妈的,厉决转念一想,他老婆现在多半是去心疼傅沉俞了。   好朋友呢,青梅竹马呢……酸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操!还是不爽。   -   季眠买个水的功夫,回来就听到人家说傅沉俞跟厉决打架了。   他跟傅沉俞关系好,一出事,老师同学全都上赶着来告诉他,说得太严重,季眠的心直接悬在了喉咙。   傅沉俞除了小时候跟人打架之外,读了初中之后就再没打过架了!   怎么会跟厉决打架?   难道因为苏珞瑜吗?   季眠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主角攻和反派大佬之间最深也是最直接的仇恨。   可这辈子傅沉俞也没喜欢上苏珞瑜啊……怎么还能打上了……   他一脑门雾水,跟班主任请了假,提前回酒店。   季眠一边推门一边想,早知道自己就不去买水了。   傅沉俞跟人打架,他肯定是要帮忙的,两个打一个,傅沉俞肯定不吃亏。   听到开门的动静,傅沉俞抬头跟季眠对视一眼。   季眠把水放下,原本心里有气的,看到傅沉俞一脸的伤口,气顿时全都朝着厉决跑了。   我c……他差点儿爆粗口,主角攻是妒忌他家大佬的颜值吗,怎么专挑着脸打!   桌上有碘酒,季眠拿过来坐在傅沉俞对面,吐槽道:“我最近就光给你上药了。”   上一次在篮球场上撞出来的伤口还没消呢。   季眠忍不住问:“老师说你跟桐外的厉决打起来了,你们什么矛盾啊?我走那么一会儿就打上了。”   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也不晚一点打,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忙呢。”   傅沉俞笑了,季眠用力地戳了戳他的俊脸:“你还笑得出来!哎,咱们镇南校草的脸算是破相了。”   傅沉俞说:“让你当校草。”   季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是真的不痛啊……”   傅沉俞闭上眼:“痛死了。”   其实不痛,至少看见季眠之前伤口是不痛的,季眠一来,他就“痛”得厉害。   傅沉俞闭上眼,厉决的那句话就浮现在眼前。   他喜欢季眠,他说他要追季眠。   其实在厉决大大咧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傅沉俞有点儿羡慕。   虽然他是个傻逼,但他敢把自己的感情告诉对方。   傅沉俞不敢,他知道自己不敢的原因。   厉决和季眠不是朋友,追不到大不了就一别两宽。可他不行,他和季眠是朋友,是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一旦把自己的感情告诉季眠,很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不敢赌,但也不代表能允许别的男人追季眠。   傅沉俞心里还是有些霸道的。   季眠要么喜欢一个女人,要是他喜欢男人,那只能是自己。   傅沉俞开口:“厉决说要追你。”   季眠的手一抖,酒精棉差点儿掉在地上。   他脸色一瞬间就白了,这个反应,让傅沉俞的心也凉了半截。   季眠讨厌男人。   “……啊?”季眠抬头,努力作出惊讶的样子:“追我?我没理解错吧。”   傅沉俞:“没有。你什么想法?”   季眠沉默了一瞬,吐槽道:“打得好。”   大佬怎么没把他打进医院里!   季眠心如乱麻,看来,他虽然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但书中的剧情还是按照它原本的轨迹运行着。   傅沉俞直起身体:“我刚才问你,你是什么想法?”   季眠用酒精棉给他擦擦伤口,说:“我能有什么想法啊……我拒绝啊。”   傅沉俞紧追不放:“可他是男人,你不觉得恶心吗?”   季眠摸了摸鼻尖:“我哥哥也是同性恋。”   他心想,大佬怎么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啊?   季眠稍稍一动脑就想明白了,对了,大佬也是同性恋啊!   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原著小说中,主角受可是大佬心中的白月光呢!   季眠顿时觉得傅沉俞这道题简直是送命题……难道他在试探我吗?怕我恶心他?   天地良心,他完全没有啊!季眠保证自己对所有性取向都是一视同仁的!   “我不觉得同性恋恶心。”季眠说得掷地有声,又诚恳,眼神专注地看着傅沉俞,握住他的手,鼓励道:“但是我知道,走上这条路的人会很辛苦,我哥哥就是其中之一。傅沉俞,同性恋不恶心,它是一种自然界存在的性取向,就像男人喜欢女人一样,男人也会喜欢男人,女人也会喜欢女人,很普通,和所有人一样。”   “如果你听到有人说同性恋恶心,那是说这句话的人不对,而不是同性恋不对。”季眠小心翼翼补充了一句,他真怕大佬的心灵被别人伤害,从而做出什么报复社会的事情,既然傅沉俞是他的好朋友,他就有责任把傅沉俞往正道上拉。   傅沉俞的心砰砰跳起来,声音都低了一些:“那,厉决说追你,你不恶心?”   季眠的脸蛋纠结在一起,“你怎么尽给我出难题啊,傅沉俞。”   傅沉俞笑出声,忽然觉得心情豁然开朗。   季眠收好酒精棉,说:“我对厉决没有好感,看他的第一眼就别扭,说不定是前世有仇。”   他咬了咬牙,决定抱反派大佬的大腿,诚恳地说:“傅沉俞,你要帮我啊。如果厉决真的要追我,你一定要帮我!”   一想到厉决追他,他就必然会陷入主角攻受的爱恨情仇中,那不就跟前世一样了吗……   季眠头疼欲裂。   傅沉俞这时候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半真半假,有点儿紧张地问:“怎么帮。我给你当男朋友?”   季眠一愣,仰面卧倒:“不雪中送炭就算了,你还落井下石,想跟你绝交。”   让大佬当自己假装男朋友,救命啊,这不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吗!   抢了主角受一个男人也就算了,还抢两个男人! 第38章 情敌   季眠的课外实践结束后, 林敏芝要去出差一趟,为她的公益,她一直坚持, 已经快十年了。主要是去比较偏远的地方, 做一些关于残疾儿童的支援。   有课程讲解, 普及,还有资金补贴, 以及心理辅导。   因着季眠的原因,林敏芝这些年赚来的身家,有一半都用在关怀残疾儿童的公益上, 其余就是关照贫困地区的女童念书写字的问题。林敏芝自己是从小山村里走出来的,那里是她的根, 她的本,因此她知道女孩想要念书有多么困难。   她当年就因为家里穷,都给哥哥弟弟念书,自己被早早地安排嫁人,为点儿彩礼给哥哥添结婚用。   也正因为如此, 娘家挑男人不挑人品,只看彩礼, 她模样生的好,年轻时被季卫国看上,两人也甜蜜过一段时间, 等出了山村打工,大城市的花花绿绿迷了季卫国的眼,落了个凄惨的下场。   林敏芝活了几十年, 就信读书, 读书能改变命运, 她要让那些女孩都读上书。   周太太也跟她一起来,林敏芝笑她是娇小姐,非要来吃这个苦。   她自己是吃得了苦的,再苦也过来了。周太太自小如珍如宝的养着,是当惯了大小姐,她也不怕这些苦,说在家也是闲着,过来帮忙。   周太太抱着小孩,精致的豆蔻指甲和孩子脏黑的脸形成鲜明对比,周太太的衣服四五千,小孩是个弱智,咿呀着流口水,衣服就两件,捡来穿的,脏兮兮。   周太太抱着他,用餐巾纸擦掉小孩的口水,又想起自己儿子,感慨了一句:“你说,做父母的哪有这么狠心的,小孩扔在路边不养了,自己跑去潇洒。不养就不要生的呀。”   林敏芝说:“残疾的小孩,难养。”   周太太知道林敏芝的过去,说:“敏芝呀,所以我相当佩服你的啦。我儿子是同性恋这事儿都折腾死我了,他爱怎么过怎么过吧,我真是管不着了。”   听她又提起自己同性恋的儿子,林敏芝意动,问道:“芮伊呀,你是怎么发现小允喜欢男孩的?”   周太太笑着说:“怎么发现的咯。两个人在房间里亲嘴呀,当我是死人的。我给他们切水果,一开门瞧见的呀,吓得我水果盘子都掉了。”   林敏芝说:“小允那时候多大呀?”   周太太:“高中。早恋的呀,他初恋的小男朋友是他同班的。”   林敏芝忧心忡忡的听着,把这事儿压在了心底。   -   季眠刚说完同性恋这事儿没两天,镇南高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   高二六班的寝室有两个男的在宿舍里亲嘴,被宿管阿姨发现了,闹到了家长那里去,一个男生死不承认自己跟室友在谈恋爱,另一个胆子小的就一直哭。   传到季眠耳朵里,季眠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傅沉俞,天哪……不会对大佬的心灵造成什么影响吧,让他对这个社会失望之类的……   何曦下课来找他,就跟他说这事儿:“我去拿作业的时候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个男的真不是东西,他妈硬要说另一个男的勾引他儿子。”   季眠写物理作业呢,抬头:“你跟着感慨什么呀。”   何曦吃惊的说:“搞同性恋!你都不惊讶的吗?”   季眠吐槽:“有这惊讶的时间不如好好学习。”   何曦自个儿品味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无聊。   也是,搞同性恋好像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学艺术的,好多艺术生都是那个呢。   高中一天发生的事情多着呢,没过多久就没人打听这件事了。   季眠以为就这样过去了,结果没想到这事儿忽然跟傅沉俞扯上了关系。   那天下午他做值日,傅沉俞在教室里等他。   季眠倒了垃圾回来没看到傅沉俞的人,在教室外转了几圈没看见,提着书包下楼的时候,在楼梯口看见了傅沉俞的背影。   他刚要出声,听到了另一个男生的声音。   弱弱地:“傅沉俞……那天真的谢谢你。我就是来跟你说句谢谢的。”   季眠好奇的伸长脖子,是个文气的少年,带着黑框眼镜,皮肤很白,光看身形,跟季眠还有点儿像。   不过季眠狂喝牛奶,要比少年高一点。   他说一句话,半张脸都红了,说完之后小声问了一句:“以后我还能来找你吗。就问问题。”   傅沉俞说:“高二的问高一问题?”   男生脸一下全红了,也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连忙鞠了个躬说对不起,慌慌张张地跑了。   季眠等他走了才出声:“谁呀?”   傅沉俞的朋友他全都认识,只有这个是眼生的。   “不认识。”傅沉俞说:“高二六班的。”   季眠开玩笑说:“他怎么跟你说着说着就脸红啊,不会是喜欢你吧?”   傅沉俞“嗯”了一声,季眠震惊了一下:“啊?”   “你觉得呢?”傅沉俞说。   这个话题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傅沉俞结束的。   季眠懵了半天,都没明白傅沉俞的问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觉得啊?   难道那个男生真的喜欢傅沉俞……该说不愧是大佬吗,男女通杀。   此事如同一根刺,憋在季眠心里。   后来他跟傅沉俞吃饭的时候,男生又出现了,坐在他们不远处的桌子上,吃一口,偷偷看傅沉俞一眼。   季眠这要还是看不出他喜欢傅沉俞……那他的眼睛就是出问题了。   等季眠知道男生的名字,已经是六月份了。   何曦月考跟他分到了同一个班,在走廊上聊天的时候提到了一句,“高二那个同性恋是不是一直跟着傅沉俞啊?他喜欢傅沉俞?”   季眠愣了下:“你说那个男生是之前……”   何曦截断他的话:“对啊,就在宿舍里亲嘴被抓到的。他跟他男朋友分手了,另一个转到了其他学校,就他没走。他什么时候认识傅沉俞的?”   季眠心里有点烦躁:“我不知道。”   那天下午,好像听到了他感谢傅沉俞帮忙之类的……大佬原来还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人设吗。   月考结束之后,期末考紧跟着就来了。   傅沉俞成绩依旧稳居年级第一,季眠在第六,语文作文扣分比较多。   下午去自习室写作业,那个男生又来了,叫宋文棋,名字也文文气气。   自习室的桌子是四人桌,他跟傅沉俞就坐两个位置,宋文棋来得时候问了一句:“傅沉俞,你们这儿有人吗?”   傅沉俞看着书没理他,季眠不想尴尬,回了一句:“没人,你坐吧。”   可人家真的坐下来,季眠心里又别扭了。   自习室里面那么多座位,干嘛就坐傅沉俞对面啊……   宋文棋坐下之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份芒果大福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有四个芒果大福。   一看就是自己做的,卖相虽然好,但是和店里的有区别,宋文棋笑着说:“我做了一点儿点心,距离下午吃饭还有两节课呢,一起吃吧。”   季眠跟宋文棋不熟,没动手,而是看了眼傅沉俞,傅沉俞还是不理人。   于是,只好由季眠说话:“你放在这儿吧,吃东西会弄脏书的。”   宋文棋脸一红,说了句对不起。   三人就开始各自看各自的书,季眠觉得自己度过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尴尬的自习。   偏偏傅沉俞还旁若无人,觉得无所谓。   季眠这天多想了会儿,要是以后傅沉俞有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了,他还真不一定能接受三人行。   就今天这场景,能把他弄得坐立难安,尴尬的脚趾扣出一套三室两厅来。   期末考试之前,学委在班里说要弄个聚会,毕竟下学期就高二,要文理科分班了,不在一个班读书,情谊还是要有的。   季眠跟傅沉俞都填了理科,如果期末考试成绩稳定,下学期应该还是在同一个班,理科一班。   聚会的地点定在学校附近的麦格KTV,上下两层的大包厢,二十几个人在里面玩一点也不挤。   傅沉俞换了自己的私服,来的时候班里的女生都在起哄,罗露的脸都红完了,季眠还挺佩服她的,都喜欢傅沉俞一年了,还没放弃。   估计是傅沉俞没谈恋爱的缘故,班上还有其他女生也暗恋他,只是没有罗露胆子这么大。   季眠唱歌好听,大家起哄他第一个点歌,他唱了几首之后,把气氛带热了,少年们又点了几箱啤酒,兴奋地要死。   季眠被劝着喝了几杯,就有点儿头晕了,他借口出来上厕所,结果在麦格的大厅看到了宋文棋。   宋文棋局促地站着,看到季眠,连忙招招手。   他经常跟傅沉俞“偶遇”,有时候能在食堂一起吃饭,或者一起自习,自动加入了季眠跟傅沉俞的队伍中。   傅沉俞虽然从来没理过他,但是季眠不能当做没看见,跟宋文棋聊着,也算半个朋友。   “季眠,还好看见你了。”宋文棋手里提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解酒药还有蜂蜜水:“我看到你们班同学的朋友圈,说你们在这里聚会,还喝酒了,我怕傅沉俞喝了酒不舒服,所以买了点解酒的药。”   宋文棋穿着白衬衫,水洗牛仔裤,鼻尖有细小的汗珠,一看就是从家里跑来的。   这么热的天,也只有喜欢傅沉俞,才能干得出这些傻事儿。   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什么,季眠觉得自己今天的情绪不对。   不是要发火,也不是生气,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宋文棋说:“我来站半天了,没找着你们包厢在哪儿,你来就好了,能帮我带给傅沉俞吗。”   季眠没接他的袋子,低垂着眼,问了句:“学长,你是不是喜欢傅沉俞啊?”   宋文棋愣了下,耳根红了:“嗯,我表现得挺明显的吧。”   宋文棋又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觉得我挺恶心的吧。”   季眠老实地摇头:“没有。”   宋文棋:“之前我跟我前男友在宿舍那事儿被发现了,我被我们班男的打了好几次,他们说我恶心,千万别喜欢他们。也不看看他们长什么样,我又不是看见男人就喜欢的……有一次傅沉俞帮了我,我觉得他挺好的。”   想了下,宋文棋鼓起勇气:“我能感觉得出,他跟我是一类人。”   季眠无话可说,只能在脑子里想想:这直觉,没谁了,也太准了吧!   宋文棋拜托他:“季眠,你帮帮我吧。谢谢你,我真的很喜欢他。”   季眠稀里糊涂的拿着袋子回到包厢里,其他人喝多了,纷纷质问季眠去干嘛了。   结果看到季眠手里的袋子和解酒药,一个两个都说:“季眠!你也太好了吧,知道给大家买解酒药。”   季眠说:“不是给你们的。是给傅沉俞的。”   众人又开始吐槽:“在季眠心里只有傅沉俞是朋友吧,我们充其量都只能算是同班同学……你对他可真好,他老婆都没对他这么好过吧。”   然后又起哄看着罗露,罗露给他们起哄的,又气又羞,骂了句:“混蛋!”   这句话听在季眠耳朵里,太刺耳了。   什么老婆啊……宋文棋都还没表白吧。   傅沉俞斜斜得靠在沙发上,他喝了酒,有些情态。   脸不像平时那么冷冰冰的,显出几分温柔,看得人脸红心跳。   “给我的?”傅沉俞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是解酒药。   季眠老实回答:“不是我买的。是宋文棋买的,他送过来,让我给你。”   傅沉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把袋子往桌上一扔:“那我不要。没意思。”   季眠料到了傅沉俞的反应,看他真的这么做的时候,居然有点小高兴。   季眠为自己的高兴感到唾弃,从而认清了内心的想法——他其实对傅沉俞有点小占有欲,一想到傅沉俞要交男女朋友,他就憋屈。   主要是因为他们两人从小到大都是亲密无间的,骤然插入一个陌生人进来,季眠当然会觉得难以适应。   因此,自己的行为可以叫做吃醋吧!   ——那也是正常的!他告诉自己。   当然,如果傅沉俞将来真的交男女朋友了,季眠也会调整自己的心态。   他总不能一辈子霸占着傅沉俞不松手吧,太幼稚了……   毕竟自己也要结婚生子,组建家庭的。   只是,让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在长一点吧。   季眠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哼唧说:“不要就不要吧。”   一会儿他们可以自己去买。   偷偷地高兴。 第39章 喜欢的人   聚会结束的时候, 傅沉俞跟季眠都喝得有点飘。   季眠明显状态不正常,比平时更亢奋,更高兴, 也更粘人。   一开始还能坐着喝, 喝着喝着就倒在了傅沉俞怀里,傅沉俞喝酒的杯子和他混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用得是谁的杯子喝。   三箱啤酒喝完, 能站起来的人没几个。   好在爬回去的自主能力还是有的,大家打电话的打电话,叫车的叫车,在麦格KTV门口分道扬镳。   季眠把自己跟傅沉俞的手机揣好, 坐电梯时人都站不住了, 靠着傅沉俞往前走。   傅沉俞还能勉强扶一下他, 少年滚烫的身体贴着他,酒精作祟下, 让傅沉俞的胆子比平时大了不少。   外面的热浪滚滚,哪怕是到了晚上也没有凉爽多少。   季眠一脚踏出去就叫唤:“好热!”   他示意傅沉俞看自己的脚:“地板好烫。”   一边说还要一边趴下去用双手感受一下地板有多烫。   两个手机没了支撑, “吧嗒、吧嗒”掉在地上,手机屏幕砸出了一道裂纹。   季眠后知后觉的大脑没反应过来什么东西掉了, 傅沉俞帮他捡起来放口袋里, 顺便把季眠直接捞起来。   季眠挣扎了一下, 闻到了傅沉俞身上的冷香,开始手脚并用地往傅沉俞背上爬,嘴里嘟囔:“你背我回去……你还能背我吗?”   他怕两个人都站不稳,一起摔地上, 季眠嘀咕:“别摔了啊……太丢人了, 同学都没走远呢。”   傅沉俞把季眠往背上颠了一下, 背的稳了一点,季眠两条腿挂在他腰上,一晃一晃的。   “我好厉害……”他搂着傅沉俞脖子:“我居然被大佬背着!”   好在傅沉俞也醉了,否则以他的性格,绝对能在季眠嘴里听出点儿什么。   “这待遇没谁了……”季眠脸蛋软趴趴的贴在傅沉俞脖子上。   黏黏的,季眠不舒服,蹭了两下之后,用舌头舔了一下,把傅沉俞吓得差点儿扔下季眠:“别舔!”   季眠“嘿嘿”一声,醉的不轻:“你的脖子好咸。”   傅沉俞被舔得那块凉凉的,他心里打擂鼓似的,板着脸说了句:“扔你下去了。”   季眠老实了。   热烘烘的夜风吹在季眠脸上,反而把他吹得更加醉醺醺。   他两只手都搂着傅沉俞,忽然想起宋文棋这人来,开口问:“傅沉俞,你知道宋文棋喜欢你的吧。”   傅沉俞脚步顿了一下:“嗯。”   季眠忍不住又说:“你知道他是同性……对哦,都喜欢你了,肯定是喜欢男人。”   傅沉俞嘴角勾了一下,“你对他有意见?我看你们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   一点酸味儿。   “没有吧……”季眠说话声音软绵绵地:“是你不跟他讲话,我才跟他讲话的,不然多尴尬……”   傅沉俞:“不想跟不熟的人说话。”   季眠嘟囔:“你这样会交不到朋友的。”   傅沉俞:“有你一个就够烦了。”   季眠认真地反驳:“我觉得我不烦。”   说完这句,两人又开始沉默了很长时间。   把季眠送到家门口时,傅沉俞借着酒劲,忽然开口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季眠。”   季眠拿钥匙开门,“啊?”了一声,转头看着他,双眼很漂亮,十几年如一日:“什么知道什么啊……”   两人相看无言,季眠心里打了一个突,听到傅沉俞说:“我喜欢男人。”   季眠手中的钥匙一个不稳,直接摔在地上,他连忙蹲下去,双手在地上摸索半天,心脏“砰砰砰”跳得简直要飞出来了。   他知道大佬是同性恋这是一回事,大佬自己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啊!   季眠知道现在这个社会,对同性恋的容忍度不高,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想要坦然承认自己的性取向,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   而且这也说明,他对季眠是十分信任的!   季眠又慌张又害怕,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安慰傅沉俞的体己话。   一面他又感到窃喜,毕竟傅沉俞对他是如此信任。   傅沉俞蹲下身,把他一双手抓起来,摸了半天没摸到钥匙,手心倒是被弄得脏兮兮。   钥匙被傅沉俞捡起来,开了门,两人都没说话。   季眠跌跌撞撞跑去洗手,洗干净之后,磨磨蹭蹭地出来。   林敏芝出差还没回家,诺大的房间就只有两个少年。   “我走了。”傅沉俞把钥匙放在桌上。   季眠拉住他:“等等!”   他还没来得及跟大佬表达衷心呢!   季眠深吸一口气,说:“傅沉俞,你刚才说你喜欢男人对吗。”   傅沉俞说出来之后,反而没那么多顾虑,也许还有酒精作祟,总之他点点头,很坦然:“嗯。”   季眠摸了摸鼻尖,说:“这没什么,我哥哥也喜欢男人。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他又想起了其他问题,问道:“那你现在有喜欢的男……人了吗?”   傅沉俞没有在藏着掖着,点头说:“有。”   季眠“啊”了一声,像是意料之外,问了句:“我认识他吗?”   傅沉俞望了他一会儿,移开视线,吐出了两个字:“认识。”   季眠脑内风暴了一圈,自己认识的,傅沉俞又喜欢的,屈指可数啊!   不会兜兜转转还是苏珞瑜吧……   其实他刚才有一瞬间后背发麻,思考过傅沉俞该不会暗恋自己吧?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太扯淡了!傅沉俞要真喜欢自己,他俩现在还能清清白白当朋友吗?   有过这个想法,但是马上就被季眠否决,一是太自恋了,二是他没觉得傅沉俞喜欢自己。   被反派大佬喜欢也很恐怖啊,他完全无法接受友情变质啊,被反派喜欢和被厉决喜欢最后都是死路一条……而且最后要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那岂不是自己自作多情,要尴尬到社会性死亡那种。   酒意都被自己脑补的可怕想法给吓没了。   大概是季眠的脸色变了又变,怎么看都很不正常,傅沉俞那点儿酒精激发出来的勇气也消失殆尽。   他那句在嘴边的“喜欢你”还是咽了回去,用手按了一把季眠的脑袋,说:“接受不了的话可以直接说,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季眠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不管你喜欢谁,我都支持你。”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毫不介意傅沉俞的性取向,季眠大大方方邀请傅沉俞留下来过夜。   反正他以前就知道大佬喜欢男人,还不是经常同床共枕一起睡,真正的友谊才不会因为对方的性取向而变质!   睡前,季眠问他:“傅沉俞,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能告诉我吗?”   傅沉俞闭上眼:“不能。快睡。”   季眠有点失落:“哦……行。”   傅沉俞都愿意把性取向告诉他了,说明他们的感情依旧很好。   喜欢的人不告诉他……大概是大佬害羞吧,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   镇南放暑假的第一天,校门口挤满了车辆。   季眠从考场出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傅沉俞还没考完,他找了一棵大榕树,坐下树下乘凉。   手里捧着保温杯,里面是放凉的白开,一口一口的喝,很乖的样子。   宋文棋追了傅沉俞一段时间之后,实在得不到回应,最后放弃了。   季眠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他,结果刚坐在榕树下,就看到宋文棋出校门,对方也看到了他,手上买了两根冰棍,分了季眠一根吃。   宋文棋是没追到傅沉俞,但跟季眠反而熟了起来,因此还跟季眠默默地吐槽,说傅沉俞实在是太难追了,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误。   季眠笑了笑没说话,宋文棋捧着下巴羡慕他:“哎,要是能跟傅沉俞做朋友也可以啊,大帅比,多养眼。”   季眠跟他开玩笑:“难道我不帅吗?”   宋文棋很真诚说:“其实你比傅沉俞好看。但你长得太像女孩了,是我的话,我会有点嫉妒你。”   季眠:……   宋文棋掐了掐他的脸蛋:“又白又嫩,天生的吧,我羡慕也羡慕不来,哎。”   季眠:“跟你不熟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讲话。”   宋文棋:“我有偶像包袱嘛……”   宋文棋不急着回家,怕季眠无聊,就陪季眠在大树下站了会儿。   季眠的性格好,人很温柔,又好说话,宋文棋挺喜欢和他相处的,聊聊天也挺好。   夏日的白天总是很长的,知了声一阵一阵地响。   季眠等傅沉俞等得昏昏欲睡,突然就被一阵机车的轰隆声给吵醒。   宋文棋跟他一起抬头看,镇南中学外面那条商业街的末尾,一辆纯黑色的机车呼啸而过,停在学校大门口。   宋文棋“哇”了一声,看清楚机车上是个高大的少年,感慨了一句:“好帅。”   季眠不太能理解宋文棋的脑回路,心里默默吐槽:这有什么帅的,傅沉俞骑机车才帅呢!   宋文棋真是个墙头草花痴,这才喜欢大佬多久啊,怎么就跑去夸别人长得帅了……   他心里为傅沉俞打抱不平,同时肯定了宋文棋不是傅沉俞的良人,就算傅沉俞喜欢男人,季眠也想找个对傅沉俞最好的、一心一意的。   下一秒,机车上的少年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季眠无比熟悉的脸。   张扬的头发,俊美的脸蛋,还有标志性的小虎牙,吊儿郎当的败类气质看着就叫人讨厌,俨然是厉决。   宋文棋“我去”了一声,紧紧抓着季眠的胳膊,兴奋地声音都变调了:“大帅比啊!”   季眠脸色一变,连忙站起来:“我先走了。”   宋文棋说:“你不等傅沉俞了吗?”   季眠匆匆忙忙地找借口:“我换个地方等,外面太热了,去咖啡厅吧。”   他抱着书包就往咖啡厅跑,可惜跑到一半就被厉决拦住了。   英俊的少年抱着头盔,机车瞬间拦在他面前,笑得又坏又贱。   “同学,怎么看到我就跑啊?”   季眠差点儿把书包砸在他脸上。 第40章 暗潮汹涌   厉决把机车往边上一停, 长腿一跨,翻身站在了季眠身边,一把抢过他的书包, 擒贼先擒王,季眠果然火了:“你有病!”   厉决笑得很甜, 嘻嘻地说:“帮你背。这么重,放得什么啊?”   季眠夺回自己的书包, 反手就给了厉决一拳,厉决没躲, 但他没想到季眠的力气这么大, 直接被揍得后退了两步,痛得弯下腰:“卧槽……”   然后在心里碎碎念:打是亲骂是爱,夫妻打架床头打床尾和……   妈的, 小白痴前世有这么大力气吗?   简直是怪力……   厉决揉着心口,痛得欲哭无泪:“同学, 真的很痛啊……”   季眠抿着唇,决心不管他, 但厉决看起来痛得真的很厉害。   他这人有个最大的毛病, 就是心软, 明知道厉决悬在自己头顶最大的一把刀,看他在那儿痛得死去活来, 脸色惨白,不似作伪,又有点愧疚。   毕竟厉决现在没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可他这一拳是切切实实的打下去的。   季眠绷着脸说:“我没这么用力。”   厉决靠在机车上“嘶——嘶——嘶——”地装可怜:“你力气真大。”   “谁让你先不经过我同意拿我的书包。”季眠反驳一句。   厉决无辜地一摊手:“我怕你背着太重, 帮你拿嘛, 我又没坏心。我乐于助人, 帮助同学,哎,没办法。我天生就这么好心肠。”   他说话油嘴滑舌,腔调又花哨,季眠说不过他,干脆不跟他讲话,扭头就走。   宋文棋的心“砰砰跳”,追上来小声说:“季眠,你怎么认识这么多帅哥啊?”   季眠冷笑一声:“帅吗?我怎么觉得一般。”   宋文棋想起厉决那张俊脸,朝气蓬勃,野性张扬,感慨道:“这还不帅啊……”   季眠心想才不帅,如果你知道他以后会要了你的命,你就知道他帅不帅了。   宋文棋是个gay,因此对同类的雷达很准。   他知道季眠肯定是直男,但厉决绝对是gay,就冲他对季眠这态度,多半就是喜欢季眠。   宋文棋看向季眠,稀了奇了,季眠这什么体质啊……自己直的一比那啥,周围全都是优质帅哥,还都是gay!   看看自己……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同学——同学。”厉决追上来,他穿了一件黑色的短袖,工装裤和球鞋,打扮的很随意,但因为脸蛋英俊,一路高调过来,花枝招展的吸引了无数女孩的视线。   季眠捂着耳朵装听不见,厉决走在他身边,锲而不舍地烦他,简直比树上的知了还烦!   “你到底想干什么!”季眠站定身体,瞪着厉决。   厉决心里一跳,心想,我老婆怎么瞪人也这么好看啊。   前世季眠从来不跟他生气,厉决没想到这张软绵绵的漂亮脸蛋生气时也别有风情。   季眠本身就属于浓颜,皮肤白,唇红,且有些肉,睫毛长而直,像港台电影里那个李嘉欣。   “如果你想道歉,我可以告诉你,不用,我也不接受。”季眠冷酷地拒绝:“如果你想跟我做朋友,那就更不必。”   厉决挑眉:“为什么。”   季眠说:“没有为什么。”他咬咬牙,把话说绝一点:“反正我讨厌你!”   厉决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那太好了。反正我也不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的,我是来给你当男朋友的。讨厌我也无所谓,我多喜欢你一点好了。”   季眠震惊了。   从傅沉俞那边听到厉决喜欢自己,都没有如今听到厉决亲口承认来的震撼。   不得不说,季眠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的。   他没想到厉决能把“喜欢男人”坦然的挂在嘴边,还厚颜无耻地直接告诉自己。   由于对方的直球打的太猛,季眠半天都没回过神,反应过来时,汗毛都炸起来了。   一旁的宋文棋也震惊地看着厉决。   “……滚!”季眠这下完全不用跟厉决客气了。   厉决站得稳稳当当,一步也不动,吊儿郎当说:“我不滚。我追人呢。”   季眠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有一种离奇的怪异感在他心中升起,他不能接受被男人喜欢!   越看厉决,心里越微妙,感觉怪恶心的。   厉决看到季眠的表情就知道,他开口:“你是不是觉得很难接受?”   季眠发火:“你也知道?”   厉决无辜地一耸肩膀:“那你现在想想,退一步,是不是觉得和我做朋友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季眠:……   厉决说完这句话,转身走了。   季眠以为他终于离开,松了口气,结果这口气没松完,厉决就转身回来。   手里拿着一把遮阳伞,笑得很妖孽:“你皮肤白,怕你晒伤,帮你打。”   季眠冷着脸:“我不用。晒伤也不用你管。”   厉决说:“那怎么行,我心疼啊——”   季眠面无表情地捂住耳朵,厉决补充道:“心疼朋友!”   宋文棋看下来,看的目瞪口呆。   一边是佩服厉决的厚颜无耻,一边是佩服季眠的冷酷无情。   同时,他也突然明白,傅沉俞在季眠心中的地位究竟又多高了,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宋文棋小声道:“季眠,要不咱们走吧。”   季眠心想他也想走啊,走去哪儿?厉决骑车的,跑得了吗?   往自己家里跑,把住哪儿直接告诉人家?然后天天等着他到家楼下接自己上下学?   季眠完全相信厉决做得出这种鬼事情。   “我等傅沉俞。”季眠闷闷不乐地开口。   原本他打算下午跟傅沉俞去商场吃菠萝冰的,暑假开始的好心情全都被厉决破坏了。   厉决听到傅沉俞的名字,嘴角抽搐了一下,反应不太大,好歹是几十岁的人,活了两辈子了,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事情争风吃醋。   宋文棋“哦”了一声,“那……那我也等等吧。”   他心里是把季眠当做朋友的,厉决这人长得高高大大,就跟狼似的,又说喜欢季眠,看季眠的眼神像要吃人,一点儿也不掩饰侵略性——万一他走了之后季眠出事了怎么办?   至少要陪到傅沉俞出校门,把季眠交给他,自己才放心。   傅沉俞出校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季眠乖乖地坐在花坛的瓷砖上等他,宋文棋跟他一块儿,两人偶尔说什么,然后左边——厉决嚣张得靠在机车上。   傅沉俞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傅沉俞!”季眠看到他出来,连忙站起来:“你怎么考了这么久。”   傅沉俞:“算错了一道题,重算了。”   宋文棋看到傅沉俞来了,起身告辞:“那我先走了。”   季眠挥手:“拜拜。”   紧接着,傅沉俞跟厉决的眼神对视了一瞬。   厉决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哈喽,傅同学,考的怎么样?选的全错,蒙的不对吧。”   傅沉俞也回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你没被打够吗?”   他这模样,和后世的Fox有些像了,笑里藏刀的老狐狸。   一瞬间,气氛剑拔弩张。   季眠拽了拽傅沉俞的袖子:“傅沉俞,去吃菠萝冰吧。”   哎,反派大佬和主角攻杠起来,最容易被炮灰的还是他这个路人啊……   按道理来说,自己这个位置应该让给苏珞瑜才对,主角受到底去哪里了……   厉决可怜兮兮地接话:“同学,我给你打了这么久的伞,你不请我吃菠萝冰啊?我也想吃啊。”   傅沉俞眼里情绪沉了,问季眠:“他给你打伞?”   季眠说:“他强行要给我打伞,我义正言辞拒绝过了。”然后他垫着脚小声在傅沉俞耳边告状:“我懂得。你跟他打过架,有仇,我是站你这边的。”   末了,还很讲义气的拍拍傅沉俞的肩膀。   傅沉俞内心哭笑不得:蠢兔子,到底有没有理解他和厉决真正结仇的原因是什么啊?   是情仇啊。   最后,厉决当然也不可能真的跟季眠去吃菠萝冰。   他虽然追人,但是也要脸,不想在傅沉俞这个情敌面前丢人。   今天见到季眠,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一个暑假还很长,他有的是时间在傅沉俞没空跟季眠在一起的时候,去陪着季眠。   挖墙脚,谁不会啊。   厉决咬咬牙,后槽牙磨得嘎吱响,说起来,还是傅沉俞这个小畜生先挖他的墙角。   要是没有他,自己现在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七月中旬,桐城所有的小、初、高暑假正式开始。   暑假第一天,季眠也不能免俗,在家睡到天昏地暗。   第二天,季眠就跟傅沉俞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了。   这是他跟傅沉俞从小到大的习惯,季眠在学习上对傅沉俞很依赖,就想和他在一起写作业,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有不会的立刻就问,傅沉俞都相当于他的半个老师。   桐城市中心只有一所大型购书中心,在四通八达的天桥边上。   一进门,凉风习习,季眠舒服的喟叹一声,拽着傅沉俞的胳膊就去找位置。   他们来的不算早,位置都差不多坐满了,靠窗的好位置是没有的,只有咖啡吧台边上还有一个长桌。   季眠跟傅沉俞刚坐下,就看到图书馆有熟人,宋文棋招招手,抱着书走过来:“你们也来了啊?”   傅沉俞跟他不熟,就没理他,季眠笑着打招呼:“对啊。来写作业,在家里一个人写无聊。”   宋文棋说:“我也是。”   追不到傅沉俞之后,宋文棋干脆放弃这朵高岭之花,专心跟季眠交朋友。   他暑假过后就是高三,学业紧张了,谈恋爱的心思就没有了。   宋文棋刚坐下没多久,就跟季眠写小纸条:   -季眠,厉决还有没有缠着你啊?   季眠打开纸条一看,摇摇头。   放暑假,厉决又不知道他家住哪里,怎么缠着他?   刚想回话,咖啡吧台那边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爱点不点,你以为我想跟你一起来吗?”是苏珞瑜冷冷淡淡的腔调。   “不点就滚,我还懒得给你花钱。在我哥面前装得柔弱无害的,到我这儿装都懒得装了?”这是厉决有些不耐烦的腔调。   季眠转头一看,厉决跟苏珞瑜两人针锋相对,一人站一边。   一个是清冷孤傲的白月光,一个是英俊多金的富二代,季眠看愣了一瞬。   不怪他,这可是……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陌路柔情》两大主角在一起的画面啊!   他们这整个世界观的存在,都是为了给这两人的爱情铺路的。   苏珞瑜似乎感受到了季眠的视线,眼睛微微一亮,招手:“季眠!”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季眠的面前,苏珞瑜的态度柔化不少。   厉决顺着苏珞瑜的视线看到季眠,也是眼前一亮,靠,这命中注定的缘分,他就说今天怎么眼皮一直跳,原来是要见到季眠了!   ——不过看到季眠身边的傅沉俞。   厉决的表情一垮,咒骂一句:“阴魂不散。”   “好久不见啊,季眠。上高中之后都没怎么联系我了。”苏珞瑜自来熟的坐在季眠的对面。   厉决长腿一跨,毫不客气的霸占了苏珞瑜身边的位置:“这么巧啊,你们也是来学习的?”   他内心补充:我不是,我是来看我老婆的!   傅沉俞眼皮一掀,懒懒地看了眼厉决,不动声色地把季眠往自己身边拽了几公分。   领地意识十分强烈,警告地扫了一眼对面两人。   季眠捧着水杯喝了一口,是对着苏珞瑜:“好久不见啊,苏苏。你长高了。”   一旁的宋文棋都快被挤到角落了。   他看着眼前这四人,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怎么好像是多余的??? 第41章 对决   苏珞瑜说:“我一米八二了。”   季眠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老实说他努力喝牛奶到现在,还没有突破一米八的大关。   现在傅沉俞去打篮球的时候,他都不在观众席看, 而是主动加入,就为了长高点儿。   男人嘛,总希望自己长得伟岸一些。   苏珞瑜被季眠真挚灼热的目光看的有点儿不好意思, “也没多高吧……”   厉决咬牙切齿:“确实,我一米八六。”   季眠真挚的目光没有看过来。   厉决:……   靠……你双标!   一米八七的傅沉俞干咳了一声, 不动声色地翻了一页书。   季眠终于把目光放在傅沉俞身上了, 心想:那大佬是真的很高啊……肯定是打篮球打的。   可惜季眠不喜欢打篮球, 他更喜欢散打, 除此之外就是爱枪械之类的热武器,不能玩儿但他喜欢打CS游戏, 还没打过真人的。   有前世的经验,季眠一直觉得自己能在CS赛场上所向披靡。   宋文棋实在听不下去了, 默默地靠近季眠,小声说:“我只有一米七五。”   季眠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自己矮的, 热泪盈眶地看了眼宋文棋。   宋文棋鼓励季眠:“我们还年轻, 还能长身高的。”想了下, 他瞄了眼季眠的下面, 坚定地:“那个地方也会长得!”   季眠:……   我谢谢你啊。   季眠原本以为和主角攻、主角受以及反派大佬坐在一桌,会有什么史诗级的灾难现场之类的。   但其实桌上挺安静的, 季眠转念一想, 现在剧情都没展开呢,自然就没有以后你死我活的局面了。   而且现在厉决放话要追他, 季眠就搞不懂了。   苏珞瑜好端端的在那儿坐着, 放着正牌暗恋对象不要, 找他这个盗版的干什么。   他一思考问题,就条件反射的咬笔头。   傅沉俞用手指蹭了下的唇,拨开笔头。   动作娴熟自然,甚至连头也没抬。   季眠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小毛病,笑眼弯弯看向傅沉俞:“谢谢。”   “啪!”厉决把笔一摔,发出巨大的动静。   苏珞瑜离得近,听到这个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少年面露凶色,语气却委屈地嘀咕一句:“当我死的啊……”   苏珞瑜忽然意识到什么,偏过头看着季眠,他笑起来,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提醒你一下,厉决同学,你用的是我的笔。摔得这么用力什么意思?”   厉决总不能说自己酸了,妈的,吃一个十几岁小屁孩的醋合理吗。   他不爽又阴沉地开口:“这道题我不会做!”   苏珞瑜讽刺道:“不会做就别做,空着不就行了。”   厉决听他话里带刺,就不明白前世的自己了,到底看上苏珞瑜什么?   是看上他对自己爱理不理,还是看上他跟自己杠上开花?   可能单纯的男孩子年轻的时候都爱过几个渣男吧,厉决呵呵想道。   “怎么?说得你每道题都会?”   “提醒你一下。”苏珞瑜坦然地指了指自己:“桐外高一年纪第三,马上就是高二的年纪第一了。”   又指了指傅沉俞:“镇南的年纪第一。”以及季眠:“镇南的年纪第五。”   季眠在期末考试的时候考了第五名,是目前他最好的成绩。   苏珞瑜后世做的是律师,年纪轻轻就胜诉无数,翻过几次大案,业内很有名。   他冷淡地站在法庭上的时候,就像一条带着剧毒、擅长伪装的蛇。   漂亮,也致命。   当然,嘴巴也贼毒,厉决大人有大量,不跟律师打辩论赛。   厉决厚颜无耻地直接略过前面两位的名字,试卷往季眠的方向一推,笑盈盈地:“学霸,我好多题不会,你教教我呗。”   傅沉俞把他试卷拍了回去,风轻云淡道:“你哪里不会,我教你。”   厉决:……   傅沉俞挺乐于助人地:“我成绩比他好。”   嗯,还挺有说服力。   厉决哪儿能真让傅沉俞教,两人短暂地交锋一下,碍于季眠在场,没掀桌子打起来。   厉决认为现在的傅沉俞和Fox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傅沉俞冷静自持,高冷且沉默,但Fox老奸巨猾,一天天顶着那张恶心死人的笑容,待人温和有礼,双眼含情脉脉,对条狗都能放电,手段歹毒,天真残忍,是个不折不扣的高智商愉悦犯、社会斯文败类!   他没想到,傅沉俞少年时期和后世性格差的还挺大。   改变的……还挺多,季眠也变了很多,看来,他重生之后的蝴蝶效应影响还是很大的。   不过对厉决而言,不管是傅沉俞还是Fox,两个都挺恶心的就是了。   季眠感受到桌上不一样的气氛,用笔戳了下傅沉俞的手背。   他的手背上立刻多了个墨水点儿:“傅沉俞,我有题不会做,你教我一下。”   厉决连忙道:“哪题不会?”   季眠很真诚:“你不会的那题。”   厉决:……   后面的时间,厉决都在发愤图强看书,争取在季眠问下一题的时候能率先解答出答案。   重活一世,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连个高中生都比不过!   他妈的,为什么国内的高中生要做这么难的题目,这合理吗?   中午的时候,宋文棋默默举手:“那个,我想点蛋糕吃,有谁想吃吗?”   自习室旁边就是一家咖啡店,除了有小蛋糕之外,还有薯条或者炸鸡翅一类的,一般懒得出去吃饭的学生会选择吃点小吃垫垫肚子,然后晚上回去吃一顿晚饭就成。   被宋文棋一提醒,季眠才发觉自己肚子饿。   他一做题就容易忘记吃饭的事儿,胃又不好,得傅沉俞紧着他吃。   宋文棋点了一个奥利奥盒子,季眠要了一个招牌千层,一份大薯条,和鸡翅桶,够五个人吃。   他习惯性地问了一遍其他人想吃什么,帮大家都点好了。   这一点和前世的性格很像,一时间,厉决看着他都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他还没有失去季眠的时候。   半个小时之后,桌上摆满了小吃,试卷被他们收了起来。   季眠的吃相很秀气,拿着鸡翅慢慢啃,像是不怎么爱吃,一边嚼一边发呆,傅沉俞一看就知道,多半是鸡翅不好吃。   不好吃的东西,季眠也不会不吃,丢掉对他来说是浪费粮食。   又固执又可爱,很乖的小孩。   有傅沉俞在,季眠觉得跟主角攻受在一起也没那么难受。   至少没有像以前那样,PTSD发作的那么厉害,每当他产生了对自己和书中世界怀疑的时候,季眠都会下意识去寻找傅沉俞的身影。   对他而言,这个世界唯一真实的存在就是林敏芝和傅沉俞,十几年的陪伴让他早就把傅沉俞当做自己的家人,傅沉俞跟厉决、苏珞瑜是不一样的。   后者对他而言更像是纸片人,但傅沉俞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他花了十几年时间,陪着他长大的。   意义重大,如此与众不用,无法取代。   自习结束,天也快黑了。   季眠收拾好书包,就等傅沉俞还书回来一起走。   厉决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们俩一起走?”   季眠犹豫了一下,点头:“嗯。”   厉决压下不爽的情绪,问道:“他跟你住在一起?”   季眠摇头:“不住在一起。”   厉决:“那我送你。”   季眠:“不用。不熟。”他说:“而且我不用你送。你追女生那套别用在我身上,我不会感动。”   厉决听得心软了,想:小白痴现在变聪明了,还知道自己在追他。   “我以为你忘记我说我喜欢你的事情了。”厉决口吻柔软几分:“季眠,我是认真喜欢你的,我不用你立刻答应我,你至少给我个机会,让我追你行吗?我会对你好,一辈子陪着你,只对你一个人好。”   这是他前世的承诺,到季眠死的那天,都没能实现。   季眠很认真地说:“不行。我不喜欢男的。”   又是干脆利落的拒绝,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他。   “啧。”厉决烦躁起来,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那傅沉俞为什么可以?”   季眠立刻火起来了:“傅沉俞跟你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他送你回家,跟你一起上学,写作业?晚上一起睡?我不行?我是男的?他不是男的?”厉决步步紧逼。   季眠眼神冷了下来:“他是我朋友。没你那么龌龊!”   厉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觉得季眠很天真,他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压向季眠。   季眠防备意识瞬间拔到了最高,他敢保证,厉决要是再往前一点,他的拳头立刻就招呼上去。   厉决停了下来,影子笼罩在季眠警惕的脸上,他笑了一声:“你觉得傅沉俞是你的朋友?”   季眠:“你说话放尊重一点。别以为在图书馆我就不会揍你。”   “季眠。”厉决直起身体:“你是因为傅沉俞才这么敌对我吧。因为我和他在课外实践打架的那一次?”   是有这个原因……季眠承认他在傅沉俞的事情上有点儿小心眼记仇,还有之前在篮球场打比赛,傅沉俞也受伤了。   但更多的原因是,厉决是《陌路柔情》的主角攻,原著中季眠爱而不得、为之赴死的男人。   他悲剧命运的开端。   厉决笑得很微妙,问他:“傅沉俞有告诉过你,我们为什么会打架吗?”   季眠:“你想说什么。别妖言惑众,我不会信的。”   厉决:“随便你。季眠,我提醒你一句,你把他当朋友,他对你可不是这么想的。”   季眠听得莫名其妙,厉决收拾好书包,软化了态度:“你不用觉得对我凶一点我就会放弃你,我不会的。”   -   季眠嘴上不说,但厉决的话还是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   什么叫他把傅沉俞当做朋友,傅沉俞对他却不这么想?   难道外人看起来,他们俩的兄弟情这么塑料的吗?   他有事儿就在心里憋不住,连着一段时间心情都不是很好。   季眠偷偷地观察傅沉俞,想看看傅沉俞到底哪里对自己不好了?以至于外人看来,他连傅沉俞的朋友都算不上?   原本季眠是不在乎这些生活上的小细节,可是仔细观察之后,他发现他跟傅沉俞的关系不是不好,而是非常好,好的有点儿过分。   傅沉俞在生活中对他的照顾称得上是无微不至,哪怕林敏芝来了都不一定有这么细致。   只是傅沉俞不爱说话,季眠便从来都感受不到这些细节。   有一次他故意说饿,傅沉俞书包里就放着他爱吃的零食。   明明可以换掉那辆破旧带座位的自行车,但从初中一直到高中,季眠一直享用着专属座位。   电话不会先挂,微信一定最后一个回,过马路先走他半步,吃饭光点他爱吃的。冷了添衣,热了吃冰,从春夏到秋冬,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这么了解季眠的身体状况了。   何止是好,简直好过头了。   季眠有点儿微妙地开心,九月开学之后,他立刻把厉决的话忘在脑后,照常跟傅沉俞一起上下学。   结果换季的时候,他又桂花过敏了,傅沉俞去校门口替他买药,季眠就坐在教室里等他。   何曦下课来找季眠玩,看到他过敏,逗他:“你又‘红眼病’啦?”   季眠戴着口罩,有气无力的,何曦说:“傅沉俞给你买药去啦?”   “嗯……”季眠趴在桌上。   何曦说:“傅沉俞对你可真上心。我跟他也是一起长大的,怎么没见他对我有个好脸色啊。”   他说着,后知后觉道:“哎,季眠。你有没有觉得,傅沉俞对你好过头了啊?”   季眠:“你自个儿没朋友看不上人家过得如意是吧?”   何曦也觉得自己有病,他也有好哥们儿啊,但没傅沉俞这样,二十四小时都跟季眠处一块儿。   他就是觉得傅沉俞跟季眠的关系怪怪的。   要季眠是个女的就说得通了,这不谈恋爱嘛!   “白天一个班读书,晚上又一个寝室,你俩互相也看不腻啊。”何曦吐槽。   “傅沉俞长得好看,我多看几眼不行吗。”季眠笑着回答,没把何曦的话放在心上。   “你们这样,以后不谈恋爱啊?”何曦问季眠:“你都高二了,没看对眼儿的?”   季眠还真没有,他摇头:“读书要以学业为重。”   何曦读一年高中,都换了三个女朋友了,看见季眠打光棍你,有点儿过意不去,说:“要不这样吧。别说兄弟我不厚道,对你不好。我女朋友艺术职高的,这周六我们一起约了去爬山,她叫上她的朋友,你一起?”   “我周六跟傅沉俞……”季眠想说他都跟大佬约好要去玩的。   何曦催他:“哎呀联谊嘛,去呗,又不是给你们相亲,就认识认识。你要舍不得傅沉俞,你叫他一块儿去!我保证我女朋友的闺蜜够多!”   何曦刚走,傅沉俞就带着药回来了。   他拧开保温壶,给季眠倒了一杯温开水,放他桌上。   季眠想起何曦的提议,不好意思拒绝他,就跟傅沉俞提了一嘴:“何曦说周六约我们爬山,我们不是没想好去什么地方玩儿吗,要不然去爬山?”   傅沉俞淡漠道:“他只约你爬山?”   季眠漂亮的脸蛋泛起一阵薄红:“我说了你别笑话我,何曦说要给我介绍女孩认识。”   傅沉俞放在桌下的手僵硬了一瞬,过了很久才缓缓地曲起。   像垂死挣扎一般。   季眠连忙摆手:“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不好意思拒绝何曦,之前放了他几次鸽子了。”   傅沉俞低垂着眼睫:“我不去。”   季眠没想到这个回答,问:“为什么不去啊?”   傅沉俞:“你知道我对女的没兴趣。去了也没意思。”   他翻了一页书,强迫自己盯着书页上的题目,只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傅沉俞心脏如同被一双手给扭曲着,释放着灭顶的妒意和酸味儿。 第42章 开窍   季眠听完, 默默地转过身。   傅沉俞闷了一下午,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季眠还是能感觉出傅沉俞不高兴。   等到下午吃饭的时候, 他下定决心,咬着筷子说:“那我也不去了。”   傅沉俞抬头:“你为什么不去。”   季眠戳着米饭,“我先跟你约好的。事情有先来后到的说法,我不能对你食言。”   他想了想,是他的错。   明明先跟傅沉俞约好的,还心软答应了何曦。   傅沉俞不喜欢女生, 人又闷, 没什么朋友,把他孤零零留下, 多可怜啊。   “不用管我。”傅沉俞拨了下菜,抬起头, 淡淡地开口:“季眠,你不用考虑我。”   季眠咬着唇,很认真:“可是你比较重要, 我想优先考虑你。”   傅沉俞心跳加剧了一瞬,但很快平静下来。   他意识到这是季眠说话的方式,他对待朋友一向很真诚。   可是,傅沉俞知道,他不能再继续利用这份真诚了。   季眠明年就成年了, 拥有了可以追逐爱情和幸福的权利,他无法说服自己, 自私的用友情把季眠捆在自己身边。   “你以后也要这样吗。”傅沉俞垂下眼睫:“有女朋友之后, 再天天和我一起, 你女朋友会不高兴的。”   季眠愣了一下:“可是我没打算早恋。”   傅沉俞:“总有那么一天。”他说:“万一这次遇到喜欢的呢。你不打算谈恋爱吗?”   季眠抿着唇:“我才高二……以学业为重……而且为什么谈恋爱就不能跟你一起啊……”   傅沉俞说:“季眠, 我说了不用管我。”他很轻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谈恋爱,一定要告诉我。”   到那时候,他不会等季眠主动疏远他。   他会回到朋友的位置,维持自己最后的体面。   傅沉俞这一次的态度很坚决,他没有疏远季眠,也没有生闷气,就是很平常的,让季眠出去玩。   这么多年,季眠还是少有的和傅沉俞分开,他走的那天,心里一直沉甸甸的,怪别扭。   何曦坐在位置上滔滔不绝地讲话,他女朋友和她的闺蜜被逗得咯咯直笑。   季眠心不在焉地听着,隔几分钟就要拿出手机看一眼,傅沉俞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半个小时之前,他就想了,如果傅沉俞发消息叫他回去,他马上就找借口离开。   可是傅沉俞没有。   何曦女朋友的闺蜜是一个外向开朗的女孩儿,短头发,外号叫蘑菇。   蘑菇很喜欢季眠安安静静的性格,已经偷偷看他好几次了。   想找机会搭讪,一直找不到借口,看到季眠手机屏幕壁纸,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连忙说:“季眠,你追星啊?”   季眠“啊?”了一声:“不追啊……”   小姑娘愣了一下,还是何曦帮他解围:“他不追星。他手机壁纸是他兄弟。帅吧?”   小姑娘裂开了,大概是没见过把兄弟照片当壁纸的,有点儿接不上话。   何曦连忙说:“奇葩吧,我也觉得奇葩,他跟他那个兄弟好的要死,比亲的还亲,从小一起长大的。”   季眠解释道:“是合照,不是傅沉俞一个人的照片。”   其实季眠就露了一个脑门,他嫌不好看,就把自己截掉了,导致壁纸上只有傅沉俞一个人。   冷淡地,掠了眼镜头。   想了一下,季眠反驳:“哪里奇葩了。女生不也是把跟闺蜜的合照当壁纸吗?”   何曦边喝水边说:“你也知道是女生啊!人家女生关系好又不奇怪,两个男的,怪怪的。gay里gay气,反正除了我女朋友,我是不会把别人的照片当壁纸的。”   原本季眠不觉得奇怪,傅沉俞这张照片好看,他就顺势当壁纸了。   被何曦一说,自觉别扭起来,看自己的行为也觉得gay gay的,更何况,大佬本来就喜欢男人。   他有点儿不避嫌了,季眠默默地换掉了壁纸,用上手机自带的。   过了好久,他都没看习惯自己的屏幕。   还是别扭,季眠最后依旧换成了傅沉俞的照片。   吃完饭,何曦又提议去爬山,附近就有个五台山,山上有一座香火还不错的月老庙,以及一棵巨大的银杏树。   何曦谈着恋爱,就想去求个姻缘符,路上跟他女朋友边走边聊。   蘑菇一个人无聊,就跟季眠搭话。   季眠虽然兴致缺缺,但也没有冷着小姑娘。   蘑菇说一句,他回一句。   不是“嗯”就是“啊”。   说到后面,全都是蘑菇一个人在尬聊。   姑娘终于忍不住了,问了句:“季眠,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烦人的?”   季眠如梦初醒,把手机收起来:“嗯?没有。”   蘑菇说:“感觉你好像不是很想跟我说话,一直在看手机……你在等谁的消息吗?”   季眠摇头:“没有。我看时间。”   蘑菇有点费解:“你是按分钟看时间的吗?你十秒钟就要看一次。”   季眠性格好,姑娘语气冲了点儿,他就安静了,乖乖地沉默着。   蘑菇连忙道歉:“对不起,我说话太快了,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凶?”   季眠摇头:“没事。”   蘑菇觉得他特温柔,对他的好感蹭蹭涨,要是季眠给自己当男朋友,那真的不错。   成绩好,性格好……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凭借女生的直觉,她能推断出:季眠心里多半有人。   这么频繁的看手机,不是有女朋友就是有暧昧对象。   蘑菇说:“季眠,我冒昧问一句,你要是不愿意回答就算了。你——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季眠依旧摇头:“没有。”   蘑菇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就是有暧昧对象!   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蘑菇瞬间就萎靡了。   一会儿她要跟何曦好好打听一下,季眠有没有走得近的女生。   到了五台山的月老庙,何曦进去拜了拜。   季眠不信这个,但是想到自己穿书的玄幻事件,还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在外面的摊位上买了两个平安福,给傅沉俞也买了一个。   他仰着头看到那颗巨大的银杏树,因为还没到银杏叶变黄的季节,大树是绿色的,但也没阻止季眠的分享欲。   他一连拍了好几章照片,发给傅沉俞,然后满心期待地等着对方回复。   傅沉俞是抽空回他的,不陪季眠的双休,他基本都在培训班度过,这周是高尔夫球课,空旷的草坪上,少年撑着球杆,靠着。   下午还有一百二十分钟的击剑课程。   季眠发给他之后,又补充了一句:   -我给你买了个平安符!   -我们一人一个。   傅沉俞回他:   -你去干什么了?   季眠回复地很快:   -爬山!   -山上有座月老庙,外面卖平安符,十块钱一个   -这里风景很好,我下次跟你一起来   傅沉俞的视线在“月老庙”三个字上面停留了一瞬。   和女孩去月老庙吗……   季眠喜欢跟他分享琐事,一个人说了很多。   傅沉俞偶尔回他一句,也看得出季眠玩得很开心。   何曦看季眠一直玩手机,忍不住撞了一下他:“喂,你什么感觉啊?”   季眠抬起头:“什么‘什么感觉’?”   何曦挤眉弄眼,抬头示意前面两个挑小礼物的女孩:“我女朋友闺蜜,蘑菇啊,觉得她怎么样?”   季眠老实回答:“挺好看的。”   何曦:“你有什么想法没?”   季眠摇头:“没有。”   “没有心动,没有点儿意思?”何曦挑眉:“现在不心动也可以啊,你们俩加个微信,回去慢慢聊,聊着聊着就有感情了。”   季眠小声道:“我真不想谈恋爱。也不想耽误人家女生。”   何曦看季眠实在没那个意思,就没撮合了。   而且一路过来有目共睹,他就抱着个手机不知道跟谁聊天。   看都不看人家姑娘一眼。   何曦的女朋友听老板娘说晚上月老庙有夜市,想留下来逛完夜市再走。   何曦询问了剩下两人的意见,蘑菇也想留下来,季眠这时候说自己要走,就很没礼貌。   他还想下午回去的时候看傅沉俞击剑,季眠对这个课程很感兴趣,跟着傅沉俞混过几次课——他是由专门的老师单独辅导的,和其他学生参加的课程不一样。   林建一给他们兄妹三人安排的教育吹毛求疵。   只要傅沉俞想,其实他高中就会跟林希一样,直接去伦敦就读中学。   等到了晚上,月老庙的夜市开始,人渐渐多了起来。   季眠跟在何曦身后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看到好玩的,拍照存下来,就给傅沉俞发一条消息。   逛了半个小时,何曦忽然慌慌张张地找到季眠,“蘑菇不见了!”   季眠走得慢,没跟上大部队,一时没反应过来。   何曦说他原本以为蘑菇跟他女朋友在一起,结果他跟他女朋友汇合的时候没看见蘑菇。   打电话也打不通,找了五六分钟之后才慌了,月老庙这边在山上,山路难走,人有多,一不小心挤着摔着,都不是开玩笑的。   季眠沉下脸色,跟何曦他们一起找人。   何曦的女朋友胆子小,找了十分钟没找到人就开始掉眼泪,一直哭。   何曦忙着哄女朋友,无暇顾及两边,只好让季眠拿着手电筒往山上找,季眠说如果一小时之内找不到人,就直接报警,然后拿着手电筒上山了。   越往上,路越难走,也越黑。   中途,季眠没注意脚下的石阶,摔了一跤。   石头尖锐,直接划破了他的裤子,小腿豁出一道口子,瞬间就冒了血珠。   季眠“嘶——”了一声,伸手一摸,摸了一手血,正准备用手电筒照着检查一下,关键时刻手电筒闪了两下,没电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季眠坐在山路中间休息了一会儿,从书包里翻出餐巾纸简单的擦了擦血迹,慢慢地往山上走去。   这条路只一条直路,他上去看一眼,蘑菇要是不在他就下来。   小腿的伤口隐隐作痛,季眠还能忍,到了山顶转一圈,蘑菇没跑到山上来,他打着手机的手电筒,一瘸一拐地下山。   何曦的电话打过来,说找到蘑菇了。   人太多,小姑娘被挤到了山下,手机没电,就只好在亭子里等他们。   但半天没等到人,也有点慌,后来还是借了路人的电话打给他们,一个劲儿的道歉。   季眠接到消息松了口气,回了句“人没事就好”。   下山途中,微信跳了两下,傅沉俞的消息发过来:   -下课了,你回家没。   季眠盯着消息看了会儿,四处静谧无声,他眼眶忽然有点儿发酸。   他犹豫片刻,打了电话回去:“傅沉俞……”   傅沉俞听他语气不对,缓了一下:“到哪儿了?”   季眠:“我找人呢,在山上,手电筒没电了,我站着给你打电话。”他想了想说:“周围很黑,有点儿怕。”   傅沉俞脸色一垮:“地址。我来接你。”   傅沉俞来得速度称得上是雷厉风行,十几分钟就赶过来。   何曦先看见他,不知怎么,看到傅沉俞的脸色,他一阵害怕,没敢说话。   傅沉俞眼刀刮在他身上,几乎要把何曦一层皮肉给刮下来。   他什么都没问,但何曦有一种自己要倒大霉的预感。   找到季眠的时候,季眠已经快走下山了。   他小腿的伤口不深,已经止血,就是裤子破了,血迹斑斑,看上去怪恐怖的。   傅沉俞二话没说就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季眠开口:“我们同行的一个小姑娘走丢了,都在找她。”   傅沉俞:“疼不疼?”   他一开口,心里就只有季眠,其余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没那么疼了。”   季眠刚说完,傅沉俞就不由分说的蹲下身,单膝点在地上,背对着季眠:“上来。我背你。”   季眠犹豫了片刻,慢慢地挨着傅沉俞,然后趴在他背上,他闭上眼,手抱得紧了些。   走那么长的山路,黑漆漆见不到光,走不到尽头,他也怕的。   虽然这么说很没有男子气概,但他承认,他刚才有点、很多、非常想傅沉俞。   和平时想他不一样,看到傅沉俞真的出现在他面前的一瞬间,季眠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又酸又涨,怪怪的。   “傅沉俞……”季眠埋在他脖颈间,说话声音闷闷的。   傅沉俞走得慢了点,让他被背的舒服些。   季眠说:“对不起啊……这么晚还麻烦你。”   傅沉俞声音淡淡地:“季眠,别对我道歉,我是自愿的。”   飞蛾扑火,甘之如饴。 第43章 超怕的   那天从月老庙回来, 季眠就感觉自己有点儿不对劲。   具体的说不上来,就是面对傅沉俞的时候,他老是发呆,不在状态。   以至于期末考之前的第三次月考, 成绩瞬间下滑了五名。   季眠愁眉苦脸的拿着试卷, 把错题本翻出来,一题一题往上抄。   傅沉俞打完篮球回来, 外面有风, 已经吹干了身上的汗,只是他怕季眠嫌自己身上脏, 套了件外套。   少年坐在他身边时,还是带起了一阵风, 季眠思绪一片空白, 注意力又从试卷挪到了傅沉俞身上。   “有味道?”傅沉俞闻了一下袖子。   季眠摇头:“没有。我看成绩呢。”   傅沉俞看了眼他的试卷, 分数都有, 是比上一次月考下滑了许多。   高二上半学期还在学新课,只要有知识点没跟上, 马上就能反馈到试卷上,并且下班学期和高三的复习都会很吃力。   “给我。”傅沉俞接过他的试卷,扫了眼季眠错的题目:“我讲一遍。”   季眠“嗯”了一声, 把座位拖到傅沉俞身边。   傅沉俞的声音冷冽低沉,季眠起初听得心不在焉,后来就全神贯注了。   毕竟对方真的认真跟自己讲题, 他不想辜负傅沉俞的好意。   这样迷迷糊糊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期末考试复习阶段, 季眠又正常起来。   他是个有自制力的人, 考试当前, 其他乱七八糟的烦恼都得靠后。   期末考他发挥的相当优异,直接考了班里第二,仅次于傅沉俞。   成绩出来,镇南实验班就获得了市级三好班级的荣誉。   班主任老蔡一高兴,大手一挥请全班看电影。   说是看电影,其实就是挑一个晚自习轻松一下,拉灯关窗帘,在教室里看。   镇南中学的实验班课程是全桐城最紧张的,学习也是最刻苦的,对他们来说这样看电影的机会算是一个很不错的放松。   毕竟读了高二,连寒暑假的假日时光都要被剥夺。   老蔡让班长跟体委去买些零食,班里女生一个赛一个积极地报零食名字。   这年纪的男生喜欢扮酷,所以都等女孩子说好之后,男生才慢吞吞的点了几样。   轮到季眠,他点了几个奶油布丁,怕傅沉俞低血糖。   体委一抬头:“老傅要什么?”   傅沉俞趴在桌上,体委瞬间get到了:“秒懂,跟你相好一样吧。”   季眠一愣,就想反驳,结果话到嘴边,没说出口。   他跟傅沉俞关系好,在外人看来几乎是形影不离。久而久之体委他们那帮男生就爱开季眠的玩笑,说他像傅沉俞老婆。季眠起初还担心傅沉俞介意直男这么说,毕竟大佬喜欢男人嘛。后来发现傅沉俞也对此没什么意见,季眠就放心了。   同时他之前在心里怀疑傅沉俞是不是暗恋自己的离奇想法不攻而破,要傅沉俞正对他有什么意思,还能这么坦然吗?他还感到有点点羞耻,自己也太自恋了吧!居然做这种离谱的假设,脸都红了,燥的。   况且,班里还有更过分的,一下课一男的就坐另一男的身上狂抖,色的一批,这年纪干出什么缺德事儿都不奇怪。   平时听着没什么,今天怎么这么别扭。   季眠摸了下鼻子,“啧”了一声。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怪怪的,那天在月老庙看见傅沉俞的情绪又翻涌上来了。   傅沉俞踹了脚体委边上的桌子,冷冷地警告:“别乱叫。”   这是他第一次反驳这个称呼,体委连忙说“错了错了傅哥”,季眠写试卷的手顿了一下。   下午吃饭的时候,宋文棋趴在实验班窗口,羡慕地看着季眠:“你们晚上看电影啊。”   季眠点点头,宋文棋说:“高二真好啊。读高三太累了,还好只剩下一年就结束了。”   自从宋文棋闹出了那个同性恋的事情,就没什么朋友。   全校也只有季眠愿意跟他说两句话,宋文棋时不时就会带点儿小零食来看季眠,聊聊天。   体委还警惕地拉着季眠说了好几次,怕季眠被这个“基佬”给缠上。   都是年轻人,对新事物接受的快,对同性恋也称不上喊打喊杀的程度,但避之不及是有的。   在他们眼中,总归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宋文棋走后,季眠又撑着下巴发了会儿呆。   傅沉俞睡醒就看见季眠又是那个心不在焉的状态,好像魂都飞了,从月老庙下来就持续有一段时间。   期末考之前好了,现在又开始。   “季眠?”傅沉俞提醒一声。   季眠如梦惊醒,偏头看他:“叫我啊?”   “你在发呆。”   季眠说过,如果自己发呆,让傅沉俞提醒自己,免得注意力不集中,成绩下滑。   他不好意思地摸鼻子:“我忘记了。想事情。”   傅沉俞懒洋洋:“想什么事?”   这时,教室里人都到齐了,窗外暮色四合。   傅沉俞逆光看他,神色清贵慵懒,眼皮上有颗小小的痣,像只惬意的小狐狸。   季眠心里一慌,转过头:“没想什么。”   他抠了一下试卷,感觉教室温度挺高的,脸好热,要不……开个窗?   电影是全班同学一起票选出来的,当年正在热映的一部灾难片。   距离玛雅人预言的2012世界末日还有两年,这几年灾难片也层出不穷,他们看的是一部较为惊悚的影片。胆小的女孩子们都挤在一起。   教室窗帘拉的紧,随着电影的开始,空灵的音效烘托着诡秘的气氛,季眠感觉自己后背凉飕飕的。   一看傅沉俞,准备趴着睡觉。   季眠想起上次在宿舍里看恐怖片,傅沉俞也一直低头玩手机,没怎么瞥过电脑屏幕。   一瞬间,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傅沉俞……是不是怕鬼啊?   天哪,大佬不会怕鬼吧?   季眠心一下激动起来,他还没发现傅沉俞怕过什么呢!   两人坐得近,季眠用手戳了下傅沉俞的肩膀:“傅沉俞,你怎么不看电影?”   傅沉俞转过头看他,季眠笑盈盈的,蠢兔子一看就在打坏主意,脸上都写着“我要干坏事”。   懒得理他。   季眠又戳戳他:“傅沉俞,你是不是怕鬼啊?”   傅沉俞无语地看着他:……   季眠一双猫似的眼睛弯了起来:“你扮酷啊?”   “是啊。”傅沉俞凉凉地开口:“怕死了。怎么办,兔子警官要保护我吗?”   兔子警官是季眠小时候的外号,老街那帮人取的,没想到傅沉俞还能记得这茬。   看他那刻薄劲儿,难道被自己找到痛处了?   季眠:“我觉得你要是跟坏人对上,还是坏人比较危险。”   傅沉俞搭话:“为什么?”   季眠心想,还能为什么,因为你是坏人中的超级大坏比。   他没接傅沉俞的话,把手覆盖在傅沉俞的手上,在书桌上交叠。   季眠义正言辞,散发爱心:“不过正义的兔子警官还是决定保护一下弱小的普通公民。”   忽然,傅沉俞没动静了。   季眠开这个玩笑没人接,想给自己个台阶下时,陡然也意识到不对。   两人的手紧紧贴着,他手心对着傅沉俞的手背,温度渐渐地蔓延开。   季眠脑袋空白了一瞬,手指蜷缩了一下。   这个姿势,超出朋友的亲密范围了。   傅沉俞沉默了一瞬,抢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开口:“牵个手,也没什么?”   季眠狂跳的心脏从喉咙慢慢往回落,但傅沉俞又慢条斯理地说:“但你摸黑占我便宜,不太好吧,警官。”   “我是……抓捕你归案。”季眠大脑里是一团浆糊,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就在狡辩。   “哦。手铐?”傅沉俞问。   “嗯,用手铐住,简称手铐。”季眠硬着头皮解释。   傅沉俞像是听进去了,但他今晚不准备放过季眠,又说:“那——我是普通公民啊。不是你说的?你这是,滥杀无辜?”   季眠大脑烧起来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嘟囔:“我不跟你讲,我讲不过你。”   手心一片滚烫,季眠飞快地收回手。   谁知,傅沉俞猛地一翻手,和他五指相扣,将他的手牢牢抓住。   季眠的脑袋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他听见傅沉俞故作镇定的声音:“你们公安局这么不负责任的吗。不是说要保护弱小公民?”   季眠讷讷:“你哪儿弱小啊……坏人见了你都要主动进监狱。”   傅沉俞顿了下,说:“你刚才不是问我怕不怕鬼吗?”   季眠心想我刚才就不该嘴贱去问这个问题!   傅沉俞“嗯”了一下,很真诚地说:“超怕的。拜托你保护我了,小兔警长。”   直到电影结束,他们的手都没有分开。   灾难片里演了什么季眠一个字都没看见去,从头到脚的细胞都争先恐后往他手心里跑去,在那儿开起了摇滚演唱会,他一下都不敢动,感觉神经元都麻木了。   “啪嗒”,教室灯打开。   体委一眼就看到两人交握的手,惊奇道:“你俩咋回事儿啊,傅哥,看个电影呢,这么缠绵?”   季眠收回手,面不改色:“他害怕。我给他安全感。”   傅沉俞点头,按了下手指:“嗯。”想到电影里男女主人公面对海啸带来的地震时,紧握不放的双手,淡淡地说:“比较有代入感。”   体委缓缓地比了个大拇指:“牛逼。”   下晚自习,季眠头也不回地冲进寝室,他没跟傅沉俞讲话,傅沉俞也没跟他讲话,像较劲儿。   夜里躺上床时,傅沉俞听到隔壁床一直传来翻身的动静,大约到了后半夜才停下来。   傅沉俞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比夜色还要深沉,季眠最近离奇又古怪的表现,让他有点意外。   特别是今晚,季眠对他的纵容和试探,几乎没有拒绝。   身体里的血液在兴奋地沸腾,他怎么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呢。   -   放寒假就意味着季眠要直面厉决的追求了。   上学的时候,大家都在住校,桐外管得严,厉决也不是每次都能翻墙出来找打季眠。   而且季眠还躲着他,他就更难和季眠见一面,别说追求了,讲句话都难。   再次看到厉决出现在校门口的时候,季眠的心情已经无比淡定。   要么怎么说人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动物呢,就算是再害怕的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自己眼前晃荡,到最后也就那样。   而且这一世季眠不会爱上厉决,就算他怎么追都没用,反正也没办法赶走主角攻,季眠干脆顺其自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   《陌路柔情》到底是厉决和苏珞瑜的爱情小说,厉决能对自己这个炮灰替身新鲜多久?   就像现在,季眠都能把厉决当做一个普通人来对待。   说不定,厉决还打不过他呢。   厉决一来,就挑眉把季眠上下打量了一遍,紧张兮兮地问:“听说你上次爬山受伤了,好点儿没?”   季眠淡定回答:“你可以问得再晚一点,我的伤疤就会消失了。”   厉决听得很不是滋味,认着错:“都怪我不在你身边。”   前世,季眠一直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没受过什么太大的伤。   以前有多亲密,现在就有多后悔。   厉决问:“傅沉俞今天怎么没陪着你?”   季眠:“他上课。”   厉决阴阳怪气地:“哦……那最好,不然我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   季眠不想理他,厉决陪他走了会儿,又跑去给他买了一杯奶茶,吸管插好了递给他。   “不喝。”季眠拒绝。   “那我扔了。”厉决也无所谓。   季眠:……   厉决笑盈盈,虎牙又露出来,抓住了季眠的弱点:“浪费粮食不好吧,你不是一直讨厌这种人吗。”   “所以你挺讨厌的。”季眠接过奶茶,他不想欠厉决钱,就当做是自己买的,从口袋里翻出了十三块放到厉决手上。   厉决沉默一瞬:“你不用跟我算的这么清楚。”   季眠没说话,厉决跟着他到了三号路口,他知道自己不能跟下去了。   季眠讨厌他知道他家的地址,厉决也很有分寸的故意不去知道,每次到岔路口,送季眠走完最后一个马路,放心之后,他就会主动停下。   等红灯时,厉决开口:“季眠,如果你不喜欢我,也不要喜欢别人。”   他的声音有几分狠厉和阴鸷:“你别把我想太好了。我忍不了的。”   季眠的脚步一顿,忽然转过头,开口:“厉决,你也不是非男人不可吧?”   这是他第一次叫厉决的名字,听得厉决心跳加速,他嚣张道:“我是非你不可。”   季眠记得,原著中厉决除了有他这个小情人,在此之前还交过几任女朋友。   也就是说,他是喜欢女人的。   季眠迷惑了,难道喜欢女人之后,还能再喜欢男人吗?   厉决:“你怎么忽然问这个?”他试探道:“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但现在都断了,我只喜欢你一个。”   季眠沉默着,像是在思考厉决的话,过了会儿他又问:“你是怎么喜欢上男人的?” 第44章 试探   厉决心花怒放:“季眠, 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季眠仿佛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闭口不谈。   任凭厉决再怎么问, 他也不肯多说一句。   季眠不给他好脸色, 厉决悻然离去。   寒假正式开始, 到了过年前一天,季尧从海市回家。   季尧自从上次回家之后, 似乎解开了多年的隔阂,季眠是很喜欢哥哥回家的,那样他就可以拿两个红包。   不过只因为红包盼着季尧回家,季眠又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   季尧回来后,家里热闹不少。   他们家请来的保姆小刘今年不回家, 跟林敏芝两人在厨房准备年夜饭, 聊着天。   季眠坐在客厅剪窗花,季尧不会, 季眠就耐心的教他。   兄弟俩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 哪怕联系的少,也不耽误感情深厚, 季尧话少,季眠就多说点, 客厅里都是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   “叮咚——”一声,院子里的门铃响了。   季眠放下窗花:“我去开门。”   院子外面送快递的扯了一嗓子:“快递!有人在家吗?”   “在的。”季眠打开门:“谁的快递啊?”   “季尧是你家的吗?”快递员低头看了眼名字。   “是我哥。”   “那你签收一下。”   季眠看了眼大概鞋盒那么大的快递,分量沉甸甸的, 有点儿好奇。   发货地址是海市,发货人备注“大帅比”, 看起来挺搞笑的。   “哥, 你的快递。”季眠放在茶几上:“海市来的, 你买了什么东西吗?”   季尧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看到发货人的名字,内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直觉告诉他,别在季眠的面前拆开,否则会颜面扫地。   季眠拿起剪刀继续捡窗花,好奇道:“是什么啊?”   季尧犹豫一瞬,拆开快递,白色的泡沫纸包裹着一个水晶大爱心,一张小卡片‘新年情人节送女朋友最好的礼物收到的都哭了’,下面还有托盘,开关是触摸式的,季尧手指不知道摸到哪里,这个恶俗土味的大爱心就旋转起来,散发着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唯美灯光特效,播放着欢快的歌曲:“祝你新年快乐~祝你新年快乐~”   唱完这首自动播放下一首土嗨歌曲:“老婆老婆我爱你,阿弥陀佛保佑你,愿你有一个好心情,健康又美丽~”   茶几前,兄弟俩的表情如出一辙的空白。   下一秒,水晶大爱心的开关被季尧冷着脸暴力拆除了。   季眠石化了一瞬间,回过神:“哥……这啥啊?”   季尧吐出一口气:“没什么。”   过了会儿,季尧沉默着抚摸上了季眠的额头,语重心长地看着他:“眠眠,你一定要好好读书。”   季眠乖乖点点头:“我知道,哥。”   季尧补充了后半句,闭上眼:“否则长大就会变成这样的傻逼。”   “这样的傻逼”不用说,指的就是送礼的那位“大帅比”。   季眠低下头继续剪窗花,他偷偷看季尧,发现季尧没把那个土味水晶爱心给扔掉。   他哥看了会儿,嘴角有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然后珍而重之地把水晶爱心放到了房间里。   这玩意季眠看了都辣眼睛,真不知道他哥那个冷冷清清的性子为什么会喜欢。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若有所思的烦恼着。   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林敏芝看到客厅里多出来格格不入的水晶土味爱心,惊讶道:“什么东西呀,嘎丑的。”   季尧吃了口菜:“领导送的。”   林敏芝说:“就你们那个大老板啊?”   季尧:“嗯。”   林敏芝有点小嫌弃:“上次看到他的照片,还觉得你们老板一表人才呢。好好一个帅小伙,怎么品位这么……”   “低下。”季尧替她接话了。   吃过饭,季眠就钻屋子里跟傅沉俞打电话拜年了。   傅沉俞那边吃年夜饭,热闹得很,林建一的仕途又往前走了一步,过年拜访他们家的人都快踏破门槛。   季眠上午看桐城本地新闻,还看到林建一在电视里倡导扶贫攻坚,季眠也没什么想跟傅沉俞说的,就是单纯想听他的声音。   “我明天来找你。”季眠在电话里依依不舍道:“挂了吧。”   “嗯。”傅沉俞没挂。   季眠等了会儿:“你怎么不挂电话啊?”   傅沉俞:“不想挂,等你挂。”   季眠愣了下,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在他心里蔓延,惊得他脸发烫,飞快地说:“那我挂了。”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捂住手里,自我安慰,是手机太烫了。   肯定不是脸红。   林敏芝年纪大了没法儿守岁,看春晚看得打瞌睡,被季尧劝着上楼睡觉。   客厅里只剩下季眠跟季尧两人,季眠怀里抱着抱枕,被小品逗得咯咯直笑。   中间放广告的间隙,季眠跟他哥闲聊,想起下午的事情,不知怎么就多嘴问了一句:“哥。下午给你寄快递的是你老板啊。”   “嗯。”季尧没否认。   季眠把下巴搁在抱枕上,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季尧目视前方,过了很久,回了一句:“应该吧。”   季眠:“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季尧:“没。”   季眠说:“是男的吧。”   季尧:“嗯。男的。”   客厅里除了电视的声音,忽地就沉默了。   季眠组织好的语言放在嘴里过了好几遍,开口:“哥……你是怎么发现你喜欢男人的。”   他说完这句,把头埋得低低的,一点也不敢看季尧的表情。   还好,季尧没有追究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耐心地解释:“我是天生的,小学毕业就知道。”   季眠惊讶:“这么早!”   季尧:“嗯。一般不喜欢异性,小学就能知道。”   季眠想起傅沉俞,心里不由想:那大佬是啥时候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啊?   他上次还听到傅沉俞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季眠心里有点堵,傅沉俞没打算告诉他是谁。   季眠“哦”了一声,没继续问,专心致志地看起春晚。   春晚结束之后,季尧关了电视。   季眠困了,和哥哥说了晚安就准备回房间,季尧站定,忽然开口:“眠眠,同性恋这条路不好走。”   季眠的脚步一顿,季尧走过来,按住他的脑袋揉了一下:“不过我尊重你的决定。”   季眠明明什么都没说,如今却像是被戳破心事一般。   他心跳如雷,自己都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季尧就摆明了态度,这让季眠减少了很大一部分的压力。   除夕这一夜,他睁眼到天亮,才马虎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季眠草草吃过中饭,想起自己昨晚说今天要去找傅沉俞玩,穿上外套跟林敏芝打了招呼就跑。   林敏芝知道季眠跟傅沉俞感情好,每年他都是在家过完年,然后大年初一去找傅沉俞,因此欣然同意。   只是季尧看着季眠的背影,陷入了几分沉思。   刚走到傅沉俞家门口,林芸看到他,不像往常那样活泼,反而有一点伤心。   季眠走过去给林芸塞了一个红包,问:“谁惹妹妹不开心了?”   林芸犹豫一瞬,说:“眠眠哥,不是我,是二哥不开心。”   季眠怔然片刻:“傅沉俞怎么了?”   林芸眼眶红了一圈:“二哥的兔子好像要死了。”   季眠听完,大脑空白片刻。   傅沉俞的兔子是他幼儿园毕业那年买的,陪伴他整整十一年。那只兔子是他从临港县带走的唯一念想,也结束了傅沉俞晦暗无比的童年。   对他而言,意义重大。   “我上去看看。”季眠心情复杂。   林芸说:“二哥在房间里,我不敢进去。”   “没事。小芸去玩吧,我去陪陪你哥。”季眠揉了下林芸的小脑袋。   林芸点点头,忧心忡忡:“眠眠哥,你安慰一下二哥哦,他看起来真的很伤心。”   季眠悄无声息地来到二楼,傅沉俞的房间是最里面一间,为了养兔子,所以是带阳台的。   他敲敲门,没听到傅沉俞的回话,于是主动开口:“傅沉俞,我推门进来了?”   “咔嚓”一声,季眠打开门。   傅沉俞坐在床前,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兔子。   棉棉兔还没有咽气,能感觉有人进到屋子里,耳朵没什么劲儿的动了一下,看向季眠。   季眠心情沉重了几分。   他坐在傅沉俞身边:“傅沉俞,我听小芸说,棉棉是不是要走了?”   叫“棉棉”的时候,季眠还有些别扭,听着像是叫自己的小名。   傅沉俞的刘海长了,遮住了他的情绪,季眠只能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棉棉兔柔软的毛。   棉棉兔连呼吸都微弱起来,只能勉强看到一点细小的起伏。   季眠安慰他:“傅沉俞,你做的很好了。”   他揽住了傅沉俞的肩膀:“兔子的年龄只有人类的十分之一,它到时间了,你得让它走。”   季眠说:“我陪着你。你别怕。”   很多年前,只有小学四年级大的季眠也是这么趴在窗口,对他说:傅沉俞,我陪着你,你别怕呀。   后来,宁倩去世时,也是季眠陪着他,浑身湿淋淋地,告诉他,冬天很快就过去,春天就要来了。   傅沉俞的声音响起,有一丝颤抖:“季眠,我不想它死。”   季眠很少看见傅沉俞脆弱的样子,上一次,还是宁倩去世的时候。   他心里涌出一股热流,鬼使神差地许诺:“那我当你的兔子。”   傅沉俞转过头看他。   季眠喉结上下滑动,似是紧张地咽了咽唾沫,他很认真地看着傅沉俞,抓住他的手,重复了一遍:“以后我给你当兔子。我还是兔子里的警官,不亏你。”   他知道这听起来像哄小孩,可傅沉俞现在看上去就像个丢失了最宝贝玩具的小孩。   失魂落魄,又可怜可爱。   傅沉俞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眼里翻滚着岩浆一般炽烈的情绪。   季眠鼓起勇气才没有把眼神挪开,他低声道:“你别难过了,行吗。我看见你难受,我也伤心。”   他内心纠结了很久,张开双臂抱住傅沉俞,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像是要给傅沉俞一点勇气:“我陪着你,我们一起送棉棉兔走。”   棉棉兔没到晚上就停止了呼吸,季眠也给它喂过草,也有感情,那一刻他红了眼睛,鼻子酸酸的。   季眠陪着傅沉俞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土坑,给棉棉兔立了一块小墓碑,上面写着傅沉俞爱兔之墓,有模有样的。   他担心傅沉俞晚上难受,给林敏芝打电话说自己晚上不回去了,顺便跟林敏芝说了事情的原委。   大年初一的傍晚,小雪变成了大雪,傅沉俞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晚上的时候跟季眠吃过饭,两人嫌外边冷,所以洗漱之后就早早地上了床。   季眠以前跟傅沉俞睡在一张床上,是心无旁骛的。   如今一上床,脑子就有点儿乱,感觉什么姿势都不合适,就贴着墙睡,中间空了一大片,漏风。   季眠稀里糊涂地过了半学期,如今也反应过来自己对傅沉俞的心态发生了转变。   以前觉得他是自己好朋友,最近他大逆不道,似乎对自己的好朋友产生了一点非分之想……   难道是身边的基佬太多了,所以自己也被影响了吗?   季眠晕乎乎地,尚且分不清自己对傅沉俞的感情是朋友的占有欲,还是情人的好感。   而且,傅沉俞心有所属,季眠想,如果自己真的喜欢他,那不是很惨。   一时间,原著的剧情浮现在他脑海中,季眠条件反射的惊出一身冷汗,小腿似乎又在抽痛。   “季眠。”   紧张、心虚之余,傅沉俞忽然出声喊他:“你离我这么远,不冷吗?”   “啊?”季眠回过神:“远吗,我怕我睡相不好,挤着你。”   “又不是第一次跟你睡。”傅沉俞淡淡地说了句:“什么时候怕过你。”   夜色中,季眠耳根发烫。   这话说的怎么这么有歧义啊……   “在想事情?”傅沉俞的声音动听,像大提琴一样,撩得季眠的心弦一颤。   “没什么事,就在想春晚的小品。”季眠胡言乱语。   傅沉俞打定主意要跟他聊天,问道:“什么小品。”   季眠脑子一团浆糊,乱说:“讲警嫂的,你看了吗,丈夫是警察,除夕夜要执行重要任务,所以不能陪妻子回家过年,妻子一开始和丈夫产生了矛盾,后来邻居们都来劝,她就理解了丈夫的工作,最后成为和睦的一家……”越说,季眠越语无伦次,“你……怎么看啊?”   黑暗中,傅沉俞沉默了一会儿。   季眠两眼一黑,反应过来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   他差点儿把自己舌头给咬断。   然后,他听到傅沉俞说:“我觉得,她挺不懂事的。”   季眠晕乎乎,脸也热:“啊?”   傅沉俞慢条斯理道:“如果是我当警嫂——”他意有所指:“我一定特、别能理解丈夫的工作。”   季眠感觉自己被猛地灌了一碗迷魂汤,眼前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见,鬼迷心窍地开口,答非所问:“傅沉俞!”   傅沉俞温和地“嗯”了一声。   季眠憋不住,很小声地说:“就在刚才,我觉得,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黑暗里,只听得到傅沉俞绵长的呼吸声,过了很久,才听到他很淡很淡地询问:“我能知道是谁吗?” 第45章 撩   季眠一口气梗在心口, 几乎是挤出来的:“现在还不能。”   傅沉俞又沉默:“那,我能知道为什么不能吗。”   季眠心跳声被放大,自己听着震耳欲聋, 都怕傅沉俞能听见:“我……我还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傅沉俞侧过头看他, 季眠紧紧闭着眼睛,夜色遮掩着,他的脸从脖子红到了耳尖, “你问过他了吗?”   季眠身体微微颤抖,怂了:“还没问。”   傅沉俞深吸一口气:“要不然,你先问问?不问,怎么知道他喜不喜欢你。”   季眠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傅沉俞,你别说了,我现在还不想问。”   傅沉俞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望着天花板,很久。   季眠睫毛颤动地厉害, 一晚上,谁也没有睡着。   只有放大的心跳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   -   季眠到了五点才睡,刚眯两个小时,外面天就亮了。   他迷迷糊糊之间, 好像听到傅沉俞起床的动静,房间里开着空调, 他没觉得冷。   过了一个小时, 又听到林芸压低地声音:“眠眠哥哥还没起床吗?”   傅沉俞回他:“没有。小点声。”   再后来,季眠是被饭菜的香味儿给勾醒的。   他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想到昨晚自己干了什么, “咔嚓咔嚓”, 骨头都僵硬了。   接着,他的脸从脖子红到了耳根,房间门“咔嚓”一响,傅沉俞抬眼看他:“醒了?”   季眠:……   “嗯。”   傅沉俞故意开口:“房间很热?”   季眠:“没啊。为什么这么想?”   傅沉俞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脸很红。”   季眠:!   “我是刚起床……被子里闷的。”季眠移开视线,故作镇定。   “哦。”傅沉俞若有所思:“看来,我的被子挺厚。赶紧起来吃午饭。”   季眠点头,而后忽然开口:“傅沉俞!等下,昨天晚上,我那个……”   傅沉俞眼神沉沉:“我全都记得。”   季眠:……   看来就不是自己的幻觉了……   “咔哒。”门终于关上。   季眠猛地捂住脸,刚才故作镇定的神态全都没了,他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无声地呐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头发被他滚得乱七八糟,东一撮,西一撮得翘着。   季眠揉了把脸,双手颓然地放在被子上。   怎么办……刚才看到傅沉俞,心跳的好厉害。   难道自己就这样弯的彻底了吗?   天哪,要怎么面对傅沉俞啊,大佬把我当兄弟,我却想把他当老婆!   吃饭时,季眠心不在焉。   总觉得自己变成基佬之后,看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傅沉俞的睫毛这么长……   傅沉俞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看了过来。   季眠连忙低头扒饭,傅沉俞:……   “季眠。”傅沉俞叹了口气。   季眠:“嗯嗯。”表示自己在吃饭。   傅沉俞说:“你碗里没有菜。干饭好吃吗?”   季眠艰难地嚼了几口:“还行。我挺喜欢吃干饭的。有营养。”   傅沉俞似笑非笑,有点儿嘲讽的意思:“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爱好?”   季眠说:“可能是因为你不怎么注意我。”   傅沉俞:“哦。你觉得我该怎么注意你?”   季眠用筷子戳了戳白米饭,心中警惕道:我现在应该没有很难看吧?   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裤子,嗯,穿戴整齐,没有不雅。   吃过饭,外面的大雪没停,季眠不急着走,就跟傅沉俞坐在沙发上看春晚重播。   林芸自己上楼去玩电脑了,林建一在外面做采访没回来,林希在国外,诺大的别墅十分安静。   季眠现在跟傅沉俞独处时,多了点儿不可告人的心思,心跳竟然一直没有平复下来过。   看电视也看的不专心,总是找借口喝水或者吃橘子,然后看一眼傅沉俞。   傅沉俞突然开口:“好看吗?”   季眠一个激灵,连忙说:“我没看你。”   “哦。”傅沉俞忽然笑了:“我问你电视好看吗?谁问你看我了?”   季眠觉得自己被傅沉俞耍了,但他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他盘着腿剥橘子,冷不丁后颈被捏了一下,家里除了他就只有傅沉俞,季眠没躲,乖乖地问:“这次不是我先看你的。你干嘛捏我脖子。”   傅沉俞挑眉:“你不是要当我的兔子吗?”   乍一听他提起自己昨天说的话,季眠瞬间就有点儿坐不住。   棉棉兔死了,他看他太难过,才做出承诺,事后一想,这个承诺也太暧昧了。   正常人谁会说自己去给另一个人当兔子啊!   太羞耻了吧……   季眠耳根越来越红。   傅沉俞没什么负担,说道:“连摸也不给摸一下,兔子警官的脾气,挺大。”   被他埋怨的语气说的,季眠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我没不给摸。”季眠靠着傅沉俞坐近了些,把傅沉俞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给你摸大腿吧,你还不用抬手。”   “不想摸了。”傅沉俞还挺难伺候,收回了手,想了想又觉得可惜,干脆在季眠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季眠捂着头:“太用力了。你平时都对棉棉兔这么狠吗?难怪毛都被薅没了。”   傅沉俞目视前方,脑海里却回放着季眠昨晚说的话。   “季眠,你昨晚……”   “我昨晚没睡好!”季眠连忙抢答,显然是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站起来,慌张地:“我去房间里再睡一觉,行吗。”   傅沉俞凝望着他,半晌,闭上眼:“好。”   他想,再给他一点时间。   给自己一点时间。   -   高二寒假回来,学业更紧张,竞争压力也大。   季眠对傅沉俞的心思不得不先收起来,以应对接下来的月考。   傅沉俞的脑袋天生就适合学习,自己看完,还游刃有余的能辅导季眠。   季眠高强度的学习后果就是,月考还没到,他先倒下了。   傅沉俞是第一个发现他发烧的,季眠自己觉得身体有点儿不舒服,但强行下床洗漱。   衣服穿得乱七八糟,校服都拿错了,走到门口,被傅沉俞一把抓住。   季眠身体坚持不住就往后倒,靠在傅沉俞身上,脸烧的可怕。   室友看到:“我靠?”一声,一看季眠的脸,问道:“傅哥,季眠感冒了?”   傅沉俞摸了下季眠的额头,烫的不像话,室友立刻心神领会:“那你们俩在宿舍吧,我去跟老蔡请个假。要买药不?中午我医务室带回来。”   “不用,我直接送他去医务室。”   季眠的感冒来势汹汹,烧得大脑一片浆糊。   医务室挂了水之后没什么效果,傅沉俞只能打电话给林敏芝,又送季眠去了医院。   来回一折腾,浪费了两天的时间,期间傅沉俞来看过他几次,发现自己给季眠养的那点肉瞬间就瘦没了。   第三天的时候季眠回家休息,老蔡给他批了一天的病假,让他学习不要太辛苦。   林敏芝心疼儿子,眼眶都红了,陪在季眠床边,摸着他的头:“妈妈又不要求你考什么名牌大学,就在咱们桐城读一个也行,身体健康最重要。”   季眠看着林敏芝,鼻子也酸酸的。   林敏芝这两年就算保养的再好,脸上也见老,季眠生病,她急得不施粉黛,看上去憔悴又苍白。   “妈……”一股愧疚感如同洪水一般淹没了他。   季眠发烧这两天,没少做光怪陆离的梦,最多的是前世的事情。   他的记忆并不完全属于自己,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原来那位季眠的,两者融合,才有了现在的他。《陌路柔情》的剧情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傅沉俞似笑非笑,温柔又让人害怕的表情令他毛骨茸然。   这PTSD严重的……   可是一醒来,除了林敏芝,他还是最想见傅沉俞。   季眠不知道怎么跟林敏芝讲这件事情,他哥哥当年发现自己喜欢男人,一走就是十几年,林敏芝受到的打击有多大,他都看在眼里,   现在自己难道要告诉林敏芝,自己也喜欢男人吗……   林敏芝摸着他的脸:“怎么了?饿了吗?妈妈去给你买点儿吃的。”   季眠摇头:“妈,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林敏芝望着他,季眠鼓起勇气:“我觉得我……我跟我哥一样。”   他不想骗林敏芝,也不想以后万一真的跟傅沉俞告白了,两人偷偷摸摸的。   林敏芝愣了一会儿,慢慢地把手放下,季眠紧张的心跳打鼓,他一面自私的希望林敏芝可以原谅他,一面又希望林敏芝别原谅他。   他对不起林敏芝。   林敏芝的反应不是很强烈:“眠眠说和哥哥一样,是哪方面一样?”   季眠垂下眼睫:“我前段时间发现的,我好像也喜欢……男的。”   最后两个字,轻得不能再轻了,季眠说:“对不起。妈,你打我吧。”   林敏芝叹了口气:“好端端地,我打你干什么。生着病呢,眠眠是故意的吗,妈现在心疼你还来不及。”   季眠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林敏芝。   林敏芝握住他的手,说:“你还当妈跟以前一样,是个文盲吗。你哥的事儿,妈早就放下了。这些年妈也看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季眠嘴唇微微颤着:“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妈只管你平安健康,长命百岁。”林敏芝眼眶红了一圈:“这点儿道理,妈不懂吗。还是眠眠教妈妈的,这辈子不为别人活,就为自己活。妈妈为自己活了,你也为自己活。”   她鼻音很重,“早先,我就有预料。妈看的书上都说,家里兄弟有一个是同性恋,另一个的概率很大。只是一直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你和哥哥不一样。”   林敏芝掉下了眼泪:“妈也不会阻拦你,就是觉得这条路难走。你哥怎么走的,我都看着呢。妈以前被人指点过来的,不怕。你这么小,怎么办呢?”   要吃多少苦,听多少流言蜚语,才能挺得过这一关。   她无助地低下头,不停地抹眼泪:“怎么办呢,儿子啊……”   季眠没想到林敏芝是这个反应,眼眶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林敏芝握着他的手说:“妈还能照顾你几年呢,盼着你成家立业,有个人跟你作伴。我就怕我一闭眼,我儿子没人照顾,我死都不安生。”   “你别说这个……”季眠最怕从林敏芝嘴里听到死不死的话,前世林敏芝就走得早,季眠一直有心理阴影。   林敏芝伤心地哭了一场,季眠抱着她,沉默地拍着母亲的背。   他发现,林敏芝不再年轻,背脊也不再挺拔,垂垂老矣,脆弱得就像一张纸片。   曾经牙牙学语的孩子已经长大,宽阔的肩膀也可以撑起林敏芝的身体。   季眠突然在这一刻意识到了自己肩上沉甸甸的责任,有关于林敏芝的,也有关于傅沉俞的。   告诉了林敏芝这个秘密之后,季眠轻松了很多。   林敏芝对同性恋的了解远远超过他,因此在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就没再纠结。   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林敏芝只盼着季眠能找一个能共度一生的男人,她什么也不求对方的,只求他对季眠好。   不过,季眠显然低估了女人的直觉。   到了晚上,林敏芝忽然开口:“眠眠,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季眠窘迫地点点头:“有……”   林敏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是不是小傅呀?”   季眠这回头都快埋进棉被里了,他还挺震撼的,觉得自己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林敏芝连忙说:“哎呀,我随便猜猜的。你身边又没有其他玩得好的,你喜欢人家,那小傅是什么情况呀?”   季眠跟林敏芝讲话,就不在隐瞒,结结巴巴道:“他,他大概也喜欢男的……吧。”   林敏芝松了口气:“你跟他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样也好的。”   一想起傅沉俞,林敏芝又很满意了,傅沉俞长得好,成绩也优秀,知根知底,两小无猜,给她做“儿媳”,她很欢喜的。   季眠脸泛红:“你想哪儿去了,他没喜欢我,我就自己单恋。”   林敏芝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季眠,季眠一脸茫然,半晌,林敏芝幽幽地叹了口气,心里默默地想:她儿子在感情上怎么会这么迟钝?   周五下午放学,晚上没晚自习,傅沉俞直接到季眠家中看望他。   结果半路撞见了厉决跟苏珞瑜,苏珞瑜走得很快,似乎想甩开厉决,骂了句让他别跟着。   厉决翻了个白眼,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回复:“谁跟着你,我是来看我未来媳妇的。”   苏珞瑜见到傅沉俞,打了声招呼,看路线,他问:“你是去看季眠的吗?”   傅沉俞不置可否,苏珞瑜道:“我也是听说季眠生病了,过来看他。一起吧?”   厉决嫌恶道:“我才不要跟这只男狐狸精一起。”   苏珞瑜淡淡地笑着:“那请你圆润的滚。”   “操!我要不是找不到季眠家,用得着跟在你屁股后面。”   苏珞瑜懒得理他,两三步赶上傅沉俞,二人并肩而行。   厉决憋屈了半天,认命地跟了上去。   林敏芝正在家里给季眠熬粥,门铃响了。   她关了小火,下楼开门,先看到傅沉俞,再看到苏珞瑜,两人都是她认识的。   只是她不太认识厉决,有些迟疑。   苏珞瑜对长辈一向很乖,笑着道:“阿姨,我们来看季眠。”   林敏芝道:“进来吧。”她看了眼季眠:“这是……”   厉决看到林敏芝第一眼,险些没认出来。   记忆中季眠的母亲从未如此贵气逼人。   他愣了一瞬,连忙握住“丈母娘”的手,大大咧咧地自我介绍:“阿姨,我是厉决。是眠眠的朋友。”   林敏芝将信将疑,对厉决这个人没什么好感,少年长相太锋利,让林敏芝有些不适。   厉决一来,就奔着讨好丈母娘的心态来的,他嘴又甜,虽然一开始林敏芝对他没什么好感,但被厉决左一声“阿姨”又一声“年轻的像姐姐”给哄得也拉不下脸。   傅沉俞转身朝着二楼走去,季眠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到他。   “好点没。”傅沉俞坐在季眠床上。   “早就好了。我躺了几天,骨头都酥了。”季眠摸了摸鼻子:“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傅沉俞眼皮一抬:“我的兔子病了,当然要过来看看。”   季眠燥的要死,没说话。   傅沉俞问他要不要吃糖,季眠这几天光喝粥,嘴里没味道,欣然答应。   傅沉俞慢条斯理地拿出一包糖,撕开之后,季眠伸手去拿。   结果对方凉凉地来了一句:“张嘴。”   季眠愣住。   傅沉俞说:“喂兔子时间到了。”   季眠鬼使神差地低头含住了傅沉俞指尖的糖。   傅沉俞感觉指尖微微湿润,是季眠的舌尖。   兔子飞快的挺直背,偏着头看向窗外,若无其事地嚼碎了糖。   刚才这是……撩他?   傅沉俞挑眉,蠢兔子现在胆子挺大。 第46章 妻管严   傅沉俞收回手, 撑着下巴问:“甜吗?”   “嗯。”季眠强装镇定,“还可以。”   “咔嚓”,门被拧开, 打破了屋子里暧昧的气氛。   厉决提着袋子,一进门就瞪圆了眼睛, 火气一下就憋不住:“操!”   孤男寡男,同居一室,傅沉俞这老畜生一看就对他老婆图谋不轨,趁他跟丈母娘说话的空隙,跑上来讲小话?   苏珞瑜随后进来,轻声问:“季眠,你好点了吗?”   季眠点头:“明天就能去上学了。”   厉决看他脸色依旧发红,问道:“哪里好了?脸还这么红,是不是还在发烧?”   季眠:……   “没有。”   厉决带来了挺多东西,毕竟上季眠家里来探病不能空手来。   除了给林敏芝的,剩下就是一堆补品, 什么贵买什么, 哗啦一下全都堆在季眠床前。   厉决抬起头,就看到床头柜上让人讨厌的照片, 一共摆了四张,一张是季眠跟林敏芝的合照,一张是季眠和傅沉俞五岁时的合照,剩下是小学毕业拍的合照,以及初中毕业的合照。   四张照片里, 三张都有傅沉俞。每一次重大的人生转折点, 傅沉俞几乎都陪在季眠身边。   厉决的眼神沉沉, 拳头不自觉地捏紧, 心脏也纠到了一块儿。   苏珞瑜看了会儿照片,笑道:“你还留着照片啊?”   季眠:“我妈给我拍的。”   苏珞瑜:“好小啊。这是在黎明幼儿园拍的吗?”   季眠点头:“小王老师帮我们拍的。”   厉决听着他们的谈话,一句也插不上嘴。   到了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跟傅沉俞的差距在哪里,在他完全不知情的十几年,傅沉俞填补了季眠的人生。   他有些不甘心,心里冒出一句,凭什么……   比家室,比条件,比背景资历,他哪样不比傅沉俞好。   甚至前世,他已经和季眠有过一起生活的时光,重来一次之后,到底哪里出了错……   林敏芝招呼他们下来吃饭,因为没想到一下子多出三个大男孩,因此做饭时间就长了些。   桌上摆的满满当当,林敏芝怕男孩子不够吃,还叫了酒店的外卖,总算凑足了七八个菜。   白米饭也煮了一锅,热腾腾的,林敏芝生性温柔,对季眠的朋友也爱屋及乌,笑盈盈地坐着陪吃饭。   季眠大病初愈,默默地捧着粥喝,偶尔啃一片青菜,眼睛望着桌上烧得外焦里嫩的松鼠桂鱼,咽了咽口水。   傅沉俞见了,夹了一筷子鱼肚的嫩肉,挑了刺之后放进他碗里。   季眠欣喜地塞进嘴里,双眼弯了起来:“谢谢啊。”   礼尚往来,季眠知恩图报,也主动给傅沉俞夹了一个肉丸子。   下一秒,季眠就发现自己碗里多了一块排骨,一抬头,厉决两颗招人的小虎牙就在他面前。   笑得跟只哈士奇似的,后面的尾巴都快晃出虚影了。   季眠:……   看到厉决期待地表情,又想到他大老远给自己探病,带的那一屋子礼物,不好拂了他面子。   季眠纠结了一下,只好挑了一个比傅沉俞丸子小一点的肉丸子,夹到了厉决碗里。   然后闷头扒饭,不想理他。   厉决一口咬了丸子,挑衅地看了眼傅沉俞。   接下来,两个人跟较劲似的,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季眠的小碗里马上就堆了个山尖出来。   他:……   刚才为什么要手贱给厉决夹丸子。   季眠连忙道:“我不吃了。”   他刚才喝完粥就饱了,想吃松鼠桂鱼纯粹是馋的。   厉决还在比划地方,小心翼翼地放最后一块鸡翅,动作也停住。   林敏芝看在眼里,像是看懂了什么,脸上笑意没停过。   后来晚上离开,厉决非要磨蹭到最后一个走。   他怕傅沉俞这老畜生找借口留下来跟季眠住一晚上,从林敏芝对傅沉俞的态度来看,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情!   好在傅沉俞还有点儿良心,没干出什么禽兽行为,走也是跟他们一起走的。   季眠等傅沉俞走了之后,一直雀跃的心情才平复下来。   这两天落下的功课有点儿多,季眠翻开试卷,准备一点一点补上。   每一张试卷上都有傅沉俞做的标注,他的字清隽却随意,喜欢写连笔,字站不稳,懒散的如同他本人。   季眠专注的写了一会儿,就分心看着手机,忍不住打开微信界面,给傅沉俞发消息。   -到哪儿了?   -还没到家。   -怎么?   -没什么,我在写试卷,有道题不会。   -拍。   季眠第一次撒谎,有点心虚,随便拍了道题过去。   傅沉俞那边看了一眼,就发了一条四十五秒的语音过来。   季眠点开语音听了一段,讲什么内容没听清楚,光听见傅沉俞的声音。   他放下手机,趴在桌上,幽幽地叹了口气:……真的弯的彻底了,季眠!   季眠又听了几遍傅沉俞的语音,把手机放在胸口,几乎和心脏的跳动共鸣。   一个念头在他的心里越放越大,他发现他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傅沉俞。   之前对他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可能根本就不是出自友情,就是单纯的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他就憋屈。   天哪!我竟然那么早就对大佬图谋不轨吗。   季眠脸烧的通红,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能他确实有一点、很多、特别喜欢傅沉俞……   他不想跟傅沉俞当朋友了!   为了围护祖国的安全与和平,季眠想让大佬当警嫂!   深吸一口气,季眠打开跟宋文棋的聊天窗口。   -小宋!   -来啦,咩宝。   -找我干啥?   季眠敲敲打打:   -你知道怎么追人吗?   过了会儿,宋文棋发了一串过来:   -???   -????   -是谁???你追人?   -我靠!是谁骗走了咩宝的心!?   季眠没说是谁,说出来怪尴尬的。   他身边除了傅沉俞,就只有厉决跟宋文棋两个人喜欢男人。   ——追人的事情当然不能去问季尧,他怕季尧揍他!   厉决当然也不能问,那可是主角攻,况且他对自己好像还有点儿想法,万一被厉决误会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宋文棋比较靠谱。   -你不用知道是谁……   季眠慢吞吞地发过去。   说傅沉俞的话好尴尬啊……对自己的青梅竹马心生歹念,也太禽兽不如了……   宋文棋那边沉默一瞬:   -咩啊。   -这事儿你来找我。   -该不会你喜欢的是个男人吧?   季眠没指望瞒着宋文棋,于是第二天上学,他中午吃饭就跟宋文棋去了操场,把事情都告诉他了。   除了说自己想要追的是傅沉俞。   宋文棋惊讶过后,接受的还挺快。   他看着季眠这张脸,百思不得其解,有这么一张脸,谁不是倒贴你啊,还用得着你去追人。   季眠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宋文棋没逼小孩儿,立刻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你追的那人知道你喜欢他吗?”宋文棋问了句。“弯的还是直的啊?如果是直男就算了,太可怕了,追不到的,说不定还会被揍。”   “应该……不知道吧。”季眠摸了摸鼻子:“是弯的。”   宋文棋说:“那,要不然,你先让他知道你喜欢他?”   季眠连忙否决:“不行!太快了。”   宋文棋苦思冥想:“那怎么办?你能感觉出他对你有意思吗?”   季眠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和傅沉俞是一起长大的,从小亲密无间,像恋人之间的搂搂抱抱,摸摸蹭蹭,在他们之间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因此他不知道傅沉俞对他那些触碰是超过友谊界限之外的。   季眠鼓起勇气:“我不知道什么叫做有意思……”   宋文棋:“你匿名打码说给哥听听,帮你分析一下。”   季眠想了想,挑了一个他觉得挺暧昧的说:“我的那个朋友,他从小养了一只兔子,前段时间他的兔子死了,我看他太伤心,就说以后我做他的兔子。后来他就经常捏我的脖子,说是摸兔子。”   一抬头,季眠看到宋文棋裂开的表情。   宋文棋缓缓吐出一个“靠”字,震惊道:“你们俩搞什么色情play啊?”   季眠黑线:“早知道就不该问你了。”   -   高二下学期的课程忙碌,季眠一边想着怎么追人,一边在知识的海洋中畅游。   期中考之后,镇南考虑到学生压力太大,终于搞了一个游园会的活动,让所有同学轻松两天。   季眠他们班是做吃的,从班主任老蔡那里借了锅和电磁炉,炸香肠和鸡肉,一份三块钱,就在教室门口摆摊。   提前一天的晚自习,教室就被布置好了,季眠负责给鸡肉裹面粉,傅沉俞负责站在教室门口招揽客人,像个头牌。   果然,有了傅沉俞“校草”的名声在,不少高年级的学生都跑来实验班买香肠吃。   一帮女同学把班级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堵得水泄不通。   傅沉俞从教室后门走到季眠旁边,后者穿着围裙专心致志地裹面粉,傅沉俞看他脸上沾了点儿面粉,就直接替他擦掉。   刚碰到季眠的脸,教室里排队的女同学们就压低声音,兴奋的尖叫起来。   尖叫声中,有那么一两声还挺奇怪的,季眠听见了什么“人妻”、“小受”、“小攻”之类的神秘学术语言。   他经常听学委说起这些词,学委是他们班一个戴眼镜的女孩,性格内向腼腆,爱看漫画和小说,喜欢一本叫做《世界第一初恋》的漫画,季眠看封面推断出可能是讲兄弟情的,并且学委每天都用诡异地眼神盯着他和傅沉俞,发出“库库库”地怪笑声。   香肠裹着面粉放进油锅,发出“滋啦”的声音。   傅沉俞帮忙打下手,在一边收钱。   季眠心无旁骛地做小吃,但是傅沉俞在他身边站着,过了会儿他就没法儿心无旁骛了。   各种让他心跳加速的想法层出不穷。   趁傅沉俞不注意,偷偷看他,心里冒出宋文棋的话来。   ——要不你先,试探一下他?   ——他如果不反感,肯定是对你有意思吧?   怎么试探啊……   季眠咽了咽口水。   队伍中一个女同学的声音打断了季眠的话:“那个,学长,请问我可以拍照吗?”   季眠抬起头,发现女同学是对傅沉俞说的,捧着手机,两眼闪闪发光。   傅沉俞懒散地看着他,女同学紧张地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傅沉俞忽然把目光转向季眠。   季眠被看的愣了一下,歪着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傅沉俞笑着看季眠,有点儿凉地声音响起:“拍照啊。”他说:“家里那位管得严,不让拍。”   女同学“啊?”了一声,忽然福至心灵,看向季眠:“那个……学长,我能、我能拍一下他吗?”   季眠的脖子腾地一下红了:“你拍傅沉俞,问我干什么?”   女同学更不解,慌里慌张:“那个……那个学长的意思不是,要,要经过你同意才能拍吗?说,你管的,那个,严。”   傅沉俞笑地很狡诈,眼尾上挑,盯着季眠:“我能拍吗?”   季眠又想起宋文棋那句“试探一下”,觉得傅沉俞这个态度很古怪,正好可以让他试探试探,于是故作镇定地开口:“那,不能拍。”   他很直男地说:“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第47章 内个内个   季眠的反应在傅沉俞意料之外, 他一怔,挑眉:“也是。抛头露面的,不太合适。”   “嗯。”季眠点头, 不敢看他,耳尖都红透了。   傅沉俞懒洋洋地靠着:“看不出来,你还挺封建。”   季眠深吸一口气,继续试探:“还好吧。你不喜欢?”   傅沉俞的眉头挑得更高了,季眠如果看着他的脸,就会发现他眼里藏着笑。   “嗯。挺喜欢的。”傅沉俞略微思考:“不过, 一夫多妻就算了。”   季眠埋头苦干, 仿佛没听到傅沉俞这句话。   女同学有点失望,跃跃欲试地看着季眠。   傅沉俞瞥了一眼她,“还买吗?”   女同学看着后面一条长长的队伍,也不好意思耽误人家, 连忙拿着手机离开。   季眠觉得跟傅沉俞在一起的时间变得甜蜜又煎熬。   游园会过去之后,季眠又找到宋文棋, 叹了口气:“我试探了。”   宋文棋问:“怎么样?他什么表现。”   季眠说:“我觉得,好像还行?”   宋文棋皱着眉:“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样子?”   季眠点头:“……没有吧?”   傅沉俞那模样,还有心情反过来欺负他呢。   像个小狐狸似的,脸上挂着狡猾的笑容。   哎, 季眠又不知道傅沉俞那个笑是什么意思了,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自己对他有点儿非分之想啊……   大佬心, 海底针。   “我觉得应该是喜欢你, 至少对你有好感。”宋文棋分析道:“假设我是1, 我身边出现你这么个可爱的男孩子, 我一定把持不住。”   季眠懵懂地问:“什么是1?”   宋文棋:“???”   过了会儿, 他看季眠的表情真的是傻得天真可爱, 不像是故意装纯。   震撼了,宋文棋说:“你不知道什么是1??”   季眠感觉出这好像是一个常识问题,小心道:“我,应该知道吗?”   宋文棋:“……天哪。”   他抱住季眠,母爱泛滥,陶醉道:“妈妈的咩宝,太可爱了,跟这个肮脏的大人的世界格格不入。”   季眠无语:“你别这样……”   宋文棋没想到季眠说喜欢男人,就是单纯的喜欢。   竟然对同性恋这个群体完全不知情,他竟然连什么是1什么是0都不知道!   宋文棋尽职尽责地科普:“那你知道两个男人怎么做吗?”   季眠摇头。   前世他连恋爱都没谈过,青春期就算看过一些小碟子,也是正常男女向的。   没有了解过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性行为。   宋文棋几乎用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他了。   “‘1’指得就是傅沉俞,‘0’指得就是你。”   季眠心脏砰砰跳,以为宋文棋发现他喜欢的对象是傅沉俞了,连忙问:“你干嘛拿傅沉俞跟我做对比啊。”   宋文棋:“因为傅沉俞也是同性恋啊。对啊,我去,你都喜欢男人了,你怎么不喜欢傅沉俞啊?”   季眠更心虚了。   宋文棋啧啧称奇:“天哪,什么男人才能把你从傅沉俞身边撬走啊,那得长得多帅?”   季眠岔开话题:“你别说这个,你先告诉我1和0有什么别。为什么傅沉俞是1,我就是0了。”   宋文棋暧昧地笑道:“1就是在上面的,0就是在下面的。”   这下,就算是不知道男人和男人该怎么做的季眠,也明白宋文棋的意思了。   他结结巴巴:“那我、那为什么傅沉俞不能在,下面啊……”   宋文棋:“他一看就是1好吗!我的鉴gay雷达很准的!”他掐了一下季眠的脸蛋:“哎,咩啊,真可爱,要不是我们俩撞型号了,其实我也可以为爱做1。”   “晚上回去给你发个好东西,你在被窝里偷偷看,看完你就知道1和0的区别了。”   季眠回到教室,傅沉俞漫不经心道:“你最近跟宋文棋走的很近?”   “嗯……有点事情问他。”季眠坐下。   “什么事?”傅沉俞:“题目?”   季眠:“没。一点儿私事。”   傅沉俞没说话,沉默了很久。   季眠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打开了天灵盖,灵光一闪,冒出了一个离谱的想法。   傅沉俞,不会,吃醋了吧?   季眠侧过头看他,少年戴着白色的耳机,垂着眼睫,看桌面的试卷。   他的睫毛很长,眼睛也是狭长的,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显得有些凉薄和锋利。   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笔,手背隐约能看见凸显的青筋,漂亮的像一块打磨好的冷玉。   季眠当然不能直接问他是不是吃醋,他斟酌了一下,开口:“傅沉俞,你是不是有点儿不高兴?”   傅沉俞停下笔,抬了眼皮:“嗯。”   季眠呼吸一窒,傅沉俞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是不高兴,你打算怎么办?”   “因为我去找宋文棋吗?”季眠一点一点地试探。   傅沉俞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得季眠几乎坐立不安,他才慢条斯理,“你猜猜。”   ……靠!   季眠爆粗口了,这大起大落的,他刚才差点儿都被逼得直接告白了。   “我怎么猜得到啊……”季眠嘟囔一句,语气听起来像撒娇。   傅沉俞心跳快了几分,季眠又说:“那,我哄一下你?”   “怎么哄?”傅沉俞放下笔。   季眠摸了摸鼻子,放软了声音:“别生气啦。”   然后抬眼看着傅沉俞。   少年的一双眼睛生的十分多情,有星辰无数。   就这么专注地看着他,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一个人。   季眠盯着傅沉俞,脑海中忽然又冒出宋文棋的馊主意。   他说,让他去试试看和“那个人”对视,如果“那个人”真的对你有意思,你们对视不超过二十秒,他就会吻你。   二十秒……和傅沉俞对视二十秒好像也不是很难。   季眠莫名觉得口干舌燥,眼神也开始不坚定,心跳声震耳欲聋。   要,要不要继续盯啊……   季眠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都开始恍惚,下意识靠近傅沉俞。   宋文棋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他不知道傅沉俞有没有想吻他的感觉,他现在是很想……   季眠的眼睫微微下垂,难以自制地盯着傅沉俞薄薄的双唇。   二十秒不到,傅沉俞先移开了视线,喉结不经意地上下用力滚动了一次。   季眠如梦初醒,傅沉俞别开脸,懒懒地:“哄得,好像没什么诚意?”   “啊?”季眠脸上的热度还没下去,“那你还在不高兴吗?”   “没哄好,当然还在不高兴。”傅沉俞藏着笑,说:“好好想一想,怎么哄。”   季眠“嗯”了一声,装作要去上厕所的样子,镇定自若地走出教室。   然后他捧着脸,以每秒钟八百米的速度冲向洗手池。   镜子里,自己从脖子到耳根都红透了!   他内心无声地呐喊:啊啊啊啊啊啊!!   疯了吧,他刚才在想什么东西啊?   居然,想、想吻傅沉俞!   他们都还没开始谈恋爱……不不不,是他都没确定大佬是不是喜欢自己啊……   季眠都没发现自己居然这么饥渴的吗。   心跳声“砰砰砰”剧烈的跳动着,季眠用力地往脸上泼了一把冷水,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没名没分的,他不能这么轻薄傅沉俞。   教室里,傅沉俞盯着季眠出去的后门怔了几秒。   然后他慢慢地侧过头,看向窗外,手撑着下巴,骨节分明的手几乎遮住了自己下半张脸。   半晌,俊美的脸蛋上泛起一层薄红。   -   到了晚上,宋文棋果然如约而至,偷偷给季眠发了几个小视频。   看时间还是在晚自习发的,季眠想到宋文棋都高三了,还不好好学习,内心有点儿替他着急。   不过宋文棋志向不高,就打算考个本地的大学,他说他跟季眠不一样,没有什么人和他约定过要读什么大学。   曾经或许有,但那个人知道他的性向之后,揍了他一顿,然后转学了。   季眠把小视频收藏之后,就删掉了聊天记录。   做贼似的抱着手机回到宿舍,他第一次干坏事,从头到脚都写着我很心虚。   九点四十下晚自习,十点半的时候熄灯。   季眠洗漱完毕,爬到自己床上,抹黑从枕头底下拿出耳机,插上后,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屏住呼吸,戳开了宋文棋给他发的小视频。   时间不长,只有十分钟,所以一上来就直奔主题,一个欧美壮汉,一个纤细少年迅速滚在一起,用完手之后直接提枪上阵,少年难耐婉转的声音从耳机传出。   季眠当场如遭雷击,吓得差点儿把手机给扔出去。   然后,他慌乱中跟着耳机线一起飞出去的耳机,恰好落到了傅沉俞的床上。   傅沉俞被他大半夜的动静给吵醒了,拿到他的手机,睁开眼,黑暗中,屏幕里一具精壮古铜色的身体跟白色的身体交缠。   傅沉俞:……   “季眠?”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句。   对面的床铺一动不动,装死装得非常敬业。   傅沉俞忽然觉得有点儿好笑,他只好忍住笑意,故作镇定道:“你的手机扔到我床上了。需要我给你拿回来吗?”   对面床铺还是一动不动,季眠大概率社会性死亡了,灵魂已经升入了神的国度,肉体只差下葬。   傅沉俞没逗他了,说:“好像没电了?屏幕是黑的。”   季眠蠕动了一下,他掀开被子,是如获新生的表情,感动得都快哭了:“没电了?!”   傅沉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说:“怎么?很热吗。”   季眠:“没有……”   傅沉俞:“你的脸很红。”   季眠狡辩:“……那是,在被窝里看手机,憋得。”   “哦。”   傅沉俞把手机递给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狡诈道:“看得什么,这么入迷?”   季眠硬着头皮:“学习资料……”   也没说错吧。   “是吗。”傅沉俞预备递给他的手机忽然转弯,拿了回来:“什么资料?我也想看。”   他挑眉:“你背着我偷偷学习?”   季眠吓得心脏都要飞出来了,生怕傅沉俞把他手机解锁,密码他知道的,就是自己生日!   “我没……你用不着的学习资料。很简单的,就是一些基础。”季眠恨不得把手机抢过来,但怕傅沉俞发现他行为举止奇怪,反而更好奇他看的什么。   那他羞耻到当场崩溃去跳楼。   虽然屏幕锁住的,但是那个东西一定在播放。   只要一打开,就在手机后台啊!   傅沉俞很慢很慢地说:“那我更想看了。最近,我的基础也学得不太好,正需要查漏补缺。”   季眠欲哭无泪,都紧张地冒出哭腔了:“傅沉俞……”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傅沉俞深谙这个道理,点到即止,把手机还给了季眠。   谁知道,他们宿舍的动静引起了外面巡逻老师的注意。   巡逻老师敲门之后,直接推开,手电筒往宿舍里一扫,中气十足道:“怎么这么吵?几班的?还不睡觉?”   手电筒照到傅沉俞脸上,巡逻老师脸色缓和不少。   年纪第一嘛,学校的老师基本都认识他,镇南明年就指望傅沉俞拿个高考状元回来。   “傅沉俞,聊什么呢,还不睡?”巡逻老师问了一句。   傅沉俞声音有些倦意,“老师。我跟季眠正在讨论学习资料。”   巡逻老师放软语气:“这么晚还讨论?”   傅沉俞“嗯”了一声。   被子里的季眠全身上下都红的熟透了,像一只蜷缩的虾米,热到融化。   只有他知道,自己所谓的“学习资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还跟傅沉俞讨论……讨论什么啊……   傅沉俞语气藏着一丝耐人的腔调:“有些地方不懂。要,跟季眠好好探讨一下。”   巡逻老师说:“行。但你们晚上动静别太大啊。”   傅沉俞闷闷地笑了一声:“嗯。我俩动静尽量小点儿。”   巡逻老师关了门,季眠已经彻底在床上融化成一滩水。   臊的。   傅沉俞看着对面床上鼓起的小山包,心情很愉悦地躺回床上。   季眠终于松了一口气,兔兔祟祟地从被窝洞里探出一个脑袋,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手机彻底被他塞在枕头底下,打死他都不看了。   季眠趴着看了眼傅沉俞,听着对方绵长的呼吸声,心想,应该睡着了吧。   刚才拿回手机的时候,确实是没电了,锁住的。   他忧心忡忡,感觉傅沉俞应该没发现吧……   半梦半醒之间,季眠迷迷糊糊听见傅沉俞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酥酥麻麻。   是挺疑惑地一句话,声音有些迟疑:“季眠,你喜欢那种,身材的?” 第48章 美人计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 季眠老实了不少。   那天晚上睡前还幻听,似乎听到傅沉俞在问他什么,季眠本能的逃避这个事实,因此选择性失忆了!   好长一段时间, 季眠都乖乖的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 高二下学期的课程也到了尾声,第四次月考之后, 就迎来了期末考。   天气逐渐变热, 连翘首以盼的体育课大家都不愿意去上,男女分开列队跑了两圈之后, 女生们就脱下校服顶在脑袋上,在篮球场找个空下来的篮球架,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讲小话。   季眠不太喜欢打篮球, 撞来撞去太热了,比起篮球他更喜欢踢足球。   不过偶尔天气凉快的时候, 季眠也会跟傅沉俞一起打,但他技术比较差, 在打篮球这个活动中得不到什么沉浸感。   反而会被傅沉俞冷嘲热讽一番, 大佬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挺温柔的,但刻在基因里的恶趣味性格简直随着时间的增长而正比例直线上升。   真是越来越像Fox了……   他坐在空置的篮球架下面,伸长了腿休息。   闭眼小憩一会儿,体委忽然扬手:“季眠!三对三差一个人,来不来!”   季眠睁开眼,声音懒洋洋地:“太热了, 不想来。”   体委笑嘻嘻撞了一下傅沉俞:“叫你对象来, 他听你的。就差一个了, 来呗。”   傅沉俞抬了下眼皮,玩笑般的称呼,这次却没反驳。   他扔篮球,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最后被季眠接住,季眠认真地坐起来,笑道:“我真不来。太热了。”   “玩一把玩一把!”体委还在起哄。   季眠耳根软,被央了没会儿就改变主意站了起来,他脱下校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短袖。   皮肤在阳光底下白的都快反光,恰好跟体委分到一组,那黑白配,跟巧克力牛奶一样。   季眠原本想打两把就下场,但篮球是个贴身的运动,为了抢一个篮球,少年的身体很容易碰撞在一起。   季眠第一次被撞开,恰好就落到傅沉俞怀中,后者扶了他一下,提醒道:“站稳。”   季眠耳根瞬间就红了,最近因为忙碌的学习,而被遗忘在脑后的“试探大法”又不合时宜得冒了出来。   我,要不,再试探试探?   好了伤疤忘了疼,季眠那颗少年意动的心又跳动起来。   接下来的几把篮球,季眠一半是故意,一半是真的被撞的,摔在傅沉俞身上好几次。   他们是对家,傅沉俞往往因为照顾他,就抢不到球,然后被体委一个灌篮就拿分。   次数多了,傅沉俞再接到季眠,忽然挑眉:“碰瓷?”   季眠身体僵硬了一瞬,死不承认:“被撞过来的。”   “哦。”傅沉俞闷笑:“空气撞你的?”   季眠面不改色:“我没站稳。”他压下心跳声:“下次我注意。”   傅沉俞退了两步,活动了一下身体,凉凉地:“倒也,不用注意。”   季眠没看他,盯着篮球框,目不斜视到了专注的水平,心里胡乱分析傅沉俞话里的意思。   难道是说可以继续碰瓷吗?这算不算是纵容我占他便宜啊……   不不不,不对,大佬从小到大都比较让着我,也不一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打完上半场,体委队伍进球次数多的一骑绝尘,能直接打败校队出身的傅沉俞,体委别提多高兴,骄傲的像只孔雀,逢人就吹牛。   跟傅沉俞一个队伍的两男同学就憋屈了,他俩的技术在班里说不上好吧,但跟体委也半斤八俩啊!至少比季眠好吧!   他们队还有傅沉俞呢,打球不是赢得轻轻松松地?   谁知道季眠自己技术不太行就算了,怎么还老往傅沉俞身上倒!合理吗?这不是拖傅沉俞后腿吗?   “傅哥,你今天咋回事儿啊,状态不佳吗?”其中一个一边喝水,一边郁闷地吐槽。   另一个说:“还不是都怪季眠,平时也没见他那么娇弱啊。我靠,这不会是体委的什么阴谋诡计吧?用季眠来扰乱我方军心!”   喝水的接话:“扰你妹的军心啊,咱们这儿能被扰的就傅哥,靠,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美人计。”   另一个被逗乐了:“美人计,哈哈哈哈哈……”   季眠“碰瓷”太多次,良心受到谴责,于是去小卖部买了三瓶脉动和一点小零食,给傅沉俞队伍里的两个男同学赔罪。   男生刚刚还在背后说季眠,骤然接受了季眠的好意,轮到他们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   季眠的长相确实非常优越,唇红齿白,有几分九十年代香港电影中美人的味道,站在太阳底下对着他俩一笑,有一个捂着心口装模作样地跑了,嘴里还念叨:“中计了中计了我中计了……”   季眠把脉动递给傅沉俞,坐在他旁边:“你们刚才聊什么。”   傅沉俞瞥了他一眼,有些懒散:“你想听?”   季眠:“不能告诉我啊?”   傅沉俞盯了他一会儿,藏着笑意:“能。”   季眠洗耳恭听。   然后,傅沉俞用一种特别讨打的语气开口:“说你,用美人计。”   季眠:!   ……什么、东西!   傅沉俞懒洋洋地:“还说我,意志不坚定,中计了。”   季眠的心跳速度顿时加快了,“哦”了一声,傅沉俞细数他的罪行,谴责地说:“还有,你扰乱军心。”   “我没有吧……”季眠用手背擦了一下脸,没有汗,他就是想降温。   傅沉俞顿了下:“怎么没有。我这不是……”   季眠拧开脉动,“咕嘟嘟”地灌了几口,听到傅沉俞带着笑意地回答:“挺乱的?”   -   【咩宝:啊啊啊啊啊!】   【宋文棋:?】   【宋文棋:咋啦?试探地怎么样了?你都一学期了还没试探出来吗?】   【咩宝:我觉得,我不行。】   【宋文棋:怎么了宝,要对你自己有信心,我不许你侮辱我的审美!长着这张脸,怎么能说不行!】   【咩宝:他好像在撩我。】   【咩宝:但是我段位没他高。】   【咩宝:啊啊啊啊啊啊啊!】   季眠放下手机,再次回忆起前几天在篮球场上听到的回答。   傅沉俞,是在,撩他吧?   就算不喜欢他,对他也应该有点好感吧……   还是说朋友之间的相处都是这样的?   啊,好烦哦。   季眠觉得此事没有参照的可能性,他跟傅沉俞之间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对于普通的,互相抱有好感的人来说,对方喜不喜欢自己,一下就能感受出来。   可这个人要是吃穿住行都跟你在一起,十几年如一日,就不太能分的清,到底这个是在表达好感,还是只是相处模式。   想了一晚上没想明白,季眠觉得还是算了,顺其自然。   当务之急期末考试比较重要,他现在成绩稳定在班级前五,如果没什么意外,百分之一百能上建京公大。   傅沉俞的成绩就更不用说了,建京的顶尖学府都随便他选。   下了晚自习,季眠回宿舍收拾好行李。   礼拜五晚上住校生是可以回家住的,季眠把不太用得着的小东西塞在书包里带回家。   他收拾好之后跟傅沉俞打了声招呼,傅沉俞问他:“你这周五回家?”   季眠点点头:“嗯。我要回家拿点东西。”   傅沉俞站了会儿,说:“等我。”   季眠:“你也要回去?之前不是说不回家吗?”   他周三听到傅沉俞跟体委说的,这周不回去,所以他也没问。   傅沉俞拿起椅子上的书包,挑眉:“突然想回家了。不行吗。”   季眠摸了摸鼻子:“好吧。那我们一起走。”   其实,傅沉俞住得小区的方向跟季眠家只有一段路顺路,到了建国北路的岔路口,就得分两边走。   一个往高架南,一个往高架西。   为了照顾住校生,周五晚自习下课是八点。   外面天已经黑了,回家的公交车末班车是九点半,十五分钟一班,季眠穿着短袖都感觉热得要死,刷了卡连忙往公交车上钻。   大晚上的回家的人挺多,有下班的,也有镇南的住校生,车上座位都满了,季眠找了个较为空旷的地方站,傅沉俞站在他身后,一上来,就有镇南的学生认出季眠和傅沉俞。   他们两人的照片在运动会的时候都上过空间告白墙。   公交车开过三站,到了下车流量最大的拱月桥站后,车里的乘客走了一大半,季眠身边刚好有个位置空出来。   他左右看了一圈,没有老人、孕妇或者小孩,于是转过头问傅沉俞:“你坐吗?”   傅沉俞直接示意他坐上去,季眠也没纠结,大不了他跟傅沉俞换着坐嘛,一人坐一会儿。   拱月桥之后又是一个大站,呼啦一下上来了十几个人,把原本空旷的车子挤得满满当当。   傅沉俞身形高挑,拉着吊环也不觉得吃力,只是车内拥挤,把他一直往季眠坐位上挤。   季眠怀里抱着傅沉俞的书包,仰着头:“傅沉俞,你坐吧,我来站会儿。”   傅沉俞都站了快二十分钟了,虽然公交车里开了空调,但还是有些闷热,站着肯定难受。   这回,不管傅沉俞再怎么坚持,季眠都要跟他换座位。   季眠倔起来傅沉俞也拿他没办法,他被季眠按到座位上,为了减轻傅沉俞的压力,还把书包放地上。   反正都是黑色的书包,弄脏了也看不出来,大不了周六回家洗。   季眠做完这一切,还没站稳,司机就遇到了一个大转弯。   因为惯性,公交车里所有的乘客都集体往右边倒,季眠刚站好,还没拉到吊环,被这个急转弯给弄得,直接跌坐在傅沉俞腿上。   傅沉俞怕他掉下去,用手环住了季眠的腰,少年滚烫的身躯瞬间贴得严丝合缝。   季眠刚说了句“谢谢”,就听到傅沉俞在他后颈那边闷笑。   凭借对傅沉俞的了解,季眠直觉这狐狸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果然,下一秒,傅沉俞就带着笑意开口:“碰瓷?”   一下就把季眠拉回到了打篮球的那天,他没想到傅沉俞还能记得这茬,脸都红了。   还好人潮拥挤,车里又黑,否则傅沉俞一定能看到自己泛红的耳尖。   “没碰瓷。”季眠反驳,“这次是真的没碰瓷!”   “哦。”傅沉俞慢条斯理:“那,以前都是碰瓷?”   季眠:!   他连忙狡辩:“以前也不是,现在也不是。”   季眠想起来,谁知道傅沉俞不松手,反而调整了一个角度,让季眠在他腿上坐得更舒服。   少年揽着他的腰,挑着眉说:“既然不是碰瓷,那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坚持跟我换座位的原因……”傅沉俞藏笑,腔调不正经,又懒散:“是,想坐我腿上?”   季眠炸了:……这什么强盗逻辑啊! 第49章 告白   季眠向来说不过傅沉俞, 他想要站起来,但是傅沉俞的手臂横在他的腰上,力气大的他没办法挣脱。   傅沉俞开口:“坐着不是挺好的。”想了一下, 若有所思道:“如你所愿?”   季眠:……   谁想要!坐你!腿上啊!   “随便你。”季眠自暴自弃, 红着脸牢牢地霸占着傅沉俞的双腿, 不走了:“只要你不嫌重。”   咬牙切齿的。   比不要脸是吧, 他就不信自己比不过大佬!   傅沉俞声音带笑:“嗯。有点儿重。”   季眠磨牙:“那你还抱着!”   傅沉俞搂着他:“不嫌。”   季眠顿时失语。   他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看向窗外,平日里熟悉的沿途风景,今天似乎都变了一个新花样。   路过一家婚纱店的时候,季眠跟受惊的兔子一样, 心脏砰砰砰跳动。   傅沉俞的呼吸声很平稳,抱着他像个没事人一样。   季眠心里乱了, 一面想以前有这样被他抱过吗?一面又想他抱着我难道没什么心跳加速的感觉吗?   这么煎熬了两站, 终于有人下车了。   季眠连忙找了一个靠窗的空位坐下。   没过多久,傅沉俞就坐在他身侧,两人和平时一样, 肩并肩坐着。   季眠用手撑着下巴,实际在捂着脸,窗开了一条缝, 夜风吹进来,吹散他脸上几分热意。   下了高架,傅沉俞没回自己家, 看样子是打算送季眠回家。   季眠起初觉得这没什么, 但今天就有些别扭,觉得这好像跟送女朋友回家没什么区别啊……   他小时候遇到过一个老变态, 天天跟着他回家, 季眠那时候还小, 虽然跟着张先祯练习散打,但比起老变态来说,细胳膊细腿依旧不够看。   季眠去警察局报警了,老变态被抓进去关了一阵,但由于没有对季眠做出什么实质性伤害,又被放出来。   季眠的日子就更不好过,那老变态对他有了打击报复的心,后来很长的时间,都是傅沉俞陪着他上下学,一直把他送到家门口才回家。   再之后,林敏芝终于找到了新家,带着季眠搬走,才彻底远离了变态。   季眠依旧记得小学五年级那段时光,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傅沉俞永远走在他身侧,季眠拽着他书包带子,什么也不怕,好像就能走完这平凡又漫长的人生。   那时候的傅沉俞内心敏感多疑,不爱说话,总是抿着唇,摆出不高兴的表情。   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他不再那么冷酷,偶尔也会不吝啬自己的笑容,渐渐走进普通人组建的社会。   季眠走在他身后,心跳没有减速过,有些自恋的想,或许,是不是,有没有可能,是他……有一点点改变了大佬啊。   傅沉俞背书包都是双肩的,不像班里其他扮酷的男生喜欢单肩背包,故意把一个书包带子弄得很长,走起路来猛地一甩书包,拽拽的。   因此,他的书包带子被季眠拉住的时候,一下就察觉了。   傅沉俞侧过脸,挑着眉看他,意思是问他干嘛。   季眠:“我想起以前也这么拉过你书包带子。”   傅沉俞回忆了一下:“应该是小学?”   季眠点点头:“你还记得啊?”他忽然想起什么,狡黠一笑:“你那时候可不像现在这样!”   那时候的大佬多乖啊,虽然不爱说话吧,但做得多,说得少。   哪像现在这样,太不要脸了!   傅沉俞“哦”了一声,挺有兴趣地问:“现在怎样?”   季眠憋了很久,默默地吐槽:“有点儿不要脸。”   说完这句话,两人沉默地走着。   季眠惊了,傅沉俞怎么没有回讽他!   他连忙转过头去看傅沉俞,心里担惊受怕地:“傅沉俞,你怎么不说话啊?”   傅沉俞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语气有点儿装出来的脆弱:“伤心了。”   季眠吓了一跳,懵了:“啊?”   傅沉俞问他:“你觉得我不要脸?”   季眠:“没有啊……就,我说一点点。”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伤心了吧?   季眠被他吓唬的头晕眼花,然后听到傅沉俞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你尽快习惯吧。”   季眠:!   我就不该关心他……   “到家了。”傅沉俞站定。   季眠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楼下,他茫然:“这么快……”   “哦。”傅沉俞问他:“听你的意思,不舍得我走?”   季眠提高声音:“我没有!你回去路上小心一点,我上楼了。”   “不留我住一晚吗?”傅沉俞靠在院子门口,看着他,双眼含情,有点儿勾引的感觉。   季眠不知怎么想到,《陌路柔情》原著里,有一段厉决对傅沉俞的评价。   当然不是什么好的评价,除去一大段骂人的脏话,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句话。   说Fox这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成天挂着恶心死人的笑容,眼睛对条狗都能放电。   季眠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小狗。   但他现在有点儿明白,什么叫双眼含情,看谁都像放电。   原著中,没有详细描写过傅沉俞的童年和青春期,只是简单地提到了几句。   好像他一出场,就是温柔谦逊、游刃有余的阴险老狐狸,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狡诈又残忍。   季眠的心跳变得更快,想:他是不是,挺幸运的啊,一直陪在大佬身边,见证了他的所有。   他不自然地低下头。   要是以前,留傅沉俞住一晚没什么。   但现在季眠心里再也不是从前的季眠,他对大佬有了非分之想之后,怎么敢留傅沉俞一起睡觉!   “今晚就算了吧。”季眠委婉地拒绝他。   “为什么?”傅沉俞不放过他。   季眠的理由肯定不能拿出来说,他深吸一口气,随口编了一个:“我那个,房间有点乱。”   傅沉俞挑眉:“我帮你收拾收拾?”   季眠瞪大了猫儿似的双眼,仿佛见鬼一样。   傅沉俞说话有点阴阳怪气了,“你这不是封建吗。不喜欢贤妻良母类型的?”   “谁说我喜欢……”季眠噎住,意识到傅沉俞这句话,暧昧过头了,糊弄道:“我没喜欢这种。”   “哦。”傅沉俞应了一声,放在口袋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季眠愣了几秒,“你觉得应该是什么类型?”   傅沉俞盯着他,玩笑一般,像是试探:“我这样的?”   又有点儿不太自信,补充了两个字:“……行吗。”   夜色寂静,季眠连风吹叶子的“沙沙”声都听得清楚。   他嘴唇微微张开,然后又合上,脑子里一团浆糊,眼前一阵一阵地放烟花。   过了很久,才听到自己声音:“好像,也不是,不行。”   心脏跳得就像要炸裂那么快。   季眠感觉自己的双脚都被焊在原地,没明白傅沉俞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喜欢他这个类型,还是喜欢他?   他心如乱麻,面对即将发生的这一切,完全没做好准备。   “傅沉俞!”季眠急急忙忙地叫了一声,惊慌失措:“我上楼了。”   他转身就想跑,结果下一秒胳膊就被傅沉俞狠狠地拽住,一瞬间,季眠感觉天旋地转,他的身体也倒转了一个方向,猛地撞进傅沉俞的怀中。   被他抱住。   少年的心滚烫又炽烈,紧紧地贴在一起,亲密无间。   季眠仰着头,下巴压在傅沉俞的肩膀上,后者用力地拥抱着他,脸埋在他脖颈中。   他瞪大了双眼,一声一声地数着自己心跳,双手无处安放,喉咙又干又渴,一股战栗的感觉从小腹窜到了天灵盖。   然后,听到了傅沉俞暗哑的、压抑的声音。   “季眠,既然我这个类型也不是不行。”   “那你看我,能追你吗?”   “轰隆”一声,季眠觉得自己都能听到自己大脑神经一起爆炸的声音。   他甚至都无法感受出,傅沉俞抱着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心脏要跳出来了。   过了很久,傅沉俞才松开他。   季眠忽然觉得自己的脸色根本不能见人,一定红得跟烧熟的虾一样,说不定还在往外冒热气。   所以傅沉俞一松手,他反而主动把脸埋进了傅沉俞怀中,两只手死死拽着对方的衣服。   “等下!”季眠猛地开口,声音都羞耻的变调了:“你让我,让我想想。”   傅沉俞说出这句话,心跳也没平复,跳动着他觉得,再快点儿自己就能去世了。   毕竟,知道对方喜欢自己,和挑破这层窗户纸,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暗恋的人总是小心又敏感,哪怕对方已经表现出对自己有足够的好感,他依旧没有完全的把握。   他把刀放在了季眠手中,要他生要他死,都是对方一句话的事情。   傅沉俞双手放在他手臂上,季眠低着头不肯看他。   过了很久,季眠听见傅沉俞开口,低沉的,大提琴一样好听的声音:“想好了吗?”   像是哄他,让人晕乎乎。   “还,还在想。”季眠感觉自己脸没那么热了。   傅沉俞强作镇定,还有心情闹他,长舒一口气,无奈道:“性别方面,别卡得那么死。”   季眠又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他慢吞吞抬起头,然后从傅沉俞怀里出来。   头发被蹭得乱七八糟,脸也是红的,季眠磕磕巴巴:“你刚才,傅沉俞,说,追我,是那个追吗?我怕我理解错,所以问一下。”   傅沉俞开口:“你知道我喜欢男人。”   “哦,哦……”季眠摸了摸鼻子:“那,就是喜……”   “喜欢你。”傅沉俞认真地补充,这次没有笑意,是珍而重之的模样。   “季眠,我喜欢你,爱你,想追你,现在明白了吗?” 第50章 “眠眠”   季眠残存的理智回笼, 开口问道:“你之前,说有喜欢的人……”   声音很小,但有点藏不住的欣喜:“是我吗。”   傅沉俞没在这件事上逗他, 点点头, 大方的承认了。   只是,他紧绷的嘴角出卖了他现在的心情, 很紧张, 很害怕。   “是你。”他等了会儿,又问道:“你现在, 想得怎么样?能追你吗。”   季眠脑子都是晕的, 傅沉俞勾起嘴角, 那双眼睛像有水波流动似的, 望着他,像是要让季眠溺毙在其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不敢看傅沉俞, “我多想一会儿, 行吗。”   傅沉俞垂着眼睫, 轻声道:“一会儿, 是多久?”   “我——”季眠突然开口, 脸是红的,故意装作有点生气的样子:“你怎么不给我一点儿时间啊?哪有逼别人做回应的。”   傅沉俞慢条斯理,又有点厚颜无耻地理直气壮:“我急色。”   季眠:……   傅沉俞鼓起勇气, 又问了一遍:“那, 我能追你吗?季眠。”   季眠抓着书包带子,紧张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傅沉俞心想, 不能太急, 也不能逼他, 慢慢来。   “只是追。”傅沉俞开口,退了一步:“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拒绝我。”   季眠用手背贴了一下脸,烫得吓人:“那我要是拒绝了,我们还能继续当朋友吗?”   傅沉俞笑了笑,很威胁地说:“想得美。”   季眠:……   “我现在没想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我的脑子很乱。”季眠呼了口气,勉强找到理智,把自己最在乎地挑出来说:“你不能,不能说我拒绝你,以后就不跟我做朋友。这样太坏了。”   “嗯。这句话是骗你的。”傅沉俞低低地笑了一声:“不过,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   季眠抬头:“觉得什么?”   傅沉俞微微挑眉:“你离不开我。”   季眠憋了半天,吐出两个字:“自恋!”   “那我,算是可以追你了吗?”傅沉俞眼眸沉沉,偏头看着他。   季眠深呼吸,又吐出一口气,摸了摸鼻子:“那、那算的吧。”   “要追到什么时候,才能算在一起?”傅沉俞若有所思地问。   “……你别问了。”季眠两只手背都贴着脸,试图给脸颊降温:“哪有追人这样问来问去的,合理吗?”   “哦。”傅沉俞应了一声,似乎有点梦里的感觉,语气飘忽:“今晚,你是没有拒绝我的意思?”   季眠心想大佬到底要重复多少遍啊!太羞耻了!   傅沉俞喃喃自语:“没有拒绝就是接受,接受就是喜欢……”   季眠听到他的神逻辑,忍受不能,捂住他的嘴:“没有喜欢!”   傅沉俞捉住他的手:“就是拒绝?”   季眠:……   傅沉俞心想:没说话,那就是喜欢。   “没有特别喜欢你。”季眠硬着头皮挤出一句话:“你得先追,然后我就,想想看……”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要不要跟你在一起。”   说出来,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那我能提前预支一点甜头吗。”傅沉俞冷不丁问。   季眠:“什么?”   傅沉俞说:“既然以后要在一起,我能提前亲你吗。”   季眠紧张地脑袋要爆炸:“谁说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我,要考虑。你得好好听我说话,傅沉俞,是‘考虑’要不要在一起。不是一定会在一起。”   他加重了考虑两个字。   傅沉俞眼里藏着笑,见招拆招:“嗯。没在一起,就更需要一点甜头。”   季眠像个受惊的兔子,瞪圆了眼睛,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你怎么……这么厚脸皮!”   傅沉俞思考了一阵:“还行。要不,你摸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明明是傅沉俞说要追他,结果占下风的还是自己啊!!   季眠用力地揉了揉脸,一咬牙,狠狠心,用力地掐住了傅沉俞的脸。   “嘶。”被掐住的少年疼地龇牙。   很嫩,很滑,满脸的胶原蛋白。   季眠故作镇定:“嗯,是很厚。”   然后松手。   傅沉俞捧着自己半张脸,若有所思,还有点儿幽怨:“怎么没在一起,就先占我便宜了。”   他叹了口气:“传出去,对我名声多不好。”   季眠瞬间涨红了脸。   谁!占他!便宜了啊!   还有名声是什么鬼啊……难道Fox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王名声很好听吗!!   大佬本来就没有名声!!   “我要上楼了。”季眠转过身,用手掌扇了扇风:“太热了。”   “嗯。”傅沉俞没走,靠在院子的大门边上,身形懒散随意,目光却执着专注:“我看着你上去。”   季眠几乎是落荒而逃,捂着脸冲进了自己房间,“砰”地一下关上门,然后把自己砸在床上。   用力地把脸埋进枕头里,接着无声地呐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哪,怎么会这样,不是做梦吧。   大佬,跟他,告白?!?!   强装的镇定和理智全部消散之后,留给季眠的是那么一点点、膨胀的、虚荣心。   那可是……那可是《陌路柔情》中最大的反派傅沉俞啊……   白皙的脸蛋又一点一点地被染红。   季眠利落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拉开窗,正好看见傅沉俞离去的背影。   少年的身形高大高挑,哪怕是背影都挺苏的。   安全,又可靠。   季眠看着,觉得自己看傅沉俞的心情,有什么不一样了。   比从前,多了一些超出友谊之外的爱慕。   傅沉俞应该站了很久,直到确认自己上楼之后,才慢慢离开。   季眠双手放在窗户玻璃上,愣愣地看了很久,然后忍不住用手圈住少年的背影。   心跳得很厉害。   好喜欢,超喜欢他。   -   【咩宝:我完了。】   微信聊天框中,季眠飞快地打字。   【宋文棋:??靠,凌晨一点钟,宝你不睡觉的吗??】   【咩宝:我睡不着。】   【宋文棋:咋啦?什么事儿啊?为期末考焦虑?你那成绩担心啥啊。】   【咩宝:不是。我那个。】   【咩宝:我喜欢的人,今晚,跟我告白了。】   紧接着,季眠的手机疯狂得震动起来。   宋文棋的消息跟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宋文棋:???!!!!我靠!!!!!】   【宋文棋:不愧是你,咩宝,我就知道没有任何一个弯掉的男人可以拒绝你。】   【宋文棋:你接受他了吗宝子?】   【宋文棋:我靠?这么说,你,脱单了?】   季眠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打字,结果宋文棋那边电话打了过来。   他接上,宋文棋立刻问:“你脱单了??”   季眠慢吞吞回答:“还没有。”   宋文棋激动地语气一顿:“怎么回事?”   季眠慢慢地蹲下,靠着床:“就是。他说追我,但是我拒不拒绝,都看我。”   宋文棋:“你没答应?”   季眠:“嗯……太急了。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   宋文棋思考了一下:“挺好的。你听过沉没成本没有?”   季眠没什么恋爱经验,在恋爱方面,对宋文棋产生了一种盲目的信任,几乎是有点儿言听计从了。   宋文棋其实自己也就谈了一次,但他老神在在地出主意:“就是说,男人是那样的,他对你付出的沉没成本越高,他就越珍视你。换句话来说,就是你别帮他省钱,你得可劲儿花他的,他在你身上付出的金钱和精力越多,他就越放不下你。不能让他很快就追到你,不然他觉得你好得手,就不重视你。”   季眠恍然大悟:“这、这样吗……”   宋文棋点点头:“所以你让他多追你一会儿。”   季眠:“可我不是女生啊。”   宋文棋:“男的道理也一样!对了,上次给你看的那个小影片怎么样?”   季眠:!   宋文棋:“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了,你得多看看,毕竟年纪轻轻,很容易擦枪走火,免得你什么也不知道,被欺负……”   季眠果断挂了电话。   手机都是烫的,羞耻地无法抬头。   宋文棋的话在耳边不停地循环,导致他早就忘记的小影片内容又出现在自己脑海中。   不能吧……   上一次季眠只是对傅沉俞心怀不轨,完全没想到以后的事情。   结果今晚傅沉俞就跟他告白,那,小影片,真的会发生吗……   会死人的。   季眠脸色一下就白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季眠打开来一看,是傅沉俞发来的微信消息。   【傅沉俞:睡了没?】   凌晨一点,大佬还不睡啊……   季眠捧着手机,上床躺着,顺便翻了个身。   【咩宝:还没睡。】   【傅沉俞:?】   【咩宝:你怎么很惊讶的样子?】   【傅沉俞:只是试探一下你睡了没。】   【傅沉俞:看来,你还挺兴奋的。】   【傅沉俞:这么晚,都不睡。】   【傅沉俞:太高兴了?】   【咩宝:………………】   【咩宝: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不要脸!】   【傅沉俞:哦。】   【傅沉俞:可能是,你对我的关注太少了。】   【傅沉俞:不然,你以后多看看我?】   【傅沉俞:^-^】   季眠捏着手机,脸又开始发烫。   他掀开被子,心想,一定是空调温度开得太高。   他才,没有,被撩到!   不过,季眠真是很好奇,大佬明明和他一起长大的,为什么那么会撩人啊?   居然比他强那么多!   难道说,这就是天才吗?   季眠正想给傅沉俞回复什么,对方已经发来了一条语音。   他形状姣好的指尖落在屏幕上,一顿,接着点开语音。   “晚安。”   傅沉俞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少年独有的冷冽嗓音此刻染上了几分温柔。   季眠一脸复杂地盯着屏幕,脸颊一点一点地烧红。   然后,缓缓地,整个人,慢慢地,平移缩进被窝里。   下一秒,他又不受控制点了一下语音。   被窝里,重复地播放了一边傅沉俞的声音。   他的小世界,充满了少年的存在感。   “晚安。”   傅沉俞说。   “好梦,眠眠。” 第51章 牵手   第二天一早, 季眠醒来,跟做梦一样。   打开手机,还是微信界面, 停留在傅沉俞的语音上。   昨晚, 他叫他“眠眠”。   季眠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坐在床上愣了很久。   这还是,傅沉俞第一次叫他小名。   从小到大, 他都是用全名称呼自己的。   怎么第一次叫,还、还挺熟练。   季眠感觉自己退下热度的脸又要烧起来了。   他不能再被傅沉俞牵着鼻子走了!   昨晚实在太混乱了,他完全没办法给傅沉俞任何回复。   自己心里喜欢他是一回事,但是要在一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佬是弯的, 天生就喜欢男人,万一他……   季眠砰砰跳的心慢慢地冷静下来,原著小说中,Fox的性格诡变莫测, 除了白月光苏珞瑜, 没提到他喜欢过谁。   而且, 随着剧情的发展,苏珞瑜的白月光地位也很存疑。   季眠越长大, 《陌路柔情》的剧情在他脑海中就越深刻,原著中的反派大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连苏珞瑜都能杀的!   季眠突然有点害怕, 万一这段感情并不如傅沉俞预期的那么美好,他把自己甩了怎么办?   还说以后分手之后都不能做朋友之类的鬼话……这也太坏了吧!   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季眠捧着脸,不停地揉, 纠结起来。   傅沉俞……能不能表现得再多喜欢他一点啊, 好让他对他有足够的、孤注一掷的勇气。   那种狂喜过后的, 没什么安全感的失落情绪席卷而来。   一大早就让季眠患得患失。   季眠脑袋还是晕的,洗完脸之后,坐在餐桌上,林敏芝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季眠才如梦初醒。   还好傅沉俞告白的晚上是周五,周六周天没有补课,这两天的时间能给他缓冲一下。   傅沉俞似乎也知道他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这两天没来找他,只是在微信里面跟他发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季眠的心态变了,现在跟傅沉俞发消息,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明明只是问题目,但林敏芝端着水果盘进来的那一瞬间,季眠还是心虚地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上。   林敏芝这次送完水果没立刻走,坐下来跟季眠聊了会儿。   聊天的内容不外乎季眠的学业,暑假过后就高三了,这个节骨眼非常重要,林敏芝到没有逼迫季眠要多努力学习,她正在跟季眠商量,自己要不要在家里休息一年,不去公司,专门陪着季眠考试。   就给季眠做好吃的,补补身体。   季眠拒绝了林敏芝,林敏芝有些可惜,摸了下儿子的脑袋,话题一转,不知怎么跳到了恋爱上面。   “小陶妈妈让我问问你,她是不是在学校谈恋爱了啊?这学期成绩下滑的厉害。”   小陶是林敏芝生意伙伴的女儿,也在镇南中学读书,刚上高一。   季眠是她的学长,因着林敏芝这层关系,两人在学校里见过几次面。   不过,季眠对小陶的印象不深,只记得她是个圆脸的女孩子。   才高一……就早恋吗?   季眠忽然紧张起来。   这个话题,好危险。   “她跟我楼层不一样,没见过几次。”季眠心虚地回答。   “哎呀,那我回头告诉小陶妈妈。”林敏芝似乎没发现儿子身体僵硬,兀自说:“现在的小孩子条件真的好呀,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都是家里给安排相亲的。”   “嗯……”季眠应了一声,“妈,你怎么看早恋啊?”   林敏芝笑着说:“那要分情况的呀。怎么了?你跟小俞讲讲你喜欢他啦?”   季眠耳根瞬间红了:“我没。”   林敏芝捏了一下他的鼻尖:“你早恋妈妈不管的,只要你平平安安就可以。但是人家小俞不行的,上次开家长会听你们老师说,指望他考状元,你别去让人家分心喏。”   季眠嚼着水果,心想,还指不定是谁让谁分心呢?   他妈怎么老觉得是自己把傅沉俞给祸害了呀!   林敏芝看了眼时间:“我不跟你讲了,我下午要跟你周阿姨出去吃个饭局的。”   季眠点点头,林敏芝走前,又有些迟疑,跟季眠说:“眠眠,妈妈不是那种不开化的老古董,但是你们小年轻谈恋爱,还是要注意不要过界的。”   “啊?”季眠没听明白。   林敏芝踮起脚,悄悄在季眠耳边提点了一句:“谈恋爱要做好措施的呀。”   季眠整个人烧了起来。   他都……没跟傅沉俞在一起呢!   林敏芝走后,季眠在桌上趴了会儿。   直到手机震动起来。   傅沉俞发的消息,他半天不回,对方讲完题目之后,发了个:【?】   季眠回了一条语音,解释了一下没回复傅沉俞的原因:“刚才我妈来我房间了。”   傅沉俞挑眉,以前季眠和他聊天,从来都不避着林敏芝,他愉悦地打字回复:【你这是,避嫌?】   季眠连忙回复:【没!有!】   傅沉俞飞快地打字:【你这样会让我误会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季眠发起火来也软绵绵:【你都没开始追我……什么时候在一起了?[兔兔发火]】   傅沉俞:【哦。】   傅沉俞冷静地回复:【那算偷情?】   季眠:【……】   傅沉俞:【截图:你都没追我!什么时候在一起了?[兔兔发火]】   傅沉俞:【意思是,追你就能在一起?】   两人心照不宣藏了一上午的暧昧倾泻而出。   季眠不得不让自己回想起现在跟大佬不太纯洁的友谊关系,他连忙关了手机。   不能聊了,不然接下来一道题目都写不进去。   过了会儿,傅沉俞的消息又过来。   是两张电影票购买截图,季眠发了个“?”过去。   傅沉俞:【出来看电影。】   季眠吐槽:【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他发完这条消息,傅沉俞没回他。   季眠想专心致志写作业的,但是没收到回复,他的心又吊起来。   每隔十几秒就忍不住拿起手机看一下。   直到,傅沉俞发了一条语音过来,语气懒散。   “季眠,你要给个机会让我追你。”   “我总要表现一下?”   季眠默默地看了一下今天的体感温度。   三十七度的天气……   这个天气能被约出来的人,一定是真爱吧。   季眠很真诚地回复:【但是,你有没有觉得天太热了?】   傅沉俞:【嗯。】   傅沉俞:【我这不是想表现自己吗。】   傅沉俞:【当然要挑恶劣的环境。^-^】   季眠:【……】   那我也会觉得很热啊!   傅沉俞的语音发过来,声音冷冽,但很好听:“季眠,来了吗?”   季眠想装死,这么热的天,干脆跟大佬提议先网恋吧……   他点开语音,听到傅沉俞声音的背景,是一片蝉鸣声,还有远方开过洒水车的音乐声。   刚才,他家小区外面就开过一辆洒水车。   季眠顿时愣住。   他抓着手机,瞬间拉开自己的窗帘。   低头,傅沉俞靠在他家门口的那棵大树上。   不知道站了多久。   似乎注意到了季眠的视线,少年抬起头,表情依旧冷峻。   只是下一秒,那人就勾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季眠被眩晕了一下,手心都出了汗,心一见到他,就开始砰砰砰地跳。   过了会儿,季眠换好衣服就跑下楼,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前面是一串英文字母,外面套了一件很薄的薄荷绿开衫,穿着浅色的休闲裤,卷了三圈,露出苍白纤细的脚踝,踩着一双板鞋。   傅沉俞今天穿得是黑色的短袖,挺宽松的,戴着同色的鸭舌帽,帽檐压低,看得到他高挺的鼻梁和殷红的嘴唇,以及苍白的下巴,很尖。   他下颚骨上有一颗黑色的小痣,需要抬起头时,才会露出来,叫人看见。   一个阳光可爱,一个阴郁冷峻。   烈日笼罩着两个少年,季眠紧紧地盯着傅沉俞,忽然发现自己居然紧张地找不到开场白。   明明跟他告白的是傅沉俞,但是大佬此时却气定神闲,比他悠闲多了。   忽然,季眠听到傅沉俞笑了一声,望着他:“怎么不说话?”   季眠:……   对方一开口,他终于找到了平时跟傅沉俞相处的感觉。   就,他安慰自己,只是升华了一下革命友谊而已,他们还没在一起呢,那就算好朋友。   季眠闷闷道:“我不想跟这么热的天还把我叫出来看电影的人说话。”   傅沉俞眼里藏笑:“哦。我还以为你见到我,高兴得说不出话。”   季眠反驳:“我才不会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傅沉俞笑起来,狐狸眼弯弯地:“嗯。那就是我高兴得说不出话。”   ——因为见到你。   季眠的耳根又不争气的红了,他别开脸,免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   心里却无声地吐槽:傅沉俞到底是哪里学来的这些撩人的套路!   难道是天赋吗……   电影院距离季眠家这边不远,就过两条街道,就能看到银泰城。   因为是双休的缘故,银泰比平时热闹很多,十字路口挤满了出来逛街的人,红绿灯停留的时间长,游客摩肩擦踵,挤在一起。   夏天又热,人一多味道也不太好闻,季眠鼻尖闻到了汗味,微微皱起眉头。   女孩们撑着伞,给本来就拥挤的人流增添了几分拥堵。   有时候,一不注意,季眠就会被伞尖给扫到。   他不得不往后避开,后退一步,恰好就撞到了傅沉俞的肩膀,季眠连忙道:“对不起。”   傅沉俞扶住他,想了一下,克服了内心的紧张,然后从容不迫地牵住了他的手。   少年努力维持着冷峻的表情。   两人双手交握的一瞬间,季眠大脑像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棍。   脑袋嗡嗡地响。   人潮拥挤时发出的杂声就像是从水面上传来一样,他双耳如同浸在水中,什么都听不太真切。   季眠反应过来,和受惊的兔子一般,就要缩回手:“傅沉俞!”   傅沉俞无辜地偏过头:“嗯?”   季眠打结巴:“你干嘛、牵我手啊。”   傅沉俞理由充分,慢条斯理:“太挤,我怕我走丢。”   季眠尽量让自己淡定:“……”   理由还敢敷衍一点吗?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走丢……”   “而且,我们没谈恋爱,哪有就牵手的。”   最后一句,季眠说得很小声,感觉羞耻地快爆炸了。   他试着抽回手,大佬抓得好紧。   傅沉俞“嗯”了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所以这是朋友之间的牵手。”   说起来,他们俩从小到大也没少手拉手,只是因为傅沉俞才告白,季眠自然就敏感一些。   没想到大佬竟然厚颜无耻的倒打一耙……   傅沉俞挑眉,又看着季眠:“不然,你觉得是恋人?”   季眠顿时无法反驳:……   傅沉俞沉默一瞬,接着,明显逗他似的:“想挺美。”   他叹了口气,仿佛故意说给季眠听,有点儿幽怨地意思:“我这不是,还没追到吗。”   季眠:!   抓狂了!太无耻了大佬!   “傅沉俞。”季眠忍无可忍,决定掰回一局:“你不是说要表现吗?你就这么表现的。”   傅沉俞笑着说:“表现得不好吗?”   还、有、脸、笑!   季眠很闷,威胁说:“你再这样,你就追不到人的。”   想了想,还是觉得很憋屈,季眠凶道:“兔子急了也咬人!你别太过分。”   “哦。”傅沉俞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唇,神情慵懒:“记得往这里咬。”   季眠深吸一口气,不争气的、脸红了:…… 第52章 清白不保   恰好绿灯亮起, 傅沉俞牵着他的手,拉着他过了马路。   两个人的颜值都很出挑,身高在人群中也很显眼, 就这么拉着,不一会儿就吸引了不少女生的视线。   季眠被看得很不好意思, 借口说自己要拿餐巾纸, 不动声色地把手从傅沉俞手心里拿出来。   傅沉俞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去前台取票。   季眠抬着头看上方的显示屏幕,这才注意到傅沉俞买了一部惊悚片电影。   “你怎么看的是鬼片啊?”   傅沉俞没有压力的回答:“清凉,降温。”   大夏天的……   好像有点儿道理。   季眠一时无法反驳。   “要喝什么?”傅沉俞问他。   “冰可乐。”季眠想起宋文棋的沉没陈本, 沉默了一瞬,生硬地改口:“要大杯。十五块的。”   喝贵一点……应该没事吧。   季眠在心中默默算着傅沉俞的零花钱,感觉他十五块应该出得起。   “还有呢?”傅沉俞挑眉。   季眠深吸一口气, 又点了鸡翅和爆米花,还有薯片,并且在点完之后,对售货员说:“都要最大的。”   他不好意思说最贵的,心想, 反正都点最大份,那应该都是很贵的。   林林总总花了一百多,季眠又反过来替傅沉俞心疼钱。   ……会不会太过分了。   季眠开始心虚,又很想退掉一点。   傅沉俞站着没动:“其他的还要吗?”   季眠摸了摸鼻尖:“太多了,吃不完。”   傅沉俞似笑非笑:“不是还有贵的没点吗?”   季眠仿佛被抓住了小辫子, 身体僵硬了一瞬。   在傅沉俞的眼神下,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季眠在内心呐喊:他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季眠理直气壮:“点太多, 怕你零花钱不够。”   售货员整理好季眠的零食, 傅沉俞替他端着, “哦”了一声,“养你够了。”   他顿了下,不动声色地问:“你这是在暗示我把工资卡交给你吗?”   季眠瞬间反驳:“我哪有啊,冤枉人。”   傅沉俞慢条斯理:“男人的工资卡都只交给妻子的。”   他想了想,很无辜:“你还,挺着急的?”   季眠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干脆拿着票走进电影院里。   票座十四排,在最后一排,还好不是情侣座,不然季眠能羞耻死。   电影开场之前,季眠想起来一件事,他问道:“傅沉俞,你是不是……有点怕鬼啊?”   傅沉俞毫无压力地点头。   季眠想起之前在宿舍跟教室的那一次,似乎傅沉俞确实有点儿逃避惊悚片的感觉。   他以前好像没发现傅沉俞怕这个?   他怕黑是真的……季眠回忆起自己和他的初遇,只有五岁大的傅沉俞总是被人遗弃在每一个夜晚。   季眠心脏酸涩了几分,开始了无穷无尽地自责,不免想到,自己那时候要是早一点帮他就好了……   “那我们换个看吧。”季眠提议:“我请你看。”   这次电影票就算是浪费了,好在加起来也就八十多块钱,不是很肉疼。   “看这个不行吗?”傅沉俞问他。   季眠:“你不是怕鬼吗?能看这个?”   “嗯。”傅沉俞笑着说:“所以你保护我。”   季眠:……   他有点搞不懂傅沉俞了!   于是在电影开始之前,季眠只好场外求助他的恋爱军师宋文棋。   季眠省略了前因后果,只说现在他们出来……算是在约会了。   看得惊悚电影,然后把傅沉俞的话转述了一遍,问宋文棋什么意思。   宋文棋纠结一会儿,发消息:【一般来说,看鬼片,都是想要占你点便宜。比如你害怕到尖叫的时候钻他怀里什么的,展现自己的男友力嘛!】   季眠:……   宋文棋:【但是听你说得情况,是他怕,你不怕?】   季眠:【兔兔费解表情包.jpg】   宋文棋:【所以……】   季眠:【所以?】   宋文棋:【所以,可能,大概,是,他想要让你占他便宜。】   季眠:【!】   “你在跟谁聊天?”傅沉俞冷不丁开口。   季眠盖上手机,有点脸红地撒谎:“同学。你不认识。”   他脑子里还回荡着宋文棋那句话。   傅沉俞,难道,想让自己占他便宜?   这,不能吧,不太好吧。大佬会不会太奔放了一点。   没在一起,多不尊重他……   虽然如此,但是季眠竟然也有点心动。   他这几天一直被傅沉俞压着欺负,如今感觉能掰回一局,立刻正襟危坐:“傅沉俞,你要是怕的话,可以抓住我的手。”   傅沉俞挑眉,季眠很淡然:“我可以保护你。”   傅沉俞点头:“我记住了。”   所以,放映厅暗下来的一瞬间,傅沉俞就抓住了季眠的手。   他的体温一直都比正常人低,冷冷地,却烫的季眠手心战栗。   季眠心里一跳,转过头看他,傅沉俞毫无压力:“有点怕。”   季眠憋了会儿,吐槽:“电影都还没开始。”   傅沉俞沉默了会儿:“所以练习一下。怕太黑,等下找不到你的手。”   季眠脸有点红:“好吧。那你练习好了没有?”   傅沉俞想了想,说:“多练习几次。”   就这么让他牵着,季眠连电影什么时候开始的都不知道。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两人相牵的手,季眠心里默数了一百下,才把手拿出来。   傅沉俞低垂着眼睫,季眠为了不太尴尬,转而用手去拿爆米花吃。   电影看到一半,惊悚地场景一一展开,季眠无心看屏幕,余光一直撇着傅沉俞。   傅沉俞看得挺专注,就是没表现出害怕的样子,让季眠心里一阵一阵失落。   他还以为,按照傅沉俞的性格,就算不怕也一定会找借口和他有肢体接触呢。   傅沉俞似乎注意到他的神情,挑眉:“季眠。”   季眠“嗯?”了声。   傅沉俞懒洋洋地说:“不要摆出这个希望我对你做什么事情的表情。我会,当你在暗示我。”   季眠:……   -   电影看完,暮色四合。   季眠秉承着不浪费的精神,把点的东西全都吃完,扶着墙出了电影院。   宋文棋那个馊主意是不能再继续执行了,他害怕自己都等不到跟傅沉俞谈恋爱,就先死在半路。   傅沉俞送他回家楼下,让季眠有点不自在。   他站在门口:“傅沉俞,你不用每次都送我回来。”   傅沉俞垂着眼睫看他:“我不是在追人吗?不殷勤一点,怎么追得到。”   听他提起这件事,季眠心里动了一下。   他觉得,他自己喜欢傅沉俞,表现得还挺明显。   傅沉俞那么聪明,也不可能完全看不出来。   那他会不会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点儿作。   季眠心里患得患失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他是喜欢傅沉俞,并且知道自己很喜欢他,就算没有办法成为爱人,也想成为一辈子的朋友,走到时间的尽头。   但他不确定傅沉俞对他的喜欢有多少,只是一时兴起的好感,还是其他什么。   这一刻,他竟然有点儿退缩。   虽然很喜欢傅沉俞,但更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只是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季眠犹豫了一瞬,小声问:“傅沉俞,你这样追我,会不会觉得很烦啊。”   傅沉俞:“不会。”他想了想:“毕竟,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季眠头晕:“这什么奇怪的比喻啊?”   傅沉俞:“怕你不接受。追你是想告诉你,我对你是认真的。不是因为我是弯的,就随便找个好看的、离我近的男生下手。”   心中的纠结被挑破,季眠心悸片刻,这才明白傅沉俞的考量。   同时,他也感到一阵害怕,心想,大佬不愧是大佬,原著中对人心的把握掌握的分毫不差。   傅沉俞见他半天没说话,狐狸眼又弯了起来:“等你什么时候放心,什么时候再告诉我答案。”   季眠一想到自己这些天的纠结都被傅沉俞看在眼里,顿时羞耻地要死,甚至转变成了恼羞成怒的感觉:“你就不怕我的答案是拒绝吗。”   傅沉俞:“有点。”   根本不怕的样子,他说:“那我就去告诉林阿姨。”   季眠:?   傅沉俞慢条斯理:“说你玩弄我的感情,花光了我的零花钱之后,还把我甩了。”   “我伤心欲绝,一蹶不振,成绩也下滑,考不上大学,前途全毁了,人生从此惨淡无光。等你老了,妻儿成群,就能看到我孤苦伶仃地在大马路上要饭。”傅沉俞毫无心理压力地对季眠进行道德绑架:“都是你害得。”   季眠:!   气得:“你、你要不要脸啊……”   可怕的是他竟然有一瞬间,真的被傅沉俞描述的未来给唬住了。   那一刻,季眠心里的酸涩不是假的,不为别的,原著小说《陌路柔情》中傅沉俞也是孤单一人,直到死,连块墓碑都没人给他立。   季眠压下酸涩,想了想,又说:“你以前都不是这么对我的。”   哎,开始怀念以前那个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傅沉俞了。   傅沉俞笑了声:“朋友和男朋友,当然不一样。”   “我想当你男朋友,当然——要对你特殊一点。”   -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之后,高二下半学期的暑假开始了——只有七天。   七天之后,实验班的同学被全都召唤回了学校开始进行高三冲刺,为还有一年到来的高考争分夺秒的学习。   季眠跟傅沉俞的成绩都算好,尽管如此,在这么高强度的学习之下,依然有了吃力的感觉。   从早上六点钟睁眼开始,就算上学习时间了,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下晚自习,回到宿舍还有室友继续挑灯夜读,两人之间的暧昧被紧张的气氛给吹散了一些。   傅沉俞虽然在追他,但吃饭睡觉住宿都跟同学在一起,基本没有两人独处的时间。   其实追不追差别都不大,这么紧张的时刻,似乎也不是谈恋爱的好时候。   有一天晚自习下课,傅沉俞有点郁闷地喊住了他:“季眠。”   季眠正写物理试卷写得天昏地暗,满脑子都是电磁小球往哪儿滚,听到傅沉俞喊他,下意识就说:“正好,我有道物理大题不会,你写完了吗……”   ——给我讲讲。   傅沉俞的语气于是更加冷硬:“你把我当参考答案呢。”   季眠“铛铛”一下清醒了不少,满脸愁容:“没有。”   傅沉俞看到季眠最近念书念得脸都瘦了一圈,叹了口气:“你的成绩已经足够考公大了。”   季眠叹了口气:“虽然是这么说,但总是不放心。还有一年,谁说的准,万一我成绩下滑了呢。”   想到傅沉俞前段时间跟他说的话,幽幽道:“老了以后就只能去孤零零大马路上讨饭。”   “哦。”傅沉俞问他:“为什么孤零零?”   季眠没注意自己进套了,顺其自然说:“我又没有儿女——”   然后闭口不言。   傅沉俞已经听完,闷笑了一声:“为什么没有儿女?”   他不放过季眠:“没想到,你一直对我有非分之想。”   季眠涨红了脸,分明知道傅沉俞在欺负他,索性一咬牙:“我不孕不育行吗。”   “我不跟你说话了,我写试卷。”季眠重新拿起试卷。   时间悄悄地流逝,季眠的整个暑假都在学校里度过,到了九月开学之前,镇南高三四班有个女生在晚自习晕倒了,一查是劳累过度。   年级主任怕学生太辛苦,终于给他们放了两天假,走读生晚自习可以回家自习,住校生的晚自习可以在宿舍自习,课程也安排的轻松了一些,不再是两节课两节课连上,学校里也增加了一点儿娱乐性的横幅,放送同学们的身心。   没日没夜地学了一个多月,季眠的神经也紧绷到了极限,需要好好放松一下。所以当体委提出大家一起出去吃烧烤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几乎立刻就答应了。   正好这个时间点正好傅沉俞的生日,体委他们知道之后,就商量着顺便把傅沉俞的生日一起过了,季眠提前订了一个蛋糕,然后又订了KTV的包厢。   下午最后一节生物课结束,季眠就回宿舍换了衣服,傅沉俞过完今年的生日就是十八岁了。   季眠用攒了挺久的零花钱,给傅沉俞买了一些电脑相关的配件,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键盘也可以卖到五六千!   林建一在建京出差,没来得及赶回来给傅沉俞过生日,于是订了礼物送回了家。   是一套八千左右的西装,以及一块两万的腕表,折合成现金大概是林建一两个月的工资,也正是因为是傅沉俞的成年生日,他才敢买一些贵重的东西给孩子。   前几年林希的成年是在国外过的,他也没来得及赶过去,送得也是西装和手表。   平时三个小孩的吃穿住行都以节俭为主,自己也过得比较清贫,平日里挂在嘴边最多的话就是做表率,即便是送了傅沉俞贵重的礼物,也叫他要低调一些,公开场合不要显山露水。   九月开学,实验班大部分同学都迈入了十八岁的年纪,去KTV的时候豪爽的点了好几箱啤酒。   体委一喝多,就搂着傅沉俞的肩膀,嘿嘿地笑:“老傅,恭喜你正式成为一个大人!从今天起,你跟季眠就不一样了!”   季眠骤然被点名,无语道:“我就差几个月,好吗。”   体委喝大了,讲话都大舌头:“差几个月也是差!虚岁18能叫18岁吗!你、你别喝酒啊……”   季眠懒得跟体委拌嘴,其他同学开始起哄让季眠唱歌。   季眠干脆安安静静唱了几首,把气氛给调动起来。后面有个同学点了一首比较露骨的英文歌,唱着唱着,KTV包厢的氛围就变了。   女孩子们都在二楼吃水果、啃鸭脖,下面就只有一帮荷尔蒙旺盛的少年。   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一开始还正经着,随着气氛的烘托,越来越多人喝醉,话题直接拐一个大弯,朝着搞颜色的龌龊内容一骑绝尘!   体委最先提出来,用杯子指着他们:“说!你们丫还有几个是处男的!”   季眠脸一红,体委见了他,贱贱地:“小朋友到一边去,现在这是大人的时间!”   季眠:……   体委“嘿嘿”一声,看着傅沉俞,哥俩好道:“老傅,你那个没。”   季眠心想傅沉俞理你才有鬼,体委也只有喝醉了敢对傅沉俞犯上作乱,不然就傅沉俞那个冷冰冰的模样,谁看了不敬而远之。   说起来,大佬怎么在别人面前当高岭之花,在自己面前就那么臭不要脸呢!   小伙子居然还有两幅面孔……   体委得寸进尺,神神秘秘问傅沉俞:“你还是处男吗?”   傅沉俞冷淡地坐着,掀了眼皮。   季眠不知怎么就坐立不安起来,虚张声势:“曹宇!你有毒吧你。”   曹宇就是体委大名儿,他稀奇:“季眠,干嘛呢,我又没问你,你别激动,下一个就问你。”   季眠吐槽:“我看你是喝多了……”   傅沉俞“嗯”了一声,可能是回答体委的提问。   体委惊呆了:“哥,你这么帅,居然还守身如玉!!连我的清白都早已经保不住了!”   傅沉俞懒散地说:“我倒是想清白不保。”   他的目光落在季眠身上,季眠瞬间坐直了,听到傅沉俞冷冽的,又有点笑意的话:“有人也要给我个机会。” 第53章 男朋友   体委晕乎乎地, 顺着傅沉俞的视线看向季眠,疑惑不解:“季眠,你干嘛脸红啊?”   季眠:……   这花里胡哨的灯光下, 都能看出我脸红?   你行。   季眠灌了一杯桌上的酒,咕噜噜喝下去,喝得急, 多余的酒水从下巴溢出来,他没来得及用手背擦,傅沉俞就伸手把他下巴的水渍给擦干净。   季眠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傅沉俞提醒他:“别喝太急,容易醉。”   “这是水果酒。”季眠回答:“甜的。”   KTV鬼谷狼嚎的歌声震天响, 季眠啃着眼前的水果拼盘,感受着醉意一点一点点泛上来。   喝酒看状态,他平时没那么容易醉, 今天没吃饭,直接就喝酒,所以醉得快一些。   学习压力太大,偶尔微醺一下, 也是给自己的解压方式。   季眠微醺的时候就很想睡觉,而且胆子也比平时大很多。   想到体委刚才的话, 越想越觉得在意, 于是拽住傅沉俞的手, 后者把手机放下, 偏头。   季眠盯着他, 半天闷闷地说出一句话:“你刚才, 是什么意思?”   傅沉俞顿了下, 饶有兴趣:“没听懂。”   季眠醉了之后, 更察觉不出傅沉俞话中套路:“就,你说清白不保。”   傅沉俞:“你是怪我盯着你说?”   季眠用力地点点头:“你怎么这样?万一被体委发现怎么办?”   傅沉俞挑眉:“哦。你这是打算玩弄我感情啊?”   季眠一愣,说话也开始飘了,很语重心长:“没有。何出此言呢,小傅。”   傅沉俞:“听你的意思,你是打算一直地下情,不给我名分?”   季眠磕磕绊绊地解释:“不是的。我们还没有开始谈恋爱,不算地下情。”   傅沉俞问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升华一下我们的友谊?”   季眠脸色渐渐发红,比喝了酒的时候更红:“你别急。”   “我怎么不急。”傅沉俞慢条斯理:“我恨嫁。”   “我……”季眠喝多了,两眼很亮,像猫儿一样的双眼很认真地看着他:“男孩子,要矜持一点,才会惹人怜爱。”   傅沉俞:……   季眠不说话,傅沉俞等了半天没等到季眠的下文,于是拿起桌面上的酒瓶,递给季眠。   季眠推拒:“我不喝了。”   傅沉俞说:“不是给你喝的。是让你倒给我喝的。”   季眠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   傅沉俞把酒放在他手里,声音放轻了,但也能听得出藏着笑:“如果你害羞,可以先把我灌醉,然后再答应我。”   季眠的耳根烧得通红,傅沉俞说:“我会假装没听到。”   “傅沉俞。”季眠慢吞吞地把视线落在桌面上,不去看他。   或许是KTV里放得一首情歌的影响,又或许是酒精熏陶的气氛刚好,季眠的心脏砰砰跳,低声说:“你要是假装没听到,那我不是白说了。”   傅沉俞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再懒散地坐着,握着杯子的手反而有些紧张。   季眠想了想,摸了一下鼻尖,昧着良心说:“其实,我觉得你追人的技术有点烂。”   傅沉俞:……   “你这是喝多了,酒后吐真言?”他好气又好笑。   季眠还挺认真点点头:“平时怕打击你,我都不说的。我对你好吧。”   傅沉俞勾起嘴角:“嗯。感动了。”   季眠:“你要不是……”   他紧盯着自己的手背。   傅沉俞喉咙一紧,声音竟然有些微颤,问道:“我要不是什么?”   季眠从脖子红到了脸颊,很坚定地开口:“你要不是仗着我喜欢你,就这个技术,你追八百年都追不到。”   “我喜欢你”四个字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砸在傅沉俞心头。   全身的血液都为之沸腾起来。   KTV里,只剩下同学毫不相干的起哄声,以及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两个人并肩坐着,过了很久,都没有人说一句话。   傅沉俞嗓子很紧,到了干渴的程度,他游魂似的端起一杯水,咽了一口,才找到声音:“那我这算,仗势追人吗。”   季眠也没看他,突然给傅沉俞到了一大杯酒,塞到他手里:“你快喝。”   傅沉俞:……   季眠用手背贴着自己的脸,烫得吓人。   傅沉俞福至心灵:“哦。”他想了想,还是慎重地问了一句:“季眠,我可以理解为,我们现在是开始谈恋爱了,对吗。”   季眠被这句话说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想来想去,觉得KTV不是一个能说话的地方,于是又把傅沉俞的酒杯放下,拉他到了外面。   音乐声小了很多,季眠跟傅沉俞到了KTV后面的一个阳台上。   空旷又安静,冷风一吹,把季眠的酒意吹散了不少,他看着傅沉俞,认真地开口:“傅沉俞,我没喝太醉,我现在说话的都是发自我内心的,不是说胡话,醒来也不会忘记。”   傅沉俞靠在栏杆上,季眠深吸一口气,开口:“我觉得,我喜欢你,表现得还挺明显的。”   他慎重地询问:“你需不需要,我表现的再明显一点?”   然后,季眠鼓起勇气,喊他:“……男朋友。”   夜色寂静撩人,晚风粘稠,裹着暧昧的气氛。   吹满了整个天台。   “这是生日礼物吗?”过来很久,才听到傅沉俞的声音:“十八岁的成人礼?”   季眠“啊?”,他晕乎乎:“那没有,我给你买了键盘的。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说话有点儿颠三倒四,傅沉俞似乎也有点紧张,没注意到季眠的失态,手指蜷缩了一下,开始有点茫然的碎碎念:“你说的也是。我还没许生日愿望。”   季眠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骤然转变的关系,好像变了,好像又没变。   傅沉俞忽然牵过他的手,十指相扣,季眠这次没挣脱,傅沉俞问他,像是要确认什么:“季眠,我们是在谈恋爱了吗?”   啊啊啊啊啊!!   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问啊!   季眠在心里有点儿羞耻到抓狂的意思。   “是吧。应该是的吧。”季眠心脏跳得飞快:“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不算早恋。”   “哦。”傅沉俞顿了一下,似乎还有点不切实际的感觉:“那可以接吻吗?”   “太快了!”季眠连忙拒绝:“这……种事在做之前,应该是,不用询问的吧。”   傅沉俞点点头:“意思是可以强吻吗。”   “那也不是!”季眠路都走不稳,差点儿被他这句话吓一个踉跄。   “总之,先回包厢。你还没切蛋糕。”   季眠心想,镇定一点,不就是跟反派大佬谈恋爱吗。   刚走,就听见傅沉俞的笑声,傅沉俞笑起来时,五官不再那么冷峻,反而染上一些斯文和温柔。   季眠心想,有那么高兴吗。   然后,他的嘴角也一直勾着,是藏不住的笑意。   回到包厢,体委他们都已经点好了蜡烛。   很有仪式感,愣是给傅沉俞插满了十八根,被班长吐槽毫无美感,并且犯了密集恐惧症。   体委招呼傅沉俞:“刚才找你呢,季眠,你俩干嘛去了?”   他还不知道,季眠就出去了这么会儿,如今已经变成“傅嫂”了!   “喝多了。出去透透风。”傅沉俞解围。   两人进来时,季眠就挣脱开他的手,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傅沉俞边上。   如果不是绯红还没从他耳根消下去,傅沉俞大概会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像是做梦。   “许愿许愿!”体委跟着班里同学一起起哄。   季眠已经恢复正常,抱着水杯一口一口的喝,让自己嗓子别再那么干。   傅沉俞双眸沉沉,颜值在烛光的衬托下,显得更加俊美无俦。   他吹灭蜡烛,许的愿望非常随意:“那我就希望,自己今年有机会清白不保吧。”   季眠差点儿把嘴里的水吐出来。   体委他们听了这个带点儿颜色的愿望,顿时发出了唏嘘声和鬼吼鬼叫,差点儿掀翻了KTV的天花板。   季眠在一旁打击他:“愿望说出来就不灵的。”   傅沉俞淡然:“嗯。”他面不改色:“不说出来,怕你听不到。”   季眠:……   -   回到家之后,季眠才有足够的理智去回顾自己的这一天。   我靠,就这么,答应大佬了!   他一想就心跳加快,然后翻身坐起,从抽屉里拿出那张小时候写得《陌路柔情》的剧情大纲。   接着,季眠重重地躺回床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我的天,就跟活在梦里一样。   真的跟傅沉俞在一起了?   好像,还挺,开心的。   季眠心情无法抑制地高涨,一想到傅沉俞现在已经打上了自己的专属标签,他就恨不得昭告天下。   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宋文棋。   【咩宝:我答应了。】   【宋文棋:………………】   【宋文棋:宝,你每次给我带来的消息,都是那么的震撼!】   宋文棋去年高三毕业,考上了建京的一所艺术学校,目前读的是产品设计专业。   听他说,建京公大和建京大学离得不远,季眠如果想见傅沉俞,是很方便的事情。   【咩宝:答应之后,怎么办啊?】   【宋文棋:谈恋爱啊!】   【咩宝:怎么谈啊?】   【宋文棋:……这你就问倒我了。】   【宋文棋:你们接吻了吗?】   季眠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发了条语音:“没有。才刚在一起。”   其实是不好意思亲啊,天哪,大佬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啊!   等等,这么说好奇怪。   宋文棋也发语音:“唔。你答应他之后,他什么反应啊?”   季眠想了想,傅沉俞似乎跟平时没什么差别,主要他们俩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就算忽然谈恋爱,也不可能瞬间就变得腻歪起来。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季眠:“送我回家,然后就走了。”   宋文棋陷入沉思:“你男朋友是不是性冷淡?”   季眠:……   宋文棋:“没道理啊?我要是个1,我跟你在一起的第一时间就打算把你给办了,这能忍吗?能吗能吗?谁可以跟李嘉欣共睡一张床还对她没感觉的?”   季眠脸皮薄,不太能听奔放的段子:“……你别说这种玩笑话。”   宋文棋又改成打字:【宝,你研究一下我给你发的东西。】   宋文棋:【怕你男朋友兽性大发,你啥也不懂,多吃亏。】   宋文棋:【一定要看!认真的,你不能再逃避了,你俩都在一起了。】   说着,又给他发了好多教学视频过来。   季眠自从上次看过之后,再也不敢打开,被宋文棋再三逼迫,才加入收藏。   ……行吧。   季眠也不是那种什么也不懂的小孩,既然在一起,早晚走到这一步。   早点了解和晚点了解也没什么区别。   刚收藏好宋文棋的教学小视频,傅沉俞的消息来了。   【傅沉俞:到家了。】   【咩宝:嗯嗯。明早一起走吗?】   明天就是周一,正式开学。   季眠觉得自己问得这句话没什么问题,但又好像有点暧昧。   【咩宝:我是说一起上学!】   【傅沉俞:我接你。】   过了会儿,傅沉俞又发消息来。   【傅沉俞:跟你说一件事。】   【咩宝:?】   【傅沉俞:刚才送你回家的时候,想亲你。】   【咩宝:……】   还好不是视频,否则傅沉俞能看到他从脖子红到头发丝的脸色。   对方消息又来了。   【傅沉俞:不过因为害羞,所以没亲。】   【傅沉俞:( //。/ω/。// )】   【傅沉俞:所以,男朋友。】   【傅沉俞:你要主动一点。】 第54章 =3=   季眠都不知道回他什么。   只好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默默地:“傅沉俞,你变了。”   傅沉俞懒散地语音回过来:“变得更让你喜欢了?”   季眠掷地有声:“变得不要脸了。”   傅沉俞也没生气:“还好。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一个人不要脸。”   傅沉俞慢慢地说:“不然怎么谈恋爱?”   季眠:……   他划过微信聊天框,高三实验班的班级群讨论的热火朝天。   这个群是没有班主任的,只有同学, 所以讨论的都是KTV唱歌那事儿。   还有几个艾特季眠的, 叫他镇南中学歌神。   土的季眠真的不想回复什么。   季眠冒了个泡, 发了个一个兔兔疑惑的表情包。   见到他出来,众人又开始起哄傅沉俞, 让寿星别这么高冷, 出来冒个泡。   但是他们也不敢起哄的太过,毕竟傅沉俞看起来有点儿不好惹,怪高冷的。   后来,群里的话题从KTV唱歌的事情, 又聊到了最新的游戏,发了几张游戏截图上去,是最近挺流行的一款键盘网游。   季眠看了眼,兴致缺缺, 又回到了跟傅沉俞的聊天界面上。   虽然刚跟傅沉俞分开, 但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他有点儿、非常想见傅沉俞。   要是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啊……怎么还不开学啊。   季眠人生中多出了没有用的十二个小时。   不管是写试卷还是看电视,都没法打发时间,干脆早早地就洗漱完毕, 躺在床上。   季眠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好意思跟傅沉俞聊天。   毕竟刚确认关系, 说实话, 季眠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傅沉俞聊天。   无聊的时候, 他又想起宋文棋给他发的那个小电影。   要不……趁热打铁, 择日不如撞日,就,看看?   季眠连忙跳下床,贴在门口听了会儿,确定家里没有人之后,“咔嚓”一声把门反锁。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九月份天还是有些热,季眠打开了空调,房间里冷飕飕。   尽管如此,他手心里还是出了些汗。   之前虽然看过,但是从来没仔细看过。   而且,宋文棋这一次发来的,是长达一个小时的教学视频!   ……   三十五分钟之后,被窝里,手机屏幕照出季眠一张惨白如纸的脸色。   视频里还在播放着暧昧的运动,而他的神经已经被掏空了。   他麻木的关掉视频,躺回被窝里。   然后,碎碎念安慰自己。   这种事……应该不会太早发生的。   大佬看起来应该不是那么重欲的人,对,没错。   我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   -   傅沉俞跟以前的每一天一样,就在他家楼下等他。   季眠刷牙的时候,对方微信消息就来了,问他什么时候下来。   少年刷牙的速度变慢了一些,脑海里无法抑制的闪现过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然后一大早的……脸红了。   季眠“呸呸呸”吐掉泡沫,用力洗了把脸,这才让脸上的热度消下去一些。   漱口洗脸之后,季眠拉开柜子,原本打算按照以往一样拿一件短袖直接穿在校服里。   如果是冬天,那就在往里面穿一件秋衣。   但今天,他的手顿了一下,在衣柜的衬衫短袖中犹豫不决。   最后,季眠挑了一件自己最新买的,也是最满意的短袖,穿上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有点儿无语:校服一拉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穿这么好看干嘛。   下楼时,他在镜子面前磨蹭了很久。   一会儿把刘海往左边梳,一会儿把刘海往右边梳,怎么摆弄也不满意。   结果下了楼,秋风一吹,他那发型都白弄。   只是从大佬的朋友变成男朋友而已,也没什么紧张的!   季眠心跳着跟自己打气,他一抬头就看到傅沉俞:“你早饭吃了吗?”   傅沉俞替他拿过书包:“在家吃的。”   “我书包不重。没放几本书。”季眠想自己拿。   “那我挣个表现?”傅沉俞挑眉:“不然,我这男朋友当得太没存在感。”   一句话,又提醒了一遍季眠。   他俩现在已经不是纯洁的友谊了,而是变成了另一种较为“龌龊”的男男关系。   想到自己昨晚上看的那个小视频,季眠感觉“龌龊”的只有自己,也不知道大佬有没有看过这个视频啊……   季眠怀着好奇的心里,其实是想问一问,但是一想到傅沉俞对他“不要脸”的态度,就怕自己问完之后,两人下一秒就在床上了。   他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傅沉俞已经牵住他的手。   季眠惊讶了一瞬,克制住自己想把手抽出来的感觉,不好意思道:“还没走出小区呢。要是撞见我妈怎么办?”   “会对你负责的。”傅沉俞认真地点头。   季眠无语,想了下,还是慎重地说:“只牵到校门口,我怕被老吴发现。”   老吴是他们政教处主任。   一个很严厉也很古板的老师,教数学,每周一都是他在校门口值周。   手里拿着一看就知道大人很疼的三角尺,学生们都对他敬而远之。   傅沉俞看季眠这偷偷摸摸地样子还挺有意思的,于是顺着他的话照做。   他们俩平时就关系好,如今就算在谈恋爱,班里的同学也没有觉得奇怪的。   午饭过后,教物理的顾老师拿着一份通知找到了傅沉俞,让他下课到办公室一趟。   过了会儿回来,季眠问他怎么了,傅沉俞说了去参加竞赛。   季眠隐约记得傅沉俞高二的时候有参加过竞赛,和他是两个方面的,季眠比较擅长化学,也拿过省内几个有含金量的大奖,对高考有帮助。   傅沉俞的物理竞赛已经到了国家赛的级别,顾老师很重视这一次比赛,特意跟学校申请了一个礼拜的冲刺时间。   开学之后,跟傅沉俞预想中的恋爱生活有点偏离。   不对,不是有点儿,是非常偏离。   雪片一样的试卷跟高强度的排课,压榨的学生一滴都没有了。   镇南中学实验班就更别说了,班主任恨不得他们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出来学习。   每天晚上一回到宿舍,季眠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直接倒头就睡。   傅沉俞想对他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看到季眠疲惫的神情和没睡好而微微发黑的眼圈,也于心不忍。   直到有一天,宿舍里终于受够这种压抑的氛围,爆发了。   其中一个舍友猛地砸在桌上,哭诉道:“不想写了,快崩溃了,别告诉我整个高三都要用这个强度学习,我真的会死的!”   季眠其实写得也很累,但他毕竟要比别人多活一辈子——不过随着他的长大,前世的事情就像梦一场,如果不是那张纸片的存在,季眠恐怕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胜在能忍受这些枯燥的学习。   安慰道:“就一百多天,熬一熬就过去了。”   舍友嚎啕大哭:“坚持不下去了。我连炉管的时间都没了!”   季眠:……   难道你们在宿舍里面还干这种事情吗?   舍友哭得撕心裂肺,发泄道:“我跟我女朋友都因为这事儿分手了。”   舍友越想越难过:“你知道他为什么跟我分手吗,她说我跟她异地恋,说忙,都没时间在一起玩,放屁!我们俩高中就隔了一条街!”   季眠无从安慰:……   舍友噫呜噫呜的抹眼泪:“她就是嫌我那里小!我早就让她别看什么小说、什么霓虹的小电影,那里面男的——那是正常水平吗!那不是骗人吗!”   季眠默默地转过头,表示不想再听。   舍友崩溃道:“我就不信高中男生的丁丁能有十八厘米!”   季眠欲言又止,舍友摇晃着另一个舍友的肩膀,然后抱着他痛哭:“你说啊!你说啊!你有没有十八厘米!”   舍友二脸色涨得通红:“你有毒吧!我干嘛告诉你这个!”   舍友一:“哦那就是没有。”   舍友二抓狂:“我鲨了你!!”   舍友一折磨完舍友二,转而幽怨地看着季眠:“你说啊,季眠,你有吗?”   季眠:……   这种事情,就算是没有也不会直接说出来的好吗,男人不要面子的吗。   舍友一问:“那,傅哥有吗?”   季眠:“我怎么知道!”   他忽然用试卷遮住脸:“有毒吧你,来问我干嘛?”   其实,完全是因为季眠跟傅沉俞关系好,舍友才会问他。   但季眠自己做贼心虚,以为是舍友看出他跟傅沉俞两人不太正当的同学关系,吓得心脏砰砰跳。   季眠压低声音:“你小点声,等下把傅沉俞吵醒了。”   舍友一不解:“他戴着耳机睡得啊。季眠,你对傅哥真好,你要是个女的,现在连傅哥的孩子都有了吧?”   季眠被他说得恼羞成怒:“你是不是想挨打?”   舍友一明智地岔开话题:“没,我就是。觉得世界太不公平,有人挑灯夜读,有人九点上床。完了傅哥高考还比我高一百分。”   季眠辩解:“他挺辛苦的。今天是太累了,才睡得早。”   舍友一又哭哭啼啼去了。   被他闹了这么一通,原本紧张压抑的学习氛围忽然轻松了不少。   季眠看了眼时间也到了凌晨十二点半,眼皮上下打架,熬夜熬得胀痛。   宿舍熄灯之后,他慢吞吞往床上爬,怕吵醒傅沉俞,动作特别小心。   季眠躺下之后,又去看了眼傅沉俞有没有戴耳机,他有时候能记起来,会被傅沉俞耳机拿下来,不然第二天缠着脖子能把自己给勒醒。   他刚摘了傅沉俞左耳的耳机,黑暗中,少年就睁开了眼。   季眠手一顿,小声道:“你醒啦?”   傅沉俞刻薄劲儿又上来了:“讲得那么大声,我想睡着也困难。”   季眠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啊。你难得休息。要不,你现在继续睡吧。”   傅沉俞:“现在睡不着了。”   季眠想,半夜被人吵醒,是很容易睡不着。   他:“你放点儿歌听呢?不是有那种吗,助眠的歌曲?”   傅沉俞掀了下眼皮:“不想听。”   季眠绞尽脑汁:“那,怎么办。你闭眼数数饺子呢?”   傅沉俞撑起身体,床上动静挺大,季眠仰着头看他,傅沉俞的笑声像是从胸腔内发出的,有点儿闷:“男朋友睡不着,你就想出这些?”   夜色里,季眠红了脸:“那不然还有什么?”   傅沉俞拍了下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一起睡?”   季眠努力地讲道理:“你不要强人所难……宿舍的床怎么可能睡得下两个人!”   傅沉俞:“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说着,跃跃欲试,真的要往季眠床上爬。   季眠被他弄得一惊一乍,连忙推着傅沉俞的心口:“等等,傅沉俞,你别——我过来。”   傅沉俞好整以暇的坐在自己床上,季眠尽量没发出动静,然后翻过一层低低地栏杆。   他压低声音:“你小声……”   结果下一秒,季眠就感觉自己被一股力气给狠狠地拽了过去。   天旋地转,黑暗中季眠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一股温热的呼吸拍打在脸上,傅沉俞压着他,严丝合缝地与他贴在一起。   少年的躯体滚烫又火热,薄薄的睡衣几乎什么都掩盖不住。   “咋啦?”舍友一被惊醒:“季眠?”   季眠脑袋昏昏沉沉,听到舍友的声音,一个激灵:“没事!”   舍友一说:“真没事儿啊?听你床上发出好大动静,以为你摔跤了。”   季眠睁大眼睛,黑暗中能看到傅沉俞的轮廓,他的眼睫垂着,微微颤抖:“没事,我就是活动一下身体。”   舍友没有继续问下去,揉了揉眼睛继续睡。   季眠紧张地心里打鼓,小声道:“傅沉俞。你干嘛啊?”   傅沉俞停顿了很久,问:“你是想听一个字还是两个字的回答?”   季眠反应过来是什么,身体一下就烧熟了,推着他:“你别压我。”   然后,他就紧紧闭着嘴,一句话都不肯说。   傅沉俞顿了下:“刚才不是说得挺开心的,现在不说了?”   季眠:“我说什么了……”   傅沉俞说话阴阳怪气地:“跟别人讨论那种?”   季眠:……   傅沉俞抓着季眠的胳膊,向下压着他,懒散地开口:“想知道男朋友的尺寸,不用问别人。”   “你可以亲自试试。”   季眠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的。   他想,都是男人,也不能老是被傅沉俞压着调戏吧?   搞不好他看的教学资料还比傅沉俞多呢?   季眠喉结一动,鼓起勇气开口:“我让你试,你敢吗?”   傅沉俞大概是没料到季眠的回答,愣了一下,然后把头埋在他肩膀里笑了起来:“不敢。”   季眠松了口气,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正想说什么。   傅沉俞无辜地抬起头:“主要是,怕你明天起不了床。”   季眠一阵语塞,抬头想跟傅沉俞打辩论赛,结果撞进他比夜色更浓稠的双眸中。   他心脏重重一跳,似乎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但他的目光一直和傅沉俞的视线胶着,谁也没挪开。   傅沉俞的背影一动,薄薄的棉被陷了一块下去,从他的背脊滑落。   季眠闭上眼,就像是什么讯号。   傅沉俞微凉的唇,贴上了他的。 第55章 见家长   起初, 傅沉俞只是贴在他的嘴角,轻轻地吻了一下,似乎在等待季眠的反应。   夜色放大了暧昧, 也遮掩了脸上的绯红, 让季眠的胆子渐渐变大, 纵容了傅沉俞的行动。   傅沉俞见他没拒绝, 心跳如雷地在季眠嘴角印下几个亲吻。   然后从嘴角吻到唇, 啄吻几下后,季眠感觉自己双唇就像烧起来一样, 紧紧地贴着,一动也不敢动。   傅沉俞微微偏头, 垂着眼睫又俯下身重重地吻住他,只一下,压得季眠喘不过气, 然后一触即分。   季眠的嘴唇很有肉感, 且颜色很深,被吻过之后血液上涌,充血之后显得更加诱人。   傅沉俞难以抑制地吞咽了一下, 喉结上下滚动。   过了会儿, 季眠以为傅沉俞又要吻下来的时候,对方似乎长长的叹了口气, 然后从他身上下去。   季眠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没了,才睁开眼,傅沉俞在他身侧躺下,季眠的双眼还瞪大着, 有点儿没回过神的意思, 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因为闭眼太用力, 也太紧了,睁眼时眼前略过一阵黑色的斑点。   啊这,就,是接吻啊。   已经是恋人了,似乎接吻也没问题。   季眠被几个贴着嘴唇,安抚性的吻亲得迷迷糊糊。   不继续了吗……   季眠脑海里冒出一句话。   听人说,接吻不是、不是还要伸舌头什么的……   傅沉俞给他盖上一层薄被,看情况是真得不继续。   季眠为自己刚才急色的想法感到一点羞耻,默默地爬起来,准备回自己床上。   毕竟,学校的床也没大到两个人睡一起还不挤的程度。   傅沉俞拽住他的胳膊,季眠在黑暗中俯下身,开口:“我回我床上。”   傅沉俞挑眉,“上了我的床还想下去。”   季眠:……   “这床太小了,挤不下,而且……”季眠接着夜色看不出他绯红的脸,嘀咕:“也没继续啊……”   “继续什么?”傅沉俞问。   季眠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挪动,准备睡回自己床。   傅沉俞突然把他往下一拉,季眠毫无防备,又砸在他怀里。   “嘎吱”一声,挺响,吓得季眠心脏骤停,耳朵竖起来听了好一阵,生怕剩下两个舍友惊醒。   他差点儿爆粗口,咽下一句惊讶的语气词之后,凶了一句:“干嘛哦。”   傅沉俞撑着下巴看他:“你还没说继续什么?”   季眠知道他明知故问,要嘴上欺负一下自己,因此不回答。   既然傅沉俞想到他睡他的床,那他就睡好了,不就是比不要脸吗,他也是男人,谁不能占谁便宜似的。   “我睡了。”季眠闭上眼,扯过被子。   小时候也一起睡过,只是傅沉俞的存在感没那么强。   季眠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少年正一眼不错地盯着自己。   ……这怎么睡得着!   季眠强迫症犯了,睁开眼,抓狂:“傅沉俞!”   “嗯。”傅沉俞语气带笑:“在的。”   季眠龇牙:“你别盯着我看。”   “好啊。”傅沉俞狡诈:“你先告诉我,继续什么?”   季眠一闭眼,转过身背对着他,只有耳根是红的。   思考片刻,他压低声音,讲悄悄话:“你刚才……突然亲我干什么。”   “这不是你说的。”傅沉俞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吻你的时候看气氛,不要告诉你。”   季眠:“我没说过这话。不是这个,你怎么能在刚才的情况下亲我啊……”   脸也红了。   这可是初吻啊!   大佬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啊!   季眠想象中的初吻,应该发生在很浪漫的场景下!   怎么能这么就随便的交代出去了!   “哎。”季眠纠结上了,一不小心说出了口:“这可是我的初吻。”   “也是我的。”傅沉俞很贴心地补充:“你不亏。”   季眠:……   “真的睡了。不想跟你讲话。”   傅沉俞还是看着他,季眠又把被子掀下来,露出一头被静电滋啦的乱七八糟的毛。   “我觉得。”季眠很认真地说:“这不能算初吻。”   “哦。”傅沉俞:“为什么?”   季眠涨红了脸,理直气壮:“因为没有伸舌头。”   傅沉俞微微一愣,没想到季眠能说这么一句话。   他心里跳得厉害,面不改色:“你的意思是,想伸舌头再来一次?”   傅沉俞每说一个字,就离季眠的距离更近一些。   季眠连忙伸手捂住傅沉俞的唇,“不是。不能亲了。”   他有着一颗少男心,至今为止觉得初吻都应该发生在一个比较浪漫的场景。   才会对得起初吻的重大意义。   傅沉俞拉开他的手,若有所思:“也是。”   季眠抬头望着他,傅沉俞声音冷冽:“伸舌头的话,会有声音。”   想了一下,他又补充:“吵到室友就不好了。”   季眠:……   “应该挺大的吧。”傅沉俞还挺无所谓:“水声?”   季眠猛地闭上眼睛,内心咆哮: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佬真的不会觉得讲这种话很羞耻吗!   -   高三的上半学期过得很快,季眠还没来得及感受他们恋情的新鲜感,就被一张张试卷压迫得喘不过气。   过年的寒假也没得放,高三实验班的学生要一直念书到除夕才能回去,休息一个礼拜不到的时间就得回学校继续复习。   季眠原本打算跟傅沉俞寒假见一面,但林建一今年回家过年,傅沉俞家中忙碌起来,应酬这个应酬那个,季眠也不好意思过去打扰。   直到快年末时,下了几场大雪,傅沉俞给季眠打电话,问他后天有没有空。   季眠偏头夹着手机,然后转头去看日历,身体僵硬了一瞬。   后天……是宁倩的忌日。   季眠心脏跳了起来:“有空的。”   傅沉俞在那头说:“想带你去,见家长。”   季眠怔住好一会儿,傅沉俞:“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我有点儿没准备好!”季眠紧张道:“我需要带什么吗?我是说,我穿什么比较合适啊?”   “不用。你人到就可以。”傅沉俞肯定道:“我男朋友很好看。”   去祭拜宁倩之前,林敏芝买了一些花束,扎得很端庄淡雅,白色的康乃馨一簇一簇,递给季眠:“眠眠,妈妈的花放在桌上了,你记得带走啊。”   季眠穿上鞋:“知道了。”   林敏芝走出来:“墓园路滑,你上山下山都小心一点,别摔着了。”   季眠:“我都多大人了,你还提醒我这个,我都知道的。”   林敏芝:“你今天说话注意点儿啊,宁阿姨的忌日你要多上心一些,不然说错话了小傅心里多少难受的。”   “知道。”季眠直起身体,林敏芝又忍不住给他整理衣服,说:“你宁阿姨也是个福薄的,走得早,好在小傅平平安安长大了。现在看到他这么优秀,宁阿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的。”   或许是触景生情,林敏芝说着就红了眼眶:“妈妈有时候想,妈妈要是走了,眠眠怎么办呢?”   季眠抱住她,安抚道:“妈妈会长命百岁的。你定时去医院体检了吗?”   “都检查的。”林敏芝抹了把眼泪:“你还不相信妈妈呀。”   季眠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信的呀。那我走了。”   年末的时候,街上年味儿还是很浓。   前几天连着下了几场大雪,一大早林建一就带着政府的公职人员,上马路上扫雪去了,忙得都来不了宁倩的忌日。   林希订了花束转交给傅沉俞,今年来看望宁倩的只有傅沉俞跟林芸,还有季眠。   他捧着两束花小心翼翼地在路面走着,争取不脚滑。   宁倩的骨灰埋在桐城公墓,照片还是年轻的模样,笑盈盈地看着后辈。   季眠把花束放下之后,跟着傅沉俞和林芸拜了拜。   往年到没什么,今年拜的时候,季眠都跟傅沉俞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只是高三学习太忙,谈恋爱都得挤着时间谈,他们俩也没空约会。   除了那次在宿舍里偷偷接吻,后面一直忙着上课,不知不觉就到了年末。   距离高考,就只有九十天不到了。   更别说,傅沉俞除了学校里的内容要学习,双休回家还有林建一给他安排的各种课外课程,哪怕是高三也没断过。   季眠挺佩服傅沉俞的学习强度,就这样他还能跟游戏公司做对接,已经完成了好几个大游戏公司的外包。   最近流行的一款仙侠网游,就有傅沉俞的手笔在里面。   季眠认认真真地拜宁倩,在心里碎碎念:宁阿姨,我是季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我就住在你们家隔壁,我跟傅沉俞是一个幼儿园的,后来念了一个小学,又念了一个初中,高中也在一起读。   他以前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是我男朋友了。宁阿姨,我跟你儿子在一起了,你别怪我,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会对他很好的,一辈子都对他好。   宁阿姨,我不会让傅沉俞变坏的,他会很好很好的长大,成为很优秀的人。   你就把儿子放心交给我吧!   放下花束之后,傅沉俞拉着季眠的手,在宁倩的墓碑前站了很久。   他就想把季眠带过来,让宁倩看一眼。   这是他选择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下山的时候,林芸摔了一跤,小姑娘爱美,摔得裙子上都是泥点子,不好意思见人。   傅沉俞打电话让司机来接她,林芸连蹦带跳地上了车,连忙关上门,跟傅沉俞说:“二哥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跟眠眠哥哥再逛逛呗。”   一边说还一边催促司机开车,“眠眠哥哥,你别送我了。我跟你们两个大男人在一起玩,一点也不好玩,要是被人家看到说我交了两个男朋友,还劈腿,我以后怎么谈恋爱啊?”   小脸苦着,挥挥手,扬长而去。   季眠反驳的话一句没说,车都跑没影儿了。   傅沉俞见季眠转过头看他,摊手,无辜道:“不是我教的。林芸不知道我们谈恋爱。”   季眠:……   傅沉俞:“不过。你要是想让她知道,也不是不行。”   季眠:“算了吧。小芸要是知道自己嫂子变成男人了……一言难尽。”   傅沉俞:“她不是一直想让你当她嫂子吗。”少年似笑非笑:“我这个当哥的,尽心尽力,如她所愿?”   季眠想起林芸小学三年级写得那篇见报的小作文,哭笑不得:“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还记得。”   他正想说什么,两人耳边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有点沙哑,说不上好听。   语气似乎很震惊。   “傅沉俞?”是一个剃着平头的男生,穿着一件有点旧的黑色羽绒服,手背上藏着若有若无的纹身,迟疑地看着傅沉俞:“你是傅沉俞?”   傅沉俞面对别人时,脸色永远都不太好,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刚才对季眠说话的那点儿笑意瞬间吝啬的藏了起来。   季眠记忆中没见过这个男生,对方看着像个社会不良青年。   他对他提不起好感。   纹身男笑了一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妈给你当过保姆。”   他顿了下,舌尖抵着下颚,说:“你五岁的时候。” 第56章 保护我   季眠一下就回忆起这个人是谁, 他的脸色黑的难看。   偏偏平头青年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你,也是来上坟的?”他拎着袋子,里面放着一些纸钱和花:“我也是来上坟的。”   季眠害怕傅沉俞一拳就打上去。   1998年的冬天, 傅沉俞就是被保姆仍在门外, 才差点死掉。   那一年, 他才五岁。   但他转头看着傅沉俞,想要阻止他的时候,发现傅沉俞很冷静, 冷静地有些可怕。   甚至可以心平气和地跟平头青年说话。   “是吗。”他没什么语气的回了一句。   平头青年说:“说起来,我们还挺有缘的。”他笑:“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傅沉俞勾出了一个笑意,看得季眠胆战心惊, 他:“记得。”   平头青年笑道:“那时候我小, 不懂事, 做错了什么你可别记仇啊!”   傅沉俞没接话, 只是似笑非笑地站着。   平头青年说:“说起来你后来过得不是挺不错的吗。”他语气酸溜溜的:“你妈跟着林叔,还真嫁给了他,现在你这个二公子当的真是, 挺不错的吧?”   季眠依稀记得, 平头青年的母亲跟林建一亲戚有点关系,但目前看来, 关系不是太亲密。   大约是亲戚的朋友?   他在心里飞快地分析。   原著中, 平头青年没有出场的描写。   准确来说, 自从季眠读了高中之后,《陌路柔情》的原著剧情就已经慢慢远离了他。   季眠在脑海里搜刮了一堆《陌路柔情》的原著剧情,确定傅沉俞跟这个平头青年没什么交集, 才松了口气。   “哎, 我就不行了。”平头青年说:“我妈后来出了点意外去世了。高中没考上, 读了个职高,没意思,就退学了。”   他盯着傅沉俞的衣服,又盯着傅沉俞的鞋,羡慕道:“你这身衣服跟鞋不便宜吧。”   季眠警惕地开口:“傅沉俞,走吧。我饿了。”   平头青年看到他,没认出他是谁,大概把他当做傅沉俞的朋友之类。   只是看到季眠的脸,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心想这要是个女的,还挺漂亮。   平头青年听他们要走,还说:“这么久没见,下次有机会吃个饭呗。我大哥在聚环路开了个不夜城,有空来喝两杯?”   他一边说一边递了张明信片,原本还要加微信的,只是傅沉俞没有拿出手机的意思,所以他悻然放弃。   平头青年看着傅沉俞的背影,转头给他妈上完了坟。   接着,他沉默一会儿,半跪在墓碑前,碑上贴着一个中年妇女的照片,看模样就是陈姨。   “妈,我今天遇到傅沉俞了。没想到还能遇到他,他也长大了,比我还高。”说话间,露出一丝狠厉:“比我们……过得都好。”   他不由想起一九九八年遇到的男孩,那么小,好像轻轻一掐就能死。   明明爸爸是个见不得光的杀人犯,妈妈也只是给有钱人当情人的婊子,凭什么他现在却可以比他过得好?   还是那时候好,傅沉俞虽然家境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自己妈妈又打又骂。   他的玩具是自己的,衣服也是自己的,小小年纪的他获得了无与伦比的优越感。   那是一种把有钱有势的人踩在脚下的爽感!   只是好景不长,平头青年神情狰狞,回忆起往事。   后来,因为宁倩死活要带着傅沉俞回林家,陈姨迫不得已失去了这份报酬很高的工作。   平头青年的家境在一九九八年算是一般的,虽然在外面吹嘘自己是林建一的亲戚,其实也是只林建一老婆那边的亲戚的朋友,只能说是同乡。   陈姨失去这份工作之后,他们家吹嘘的资本没有了,他爸就怪他妈不中用,对他妈施加暴力,又说他妈废物,没钱给他买酒,于是就去买廉价的兑水白酒来喝,出去花天酒地找女人,最后马上风死在了鸡窝。   陈姨不得不再去找一份保姆的工作,可是哪有人钱给得比宁倩还多?   她眼高手低,成天抱怨,说人家家里这个也不好,那个也不好,弄得主人家对她有很多不满。   被开除了几次,不知怎么,她运气好,通过一条短信,找到了一家待遇还不错的保姆工作。   只是她做了一段时间,老毛病又犯了,把主人家当自己家,天天偷用主人家的东西。   还把女主人的戒指和项链偷走,有一次女主人外出时,让她在家照顾小孩,她一时贪杯多喝,回去的晚,阳台也忘记关,小孩从阳台翻下来,摔在水泥地面上,当场就没了呼吸。   陈姨吓得魂不守舍,不敢报警也不敢打120,回到家就收拾行李准备带着儿子逃跑。   最后在国道上被警察抓住,送进了监狱。   女主人伤心欲绝,一定坚持要法院判她死刑。   但一审的时候只判了三十年的有期徒刑,二审时,宁倩忽然出庭做保,把陈姨的前科给说了出来,涉嫌遗弃、故意杀人罪,证据确凿,法院又知道她是书记夫人,不敢怠慢,按照相关法律法规,判了无期徒刑。   陈姨从此一蹶不振,在牢里没几年就熬不过去,死了。   后来,平头青年就被寄养在大伯家里,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他每次去看望陈姨,陈姨都不停地告诉他,是宁倩害自己的,一定是她害自己的,不然她三十年就可以出狱,不用无期。   仇恨的种子在心底埋下,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应该减淡。   但他今天又遇到了傅沉俞,看他的模样,过得太好了,比他……好太多了。   凭什么他只能在不夜城给大哥当马仔,而傅沉俞这个杀人犯的儿子却可以翻身一跃,成为省书记的二公子?   平头青年放下花,站起来遥遥地看向傅沉俞离去的方向。   他别想过得比我好。   想起傅沉俞刚才下意识站在季眠面前,有些防备的神色。   他饶有兴趣地想起季眠的脸,这张脸,不利用起来真是浪费了。   -   “傅沉俞。”季眠忧心忡忡地开口:“你还好吗?”   傅沉俞:“有什么不好的。”   “你还记得那个保姆吗?就是陈姨。”   傅沉俞顿了下:“不知道。”   季眠叹了口气:“怎么能不知道啊,她以前对你很坏。”   傅沉俞:“我记得你。”   季眠一回想,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一九九八年的雪夜,改变了他们原本平行的命运线。   他站定,抱住了傅沉俞:“傅沉俞,你别想了。你已经长大了,不用怕他们。”   傅沉俞挑眉:“你觉得我怕?”   季眠:“应该吧……”   不是有那种吗。   虽然已经变成了非常优秀和强大的人,但永远不能摆脱童年阴影。   傅沉俞算不算啊……他纠结了一会儿。   傅沉俞说:“嗯。我超怕的。”   季眠:……   好了,知道大佬不怕了。   他松了口气,还好,傅沉俞见到那个平头青年没有什么过度夸张的反应。   季眠想,或许是他把傅沉俞想得太脆弱了,又或者其实只有自己还在在意那些过去的事情。   傅沉俞一直都是往前看的。   “我怕那个平头男的来找你麻烦。他手臂有纹身,看起来就不好惹。”季眠拿出手机导航,边说:“所以最近你一定要跟我在一起。”   傅沉俞点点头,故意说:“那,兔子警官,一定要保护我。”   季眠心想,那当然!他这么多年散打不是白学的,不就是为了……   为了拳打渣男,脚踹……反派?   季眠被自己小时候的誓言给震惊到了。   看来,有些承诺就是太年轻,所以才显得不可信。   原本要用来脚踹反派的散打,现在变成了保护反派。   “总之,傅沉俞。有什么事你别憋在心里,要跟我说。”季眠谨慎地开口,毕竟,原著中的大佬就是一个喜欢藏心事的老坏比,一肚子坏水,他真怕傅沉俞不声不响地就把人杀了。   Fox干得出这种事。   原著里,他初中就不太怎么在乎人命,有预谋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当年侮辱了宁倩的那个犯人。   -   平头青年的出现,打破了季眠平静的生活。   那人叫冯耀晖,如他所说的,初中毕业就没读书,在一家名叫不夜城的娱乐场所打工,整理台球或者发发牌,一个月工资不高。   宁倩忌日那天不期而遇之后,冯耀辉又找到了傅沉俞的学校,在校门口晃荡了几天,似乎在等傅沉俞。   践行他说要请傅沉俞吃饭的承诺。   好在他们是住校生,冯耀辉虽然在门口打转,但总是碰不到傅沉俞。   有时候季眠出现在校门口,他就拿着手机对着季眠拍了几张照片,等季眠回头的时候,他就藏在花坛后面的大树。   冯耀辉把季眠的照片发给了自己大哥,那边的语音很快就过来。   背景音乐嘈杂,像是在KTV中唱歌,还有人吆喝喝酒。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孩?”粗犷的男人声音。   “虎哥,就是他,长得还不错吧,是个高中生。”冯耀辉回复:“年纪小,又嫩。”   “是挺不错的。不过你确定他愿意来?”虎哥问了句。   “愿意的。高中生嘛,都缺钱的。男的怕什么贞操啊,虎哥,你放心,我肯定把他带过来。”   他:“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介绍一个人给两万块钱。”   冯耀辉说完这句,挂断了电话。 第57章 主角组   镇南中学的高三总复习冲刺这学期, 学校把双休调整成为单休。   礼拜六上完,晚自习下课,走读生礼拜天休息一个白天, 晚上要来学校上晚自习, 住校生则是只休息一个上午,下午就在教室里开始自习。   四舍五入,其实一周压根就不放假, 校门口都不给你出。   特别是实验班, 虽然镇南假模假样的给了周天上午半天的假期, 但是全班同学基本也没有回家或者出去玩的。   平时五点起床,周天的休息就是能睡到七点半起床, 然后抱着书到教室里自习。   老师也基本都在办公室,想问问题就能找到人。   实在不行, 还能问傅沉俞。   他也很少出去闲逛,季眠在教室里写作业, 他就陪在教室身边。   不像其他学霸那么吝啬,傅沉俞虽然性格比较高冷, 但同学主动问问题的话,他一般都有问必答, 男女一视同仁。   高三下班学期动员大会结束之后, 班里的高考氛围达到了顶峰。   开学一个月不到,第一轮月考结束,就召开了全体高三学生的家长会。   所以这周老师们也没下班,半天假期也没了,实验班所有学生都在教室里写试卷。   季眠刚写完化学试卷, 伸了个懒腰, 小腹有点涨, 于是放下笔去上厕所。   傅沉俞摘下耳机,季眠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实验班在四楼,卫生间在四楼的末尾,边上连接着一个露天阳台。   很多学生下课之后喜欢在阳台上吹吹风,眺望一样远方——镇南建在绕城高速边上,周围有大片的农田,视野很开阔。   季眠洗完手出来,天台上传来罗露母女的争执声。   罗露这次月考成绩下滑很厉害,她妈妈提前到学校跟老师做了个交流,估计刚从办公室出来,母女俩脸色都不好。   她妈妈穿的像职业女性,眉目严厉:“我早跟你说女孩子别选理科,读个文科好了,实习的时候就直接来我们报社,你怎么想的,啊?考这个分数,这就是你的选择?”   “我就喜欢理科不行吗!”罗露大声反驳:“我怎么就不适合理科了!”   “女人天生就不适合理科!”她妈也生气,口无遮拦:“这是天性,人家有科学的。”   “有个屁科学道理,你怎么不说这些科学道理都是男人研究的,他就要说女生不适合呢?”罗露擦了擦眼泪:“我就考砸了一次,以后又不是考不好,你凭什么否定我……”   “我懒得跟你说。罗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选理科,你抽屉里的日记我都看过了,你就是为了谈恋爱选理科的。”她妈冷笑一声:“是那个叫傅沉俞的?”   罗露瞪大眼睛,尖叫地开口:“你凭什么偷看我的日记!!”   “我是你妈妈,你是我生的,你的全部都是我的,我怎么就不能看你的日记了……”   季眠走过去就听了一耳朵,听到傅沉俞的名字时,回头看了一眼。   到了教室,没过一会儿,罗露就红肿着眼睛回到自己座位。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去学校食堂吃饭,罗露还趴在桌上写试卷。   但其实季眠知道她没写进去,因为桌边的垃圾桶全都是一团一团的餐巾纸。   他叹了口气,心想,其实罗露的成绩挺好的,大概是月考没发挥好,所以掉到了第十名。   她的数学是最好的,能考满分,跟傅沉俞几乎不相上下,只是化学和生物稍微弱势一些,但偏科嘛,大家都有啊。   像季眠就是化学好,但是语文薄弱很多,只是在理科班,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女生苛责一些。   好像女生偏科,就是不适合理科一样。   “罗露。”季眠喊了他一声。   罗露鼻音重重地:“怎么了?”   季眠:“我有道题不会,你写出来了吗,试卷能借我看下吗?”   罗露:“哪张啊?”   她在文件夹里翻了一下,看到自己试卷上的分数,都是一百三、一百四,心慢慢地平静下来。   只有这次月考,因为来大姨妈的缘故,小腹痛得厉害,才发挥失常,考砸了一次。   谁知道妈妈就翻到了自己的日记本,非要拿自己喜欢傅沉俞做文章。   高三这么忙,谁还有空暗恋别人啊,傅沉俞又不喜欢她。   季眠看完了试卷,还给她,笑起来眼睛弯成一条小桥:“谢谢啊。”   罗露不好意思道:“没事儿。不用谢。”   季眠真心地夸赞:“你数学真的很好。”   被帅哥夸嘛,哪有女生不高兴的。   罗露心中的悲伤和痛苦被冲淡了一半,她打起精神来,毕竟现在已经高三了,最重要的还是高考。   哪有时间跟父母吵架!   闺蜜也发消息安慰她,罗露感觉自己心里好受多了。   闺蜜说:【看你就是太压抑了,要不找个时间去放松一下?】   闺蜜:【聚环路那边开了一个不夜城,五楼有夹娃娃机和游戏厅,去玩儿吗?】   -   周天晚上,林敏芝打扮了一番,围上了一条淡紫色的丝巾,来给季眠开家长会。   林建一也来了,校领导为了迎接他,特意提前几天给学校大扫除过,林建一再三嘱咐不用太高调,但校长、副校长等人都穿戴整齐,在校门口迎接他。   在众人的指引下,林建一进到学校,校长一直陪同,路过公告栏的时候,指了一下傅沉俞的的照片,说他一直都是年纪第一,其余夸赞的词汇也都轮番上阵。   虽然傅沉俞不是林建一的亲生儿子,但他也算是尽心养了十几年,作为继父,也是有些感情的。   再加上傅沉俞优秀懂事,从来不让他操心。同僚相处中,对林希和傅沉俞称赞有加,他家的三个孩子都非常争气,让他脸上很有光彩。   到了实验班门口,林建一让校长们都去忙,他自己去看看孩子成绩就行。   林敏芝一早就坐在季眠的位置上,林建一坐下,友好的跟他打了声招呼,因着傅沉俞跟季眠关系好,两位家长虽然没见过面,但也有所耳闻。   林敏芝如今有见识又有学问,还有自己的一番事业,气质比一般女性出彩许多,谈吐得体,完全看不出曾经的落魄,让林建一对她很是欣赏。连带着,林建一对季眠的印象也拔高不少——有这样的母亲,儿子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样一来,小沉和他做朋友,他是很放心的。   镇南中学开家长会,学校都是半开放式,外来车辆来往入内,只需要出示身份证就行。   厉决终于等到休息的这天,下午试卷一扔,从桐外直接打车来到镇南。   一路上,他都快崩溃了,原本以为重生之后的人生怎么也是顺风顺水的,结果他重生一年半,一年半的时间都他妈的在准备高考!   他上辈子都没这么努力过,这合理吗,国内的高中生为什么要写这么难的试卷?   操,冲刺高考都没那么大折磨,最大的折磨是他那俩见不得人的分数。   一门就考六十,每次发试卷都被苏珞瑜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瞥着,真他妈烦人!   以前怎么没觉得苏珞瑜这么阴险刻薄,果然爱情都会冲昏头脑,在这样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的社会中,只有想起自己老婆才会得到一点安慰。   厉决想到季眠,心情才会好一些。   下了车,厉决装成学生的样子,成功混进了镇南中学。   他还是第一次进来,不太清楚季眠的班级在哪里,于是在学校里乱转。   谁知道就是这么凑巧,他刚在操场边上转了会儿,就看到季眠捧着水从小卖部出来。   季眠脑海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心脏无故紧张地跳动一下。   大约是最近熬夜熬太多次了,有点儿累吧。   然后一抬头,就看见厉决。   他有小半年没见过厉决,看他憔悴的样子,好像被学习折磨的很惨。   季眠假装没看见他,就要往边上走,一走,又觉得不对——自己干嘛怕他?   然后两人狭路相逢,厉决见了他,心都化了,脸上是卖乖的笑容:“季眠。好久不见了。”   季眠:“桐外今天不开家长会吗?”   “开啊。”厉决说:“但是我太想你了,所以就来见你。”   季眠看了他一眼:“厉决。”   “嗯?”厉决笑眯眯地。   “你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季眠拒绝:“不合适。”   厉决垮下脸:“怎么就不合适了,我——”   “季眠。”傅沉俞靠在树上。   厉决抬起头,看到傅沉俞,脸色更难看。   妈的,阴魂不散。   由于太想老婆了,以至于都忘记还有这个老畜生在。   你他妈的……厉决在心里愤恨地吐槽,等老子跟季眠在一起了,就立刻把傅沉俞一脚踹开。   季眠把水拧开,递给傅沉俞:“你的。”   厉决挤出一个笑,看着傅沉俞,虽然笑得不是很友善,是想要杀人的那种。   要是以前,傅沉俞说不定还会对他有点儿敌视,但现在,季眠已经是他男朋友了,厉决对他来说根本不是威胁。   季眠实在不想跟厉决呆在一起,一跟他在一起,他脑子里就不受控制的想起自己凄惨的结局。   原著中,他就是给厉决当的炮灰替身,被骗身又骗心。   厉决可以说是他一生悲剧的开端。   看到季眠排斥的模样,厉决百思不得其解。   前世,虽然一开始他想要跟季眠在一起,季眠是害怕过,也拒绝过他,但是从没有表现得这么防备,好像他是……他的仇人一样。   而且对傅沉俞这个真正的仇人却关怀的无微不至,厉决心中难免有落差,英俊的眉眼都失落着。   厉决正想说什么,接到了苏珞瑜的电话。   苏珞瑜一向不主动给他打电话,除非是他大哥要求——他就考了四百分,家长会当然不敢喊老爸去,所以是喊厉惟识去的。   开到一半,厉决就跑了,他哥满世界找他,苏珞瑜自然不愿意厉惟识忙前忙后,于是亲自跑来镇南抓人。   刚到校门口,就看到季眠跟厉决在一起。   他挥手:“季眠。镇南今天也开家长会?”   “嗯,”季眠:“你来找厉决的吗?”   “厉大哥让我带他回去。也知道自己考三百五丢人。”苏珞瑜笑眯眯的。   “哇。”季眠震惊了:“怎么只有三百五啊。”   好歹是《陌路柔情》的主角攻,未来的商业帝国之王,传说中的霸道总裁啊……   厉决脸稍微红了,毕竟在明恋对象面前,当个学渣,还是很耻辱的。   “我是没发挥好。”他狡辩。   苏珞瑜补刀:“傅沉俞,你月考怎么样?”   傅沉俞冷道:“七百二。”   苏珞瑜笑着说:“除以一半的话,是三百六。”   厉决:……   四人站在校门口,傅沉俞冷峻寡言,季眠温柔干净,厉决张扬俊美,苏珞瑜斯文内敛,类型不同,十分惹眼。   苏珞瑜道:“那我们先走了。”   厉决:“要走你走,我要留下。”   “你留下干什么,转学?我非常欢迎。别在桐外拉低我们班平均分。”苏珞瑜没好脸色。   “你他妈说话就不能温柔一点?”厉决翻了个白眼。   落到季眠眼中,他内心“哇”了一声,看着他俩像打情骂俏。   不愧是全网人气最高的耽美小说《陌路柔情》,除去自己这个炮灰替身来看,主角攻受还是很般配的嘛!   不错,磕到了。   大约是季眠看得太久,傅沉俞有点儿不爽。   掰过他的脑袋,冷道:“好看吗?”   季眠笑了起来:“没有你好看。”   他偷偷看了厉决跟苏珞瑜,两人在拌嘴,没看到他,季眠鼓起勇气,垫着脚在傅沉俞嘴唇上啄了一下。   傅沉俞似笑非笑,不置可否,他一偏头,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季眠看到他大步朝着校门口走去,过了会儿,忽然从花坛里拽出一个人,然后扔到地上。   那人痛到惨叫一声,摔了一跤。   季眠定睛一看,那人就是冯耀辉。   傅沉俞没什么表情地俯下身,把他手机捡起来。   随后,他踩在那人的手背上,垂下眼睫:“密码。你刚才拍照了对吗?” 第58章 兔兔拳!   冯耀辉被傅沉俞阴郁的眼神盯着, 后背毛骨悚然,下意识解锁了手机。   一解锁就是相机,傅沉俞点进相册, 从上个月开始,他就偷拍季眠, 基本都在校门口这边。正面、侧面都有, 甚至还有比较清晰的正脸图。   厉决偏过头来看, 相册正对着他,清晰地季眠的睫毛都能看清。   他低下头去看冯耀辉, 天气回暖之后,他手臂上的纹身一览无遗。前世厉决做生意,黑白两道的人物都有接触, 没少见过这种混迹在社会里的混子。   浑身上下透露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地痞气息,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   厉决深知其中弯弯绕绕的龌龊产业链,看到季眠的照片在冯耀辉手机里, 顿时明白他想干什么。   没等傅沉俞动手, 厉决就一脚踹到了冯耀辉的心口,冯耀辉惨叫一声, 吸引了校门口的巡逻老师。   厉决开口:“操,找死……”   季眠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偷拍,他大致思考片刻,冯耀辉总不至于是打算拍自己照片, 挖掘自己当明星吧?   从他的气质上来看,更像是要把自己照片卖给地下会所。   季眠前世上警校的时候, 听到过类似的案件。   不过那都是因为社会治安不好, 如今已经二十一世纪了, 怎么还有人胆大妄为?   为了不冤枉人, 季眠蹲下身,耐心地问了一句:“你拍我的照片干什么?”   冯耀辉盯着他,没说话。   厉决挽起袖子:“这人渣还能干什么?别告诉我他暗恋你,那他死得更快。”   他没什么内心,“啧”了一声:“季眠问你话,你听见没?”   季眠的声音倒是温和,并且很坚定:“冯耀辉,如果你不说,我就当你侵犯我的隐私权。”   冯耀辉笑了下,顺着厉决的话说,有点儿恶心人的意思在:“我就不能是暗恋你吗?”   季眠:“不能。我会,有点恶心。”   冯耀辉从地上站起来:“操……你他妈——”   然后,他都没站稳,肚子就被人打了一拳。   冯耀辉干呕了一声,重新跪在地上。   正要出手的厉决愣在原地,惊悚地盯着季眠,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季眠很少动手打人,学散打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是为了出去撩架。   但揍冯耀辉,除了他不安好心地偷拍自己,还有一部分私心在——他和他妈,差点儿害死傅沉俞。   他学散打,力气很大,而且很会打人。   一拳下去,冯耀辉就趴在地上只有抽气的份,起不来。   季眠担忧地叹气:“在校门口打人,会吃处分的。”   傅沉俞:“我陪你。”   季眠:“你怎么陪我啊?”   傅沉俞挑眉:“那,再打他一拳?”   地上的冯耀辉:……   “不是、季眠,”厉决瞪大眼睛:“你、会打人?”   “你别说得我好像不会打架一样。很奇怪吗?”季眠反问。   我靠。   这是奇怪的问题吗?   这他妈的……   厉决的印象里,季眠从来都很温柔,说话声音大点儿都能吓到他。   跟兔子没什么区别,胆子也就那么点儿大。   这兔子……什么时候还学会打架了?   操。   不会是傅沉俞教的吧?   厉决脑子转不过弯来,自己能够忍受着老畜生在老婆边上打转已经是极限,让他还被季眠带坏了,这人干的事儿?   厉决的眼刀瞬间就落到了傅沉俞身上,他俩从见面起就火药味四溢,季眠曾经也想稍微缓解一下二人的关系。   毕竟这可是主角攻和反派大佬,要是打起来,整个世界观都跟着动荡,还是能不结仇,就不要结仇的好。   但一想到厉决莫名其妙的紧追自己不放,傅沉俞又是自己男朋友,劝男朋友和追求者和平相处,怎么听起来茶茶的?   于是作罢。   季眠拿过冯耀辉的手机,按照自己的经验,直接点开他的微信聊天记录,然后在记录中发现他长时间和一个叫做虎哥的人保持联系。   除了他发的照片,还有其他女生、男生的照片,有高中生,也有大学生。   聊天内容围绕着陪酒、人口买卖展开,更往前,还有虎哥发过来的买卖女性的价格,高中生和大学生加三千,普通女性就五千。   许多外地的、年轻的打工女人都被卖去做过陪酒,甚至有些是被自己男朋友卖过去的。   令人发指。   季眠看到罗露的照片也在其中时,脸上已经黑成了一片。   好在冯耀辉只是拍了罗露的照片,还没来得及下手,他和虎哥约定的时间是礼拜六,带罗露过去看看。   他迅速把聊天记录截图保存,作为证据。   傅沉俞看着他,等待季眠的决策,季眠把手机放在傅沉俞手里:“帮我拿好。”   季眠抬头:“你先报警。就说举报不夜城非法卖淫。我怕这边事情闹大之后,警察赶过去他们已经善后了。”   然后,他提起冯耀辉的领子,脸色阴沉地把男人从校门口拖到校内。   接着找了一个最瞩目、最显眼的位置,一拳砸到冯耀辉的头上,冯耀辉当场惨叫一声,引来了校门口的保安。   为了把事情闹大,季眠下手时专挑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冯耀辉的惨叫声吸引了不少驻足的学生。   家长会本来就怕出事,出事的还是傅沉俞,人家书记就坐在教室里,班主任和校长都来了。   林建一听到傅沉俞和朋友闹事,头都大了,沉着脸色,在校长的护送下,朗声道:“怎么回事!”   季眠松开被揍得七荤八素的冯耀辉,乖乖地站着,完全看不出刚才揍人的是他。   冯耀辉蜷缩在地上,季眠看到林建一下来,心跳声平静不少,把手机递给林建一:“林叔叔。您看一下这个。”   他的解决办法很简单,虎哥开的不夜城,根本不是他跟傅沉俞两个高中生能去摆平的问题。   而今天恰好镇南中学开家长会,桐城的书记就在教室里坐着,他一个高中生摆平不了虎哥,还不能举报给政府吗!公民就应该行使正确的权利!   冯耀辉的行为简直就是跑到警察局来闹事,不把他抓起来关牢里,都对不起他千里迢迢来送人头。   季眠开口:“林叔叔,我举报不夜城涉嫌人口贩卖和卖淫等违法犯罪行为。”   林建一翻看着手机保存下来的截图,脸色也越来越黑,众人大气不敢出,季眠还能稳重地继续说,让不少老师对他刮目相看:“这个人已经跟了我一个月了,把我照片拍给不夜城的老板虎哥。还有我们学校的罗露,也在其中,林叔叔可以往上翻聊天记录。”   罗露妈妈在人群中,听了这番话,花容失色。   罗露想起闺蜜的两条短信,也后怕不已。如果季眠没有发现这件事,那她的下场会是如何?   听说这种贩卖人口的,会把女学生卖到大山里……   “林叔叔,罗露是我的同班同学。她人漂亮又聪明,多才多艺,父母花了十几年的心血培养出来的女儿,现在被冯耀辉等人用一两万就定了价格,或许会卖到偏远地区,一辈子都无法回到城市,不夜城的做法已经构成严重的违法犯罪行为,如果今天不是凑巧发现,他们还会猖狂多久?”季眠语气虽然慢,但是咬字清晰。   “我一直坚信桐城是一所治安管理高度严谨的城市,也是大家赖以生存的家乡,林叔叔,冯耀辉今天来偷拍我,恰好我是傅沉俞的朋友,而傅沉俞是您的儿子,所以他才落网。假设他下手的只是普通百姓的子女呢?”   林建一捏着手机,已是被季眠这一番煽风点火的话烧得气愤不已,当即就安排秘书下去,彻查此事!   好事者已经把镇南中学的事情拍照发到了网上,而在不夜城听到风声的虎哥也吓得脸色惨白,破口大骂冯耀辉这个丧门星,找谁不好,找到林建一儿子的朋友下手!   当他暗暗庆幸还好收到消息及时,能够粉饰太平的时候,不夜城的大门被警察一脚踹开!   -   “季眠,谢谢你啊。”罗露拍拍心口:“不是你的话,我这周可能还会去不夜城。”   季眠的眼睛弯了起来:“我只是帮我自己。”   罗露笑了一下,去安抚母亲了,她妈妈吓得不轻,想起来就后怕。   林建一的家长会开到一半,就雷厉风行的回到政府。   不夜城此事造成的恶劣影响实在太大了,季眠和罗露都是正在准备高考的学生,而不夜城的人却想着如何买卖他们,一下子激起了社会上正义人士的谴责。   因此,冯耀辉的大名,直接在互联网出名了。   更有趣的是,现在网络发达,冯耀辉一出名,就牵扯出了几年前的一桩旧案。   他母亲涉嫌遗弃、故意杀害女主人家的小孩一事,被曝光在网上。那一段开庭还有宁倩的证词,由于她长得格外漂亮,网友去搜了一下她的相关资料,一段十三年前的恩怨浮现在众人面前。   一九九八年被遗弃在风雪夜中的那个男孩,竟然是林书记的儿子!   一时间,网上对这对母子的谴责和痛斥,达到了顶峰。   冯耀辉就算不被判无期,出来之后在社会上也算是没任何前途了。   季眠安抚了林敏芝之后,抽空刷了下微博。   傅沉俞那件事情新闻没有通告,但是微博上转发的数量还挺多的,网友直呼小说都不敢这么演。   当然更多的是对他的赞扬,毕竟这一次能够端掉不夜城,傅沉俞也出了不少力。而且经历过那么悲惨的童年,如今成绩依旧优异,已经优秀的远远超出同龄人。   夜幕降临,季眠举着手机给傅沉俞看,看完了,他问:“你有什么感想?”   傅沉俞瞥他:“你想要什么感想?”   季眠很内敛地问:“做好事的感觉如何?”   这可是傅沉俞做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件好事!   对季眠来说,算是傅沉俞走出反派大佬这个人设的第一步,他的感受当然对自己无比重要!   傅沉俞思考了一下:“感觉,还不赖。”   季眠看着他,傅沉俞:“怎么了?”   “傅沉俞,其实世界上的好人比坏人多。”季眠认真道:“虽然大概率,好人没好报,坏人也没坏报,但总有一些事情值得我们去爱这个世界。”   “你这是要给我上思想品德课?”傅沉俞挑眉。   “哎我认真的啊,你这样让我这个老师当得很没有面子!”季眠唏嘘。   “季眠,我不在乎世界上的好人与坏人,我只在乎你。”傅沉俞懒散的开口:“你是好人,我就当好人。你是坏人,我就为你递刀。”   “只有你能左右我,所以,”傅沉俞笑了下:“你得好好看着我,别让我做坏事。”   季眠愣了一下,纠结道:“那我万一,也有看不住你的一天呢。我是说,你看,我以后的职业略有些高危,警察嘛,不能保证一辈子都不出什么意外……”   “不会的。”傅沉俞轻轻地说:“那我也没必要活着了。”   季眠看了他好一会儿,眼眶有点酸。   傅沉俞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开口:“眼睛不舒服吗?”   “没有。”季眠吸了口气:“我只是在想,我一定要长命百岁!”   他只是在后悔,为什么不能早点意识到爱他。   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为他在漫漫长夜中点一盏灯。 第59章 >3<   冯耀辉的事件过去后, 厉决似乎深受打击,季眠看他,他的脸色称得上是天崩地裂。   似乎世界观都碎成了一片一片, 那天厉决盯着季眠看了很久,久到季眠以为对方会上来揍自己一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大概作为和反派大佬同流合污并且拥有了不正当 “龌龊”关系, 于是自动站在了主角攻受的对面吧!   厉决当着他的面, 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季眠?”   季眠“嗯”了, 回答他。   厉决又不死心, 叫了几遍之后, 季眠默默地吐槽:“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回教室了。”   “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厉决开口。   “今天不行。”季眠下意识拒绝:“有机会再说,我现在没空。”   其实, 最好的话, 主角攻能写信给他。   季眠实在不想听到厉决的声音。   意外的是,厉决似乎并没有继续纠缠,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几面,抱着一种奇怪的神情离开了。   季眠觉得厉决这人莫名其妙, 好在他也不是很想知道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   经过这事儿, 家长会算是有惊无险的继续开下去。   傅沉俞忽然开口:“季眠。”   季眠偏过头。   傅沉俞忽然笑了一下, 看上去有些狡诈,不遗余力地夸赞:“你刚才很帅。”   季眠的尾巴要是能翘,就忍不住翘上了:“不能吧。”   他还谦虚一下。   傅沉俞:“真的。”十分纯良的眼神看着他:“所以我有点儿情不自禁,想跟你接吻。”   季眠:……   他耳根一点一点泛起粉色:“你这人……你这人干嘛这么说话啊。”   傅沉俞:“在询问你的意见。”   季眠吐槽:“上次我不是说了吗,这种事情要看气氛的!哪有你这样说出来, 多尴尬。”   傅沉俞认真地点头:“刚才气氛挺好。只是, 你在打人, 我怕你牵连无辜。”   季眠:……无辜?   傅沉俞毫无压力的指了指自己,做了个口型:无辜。   “而且,林阿姨也在。”他顿了下,懒散、又很不要脸地说:“我害羞。”   你害羞个鬼啊!!   季眠无力吐槽:“你还知道害羞。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除了高三动员会,就只有家长会的时候,老师是来得最全的。”   傅沉俞:“嗯。”他小狐狸似的弯了眼:“所以刺激。”   季眠:……   “太刺激了。”季眠连忙不看他:“而且你不是害羞吗!怎么现在不害羞了!”   傅沉俞很内敛地说:“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季眠:“那,我要不要给你鼓鼓掌?”   傅沉俞:“你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比起鼓掌,不如亲我一下比较实在。你刚才胆子不是挺大的吗,当着别人的面都敢轻薄我。”   季眠想起自己安抚的那个吻,顿时脸烧了起来:“谁轻薄你了,我这个是正常的……正常行使男朋友的权利!”   傅沉俞点点头,问:“那,男朋友。我现在能实行我的权利了吗?”   季眠猛地转过头盯着他,两人站在一盏路灯下。   因为开家长会的原因,路上虽然停着很多车,但来往的行人却没有几个。   季眠不得不承认刚才被傅沉俞在路灯下的样子给眩晕到了,心想男朋友颜值太高也不好,压根就把持不住,反正肯定不是他的定力问题。   但一想到今天家长会这么神圣的日子,他们俩犯上作乱实在有辱斯文!   下次吧,下次一定!   季眠默默地催眠自己。   他背对着傅沉俞,走得飞快,只是刚走没两步,手臂就忽然被拽住了。   季眠没有防备,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   然后,撞进傅沉俞怀里。   季眠被他掰过肩膀,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一直微微偏冷的手抬起了自己的下巴,傅沉俞强势又温柔地吻了下来,在他的唇上重重地吻了一下。   季眠心跳如雷,又害怕此时会有人路过这里,双手条件反射地紧紧抓着傅沉俞的校服领子,纠得皱巴巴。   一吻即分,傅沉俞眼神暗沉,藏在长而直的睫毛后。   季眠被他的眼神蛊惑的神魂颠倒,鬼使神差地就张开了嘴,傅沉俞眼里更深了一些,左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压迫季眠不得不垫着脚,搂住他的脖子。   他像个饿极了的狩猎者,抓到自己的猎物后,迫不及待的要拆之果腹。   季眠只能听到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声,他还不太会接吻,屏住呼吸后,眼前因为缺氧浮现出一圈一圈的黑色。   傅沉俞微微松开他,低声道:“呼吸。”   季眠如释重负,争分夺秒地抢占着空气,只是傅沉俞没给他太多时间,片刻后又倾身覆上,咬住他,双唇有点儿刺痛,但更多的是战栗。   从尾椎升起,直达脑海。   季眠靠自己根本站不稳,吞了很多傅沉俞渡过来的,咽不及的会溢出,耳边是他急切地喘息声,被吻的七荤八素。   傅沉俞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往自己身上按,季眠被他极为强势的占有欲抱得快喘不过气,不舒服地挣扎了一下,然后,他就不敢动了。   傅沉俞松了手,季眠瞳孔震动了一下。   灯光下,他本来就很具有肉感的嘴唇泛着莹莹水光,脸上震惊地表情还没褪去,表情几乎有些迷茫和不安,仿佛没见过似的。   偏偏傅沉俞的表现很镇定,仿佛那个是不存在一样。   半晌,季眠才从被雷劈的感觉中回过神,结结巴巴:“你,要不,解决一下?”   傅沉俞好整以暇:“不好。”   明明尴尬地应该是傅沉俞才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手足无措的反而是季眠:“那你!那你就、就这样、你都不……不要紧吗。”   傅沉俞思考了一下,坦然道:“有点儿要紧。但是,不想自己解决。”   季眠:!   他的大脑瞬间烧短路了。   大佬,你这什么意思啊?进度这么快的吗?   瞬间,宋文棋发给他的那些学习资料,占据了季眠全部大脑。   -   当然,傅沉俞说那话纯粹是耍他玩,但依旧无可避免的给季眠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   不是坏的,是一种很微妙的影响。   他们刚谈恋爱的时候,季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压根没想以后。   就算看过几次小碟片,也只是纸上谈兵,没当一回事。   但是今晚,季眠彻底清醒了,跟傅沉俞在一起,那是、以后、就要、拼、拼刺刀吗!   季眠慌慌张张地回到寝室,看了几页数学题都没冷静下来,脑海里全都是晚上的那一幕。   根据他在昏暗灯光下的惊鸿一瞥,大佬的资本绝对要超出平均男人的水平啊!   反正比他要那个就对了!   会死人的吧,天哪,他真的能放进去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季眠在床上打滚,然后不小心撞到墙,下一秒就抱着额头蜷缩地像个虾米。   要不,找专业人士咨询一下?   季眠想问宋文棋,但是又觉得这事儿太私密了,问宋文棋太羞耻。   于是想起今天在微博上看到的匿名树洞,忍不住拿起手机问了一句:   【男朋友太大了怎么办?】   -   傅沉俞虽然吻得很深,但是季眠的嘴唇除了有点儿肿胀之外,看不出什么不自然的。   反而是傅沉俞,由于季眠技术欠佳,因此嘴角到现在还是破皮的,结痂之后,好多人都来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春天上火之类的。   傅沉俞说他被兔子咬了,问得人大惊失色,心说傅沉俞你居然还养兔子啊,然后回过神,又想,那你家这只兔子还挺凶残的,都咬到你嘴巴上了。   对此,季眠选择装死。   他又不是那种一谈恋爱就天赋异禀的人,大佬可是《陌路柔情》中的重要角色,曾经也是主角受的股票之一好吗,这些无师自通的接吻技巧当然都是必备的!   他趁着大课间休息,打开自己上次投稿的微博树洞,已经被树洞博主给发出去了,下面一串评论:   【????我可以。】   【你好,请问是来炫耀的吗?】   【口说无凭,看看呢?】   【我鸡笼拿过来抓鸡了。】   【太大的话,提前做好措施吧,不然会受伤qwq】   【太痛的话还是别做了……男朋友如果有需求,可以先咬咬看。】   季眠看得脸红心跳,连忙把页面关掉。   他双手揉着脸颊,把注意力集中在卷子上。   高三最后一个月,傅沉俞跟季眠都没什么机会亲近,有点儿时间就都拿来写卷子了。   三模成绩出来之后,傅沉俞的分数线已经远远超过建京双一流大学的录取分数线,季眠的分数线也足够上公大,不过三模考试主要是为了给同学信心的,题目一向出得不难,季眠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   高考那一天,天气出乎意料的不好。   由于镇南中学被选为桐城高考的其中一个考点,所以提前两天,所有住校生都搬回了家,在家里住着。   一大早,外面就下起了大雨,季眠清点了一下文具和准考证,由林敏芝亲自开车,送他到了学校。   第一门考语文,季眠最差的一门课,不过他发挥的还可以,课内文言文是自己背得最好的一篇,诗词默写也都全会,课外文言文恰好自己看过,运气不错。   当天下午的数学发挥的也还行,至少大题都填满了,只有选择题最后一道和大题最后第三小题不会。   晚上回到家,季眠就忍不住给傅沉俞打电话,问他数学题答案。   两人核对了一下,季眠就错了一道,其他跟傅沉俞的没差多少,季眠心里一跳,就知道傅沉俞的数学估计是满分。   高考结束那天,季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解脱了。   第二天他整整在床上睡了一天,直到第三天才醒过来,生龙活虎地跳下床,跑去找傅沉俞玩。   自从上一次棉棉兔去世之后,季眠好久都没来傅沉俞家。   他房间又换了几个摆设,季眠熟门熟路地走进门,傅沉俞在家穿着睡衣,头发也有些凌乱,十分随意。   两人的志愿都已经填好,学校离得不远,就等录取通知书。   季眠来得时候,傅沉俞正在打游戏,电脑里是一款键盘网游,最近在网上很流行。   除了网游界面,季眠还看到边上有一堆程序代码,似乎是对应游戏的。   他知道傅沉俞会接游戏外包,但是没想到是这么有名的游戏。   估计是为了更好的了解游戏,他专门下载来玩了一段时间,代表傅沉俞的游戏小人是一个长得就像反派的剑客,气质和他本人一样冷峻。   季眠来了兴趣:“傅沉俞,你这个游戏能不能教我玩一下啊?”   高中三年都在学习了,季眠还真没玩过什么游戏。   傅沉俞瞥了他一眼,把季眠扯到自己怀中。   季眠挣扎一下,“你压着我不舒服。”   傅沉俞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替他选角色,季眠连忙道:“我要当锦衣卫这个职业的,哎,你干嘛给我选个女号啊!”   季眠作势要抢鼠标,傅沉俞的电脑上的微信跳动了一下。   班级群正在发消息,讨论去哪里旅行,目前选出了三个地点,都是年轻人爱去玩的。   群里正在疯狂的艾特傅沉俞和季眠,说他们俩怎么到现在都不出来冒泡。   【@傅沉俞傅哥出来出来!海边还是爬山!二选一!这是生命中唯一一次毕业旅行啊!】   【就差你跟季眠两人没投票了,目前海边十一票,爬山十票。】   季眠仰着头看他:“你想去爬山还是海边?”   傅沉俞:“海边。”   季眠回复:【海边!】   接下来一排刷屏:   “???”   “????”   “?????傅哥你今天好活泼。”   季眠打字:【我是季眠。】   群里沉默一阵,突然间就开始刷起了火把和狗粮。   刷得季眠满头雾水,他可没把自己跟傅沉俞的关系公之于众。   连林敏芝那儿都没想好怎么说。   季眠面不改色的撒谎:   【什么意思啊,我跟傅沉俞关系非常正直!别乱刷啊。】   【行,你俩直,那电线杆都得是弯的。】   季眠无语片刻,把键盘递给傅沉俞:“你来解释。”   傅沉俞慢条斯理地打字:【你说的对。】 第60章 兔子磨牙棒   在微信上决定最后去海边之后, 季眠的注意力又放到游戏上。   他操控着自己新创造的小人在游戏界面蹦蹦跳跳,没一会儿就有几个人来搭讪。不得不说傅沉俞的审美很可以,来搭讪的几乎都是要带他升级的。   季眠绕着傅沉俞的游戏小人跳了会儿,就觉得没意思。   退出游戏, 他又在电脑桌面上乱点一通。   然后, 鼠标渐渐放慢, 季眠心里塞了一件事。   《陌路柔情》的原著中, 傅沉俞现在已经是暗网上很有名的Fox了。   那些常人想都不敢想的犯罪事实,傅沉俞一个人不知道做了多少。   季眠明知道傅沉俞的命运已经走向了另一边, 但他心里还是没由来的一颤。   “傅沉俞, 我昨晚上做了一个梦。”季眠把鼠标停在我的电脑上:“我梦见, 你变成了一个大反派。”   傅沉俞挑眉:“那你呢。”   季眠沉默一瞬,开口:“我当然是警察。”   傅沉俞闷笑道:“哦。那怎么办,警察先生,你要将我绳之以法吗。”   季眠闷闷不乐:“你在我梦里做得那些事情, 哪里是绳之以法就能解决的。每一件都是能枪毙的程度。”   傅沉俞:“那,我太坏了?我自首的话,能从轻发落吗。”   季眠摇头:“应该不能。”   傅沉俞:“那兔子警官要包庇我吗?”   季眠有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没用:“其实在梦里, 我已经被你绑架了。”   傅沉俞:“感觉是我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后来呢?”   “后来你对我开枪。”季眠说:“我就死了。”   傅沉俞安静了一会儿:“我不会对你开枪。”   “是做梦嘛。”季眠捧着脸:“醒来的时候, 还挺怕的。怕自己现在遇到的一切都是梦。”   “不会。”   季眠:“我当然……”   傅沉俞接着说:“如果是现实,我绑架你之后,肯定不会杀了你。会把你绑回去当压寨夫人。”   季眠:……   大佬,你的想法好清奇啊!   没想到傅沉俞来了兴趣,转过头问季眠:“我梦里把你绑到哪儿去了?”   季眠只好按照《陌路柔情》的原著剧情一一告知:“游轮。”   傅沉俞笑了起来:“我真会找地方。”   季眠学着他的样子挑眉,傅沉俞玩味地说:“要是对你干点什么。你不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这么一想, 还挺刺激。   傅沉俞开始真的有点儿期待去海边了。   季眠装作在床上捡东西的样子, 傅沉俞问:“在干什么?”   “捡你的节操。”季眠吐槽。   天热,季眠今天就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   他的皮肤天生就白,怎么也晒不黑,脸上看着有肉,身材却有点单薄,凹陷的锁骨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傅沉俞眼神往下瞥,季眠就有一种被盯着毛骨悚然的感觉。   好像被什么攻击性极强的野兽盯上一样。   傅沉俞忽然伸出手,揽住他的腰,把他往怀里一捞。   季眠仰起头,傅沉俞就吻了下来。   他趴在他身上,腰被傅沉俞紧紧地搂住,只不过姿势让季眠不舒服,吻了一会儿就喘不上气,膝盖扣在床上,双手撑在傅沉俞胸膛上。   季眠听着傅沉俞的心跳声,自己脸也红的不像话,不敢抬头看他。   而且,每次接吻,傅沉俞都……   就让他非常的尴尬,原著小说里也没有说大佬是一个很重欲的人啊……   季眠摸了摸鼻尖,“傅沉俞,你松手让我起来先。”   傅沉俞:“不要。你不重。”   季眠的膝盖微微曲起,碰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开口:“你要不要,我帮你一下啊。”   总不能每一次都让傅沉俞干巴巴地等着平息吧!   自己好歹也是他男朋友,这个应该算是,分内之事。   季眠话音刚落,就听见傅沉俞的呼吸微微一窒。   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傅沉俞的声音,心想大佬大概是默认了。   季眠脑海里突然冒出之前在微博树洞上看到的回答,男朋友太大的话,要不先咬一下,试试看。   “你别动啊。”季眠紧张地手都在颤抖。   他下床把门锁了,然后又把窗帘拉起来,接着重新回到傅沉俞怀里,接了一个短暂的吻之后,双手向下摸索。   【兔兔咬磨牙棒时间】   半个小时后,傅沉俞用手垫了一下季眠下巴,抽了几张湿巾轻轻擦拭他的脸。   他眸子比平时更深沉,喘息声也沉重不少,只是已经在慢慢平静。   季眠眨了下眼睛,睫毛还有点不舒服,于是用手抹了一下,指尖带起一点儿,嘟囔一句:“我去洗个脸。”   到了卫生间,季眠才后知后觉的心脏狂跳。   顺便低下头用力地往自己脸上泼了几次冷水,靠近镜子,发现自己嘴角好像有点儿裂开。   靠……有点痛。   季眠揉了一下嘴角,出来就被傅沉俞拖到床边,对方沉默地给他擦着药膏。   他好像思考了很久,才开口,声音都有点儿紧张:“下次,别吞下去。”   -   季眠嘴角的小裂口养了好几天才好,七月末就能查询高考成绩了,林敏芝一大早起来就陪在季眠身边,跟查中考成绩时一样,母子两守到半夜,看到了季眠的分数:692分!   季眠长长地松了口气,这个分数和他自己心里预估的只差了五分左右,足够上建京公大了,别说公大,就是建京的双一流顶尖学府,也足够。   他第一时间就想跟傅沉俞打电话,但是又想到傅沉俞现在肯定是忙得没时间接的。   季眠忍不住用身份证和考号去查了傅沉俞的高考成绩,然后在看到数学英语满分,理综接近满分的成绩时,发自内心的高兴!   林敏芝瞧见,吓了一跳,她一直知道傅沉俞的成绩挺好的,但是没想到高考发挥的这么好。   她感叹:“小沉的分数,什么学校都能上吧。”   “嗯!”季眠点点头:“应该是今年的理科状元。”   果然,第二天镇南中学的官网就公布了这个好消息,傅沉俞果然是今年的理科状元。   不仅如此,他的成绩还打破了桐城以往左右状元的分数,媒体记者踏破了林家的门槛,他们扛着摄像机到的时候,林建一还在跟建京大学招生办的老师喝茶。   到了八月中旬,傅沉俞家里总算清静一点,高考的事情才算正式过去。   季眠这段时间都没去打扰他,等到他空闲下来,才打电话给傅沉俞,问他志愿填好了没。   镇南中学有个传统,在高考前,学校里会组织高三学生统一填报志愿,然后按照学生平时的分数,由班主任为他们进行二次筛选,避免学生听信亲戚朋友或者家长,错过一档线。   季眠填报的是建京公大的公安管理学专业,录取分数线是六百三十一分。傅沉俞填报了建京大学商学院的经济管理,季眠当时还愣了一下,毕竟在原著小说中,Fox应该是就读建京大学的心理学专业,后来又去世界一流学府深造,回来之后先是留在母校教书,后来又去了建京公大开设了犯罪心理学的课堂,作为特邀的教授。   经济管理,以后难道去做生意吗?   傅沉俞的脑袋一直都很聪明,感觉做生意对他来说也不难。   季眠天马行空的想着,虽然他真的很想带着傅沉俞一块儿去考公务员,但傅沉俞直系亲属有案底,政审这一块很难过关,季眠小时候的梦想之一破碎的很彻底。   收到录取通知书这天,傅沉俞去桐城监狱看了傅勇。   傅勇当天失手杀了两人,被判了二十年,不过在牢狱中表现较好,如今已经缩短了服刑时间,还有两年左右就能出狱。   这些年,傅沉俞都会抽空过来看他,有时候还会带着林芸的照片。   傅沉俞没打算带林芸来看傅勇,毕竟林芸是林建一的亲生女儿,但她是宁倩唯一的女儿,傅勇问傅沉俞要过照片,照片里的林芸天真烂漫,笑起来时,和她妈妈年轻时候很像。   桐城监狱的栅栏依旧裹满了通电的铁丝网,周围只有大片大片的农田,很安静。   傅沉俞坐在床边,录取通知书就放在玻璃前面。   傅勇紧张地不知道把手放在那里,他让傅沉俞把录取通知书打开让他看看,傅勇把通知书上的每一个字都牢牢地记住,特别是建京大学四个字,看得他眼中泛起泪光。   “你一直都很争气的。爸爸知道。”傅勇隔着玻璃,似乎想摸一摸录取通知书:“明天,你去看看你妈。把录取通知书复印一份,烧给她。你妈一向喜欢看你读书,你考得这么好,她泉下有知一定也能安心。”   傅沉俞“嗯”了一声,傅勇又问了问他的近况,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最后感慨道:“你有今天,也要好好谢谢你的林叔叔,你妈走得早,他这些年抚养你也不容易。人要会感恩,知道吗,小沉。”   傅沉俞垂下眼睫:“我知道。”   傅勇看着他,眼中泛泪:“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没能陪伴傅沉俞长大,是傅勇一生的痛:“想不到我儿子也成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了。去建京,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北方跟桐城的气候差别挺大的,记得多带件衣服。你也这么大了……”傅勇话里一顿,问道:“有谈对象吗?”   傅沉俞抬起头:“有。”   傅勇心里一跳,接着是欣喜,他想说,什么时候有空带来给爸爸看看。   但又想到自己这个情况,怕吓坏人家,于是改口说下次把他照片带来看看。   还有两年就能出狱,傅勇到时候能亲自看看儿媳妇。   总不能在牢里跟他见面,万一人家嫌弃他怎么办?   傅沉俞又跟傅勇聊了一会儿,到了探监时间,傅勇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对象,是高中同学吗?”   傅沉俞:“是。爸,你应该对他有印象,小时候住在我们家隔壁,林敏芝林阿姨的小孩。”   傅勇印象中是记得隔壁邻居有个姓林的女人……   等到傅沉俞走远了,傅勇才回过神:等等,林敏芝——她不就只有两个儿子吗!   -   九月开学之前,季眠很慎重地坐在傅沉俞对面,跟他商量一件事,他深吸一口气:“我想带你去见我妈。”   傅沉俞放在键盘上的手一顿,如果是见林敏芝,傅沉俞是经常见的,但季眠这么慎重地提出,傅沉俞心里就有点儿没底。   “你这是,要带我见家长了?”傅沉俞试探了一句。   季眠点点头:“当然,我说过会对你负责的!再说我们已经……总之,丑媳妇还要见公婆,你这么好看,怕什么?”   “怕的。”傅沉俞笑着说:“有点紧张。”   “演技太差了,傅沉俞!”季眠吐槽:“反正你挑个时间,得跟我回家一趟。”   傅沉俞沉默一瞬,开口:“林阿姨知道我们的事吗?”   季眠点点头,真诚开口:“知道。你不用怕,我妈早就知道我的性取向。”   话虽然这么说,傅沉俞内心还是有点紧张的。   他也算是林敏芝看着长大的,一不小心把人家儿子给拐跑了,也不知道林敏芝会怎么看自己。   去季眠家那天,由于过于紧张而买了水果篮的傅沉俞,被季眠足足嘲笑了一个星期。   他倒是没心情讥讽季眠,进到屋里时,林敏芝已经在厨房张罗着饭菜。   季眠的外婆也来了,傅沉俞一进来,外婆的视线就落在他脸上,左看右看,把傅沉俞看得手脚有点儿僵硬。   他把果篮放在茶几上,颇有点儿手足无措,声音一窒:“外婆。”   “哎。”外婆笑着答应了一声:“小沉来啦,坐。”   林敏芝出来看见外婆都快把眼珠子落到傅沉俞连上了,责怪一声:“妈!”   她拉着外婆进厨房:“哪有你这样去看人家的?”   外婆“哎呀”一声:“我也没见过男媳妇嘛。我帮眠眠看看,他面相好不好。”   林敏芝被逗笑了:“那你说,他面向好不好?”   外婆道:“小孩长得是蛮蛮好看的,就是太招人了,也不知道结婚之后能不能老实……”   林敏芝笑着说:“管那么多,儿孙自有儿孙福,您答应我不盯着他看,我才让你来的。不然下次就不带您了。”   外婆这才老老实实呆在厨房里帮忙打下手,只是时不时还是要借口拿围裙之类的,到客厅偷偷观察傅沉俞是不是旺夫的面向。   老人家就迷信这个。   傅沉俞在季眠家里这顿饭吃得很热闹,林敏芝没提他跟季眠的关系,只是偶尔给他和季眠夹菜,看不出有什么想法。   直到保姆去刷碗,季眠去帮忙切水果,客厅只剩下林敏芝和傅沉俞的时候,他才听到林敏芝开口:“小沉,跟阿姨说说,你们是怎么想的?”   傅沉俞大脑像是被砸了一下,然后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看着林敏芝:“林阿姨,我想和季眠一直在一起。”   他顿了顿,说:“我没有一时兴起,我会一辈子爱他。” 第61章 小丽挨打   林敏芝跟傅沉俞谈了会儿, 季眠在厨房里心不在焉地切水果,耳朵用力地竖起来。   他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谈好了。   季眠想知道的抓心挠肺, 林敏芝一走, 他就迫不及待地坐在傅沉俞身边:“你跟我妈聊什么了?”   傅沉俞挑眉看着他。   季眠晃他手臂:“说一下。”   “你觉得应该聊什么?”傅沉俞反问他。   季眠沉思一会儿:“不会是我妈要扔给你一千万, 然后让你拿着钱滚吧?”   傅沉俞:“我说。”   季眠洗耳恭听, 傅沉俞藏着笑道:“我太喜欢你了,所以对你死缠烂打。你实在看不下去, 只好勉强答应跟我在一起。我还说林阿姨,我的清白已经不保了, 季眠必须要对我负责,否则我下半辈子就孤独终老,将来……”   “将来去大马路上讨饭?”季眠吐槽:“你好没有新意啊,傅沉俞。”   “嗯。”傅沉俞忽然给出一个有新意的回答:“那我跟你一起沿街讨饭。两家门店, 生意好一点。”   林敏芝算是默认了傅沉俞跟季眠的关系。   开学前给季眠准备衣服鞋子, 都按照双倍的准备,絮絮叨叨的, 说怕建京冷, 两人过去会不习惯。   但其实真正不习惯的只有傅沉俞一个人, 季眠是从小到大享受惯了林敏芝的温柔呵护, 但对傅沉俞来还是第一遭。   宁倩走了之后,再没有哪一个长辈如此关心过他。   林建一虽然保证他衣食无忧,但他太忙,不是在开会, 就是去开会的路上。   难免对家里人照顾不周, 好在傅沉俞也习惯这种放养式的教育, 他不但能顾好自己, 还能顾好林芸,林芸小学三年级以前的辫子都是他给梳的。   傅沉俞跟季眠打电话的时候,就听到林敏芝在那边问傅沉俞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给季眠买一件,也给他买一件。   都是亲自挑过的,用什么面料,加的什么绒,货比三家,生怕小孩穿了不舒服、或者过敏。   再没有比她更上心的。   傅沉俞心里像被一把滚烫的火点燃,眼眶有些酸。   思绪一下就回到了十几年前,他第一次来到林敏芝家里的时候。   那会儿,林敏芝还是个穷得揭不开锅的女人,家徒四壁,四四方方什么也没有,出租屋窄小、逼仄。   他呢,也狼狈不堪,被人从雪地里救出来,挂了一晚上盐水,才从鬼门关被捞回来。   他永远记得那天早上,林敏芝带他回家,煮了家里仅剩的、给家人吃的两个鸡蛋,剥了壳之后白白胖胖,一个放在季眠的碗里,一个放在他碗里。   被陈姨虐待了大半年,这是他吃到的第一顿正常的饭菜。   傅沉俞五岁的时候,比现在更加偏执扭曲,他当时想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感恩,而是伴着浓浓的妒忌。   如果,自己也有林敏芝这样的妈妈就好了。   谁知道,过了这么多年,阴差阳错的,还真成了自己的妈。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应该能喊一声“妈”。   季眠“喂喂喂”了好几声,询问道:“你穿什么颜色的羽绒服啊,我看这里第二件打折,不买多不划算。”   傅沉俞回过神,开口:“我都行。”   想了下,还是忍不住补充一句,带着笑意:“这算是情侣装?”   季眠“啪”地一下挂了电话!   -   去建京之前的几天风平浪静,季眠没事就在家看看书。   机票早就买好了,就等着开学去公大报名。   飞机起飞的前两天,季眠家楼下来了个不速之客。   他的手机响了两声,是个陌生的号码,季眠当他是快递,接起来的时候,在电话里听到了厉决的声音。   厉决还算了解他,季眠一接上电话,他就马上开口:“别挂。季眠,我有话单独想跟你说。你如果挂电话,我就只能敲你家门了。”   林敏芝在家,季眠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道:“你想说什么。在电话里说。”   “我就在你家楼下。”厉决的语气有几分无奈:“季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别防备我。你就是——你就是把我当备胎,你也要给个见面的机会吧。”   “谁把你当备胎。”季眠语气冷了下来。   “好。那没有。”厉决顿了下:“我只是想见你一面,我要回建京了。”   这算是个好消息,季眠脸色缓和了一些。   《陌路柔情》中,厉决家里的背景挺深厚,但建京毕竟是天子脚下,厉决回到建京在他爸的看管下,一定会收敛不少。自己也不再跟前世一样,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小白痴。   开学报到那天他要是没到,学校不得找人吗?   厉决休想玩前世那一套软禁,季眠随时可以报警。   五分钟之后,季眠穿上外套下了楼。   厉决站在小区了,看起来有些憔悴,不知道这段时间回去干了什么。   总是,季眠认为跟自己没有关系,上大学之后,他的命运就彻底跟这本小说无关了。   “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当面说?”季眠站定,距离他有一米的距离。   厉决开口:“季眠,你报了什么大学?”   季眠心想,说出来吓一吓他好了:“建京公大。”   “公大?”厉决一愣,然后表情十分精彩:“你打算,当警察?”   “对。”季眠强调:“还要考公务员。”   厉决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说了句令他摸不着头脑的话:“你好像变成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   “我们本来也不认识吧。”季眠企图跟他讲道理:“是你一见面就开始纠缠我。我觉得你才奇怪。”   厉决微微一愣,从季眠的角度来看,确实是奇怪。   可他不觉得奇怪,他已经后悔了几十年,才换来这个重生的机会。   但是重生后,一切都跟前世不一样了。   厉决不明白,蝴蝶效应到底改变了哪里,让季眠变得如此陌生。   “你说完了吗?”季眠警惕地问了一句:“我要上楼了。”   厉决忽然拽住他的手臂,季眠条件反射的就甩开他,力气很大,让厉决顿时想起季眠打人的模样。   他苦笑一声:“我忘了。你打人也很厉害。”   “你知道就好!”季眠威胁道:“你再来找我,我也会打你的。”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吗?”厉决百思不得其解。   这一世,他以前从来没跟季眠见过面。   季眠对他的害怕和厌恶简直是没有缘由的,难道他长了一张很让人讨厌的脸吗?   “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季眠急急忙忙想摆脱他:“你别来找我了。也别追我,我不会喜欢你的。”   “厉决,你也别想用什么非法的手段,我会报警的。”   厉决顿了下:“我能用什么非法的手段?”   季眠心想,少来了,前世用得还少吗。   厉决:“我……”   他正想说什么,季眠却看到了傅沉俞,他忽然想起傅沉俞是说过要来找他。   因为厉决一个电话,自己给忘了。   傅沉俞看到厉决,脸色沉了下来。   厉决对他的态度也好不到哪儿去,季眠夹在中间,只好先让傅沉俞到自己房间去。   谁知道这个举动不知道点燃了厉决那根神经,他忽然就发起疯来,恶狠狠地看着傅沉俞。   “凭什么他能进,我不能进?”   傅沉俞站在他面前,似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勾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凭我是他男朋友。”   此话一出,季眠跟厉决两人都呆立了一下。   季眠没想到傅沉俞会说这句话,他还以为大佬是那种低调谈恋爱的。   不过转念一想,换成自己的话,如果傅沉俞身边出现一个穷追不舍的追求者,那他也会很烦,会立刻告诉那个追求者傅沉俞有男友了,就是他。   季眠的沉默相当于默认了这个事实。   厉决的身体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僵硬着,他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然后转头看着季眠,表情跟生吞了一个鸡蛋一样难堪,他指着傅沉俞,“他说什么?”   季眠索性摊牌:“厉决,我有男朋友了,是傅沉俞,就是这样。”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过了好几分钟,才听到声音。   “为什么是他。”厉决嘴唇颤抖,“你喜欢男人?”   季眠:“我……可能喜欢男人吧。但是我也不想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我只喜欢傅沉俞。喜欢这种事情哪有什么为什么的,我们一起长大的,以后也会一起变老。”   “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厉决忽然提高声音,眼里一片血红:“我他妈在追你啊!操!为什么不是我?!”   季眠心想:啊这……   他摸了摸鼻尖,想着就算厉决动手打人,那他跟傅沉俞二打一,好像也不会吃亏。   于是语重心长道:“我那个,我不喜欢你这种脾气差的。”   厉决:……   “也不喜欢成绩差的。”季眠无意识扎了厉决一刀,迟疑地问:“你考上大学了吗?”   没考上。   厉决重生回来的,前世做生意到做得风生水起,黑白两道听了他的名字都要忌惮三分。   但做题——就做了四百分。   本科线都没上。   靠北……他怎么知道国内高中生要做这么难的题目?   这他妈的合理吗!   他前世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哦,想起来了,前世他高中就出国读书了。   不过他家有钱,厉决他爸也不指望厉决读个什么大学,到时候把他往国外一塞,捐一栋楼塞到常青藤去,然后给他几个单子练练手,直接回来接替他的生意就行。   把英语学好就可以。   见到厉决颤抖的嘴唇,季眠“哦”了一声,觉得可能让对方又失恋又戳了痛处,于心有愧,难得对厉决好声好气了一些:“那你,复读也不是不行。这事儿不丢人的。”   并且语重心长地拍了一下厉决的肩膀:“加油。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   下一秒,厉决就掀开他的手,一拳砸在了傅沉俞脸上。   傅沉俞早有准备,没让厉决得逞,只是二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打起架来。   季眠被推到了战斗圈之外,整个人懵了一瞬。   似乎没想到,刚才还说得好好地,怎么下一秒就打起来了。   厉决双眼通红,下手一点儿也不留情,是真的往死里动手。   傅沉俞也早就憋着气,看厉决不爽很久了,一来二去,两人瞬间挂了不同程度的伤口。   季眠一个头两个大,先喊一声:“傅沉俞!”   傅沉俞恍若未闻,季眠只好吼道:“厉决!”   结果,没有一个人理他。   劝架劝成这样……好没面子啊……   季眠干脆插手这场没由来的干架,然后一手制服了一个。   果然,这么多年的散打学起来还是很有用的,其实认真想想,主角攻和反派大佬其实都打不过自己啊!   季眠稍微有点儿膨胀了,拉开他们俩之后,先看了下傅沉俞身上严重的伤痕,然后又怕傅沉俞下手没轻重,把厉决打出个好歹来——这一世,厉决到现在跟他其实也没有特别大的矛盾,季眠对他也不是恨之入骨,只是觉得他很烦人。   而且他总觉得厉决像个发疯的哈士奇,作为一名人民警察预备役,面对这样即将误入歧途的公民,还是能拯救一个是一个吧!   再加上,厉决是这个世界观下当之无愧的主角攻,谁知道会不会是什么气运之子,携带主角光环之类的呢?   季眠对他,尽量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能不结仇就不结仇。   否则被主角攻盯上,追着咬几年,不严重也够烦的!   季眠组织了一下措辞,弯下腰准备跟跌坐在地上的厉决讲两句。   大佬下手也不是一般的重啊,这脸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季眠叹了口气,开口:“厉……”   然后他愣了一下,看到厉决面前的水泥地,“吧嗒、吧嗒”砸下两颗泪珠。   狼狈的,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大狗。   季眠转过头,看着傅沉俞,惊呆了,做口型:你把他打哭了?   傅沉俞冷着脸,嘴角带血:“他装的!”   比起厉决,季眠还是更心疼自己男朋友,说起来还是厉决先动的手。   一会儿追究起责任来,也不能追究傅沉俞的责任。   他用手碰了下傅沉俞的嘴角,心疼坏了。   “你刚才干嘛不躲啊……”   傅沉俞还挺理直气壮:“为了多揍他几下。”   季眠:……   厉决抬起头,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就这么死死盯着季眠,让季眠毛骨悚然。   按道理说,这应该是很吓人的一幕,毕竟是主角攻嘛,虽然年纪还小,但是霸道总裁的气质还是在的。   只可惜厉决哭得过于惨烈,那脸青青紫紫就算了,满脸都是眼泪,怎么看怎么可怜。   还有一点点搞笑的感觉,季眠觉得这样笑出来的话,那也太缺德了,于是默默地憋着。   ——主角攻有什么可怜的。   没了他,还有苏珞瑜这个大美人呢!   他不过是平平无奇的炮灰替身罢了,厉决只是一时得不到,才那么不甘心。   季眠叹了口气:“要不然,我给你家人打个电话,你先去一趟医院吧。”   “为什么。”厉决盯着他:“为什么不是我。”   季眠手指蜷缩了一下:“我五岁就跟傅沉俞认识了,你说为什么不是你。厉决,人这一生,出场顺序的先后真的很重要,除了傅沉俞,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了。” 第62章 非常毒舌   -除了傅沉俞, 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这个答案的杀伤力,比季眠承认自己喜欢别人更大。   毕竟,喜欢别人,就有机会喜欢自己。   哪怕是喜欢男人, 厉决认为自己都是有机会的。   于是, 他的神志几乎有那么一瞬间, 是全部被摧毁的,甚至生出了一种, 我重生回来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既然不能让他得到季眠,那他回来这一趟有什么意思?看着季眠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吗?   这到底是对他的宽恕还是对他的惩罚。   季眠松了口气,捉住傅沉俞的手看了眼, 感觉靠自己家里的小药箱没办法弄好伤口。   于是陪着傅沉俞去了一趟医院。   他当然也没办法把失魂落魄的厉决扔在自己家门口发呆, 想来想去还是联系了苏珞瑜。   等苏珞瑜到的时候, 他们三人已经在医院了。   跟苏珞瑜一起来的还是厉决的哥哥厉惟识。   季眠正在给傅沉俞擦伤口, 抬头看到厉惟识,微微有些惊讶。   在《陌路柔情》的原主小说中,厉惟识是主角受苏珞瑜的白月光,在苏珞瑜读高三的时候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如今苏珞瑜已经读完高三,都已经要去读大学了,厉惟识依旧活着, 这给季眠的内心打了一剂强心剂, 让他更加相信, 所有人的命运都在改变。   厉惟识低声跟厉决说了几句话,厉决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双眼通红, 只是死死地盯着季眠。   季眠心想被你瞪几眼还能少掉我几块肉吗, 于是无视之。   从厉决口中撬出来龙去脉, 厉惟识有点尴尬。虽然厉决没有明说,但就凭借他对自己家弟弟的了解,肯定是他弟先动的手,而且还是为了一个男生。   厉惟识感到有点儿忧愁,毕竟在此之前,他还不知道厉决的性取向是男人。   明明幼儿园开始就会拽小女生辫子了……   厉惟识跟季眠斯斯文文道歉,季眠对厉惟识还挺有好感的,毕竟他对温柔的人都有好感!   医药费厉惟识全都负责了,季眠专心致志地给傅沉俞的伤口擦药,看得厉决内心怒火中烧,忍不住出言讽刺:“你他妈的是没长手吗?”   夹枪带棒,火药味十足的冲着傅沉俞开口。   大佬岂是那种坐着让人家骂的角色,就季眠对他的了解,傅沉俞的毒舌水平是非常之高的。   有时候还会无差别阴阳怪气地怼到他。   果然,厉决刚一说完,傅沉俞就慢条斯理,有点儿挑衅地语气:“不然呢。交男朋友难道是拿来摆设的吗?”   男朋友季眠:……   不愧是大佬啊,这嘲讽力,直接戳中了厉决的痛点。   厉决被怼的火气更大,有心跳起来给傅沉俞一拳,当刚才被傅沉俞揍得太惨,如今两败俱伤。   只能互相打打嘴炮,讥讽一下对方。   厉决阴阳怪气地开口:“男朋友,听你的口气还以为结婚了。哦,我忘了,在国内男人和男人之间还不能结婚吧,有法律保障的婚姻都走不远,你以为你们能永远在一起?”   傅沉俞讥讽道:“至少现在在一起。”   想了一下,又补一刀:“不像你。也轮不到你。”   季眠真怕以傅沉俞这个毒舌的水平,两人吵着吵着又要打起来,连忙想要接话。   厉决脱口而出,猛地拍了一掌桌子:“季眠本来应该是我的!他本来就应该是我老婆!就算现在不是,未来也会是我的。”   “哦。”傅沉俞马上接话,语气真是说不出的刻薄:“那,你老婆很不错,可惜现在我的。”   “我操你妈的!”厉决果然说不过傅沉俞,跟季眠预料的一样,简直像个爆发的火山,直接跳起来就往傅沉俞身上扑。   要不是苏珞瑜拦得快,两人现在一定又打了起来。   傅沉俞呵呵一声,淡淡地开口,说了句非常有辱斯文的话:“我操你老婆。”   缺了大德了。   季眠还是头一回听见傅沉俞说脏话。   记忆里,从初中到高中,哪怕周围同学脏话连篇,傅沉俞也没被影响过。   可见厉决对他的攻击还是稍微有点点影响到他。   季眠都听不下去,汗颜:“傅沉俞……你少说两句吧。”   “你心疼他?”傅沉俞凉凉地瞥了一眼。   季眠担心大佬这种无差别开炮的嘲讽力落到自己头上,立刻警惕起来:“傅沉俞,不许说我!”   苏珞瑜也缺德,好不容易看厉决吃瘪一次,他看似劝架,实则煽风点火道:“傅沉俞,季眠说得对,你少说两句吧。毕竟你只是手上破了点皮,厉决可是失去了他的老婆啊。”   可把他缺德的,还故意用厉决刚才的言论给讽刺回去。   “哎。”苏珞瑜拦着厉决,摇头说:“厉决。你也消停点,虽然你骂人的话很凶狠,但是你无能狂怒的样子好狼狈。”   厉决:……   我上辈子到底是为什么找了苏珞瑜当老婆?难道是因为我脑子进水了吗?   傅沉俞软了声音:“季眠。手疼。”   季眠摸了摸他的手背,心疼之意难掩:“真是飞来横祸。”   他心里默默地吐槽,主角攻是不是脑子真的有什么问题啊,明明自己已经完全不像苏珞瑜了,他干嘛还要对自己穷追猛打?   季眠抬头看了一眼苏珞瑜,对方正毫不客气的跟厉决互相讥讽,两人之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爱意。   他心里又有点疑惑,难道这一世,厉决没有爱上苏珞瑜吗?   还是说,其实他们俩是欢喜冤家类型的?   不过也说不准,毕竟厉惟识没有死,又是苏珞瑜的白月光,搞不好,苏珞瑜还喜欢厉惟识呢。   那主角攻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季眠竟然偷偷觉得有点高兴,可能是受到书中季眠的影响,前世在厉决那里吃了那么多的苦,最后还死无全尸,要说完全没有怨怼,那是假的。   厉决跟傅沉俞这一架打的,伤口到开学的时候都没好。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厉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来找季眠,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在暗中等待着他们俩分手。   厉决虽然发了疯一样想得到季眠,但今时不同往日,厉决没办法玩前世那一套强取豪夺,且不说他现在自己只是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学生,没权没势力。就说季眠,也不是他随意可以囚禁在家里的角色,如今季眠考上了建京公大,将来就是人民警察预备役。   他是疯了,才会去挑战国家法律的权威。   厉决忽然陷入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他没想到,他的人生也有这么无助的时刻。   到底要怎么办,才能重新让季眠回到自己身边。   厉决茫然了。   -   九月初,建京所有大学都开学了。   季眠报道的第一天,浑身上下有着用不完的精神劲儿,看到周围的同学,个个神清气爽,青春蓬勃,那种开启新人生的感觉,直接让他如沐春风好几天。   建京公大建立在建京的市中心,跟建京大学就隔了三条街的距离。   季眠觉得三条街的距离不远,骑车过去十分钟就能见到傅沉俞。   公大和京大都有自己的宿舍楼,安排在学校外面,分别坐落于平水街跟周家巷。   平水街是一条小吃很多的夜市街,到了晚上之后,一条街上都是酒吧。周家巷是建京市中心,有着目前最大的购物中心风暴广场,占地面积好几千平方,广场上有着琳琅满目的奢侈品店。   季眠刚来建京,就被首都的繁华给吸引了。   当然,北方的气候也让他十分苦恼,住校两天,手就开始有些干燥,身上也很干,痒痒的,他晚上睡觉时忍不住抓,结果就抓出许多伤口。   季眠住的是标准的四人间宿舍,两个室友都姓马,为了区分,年纪大的叫老马,年纪小的叫小马,还有一个室友叫小轩。   老马和小马都不吸烟,小轩偶尔有烟瘾,也不太在宿舍抽。   季眠第一天来,默默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室友,发现他们都还挺爱干净,一来就利索的收拾了房间。   公大的宿舍管理本来就是军事化的,东西都是学校统一分配,床下不能放箱子脸盆和杂物,床上只能有被子,就连洗脸架上的牙刷朝向都要保证一个方向。   毕竟是闻名全国的公安大学,校纪校风方面都十分严格。   军训结束之前,季眠都没来得及去见傅沉俞。   傅沉俞肯定有一堆要他忙的,两人都抽不开身。   而且刚刚上大学,季眠想的是先跟宿舍室友还有同学熟识起来,如果只忙着谈恋爱,会被新班级排挤的。   特别是军训这种集体性很强的活动。   为期七天的军训结束之后,大一新生都熟悉起来。   季眠因为性格好,人缘好,成绩也好的缘故,被辅导员安排成了班爱上书屋也没有意见。   军训结束那天晚上,班里报文艺汇演,辅导员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季眠唱歌不错,就让他和班里另一个叫做丁酉材合唱了一首,点燃了公大的新生联欢晚会。   他唱歌的视频迅速被传到了公大校园的内部交流论坛,被无聊的学生们封了个校草的称呼。   当晚,季眠被老马带出去喝酒,跑出宿舍楼的时候,又遇到了辅导员,干脆大着胆子请辅导员一起喝。   结果原本是四人宿舍的小聚,变成了全班的聚会,大家喝得东倒西歪,话题不免就朝着感情一路狂奔。   老马说自己高中有个女朋友,毕业就分手了,因为读得大学不一样,女朋友不接受异地恋。   还有说自己女朋友出国的,感情生活倒霉的十分统一。   老马勾着季眠肩膀:“班长,你小子长得这么帅,一定没少交女朋友吧?”   季眠知道他醉了,没跟他计较:“长得帅就一定花心吗?”   老马打了个酒嗝:“班长,我代表,那个我们班,单身的女同胞——”   小马在下面起哄:“还有男的!还有男的!”   人群中传来一阵:“我靠我可不喜欢男人!”   也有男的嗲嗲地装女生:“班长看看我,性别不要卡太死!”   ——他们班这群男的,在刚开学的时候就给班里女孩子排了个颜值高低表格,看来看去,竟然是季眠力压群雄。   一个男的,长得未免过分漂亮了!而且,还很像一个香港的明星!   因此,季眠的脸蛋没少被这群男生调侃。   他也没怎么生气,毕竟班上的男同学都是一等一的大直男,不会真的对他有心思。   老马大笑一阵,说:“那好吧!那就代表我们班的男同胞!也一起问了!”   “班长,你是单身的不?”   季眠抿了一口酒,眼睛弯了起来,里面很亮:“不是。”   此话一出,烧烤店一片哀嚎。   女同学们的唏嘘是真心的,但转念一想,季眠这么好看的男生,基本高中就被人抢先得手了。   男同学们的唏嘘也是真心的,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啊兄弟们!班上妹子那么多!机会来了!   当天晚上,他们一直喝到了十二点。   季眠本来只想小喝几杯,但他酒量不错,于是被起哄着灌了几瓶啤酒下去,十一点半的时候已经有点晕了。   但只是微醺,借着醉意,给傅沉俞打了一个电话。   十二点散场的时候,跟季眠在新生晚会上合唱的丁酉材端着酒杯过来,状似无意地问道:“班爱上书屋的啊?你们高中认识的?”   边上还有几个人,听到丁酉材问,也好奇地靠过来打听。   “不是。”季眠思考了一下:“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是邻居。”   “很小是多小?”丁酉材一愣。   “五岁吧。记不清了,我们是幼儿园同学。”   “我靠!班长,青梅竹马啊!”老马一声惊呼。   季眠甜甜地笑了一下,用力地点点头:“嗯!”   丁酉材问:“那感情挺好的吧。”   季眠喝了一口酒:“对的。我们小学也是一个学校,初中也是,高中也是。不过他大学读了京大。”   “我擦。嫂子居然是学霸。”老马感叹。   季眠莫名有点儿自豪和骄傲,本来想说傅沉俞是他们省理科状元呢,但是又怕太容易掉马,所以闭口不说。   后来不管丁酉材再怎么打听,季眠也只是笑。   十二点散场,老马扶着小马回宿舍,季眠留下来跟辅导员一起结账。   丁酉材在门口准备等季眠一起走,因为跟季眠合唱过的缘故,他把季眠当做了自己大学时期的好朋友了,所以相较他对其他人,丁酉材对季眠要特殊一些。   看到丁酉材没走,季眠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丁酉材看了眼手机:“都十二点了,你不回学校?”   季眠:“我等人。你先走吧。”   丁酉材略有疑惑,不过没有坚持,说了句:“好吧。”   十分钟之后,傅沉俞出现在烧烤店门口。   季眠等了他很久,在外面被冷风一吹,脸上的热意吹散不少。   他有十几天都没见到傅沉俞了,小别胜新婚,看到他时,连忙站起来小跑过去。   结果因为喝醉了,没跑稳,直接摔在傅沉俞怀中。   傅沉俞挑眉:“投怀送抱?”   季眠点点头:“嗯!”   傅沉俞:“喝了多少。”   季眠笑了声:“忘记了。今天班上聚会,就喝多了。你宿舍几人间啊?”   “四人的。”傅沉俞想抱着他,季眠嫌娇气,在他背上扒拉一会儿,换成了背着,傅沉俞顺势说:“你想回我宿舍?”   季眠乖乖把头靠在他肩上:“想去看看。今天太晚了,你室友肯定睡了。下次带我去看。”   “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季眠嘟囔:“我就要看。”   他没好意思说出来,其实是想看看傅沉俞班里有没有好看的小男生之类的……   好吧,可能是第一次跟傅沉俞分开,他有点不习惯,竟然也会担心起傅沉俞移情别恋了。   简直是无稽之谈。   傅沉俞在平水街开了个酒店,又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贴身换洗的衣物,然后扶着季眠上楼。季眠醉了之后还有点儿小折腾,并不是完全乖乖等着傅沉俞抱,他几乎是挂在傅沉俞的身上,嘴里不知道嘟囔什么,越走越没力气,最后傅沉俞只好把他打横抱起。   季眠到了酒店之后,看到床就想睡,被傅沉俞带去洗了个热水澡。   他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淋浴间还有人使用。   然后门打开,一阵热气滚出来,是酒店沐浴露的味道,季眠闻着有点儿口干舌燥。   季眠的喉咙上下动了一瞬,眯着眼看着酒店昏黄的灯光。   床铺塌陷了一块,是傅沉俞坐了上来。   他把季眠拽起来吹头发,季眠在短短的十分钟之内,做了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等他头发全都干了的时候,季眠转过身,鼓起勇气道:“傅沉俞,你想不想啊?”   傅沉俞挑眉。   季眠这是喝多了,色胆包天,没等傅沉俞回话,就吻了一下他的唇。   季眠的唇肉嘟嘟的,有一种果冻的感觉,亲起来特别舒服。   他只吻了一下,傅沉俞就把他腰给搂住了。   冠冕堂皇,像一只狡诈的狐狸,他似笑非笑:“季眠,你很色。” 第63章 给兔兔舔毛   好吧, 傅沉俞说的这句话,季眠居然没有反驳能力。   他跟傅沉俞的恋爱开始在最兵荒马乱的高三,虽然天天都住在一起, 但是连个接吻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找机会接过吻, 也悄悄地干了点坏事, 结果很快就到了漫长的暑期。   或许是林敏芝舍不得季眠跟他分开,高三那个暑假,她天天都陪着季眠。   林建一那边的工作也空闲下来, 恰逢林希回国,季眠知道他们一家人很少相聚,因此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傅沉俞。   季眠知道,傅沉俞嘴上不说,从来没叫过林建一爸爸,但是他对林建一确实是有些感情的。   再后来, 就是遇到厉决打架的事情,随即而来就到了九月开学。   换宿舍,军训, 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的独处时间,准确来说,是他们确认关系之后唯一不被外人打扰的二人世界。   季眠亲了亲他的嘴巴,然后用舌尖撬开傅沉俞的牙齿。   他用了点力,把傅沉俞推到了床上,傅沉俞半推半就地躺下, 手臂还牢牢搂着季眠的腰。   酒店内用得薄荷味牙膏在两人呼吸之间发散。   傅沉俞掀开他的衣服, 问了句:“只是想亲吗?”   季眠喉结上下滑动, 小声道:“还可以做更多吗?”   傅沉俞眼神暗了下来, 把季眠从自己身上掀下去。   季眠几乎是被摔在床上的, 酒店的大床陷下去一块,他漂亮的脖颈仰着,傅沉俞膝盖扣在他双腿之间。   准确来说,他们俩互相都是对方的初恋,在实战经验上,谁也没有比谁多点经验。   季眠还觉得,说不定自己看得教学视频还比傅沉俞多呢!   即便如此,他依旧紧张地不知道把手往什么方向摆。   借着醉意胆大妄为地把大佬给推到之后,季眠瞬间就怂了!   傅沉俞的双手在他身上到处摸了一遍,像是要在季眠身上打上标签,摸到锁骨的时候,傅沉俞扯开他的衣服。   季眠的锁骨上有自己抓出来的伤口,他指甲那会儿可能有点长,锁骨上的伤口像是猫爪的一样。   流血了之后,现在刚好结痂,摸上去有点痒。   “你帮我抓一下。”季眠撒娇:“痒。”   “你自己抓的?”傅沉俞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其他地方,发现季眠腰上也有指甲抓出的痕迹,背上也有。   季眠被亲了一阵之后,酒劲渐渐上头,躺在傅沉俞怀中摆什么姿势都不太舒服,于是一直往前蹭。   傅沉俞一只手按着他,问他:“为什么抓自己?”   季眠的脑袋在他下巴那儿拱来拱去,柔顺的头发搔着傅沉俞的喉结,他微微仰头,听到季眠嘟囔:“就水土不服。太干燥了,天气。”   “没涂身体乳吗?”傅沉俞知道季眠皮肤有点敏感,很容易过敏,从小到大都会涂身体乳,季眠还开玩笑说感觉自己已经被身体乳腌入味了。   “涂了。”季眠:“没用。还是痒。”   他在傅沉俞怀中像一条蛇一样乱扭,一边扭一边笑:“你别抓我痒痒肉,哈哈哈……”   傅沉俞把他提起来,两条腿夹着他,固定住季眠。   季眠笑了一阵,双手掀开自己的睡衣,给傅沉俞看自己胸口,上面也有他抓出来的伤口,细细的一条,在雪白一片的肌肤上特别明显。   傅沉俞:“你确定你要这样?”   季眠浑然不觉自己被什么眼神看,他嘿嘿一笑,傅沉俞拇指按着他:“季眠。还痒吗?”   已经结痂了,其实不太痒。   傅沉俞骨节分明的手指游离在他的胸口,就像弹钢琴一般。   “我帮你个忙,行吗。”   季眠:“什么忙啊……”   傅沉俞狐狸眼睛狡黠地闪动着光:“帮你舔舔。”   季眠没回过神,傅沉俞的歪理已经到了嘴边:“唾液是可以消毒的。”   季眠听着,迟钝地开口:“但是,伤口已经,结痂了。”   傅沉俞:“嗯,所以更要赶快消毒。”   季眠被他饶了进入:“真的吗?”   傅沉俞认真地点点头:“真的。”   季眠心想,好吧,大佬好像也没有骗我的必要。   他说可以,那应该就是可以的吧……   “季眠。你不是要当我的兔子吗?”傅沉俞挑眉,一路沿着季眠的背脊摸上去。   季眠颤抖地厉害,想起了这件陈年往事。   “我帮你舔舔毛,怎么样?”傅沉俞压低声音骗他。   季眠想,我只是要当兔子,又不是真的是兔子!   但喝了太多,已经被傅沉俞好听的声音哄得五迷三道,胡乱地点点头。   傅沉俞还在讲话:“你知道为什么不能经常摸兔子吗?”   季眠:“不知道。”   他被顺毛顺舒服了,压在傅沉俞身上,迷迷糊糊地都快睡着。   傅沉俞的手在他身上到处巡逻,偶尔压一压伤口,让季眠颤抖地更厉害。   感觉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像这样。”傅沉俞开口,声音暗哑地不像话:“摸多了的话。他会假孕的。”   然后,他的手按在了季眠的小腹上。   【小狐狸给兔兔舔毛】   第二天早上起来,昨晚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   酒店里没有备用的,傅沉俞下楼重新买了一套,季眠不好意思,背对着他穿上去。   他脱了睡衣,腰上有好几处牙印,是傅沉俞昨晚的杰作。   季眠做到一半就睡过去了,傅沉俞也没打算乘人之危,只是占够了便宜就收手。   当然,他肯定不承认,昨晚完全是因为两人没做好准备,而且季眠实在喊疼喊得厉害。   他才抽出手,忍了又忍,抱着季眠睡了一晚上。   季眠感觉后面还是有点不适应,穿裤子的时候腿也疼,走路都感觉别扭。   昨晚虽然没做到最后,但也吓到季眠了,他原本以为这事儿自己忍忍就能过去,但仅仅是用手就已经够痛了!   要是换成别的……   -   丁酉材发现季眠一大早就在教室里打瞌睡,联想到昨晚上他一夜没回来,心里有了点猜测。   傅沉俞咬他的时候一点儿也没留情,脖子上也有牙印,这个天气又带不了围巾,穿高领也奇怪,只能贴两个创口贴。   看上去欲盖弥彰。   季眠的大学生活平静地开始了,跟所有普通人一样。   他晚上会单独到阳台上给傅沉俞打电话,如果两人不忙的话,也会出来见一面。   但自从那晚上亲密接触过去之后,季眠跟傅沉俞的关系就止步于接吻,可能是吓到季眠了,傅沉俞也没有强迫季眠进行下一步。   大一过了大半个学期,季眠找了份兼职工作,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网红咖啡店当服务员。   平时有空的时候就去咖啡店帮忙,工资不算低,如果有客人给小费,赚的钱还算可观。   快放假的时候,季尧来建京出差,跟季眠见了一面。   哥哥每一次出现,都给季眠包大红包,天降一万块大学生活费,砸的季眠不停地感慨:有钱,真好。   这一次,季眠还见到了给季尧送新年礼物的男人,是季尧的老板,跟林敏芝说的一样,哥哥的老板长得肩宽腿长,人高马大,一表人才。   见到季眠,露着标准的八颗牙齿的笑容,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   “弟弟是吧,我姓秦,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嫂——”   然后被季尧狠狠地踩了一脚,这位秦老板抽搐着口气改口:“叫秦哥就好。”   季眠大概能猜出秦老板和自己哥哥的关系,只是季尧没说,他也没直接问。   季尧单独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问了傅沉俞的事情,季眠也没瞒着,直接跟季尧讲,他已经跟傅沉俞在一起了。   算起来,其实已经快一年了。   季尧是在他打工的咖啡店跟季眠见面的,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瞬。   季眠以为哥哥可能要说自己早恋,结果季尧却用一种一言难尽地表情看着他,沉重地问:“你和傅沉俞。谁是上面的?”   他总要知道自己是多了个弟媳妇,还是多了个妹夫吧!   季眠脸瞬间红了:“我们没到这个程度。”   当然,就算是到了的话,大佬那个性格,也不会乖乖躺在床上让自己睡吧……   季眠想来想去,最后遭殃的可能都是自己。   他的脑海中,甚至还一闪而过那晚上在酒店的场景。   别想了季眠!别白日宣淫!   季尧看起来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说:“你们现在年纪都不大。但我知道你们现在是热恋期。不过,该做的措施一定要做好,同性恋人跟异性不一样,硬来的话,会受伤。”   季眠耳根全红了:“我知道了哥哥。不会的。”   季尧不知道为何,说话突然有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但不仔细听,听不出来:“你是不会。我怕你对象会。”   季眠连忙摆手:“他不会的。他很好!”   季尧:……   他还很好?   季尧只见了傅沉俞两次,就知道对方不是一个好惹的人物。   季眠性格又好,还十分温柔,到时候被那小子吃干抹净了都不知道。   季尧讲完了这件事,又开口说了另一件,也是他此行到这里的目的:“季眠,你最近小心一点季卫国。”   兄弟俩从来没喊过季卫国一声爸爸,时隔多年,再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季眠甚至有一些陌生。   “季卫国怎么了?”季眠问道。   季尧:“他在建京。已经找过我一次,问我要钱,我没给。怕他来骚扰你,你最近尽量跟同学一起走。或者你让傅沉俞看着你一点。”   想了想,季尧对季眠这个温和的性子还是不放心。   季卫国万一来找季眠,软磨硬泡的,说不定季眠就心软了。   但是有傅沉俞在他身边就还好,根据季尧对傅沉俞的片面了解,季卫国说不定会被揍一顿。   季眠好久没出声,季尧:“总之。我们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跟你说一声,只是为了提醒你,怕你吃亏。实在不行,直接报警,你读得不正好就是公大。”   “他这些年,一直都在建京吗?”   “我也不清楚。”季尧回忆起季卫国来找他的模样,摇头:“可能是这两年才来建京的。”   “他过得怎么样?”季眠问了句。   “普普通通。”季尧回答。   那天,季卫国找到季尧,穿得也不算落魄,看上去和任何一个中年男人没什么区别。   听说,他最后还是跟红霞结了婚,在求助了多个医院之后,红霞还是无法生育,两人就从红霞表亲那边抱了个男孩来养。   如今,季卫国的养子估计也在读大学了,一家人生活在建京,一个月拎着七八千的工资,季卫国老态必现。   他来找季尧,是为了借钱,送他养子出国读书。   季尧当场翻了个白眼,把季卫国关在门外。   后来季卫国又骚扰了他几次,季尧威胁说要报警,季卫国这才作罢。   季眠沉默片刻,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季尧叮嘱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傅沉俞,他过几天就要回海市,想来想去,傅沉俞竟然是他找得出最放心的人。   就算不是季眠的男朋友,傅沉俞也跟季眠是从小长到大的亲厚关系,季尧对他的基本信任还是有的。   季眠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季卫国来得那么快。   大一期末,季眠因为在校成绩优异,被分到了唐江区派出所当为期一个月的实习警察,主要是帮助派出所的民警整理一下资料,解决一些群众问题。   傅沉俞大一有个项目需要在建京完成,季眠不回家,他正好也留下来陪季眠。   跟季眠打的短期工不一样,傅沉俞在经济管理系接手的第一个项目总价值就超过了千万,是一个关于白马河经济开发区的地产相关项目。   白马河就在唐江区管辖范围内,傅沉俞租了一套lof公寓,两人同居在了一起。   季眠的实习生活还是挺忙的,派出所六点多就要上班,他又是新人,每天都起得最早,去开门,然后开始整理书籍,处理一些简单的报警电话。   通常都是唐江区居民的鸡毛蒜皮小事,比如猫咪卡在水泥缝里面,或者电线杆的线落在水里,老太太家里出现了一个蜂巢,白马河风景湖里的黑天鹅失踪了等等。   带他实习的是派出所的老民警,姓王,季眠就管他喊王哥。   上午的时候,王哥接到报警电话,说唐江区二号大街有人酒驾,一辆迈巴赫跟一辆奥迪撞了起来,人受了伤,问题不严重,就是索赔方面吵了起来。   王哥一听迈巴赫,就直接开口:“肯定是富二代!大白天的喝酒,搞什么东西!”   季眠跟随王哥,开车警车到了现场。   迈巴赫的车主是个穿得光鲜亮丽的、呃、季眠第一眼看到他,有点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   等迈巴赫车主开口,季眠才听清,是个男人的声音。   季眠抱着本子,敬业的跟在王哥后面做笔录。   跟迈巴赫车主相撞的中年男人正不依不饶地骂:“就算是我的撞的他,可是他喝酒了,凭什么要我赔钱!?啊,你们警察过来评评理的,我凭什么给?”   季眠骤然听到中年男人的声音,是没觉得耳熟的。   但是当他抬头看到中年男人的脸时,微微愣了一下。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十多年前,抛妻弃子的季卫国。 第64章 黏人   说实话, 季眠见到季卫国,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跟见到大马路上随便一个中年男人的感觉是一样的。   季卫国除了在血缘关系上是他的亲生父亲之外,他们俩之间找不到任何相像的地方——就连长相, 季眠都是要像林敏芝一点的。   王哥耐心地听着季卫国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后他又看了监控录像, 确实是季卫国的车先撞上迈巴赫。   迈巴赫的价值大概在五六百万左右,如今车头被撞得有点变形,赔偿金额应该有十几万。   季卫国当时吓得脸色惨白, 不过峰回路转,他运气好,迈巴赫车主喝了点酒,算酒驾。   这样一来,性质就不一样了,他说不定能赖掉。   想到那十几万的赔偿, 季卫国心里就发慌。   他老婆红霞得了个慢性的疾病,就跟无底洞似的,一直往里面砸钱。这些年, 卖了房,又卖了车,剩下就只有自己这辆车。   他年纪大了,工作也不好找,只能靠这辆车出来跑跑,一天有个两三百的收入。   如今季卫国的车被撞坏了, 短期内肯定是跑不了, 急得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警察同志, 这件事情你要讲道理的。就算我撞了他的车, 可是他也喝酒了啊, 而且我就靠这辆车生活呀,警察同志,他一看就是富二代,缺我这十几万吗!”   这话说的,王哥都皱起眉头,回了一句:“那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季卫国被怼了一句,知道王哥这种老警察是很不好说话的。   转而,他看到了穿着警服的季眠,长得乖巧斯文,一看就很好说话。   季卫国连忙道:“小同志,你要帮帮我的。”   等他仔细看清楚季眠的脸时,微微一愣。   自从季眠五岁之后,季卫国就再也没有见过季眠。   他和红霞两人到建京来打拼,原本攒下了一些钱,但是供小孩读书,加上买股票失败和红霞的一场病,十几年的积蓄都花的差不多了。   猛地看到季眠的脸,季卫国只觉得他跟自己的前妻长得有点像。   季卫国心里埋下一个疑惑的种子,频频地看着季眠,季眠低垂眉眼,没理会他。   王哥道:“干什么呢,干什么。这事儿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咱们都是依法办事的,别在这儿看来看去,欺负小孩啊。”   季卫国笑道:“警察同志,我没有的。我就是看这个小同志有点眼熟,所以多看了几眼。”   王哥道:“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少攀关系啊。”   他秉公处理了这一场交通事故,过了几天结果下来,迈巴赫车主因为酒驾所以吊销了驾照,季卫国也要原价赔偿迈巴赫车主前,一共是十一万。   处理结果下来,季卫国如同晴天霹雳,差点儿在派出所门口晕倒。   迈巴赫车主呵呵道:“我确实不在乎你那点儿钱,但我就讨厌你这种爱贪便宜的小人!”   然后他看到季眠从派出所里走出来,心里一动,站到了季眠面前:“警察小哥,看你这么年轻,还没毕业吧?”   季眠点点头:“我是大一来这里实习的。”   “公大?”迈巴赫车主挑眉,“正好我有个朋友在公大教书,你是什么院系的?”   这样的搭讪,季眠大学遇到很多。   男男女女都有,毕竟他的脸蛋在普通人中确实很优越。   如今穿上了警服,还有一点儿禁欲系的感觉,就更吸引年轻人的视线。   季眠只是觉得迈巴赫车主可能会喜欢男人,毕竟穿得就比较中性。   但他没想到这个富二代会来跟自己搭讪。   “同志,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如果你有需求,可以联系对接这件事情的周警官。”季眠公事公办道。   迈巴赫车主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他很快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把名片递给他,靠近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小同学,你在派出所干的实习工资能有多少啊,跟着我,我给你十倍怎么样?”   季眠给他气笑了,心想建京的富二代都是什么人啊,居然想着包养人民警察,色胆包天连命都不要了?   他无语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麻烦你让一下。”   迈巴赫车主的名片他没接,上面写着中诚地产总经理霍柏寒。   季眠似乎在地铁广告牌上看到过这家地产公司,应该是很有名气的。   霍柏寒离开警局,季卫国已经怕得向他讨饶,拜托他收回成命,这十几万他真的拿不出来。   模样可怜,还说了家里的情况,妻子卧病在床,儿子还在读大学,听得办公室一些心软的女警察都唏嘘。   可惜霍柏寒这个资本家压根不在乎老百姓的死活,冷血又无情,是季眠最讨厌的类型。   而且还是个以为有钱就能为所欲为的自大狂。   霍柏寒掀了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难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季卫国没想到霍柏寒用了王哥之前说的话,他:“老板,我家里这个情况是真的很困难。”   霍柏寒:“不是还开奥迪吗,我看你也没什么困难的。不然,我给你提个意见,你把这辆奥迪给卖了,不就能还得起我的钱了吗?”   季卫国脸色一片惨白。   奥迪是红霞她娘家出钱买的,也是红霞的嫁妆钱。   当年红霞他们家给季卫国这笔钱,是让季卫国存着将来在建京买房子。但季卫国天生就好面子,房子又没办法带回桐城给那些瞧不起他的街坊邻居看,买辆车才是最体面的。   而且就四十万,在建京连个郊区的首付都不够!   “老板,我的车要出去开的,是赚钱的呀,卖不了。”季卫国哭丧着脸。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不过,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你如果拿不出这笔钱,那你就跟我的律师去谈吧。”霍柏寒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警局。   -   季眠忙了一天回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   本来他七点多就下班,但是接到了一个临时任务,白马河三号大街的翠园小区一户人家遭了小偷,他跟着王哥看了一个多小时的监控才抓到犯罪嫌疑人。   最后又在派出所提审了一小时,拖到了十一点才到家。   推开门,傅沉俞就坐在客厅办公,三台电脑都亮着,其中一台电脑复杂的季眠从没在日常生活中看到过。   应该是傅沉俞自己捣鼓的电脑,季眠知道大佬在计算机方面有着非比寻常的天赋。   这辈子没去捣鼓暗网,似乎就在捣鼓游戏和股票。   傅沉俞的储蓄卡密码是他和季眠正式交往的那天日期,并且所有的卡都放在季眠身上。   他自己似乎不怎么需要花钱,要钱了就直接问季眠要,这让季眠有点不好意思,感觉怎么……跟新婚夫妻一样。   好吧,虽然他们还没结婚呢!   傅沉俞的存款是透明的,从他小学六年级开始在网站上给人写程序赚得第一笔钱,到后来高中接游戏外包或者是其他大公司的程序编写,还有买股票赚来的钱,六七年攒下来,存款多得季眠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差点儿给傅沉俞跪了。   他还以为傅沉俞跟他一样,小金库只有一两万呢!季眠还帮傅沉俞多算了一点,估计他有个十几万吧。   结果傅沉俞卡里七位数接近八位数的存款把季眠给看愣了。   原来这么多年只有他的穷是真的穷吗?   大佬的穷是装的吗!   “怎么还没睡啊。”季眠瘫在沙发上,傅沉俞关了电脑,去厨房把饭菜热了一下。   他没回来,傅沉俞一个人就没吃,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固执,每天晚上都坚持跟季眠一起吃饭。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傅沉俞问了一句。   “晚上抓小偷去了,多了个临时任务。”季眠吃饭吃得很香,傅沉俞做饭还是很好吃的,要是个妹子,那妥妥就是贤妻良母一枚,完全看不出前世是个反社会的性格啊!   季眠吃完饭,打了个饱嗝。   傅沉俞跟他两人都不爱洗碗,所以家里放着洗碗机。   寂静的房间,除了洗碗机发出的工作声音,就只剩下傅沉俞敲键盘的动静。   季眠环顾这个小家,虽然是租来的,但是每一处都布置的很用心。   双人拖鞋,双人牙杯,都是成双成对的。   阳台上种着季眠喜欢的盆栽和绿植,客厅有零食架,还有小音箱。   酒柜里摆着他们一起去超市挑选的酒,冰箱里满满当当都是饮料和冰淇淋,还有新鲜的蔬菜和下饭酱、罐头,冷冻柜里还放着肉和饺子。   每一处都透露着平凡的幸福。   季眠挂到傅沉俞身上,傅沉俞敲键盘的手一顿:“怎么,想影响我工作?”   “嘿嘿。我想抱你嘛。都一天没见了。”季眠在他脸上蹭了一下。   他心里想,这会是傅沉俞喜欢的生活吗?   《陌路柔情》中,fox有着凄惨无比的童年,因此导致他偏执疯狂,从初中开始就一步一步的走错。哪怕表面光鲜亮丽,内里也烂透了,双手占满血腥,创建暗网,包庇犯罪,短短的一生都没有片刻安宁。   午夜梦回的时候,回想自己的一生,会满足吗?   季眠光是想想fox遭遇的一切,心里就抽搐着疼痛。   杀了那么多人,被警察天天盯着,还要提防国际组织对他的暗杀,能过得好吗?   那个大佬,到底活在什么社会里啊……   还好还好,现在才是真的!   季眠心中暗暗庆幸。   傅沉俞瞥了一眼他,问道:“你今天,为什么特别黏人?”   季眠:“有吗。哪有?”   傅沉俞:“有。你故意让我工作不了是吧。”   季眠吐槽:“诬赖人啊,傅沉俞。你平时在家也没有认真工作啊!”   反正只要他回来,傅沉俞就没心思敲键盘了。   总是敲着敲着,就摸到季眠的腰上来,接着不必说,肯定是按着他在沙发上胡闹一通。   他的手总是用在一些不正经的地方。   虽然傅沉俞跟他没有真的做到最后一步,但咬一咬还是经常会做的,有时候也会用手,季眠就趴在他身上,腰被死死地桎梏着,贴着他,后腰酥软,塌了下去,喘得脸红心跳。   季眠见傅沉俞的手又贴着他的衣服摸进来,扯掉了他扎在皮带里的衬衫时,连忙按住傅沉俞的手:“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弄完说。”   “不行!”季眠扭着腰躲他:“是正事。傅沉俞,你还记得季卫国吗?”   傅沉俞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愣了一下,脸色顿时不太好:“你提他干什么?”   季眠:“我今天见到他了,去处理一个车祸的时候,他是其中一个当事人。我哥说他之前来要过钱,让我躲着点儿季卫国。他好像又欠了十几万,我怕他来找我要钱。”   “其实我怕他打扰到你。”季眠忧心忡忡道:“他要知道你跟我在一起,肯定会想尽办法纠缠你的。” 第65章 傅太太   提起季卫国, 傅沉俞脑海中还有印象。   他只见过季卫国一次,在五岁那年第一次去季眠家中的时候。   季卫国当年抛妻弃子,跟着小三跑了的事情, 在临港县闹得人尽皆知。   傅沉俞当时自顾不暇, 但是也听说过林敏芝家的事情。   那时候,他觉得季眠和他同病相怜,后来, 又觉得季眠比他更可怜。   有那样的爸爸, 还不如没有。   傅沉俞思考片刻道:“他敢来, 我就报警。”   季眠笑得歪在他身上:“好啊。让我想想怎么给你处理一下这件案子。”   傅沉俞故作认真:“警察先生,我太太被骚扰了, 我需要一些帮助。”   季眠:……   他脸肉眼可见的红了,大概是被“太太”两个字给雷的, 连忙砸了一下傅沉俞:“你别这么雷人!”   “这是情趣。”傅沉俞笑得十分狡猾。   “别搞这么土味的情趣!”季眠耳朵也红,当即和他掐架掐上了。   “哦。”傅沉俞双手如愿以偿地钻进了季眠的衬衫里, 让这位“傅太太”剩下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变成了急促地喘息声。   -   季眠接下来几天上班, 都能看到季卫国出现在派出所门口。   探头探脑, 有时候是在外面抽一根烟, 有时候试图进来找王哥,希望能够重新协调一下他的案子,十几万他真的赔不出来。   起初王哥还跟他讲道理,这事儿已经不归派出所管了, 如果赔不出来,就去找霍柏寒, 在派出所闹事也没用。   除此之外, 季卫国还总是用微妙的眼神看着季眠。   季眠的办公室在派出所里面, 偶尔接水或者去洗手间才会路过大厅,季卫国在他路过大厅的时候,便伸长了脑袋来看他。   眼里的疑虑一天比一天重,终于有一天,派出所的女警周警官在大厅喊了季眠的名字,恰好季卫国就站在大门口,听到“季眠”两个字,浑浊的眼珠子微微颤抖,瞪圆了看着季眠,仿佛落实了他一直以来的看法,季卫国激动地手都在抖,点烟时快拿不稳烟。   七点下班,季眠收拾好卷宗,带了一个中午午餐吃剩下的橘子在路上啃。   一出派出所的门,他就被季卫国堵住了,对方激动之情难掩:“儿子!”   季眠脚步一顿,当做没听见,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季卫国追上来:“季眠!儿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爸呀!”   他拦住季眠的去路,季眠不得不停下来,冷淡说:“我爸很早就死了。我只有我妈。”   季卫国搓手:“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但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这一点你是不能否认的。”   季眠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多说,季卫国能在警察局门口晃这么多天,就说明他心里对季眠的身份有疑虑,被他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季眠做好了心理准备,打定主意不理他:“麻烦你让开。这里是警察局。”   季卫国道:“警察局怎么了?我又不是来这里闹事的,你看你这话说的,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不愿意认我,我也能理解,毕竟十几年没见了……”他看着季眠的模样,一表人才,和林敏芝年轻时候一模一样的漂亮,穿上警服,吃得是国家的铁饭碗,季卫国心里就一阵一阵的懊悔,冒酸水。   当年他怎么就那么冲动,把季眠给林敏芝抛弃了呢!   “眠眠,爸爸没别的意思,十几年没见,就是想跟你吃个饭。”季卫国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妈还好吗?”   原本已经心如止水的季眠,被季卫国这句话彻底挑起了怒气:“你怎么有脸提她?!”   季卫国被儿子吼,脸上有些挂不住面子:“我就是……”   季眠嫌恶道:“你别叫我眠眠,我觉得恶心。”   “滴滴”一声,马路边一辆宾利的车前灯光落在季眠身边。   霍柏寒从车上下来,手里捧着一束老土的玫瑰,靠在车边,懒散道:“看来,我来的不太是时候。”   季卫国看到霍柏寒,眼里闪过条件反射的怨恨,看到他手中的玫瑰花,又觉得这富二代小年轻脑子有病,大热天的空调房不住,跑到这里来浪费时间。   霍柏寒无视了季卫国,拿着玫瑰花束,直接递给季眠。   季卫国瞪大眼睛,露出了见了鬼的表情。   季眠没伸手接,也没问他什么意思,他直接抬脚就走,霍柏寒道:“不要的话我就扔了。”   “随便你。”季眠头也不回。   霍柏寒到没有真的把玫瑰花扔掉,花茎带刺,戳破了他的指腹,流出一点鲜血。   霍柏寒舔了下手指,笑道:“季眠,我大老远的来给你送花,你就不能给我个好脸色吗?”   季眠:“霍先生,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他顺便转过头,盯着季卫国:“如果你们两个再骚扰我,我不介意让你们一起去警察局打牌。”   “真冷漠。”霍柏寒撇嘴。   季眠的背影消失之后,季卫国才回过身,对霍柏寒怒骂道:“你想对我儿子干什么?!”   他大儿子是同性恋,此事是封建古板的季卫国心里,让他抬不起头的丢人事情。   因此,季卫国对同性恋有着莫名其妙的仇视心理,一看到男人对男人献殷勤,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更别说,霍柏寒的做法如此明显,就差把我要追季眠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因为季尧,原本就腻歪了林敏芝的季卫国,就更加嫌恶林敏芝,后来季眠出生之后,成为了他们夫妻俩彻底分道扬镳的导火索。   ——季眠是个智力低下的残障儿童。   这事儿是医生给判的,说他智力低下,以后就算照顾的再好,也只有十岁的智力。   十岁?季卫国当时就懵了。   他难道要一辈子照顾这个小拖油瓶吗?当年的季卫国多么英俊潇洒,意气风发,大好的前程等着他,何必跟林敏芝死耗着。   想到这里,季卫国忽然痛恨起当年那个医生,明明说了季眠是个弱智,怎么现在会出落的如此优秀?   而他和红霞的儿子——也就是那个样子,高考连大学都没考上,还是花钱读得私立。   如今一张口又要出国留学了,说他们班的同学都是出国留学的,他也要去。   也不想想出国一年要多少费用,四十万!他们家现在有这个经济条件吗?   再说,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季卫国对他始终有防备之心,更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去让他出国。   但红霞娘家那边逼得紧,不给他儿子出国,红霞就闹着要离婚。   当年结婚的时候,老家的房子车子,都是红霞娘家那边提前买的,一旦离婚,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儿子?”霍柏寒饶有兴趣地看着季卫国。   仔细看,季卫国跟季眠还是有那么百分之零点一相似的地方,霍柏寒道:“奇了怪了。那天怎么没见你说季眠是你儿子?”   “你管得着吗。”季卫国看霍柏寒那样,就知道他对季眠图谋不轨,语气也差了很多:“我进告你,你别来烦我儿子!”   霍柏寒若有所思地看着季眠的背影,对季卫国道:“老头。我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   季卫国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霍柏寒:“你让季眠答应跟我在一起,我每个月除了给你十万,再把我跟你之间的十一万一笔勾销,怎么样?”   季卫国当即气得涨红了脸,破口大骂:“你做梦!老子还没穷到要靠卖儿子来还钱的份上!”   “紧张什么。”霍柏寒不怀好意的笑道:“我给你一个礼拜考虑时间,好好想想再给我结果。不过,看起来季眠跟你的关系也不是太好,说不定你也赚不到我的十万块钱。”   季卫国死死盯着他。   “你是他的父亲,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霍柏寒拍拍季卫国的肩膀,上了车,又意味深长地重复一遍:“好好想想办法,再给我答复。”   -   霍柏寒到真没指望季卫国能给自己什么帮助,不过他是季眠的父亲这个发现,到让自己挺新奇的。   路上见到一个漂亮的小美人不难,但是小美人看上去还挺有故事的,那就有点勾起他的好奇心了。   霍柏寒原本想打电话让手下去查一查季眠的来历,最后想了下,还是没查。   毕竟漂亮的礼物要自己一点一点去挖掘,拆开,才会有意思不是吗?   季眠回到家,立刻把今天的事情跟傅沉俞说了。   季卫国果然找上门来,除此之外,季眠还把霍柏寒的事情给告诉了傅沉俞。直白地说霍柏寒对自己有点儿意思,听上去好像还挺不要脸的?于是季眠委婉的提了一下,问傅沉俞对霍柏寒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季眠到底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那天拿到霍柏寒的名片之后,就直接在网上查了那家地产的名字。看到霍柏寒的地产公司最近也参与了白马河博莱国际,正好是傅沉俞和他们年级主任做的那个项目,季眠立刻道:“他有钱,说不定会调查我,你跟他在一个项目里,提防着一点他。”   季眠也不知道霍柏寒是怎么想的,毕竟富二代的想法都挺奇葩。   到底是一时兴起想跟他玩玩呢,还是铁了心要追他,不管是哪一种,季眠觉得都很烦人。   季眠这张脸确实招人,他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讲话,很真诚地说:“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如果出了事情,你可一定要罩着我啊,傅沉俞。”   他是真的没放在心上,毕竟《陌路柔情》中最难搞的大反派fox现在是他的正牌男友,他有啥可怕的!   傅沉俞听完他说的话,当天晚上就去把霍柏寒所有的资料调了出来,中诚地产的内部防火墙对傅沉俞来说不难破解,企业资料就跟不要钱似的在傅沉俞面前摊开来,他清算了一下中诚地产的所有资产,然后评估了一下风险之后,发现霍柏寒的威胁确实不大,在建京也只能算得上是二线的企业。   傅沉俞在中诚内部留下了几个破坏性不是很强的病毒,足够霍柏寒焦头烂额一段时间,无法来骚扰季眠之后,才离开了中诚内网。   -   等中诚的官网重新建立起来,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了。   期间因为病毒入侵,整个中诚损失了将近一个亿的金额,差点儿填不上资金空缺,霍柏寒连着加班了一个礼拜,熬得眼眶通红,也没把始作俑者抓出来。   第二天上午,霍柏寒顶着两个黑眼圈,跟秘书一起到白马河博莱国际实地考察,中午吃过饭之后,还有一个短暂的会议要开。   霍柏寒走进会议室,秘书介绍道:“这边是建京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的教授陆教授,这是他的学生傅沉俞,小傅,这次作为顾问团参与博莱国际的土地竞标。”   霍柏寒揉着眉心,抬头看一眼,陆教授是很有名的,握手之后,霍柏寒的目光又落在傅沉俞脸上。   傅沉俞年满十九,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轮廓,只是还有些青涩感没有褪去。   霍柏寒的性取向是男人,傅沉俞又是当年镇南出了名的校草,自然引得霍柏寒多打量了几眼。   不过傅沉俞的长相不是他喜欢的款,略有些冷峻,还是前段时间遇到的那个小美人合他胃口。   霍柏寒夸赞傅沉俞:“年少有为。”   傅沉俞也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只是看起来笑得有些不太真诚:“霍总。”   霍柏寒本能地就不喜欢傅沉俞的笑容,看起来不真诚就算了,还透露着一股讨人厌地狡诈感。   他在商场上是最怕碰到这些狐狸精的,笑里藏刀,一肚子坏水,没有一个是好货色。   虽然傅沉俞看着还是个大学生,顶多算一只小狐狸,也足够让霍柏寒讨厌了。   开完会之后,陆教授拉过傅沉俞,小声问道:“你跟霍总以前认识吗?”   傅沉俞:“不认识。”   陆教授思考:“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儿针对你。”   傅沉俞:“可能,更年期到了?”   陆教授哑然失笑:“人家霍总年少有为,如今也才三十五,怎么就更年期了。小傅你说话可得小心点啊。”   傅沉俞是陆教授的得意门生,在他眼里,傅沉俞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学生。   聪颖不说,天赋也极高,一点就通。而且为人也谦逊有礼貌,虽然有时候话少了一点,但这正是他可靠的有力证据。   要不是自己女儿比他大太多了,陆教授还真想把自己女儿介绍给傅沉俞认识。   与此同时,霍柏寒在上厕所期间,接到了季卫国的电话。   一个礼拜时间到了,季卫国那边纠结了很久,咬牙道:“霍老板。我想办法让我儿子跟你好,你把我那十一万一笔勾销吧!” 第66章 警嫂嫂的觉悟   霍柏寒停顿了一会儿。   季卫国只听到了男人浅浅的呼吸声, 他紧张地心里直打鼓。   其实仔细想想,自己也没什么把握可以打包票让季眠愿意乖乖地跟着霍柏寒,他连季眠现在有没有谈恋爱都不知道。但医院里又催红霞的医药费了, 红霞他妈还在问孙子出国留学的事情, 他都不敢把自己在外出了车祸要赔十几万的事情告诉家人。   季卫国心中暗暗地想,方法总是有的,大不了先把季眠……送到霍柏寒床上再说。   季眠如今也就是个大学生, 看他还在警局实习的样子, 怎么也算不上有钱。   霍柏寒那么有钱, 给得有多,仔细看看, 人也长得不差,就是喜欢男人, 有点儿变态。季眠就是第一次不愿意,给了钱之后, 第二次难道还能不愿意吗?   季卫国在心里不停地纠结,以及找借口为自己开脱, 他之前在派出所门口看了这么多年, 也没见到季眠打个电话什么的, 应该是没有女朋友的……男人嘛,就是被睡一觉,也不吃亏。   人家有钱人指不定新鲜几天就过去了,季眠不照样好好地。   再说了, 他可是季眠的亲生父亲。   季眠五岁之前,他也算是抚养过季眠的, 让季眠帮自己这一次, 也算是报答自己的生恩了!   季卫国大气不敢出一声, 等了很久,听到霍柏寒的声音:“嗯?不过,最近公司出了一点事情,我可没有那么多钱了,怎么办?”   季卫国哑然:“什么?霍老板,你开什么玩笑啊,你们家公司那么大,连每个月十万都拿不出来吗?季眠可是我的亲儿子啊!”   霍柏寒虽然对季眠感兴趣,也打算看季卫国怎么把季眠送到自己身边,但听到季卫国这个口气,不免还是觉得厌恶:“你也知道他是你亲儿子。”   季卫国顿时哑巴了。   被外人这么说出来,羞愧感顿时达到了顶峰,让他脸红脖子粗的。   毕竟,自己一个礼拜前才有骨气的放话,说再穷都不会卖儿子。   “霍老板,那你每个月总要给我一点钱吧,毕竟季眠都已经是你的人了。还有那个十一万赔款,你得签个条子,一笔勾销啊。”   霍柏寒冷笑道:“你先让我看到季眠再说吧!”   挂了电话,他转头回到会议室。   陆教授跟傅沉俞还没走,两人正对着电脑看风险分析,见到霍柏寒进门,陆教授抬头看到霍柏寒脸上的黑眼圈,连忙道:“霍总,你需要在会议室休息一下吗?”   博莱国际这一片目前都还是荒地,杂草丛生,之后他们这个还没拆迁的大楼是唯一能住人的地方。   霍柏寒下午还得去工地上考察,肯定不急着走,车里睡觉又不舒服,陆教授他们平时累了,也是在会议室午休的,但霍柏寒毕竟是老板,陆教授也怕他不习惯。   万一人家就想要开车去开个酒店呢?   霍柏寒坐在他们边上:“没事。你们看。”   傅沉俞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陆教授道:“霍总,公司的事情还没解决好吗?”   陆教授指的是中诚内网被黑的事情,整整一周,一万多的员工都无法正常登陆网站。   导致亏损了将近一亿的金额,中诚毕竟也算是一家较为知名的地产公司,当天还上了新浪热搜,霍柏寒第一时间就报了警,但最后调查出来的结果仅仅是因为员工操作不当而导致被强力的病毒入侵,而且这款强力病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病毒,是互联网常见的一种。   重重巧合扣成了一个自圆其说的逻辑链,让警察和霍柏寒不得不相信,这事儿就是因为他自己倒霉,才会引发这么大的商业事故。   霍柏寒不想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但陆教授跟他好歹也是多年的关系,一没忍住,就松懈下来:“警局那边已经结案了,现在正在全力填补公司的资金漏洞。”   傅沉俞听了,抬起头,露出微微迷茫的神情。   中诚企业被黑的事情不算私事,陆教授就解释了:“霍总公司遇到了一些麻烦事,网站被病毒入侵了,损失了将近一个亿。哎,这年头真是,千防万防,倒霉的事情难防。”   傅沉俞露出惋惜的神情,宽慰道:“做生意难免会遇到一些波折,霍总手段了得,以后又岂止赚这一个亿。”   霍柏寒看着傅沉俞,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寡言少语的大学生还挺会说话的,心中对他的好感不由多了几分。   陆教授似乎想起什么,忽然道:“哎,小傅。我记得你有个课题是不是攻克病毒入侵的?就你们那个计算机社团的?”   傅沉俞微微笑道:“是的老师。”   陆教授:“你们那个防火墙不是还拿了国际大奖嘛,我看要不然,你给霍总看看!”   霍柏寒来了兴趣:“什么防火墙?”   傅沉俞微微一笑,谦虚地解释道:“是我们同学自己弄得一个小玩意。”   “你们那个可不是什么小玩意啊!”陆教授不遗余力的夸赞,顺便还把傅沉俞他们获得的奖项名字给报出来,是国际上含金量很高的专利奖。   霍柏寒又仔细询问了一下傅沉俞他们的公共安全网络研究方向,心里一喜:“你们这个软件还没卖出去吗?”   傅沉俞遗憾道:“是的,霍总,因为资金不足,所以无法生产。”   霍柏寒大手一挥:“你先拿到我们公司试试,如果可以,这个项目的扶持资金就由我包办了!”   就当是对傅沉俞刚刚流露出来的善意的回报。   加上霍柏寒最近确实是重视起以前从来没重视的网络安全,而傅沉俞这个项目就恰到好处的进入他的眼前。   一拍即合。   傅沉俞小狐狸似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有着说不出来的味道:“霍总真是太慷慨了。”   霍柏寒道:“我们也是支持你们小年轻创业的。”   同时,他心里对傅沉俞的印象完全改观,想到自己一开始还以貌取人,顿时觉得有点儿羞愧。   傅沉俞虽然年轻,性格却谦逊有礼,又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有了惜才之心,甚至想等到傅沉俞大学毕业的时候,把他挖到自己公司来做管理。   傅沉俞考虑到霍柏寒要休息,于是主动告辞。   看着他的背影,霍柏寒跟陆教授感慨道:“你今年真是得了个了不起的学生。”   陆教授也十分骄傲,道:“我那么多学生里,他的品行是最好的,真挑不出毛病!”   “品性极佳”的傅沉俞合上会议室的门,脸上挂着十分温和的笑意。   只是那笑意只到嘴角,眼里没有半分真诚。   -   “傅沉俞,你发财了。”季眠被带到建京一所人均消费五千块的米其林餐厅的时候,啧啧称奇:“毕竟我是一个见习人民警察,这么,有点心慌。”   傅沉俞拉开凳子,让他坐下:“心慌什么。老公请你吃饭。”   季眠最怕他在外面讲这些油腔滑调的东西,在床上厮混也就算了,公共场合,季眠严肃道:“你注意点影响!”   菜单被侍应生拿上来,季眠按照自己的口味和傅沉俞的口味,点了前菜和主菜,翻到酒水那一排,五位数,甚至六位数的价格,让季眠摇头:“太了,太了。”   “今天可以随便点。”傅沉俞笑得像只小狐狸。   季眠警惕道:“傅沉俞,你现在很像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去抢银行了?还是骗了老百姓的钱?我跟你说哦,傅沉俞,你要有当警嫂的觉悟知道吧,咱们警察同志,绝不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   其实他心里是怀疑傅沉俞是不是弄他那个、他也看不懂的什么比特币赚钱了,季眠只知道这个很赚钱,而且傅沉俞手里的比特币还挺多的,大概有一千多枚,应该能卖个几万块吧……季眠无知地想道。   将来他可是要跟大佬在一起一辈子的,所以季眠跟傅沉俞在一起之后,就很自觉的勤俭节约。   虽然知道大佬卡里有很多钱,但是在建京买房是非常贵的。   不过林敏芝在建京市中心四套房子,郊区还有一套别墅,那是她零几年的时候买的,建京房价才一万一平,一套一百多万。   如今林敏芝投资的那个地段,已经开通了地铁,地段好的吓人,有价无市,翻到了十三万一平方。   但是,老妈的房子是老妈的房子,季眠还是想用自己勤劳的双手赚一栋自己的房子!   买来送给傅沉俞,给他做嫁妆!   谁知道他豪言壮语说出来,傅沉俞却憋不住低头闷笑起来。   季眠觉得很没有面子,用手揪住他的脸颊:“你笑我。”   “没有啊。”傅沉俞根本就是笑得停不下来,藏着笑:“我只是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季眠:……   “你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他面无表情地问。   “想起我老婆要给我买房。”傅沉俞无辜地开口:“每个月两千八的实习工资。”   季眠:……   “在建京买房。”傅沉俞慢条斯理地补充:“刚才我老婆喝得那瓶红酒,要六千八。”   季眠看了眼自己杯子里的红酒:……   傅沉俞很真挚地说:“可能,我老婆觉得,我们能在一起活很久。”   季眠脸慢慢地红了,羞耻的:“傅沉俞!欺人太甚了,我咬你了!”   傅沉俞这才说完,又忍不住笑出声:“但是,我想人的寿命极限应该是一百二十岁。我老婆的意思,是想再活五百年。”   第67章 干 坏事   季卫国这两天过得如履薄冰, 紧张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把红霞给走烦了,边吃饭边骂他:“你有毛病。闲得慌在那儿晃来晃去的!”   季卫国的心情本来就极为焦灼, 红霞一说,他转头一看, 老婆躺床上什么也不干, 除了给他拖后腿, 屁用都没有!   于是,他吼了一句:“你别烦了行不行!”   红霞只当他更年期狂躁症发作了,怼了一句:“你有什么资格吼我, 什么钱都赚不到,还要靠我父母来养,你就是个吃软饭的窝囊废。我告诉你季卫国, 你少给我在家大吼大叫。”   季卫国听到“窝囊废”三个字,心里就更加火大,他自从去了红霞, 做了上门女婿, 连那个便宜儿子都是不跟自己姓的!   现在倒好, 他还要卖了亲儿子, 给这个便宜儿子攒出国读书的钱,还要给红霞这个泼妇看病, 真是越想越憋屈。   季卫国心想, 等拿到了霍柏寒给他的钱, 他就马上跟这个黄脸婆离婚,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家里多呆了!   就这么焦虑到了下午两点, 季卫国通过一些非法特殊手段, 在微信上买到一款特殊药品到了, 说是无色无味,滴在水里,完全喝不出什么味道。   季卫国跟接过烫手山芋一样,看着这个长得像眼药水的东西,心想真的有这么神奇吗?   还是现在人身上试验一下,免得到时候没有把季眠给弄睡着,他可打不过年轻力壮的大学生,更何况对方还是警察,必须要小心为上。   季卫国用了两天时间偷偷在红霞身上试验了一下,发现红霞毫无察觉的喝完之后,就倒头大睡,怎么也叫不醒。   醒来后也彻底断片,但是身体被药物伤害的很严重,呕吐不止。   季卫国对她没有怜惜之心,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发财梦。   -   季眠下班的时候,又被季卫国堵住了。   对方的说法从来没变,就是想跟他吃个饭,这么多年不见了,毕竟是亲生父子,季眠总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他。   季眠被缠的很烦,由于季卫国天天来,导致同事频繁地来询问,季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周姐还说季卫国看着就不像个好人,还让季眠小心一点,这年头长得漂亮的男孩子也很危险。   第五天的时候,季卫国来等季眠下班,在警局门口遇到了傅沉俞。   季卫国不认识傅沉俞,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很不好惹,气场冷冷的,他下意识走到了一边去。   季眠出门之后,季卫国又想上前。   他儿子朝着他方向看过来,脸上一下就笑开了。   季卫国受宠若惊,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季眠笑起来,又乖又甜,让他心里为数不多的父爱稍稍觉醒了一会儿,摇摆不定的思考:这可是他亲儿子啊,是老季家的种,这么有出息,他真的要为了钱送儿子去别的男人床上吗。   结果下一秒,他就发现季眠根本不是对他笑。   他儿子连蹦带跳的跑到了和他站在同一边的年轻人身上,大庭广众之下一点也不避讳,是亲密无间的样子。   站在季卫国的方向,看得还比别人都清楚。   那个年轻冷峻的男人,分明在季眠的唇上快速的啄了一下!   季卫国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差点儿就冲上去给傅沉俞一拳。   他努力地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傅沉俞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不带一点水分。   他唯一的这个小儿子季眠,也跟他哥学坏了,变成了一个同性恋。   看到这一幕之后,季卫国心中升起的温情荡然无存,甚至连愧疚都没有了。   他还在这儿内疚自己害了季眠,结果没想到季眠自己就是喜欢男人的!   季卫国几乎被气得呕血,他虽然不是家中的独生子,但却是家里唯一一个儿子,从小他就认为,自己姐姐妹妹都是要嫁出去的,只有自己才能给老季家留种。   结果这么多年唯一的两个儿子,全都喜欢男人!   他死了之后,到底下去,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季卫国怨毒地看着季眠跟傅沉俞的背影。   手中捏着那瓶药水,终于下定了决心。   -   “季卫国天天堵我,好烦人。”   一见到男朋友,季眠就忍不住抱怨。   “还有那个霍柏寒。最近又闲下来,跑警局找我。我说我有男朋友了,你猜他怎么说,‘我难道不比你男朋友好吗’?好在哪里啊,我是图他年纪大还是图他不洗澡哦。”   季眠模仿地惟妙惟肖,连那点油腻感都模仿出来了,让傅沉俞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都已经十月了,季眠在派出所的实习快结束了,他就怕季卫国跟踪他到家里面去,倒是不怕他做什么,就是天天被盯着很让人烦躁。   今天傅沉俞来接他,季眠到没看季卫国。   估计是担心自己一打二打不过吧。   “他找你问什么?”傅沉俞牵住他的手。   “请我吃饭。”季眠道:“说是觉得这么多年对不起我,要赔偿我。他真以为自己一顿饭就能赔偿吗?而且我总觉得他这么坚持请我吃饭,怪怪的。”   季眠性格警惕,而且在某些方面的直觉非常敏锐。   在他看来,季卫国如今欠了霍柏寒十几万,正应该是焦头烂额筹钱的时候,见到自己应该是开口借钱才对,可他对借钱的事情闭口不谈,只是说要请自己吃饭。   季眠为了求证自己的想法,还打电话给了季尧,得知季卫国也没有去找过他的哥哥,这就很奇怪了。   在派出所门口徘徊,一不是问他借钱,二也不是要求警察翻案,那图什么?真的是来给自己道歉的吗?   呵呵,季眠才不信。   “他是觉得我看起来很好骗吗。”季眠吐槽:“有钱不还霍柏寒,反而来请我吃饭。”   傅沉俞沉思了下:“季眠。季卫国的身份证存档有吗?”   季眠一愣:“有啊。之前出车祸的时候就在我们所里留了案底了。”   “能调出来吗?”傅沉俞又问。   “能。你要这个干什么?”   第二天,季眠调出了季卫国的身份证存档,默背下了他的号码,回到家写给了傅沉俞。   傅沉俞在电脑上安装了一个季眠看不太懂的插件,然后花了半个小时,就把季卫国最近所有的平台购买记录查了出来。   季眠起初还觉得这样做挺不好的,但一想不知道季卫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想办法搞清楚才行。   结果当他看到季卫国近期卖的药品中,有一瓶伪装成眼药水的非法药品,并且还有完整地聊天记录介绍它的作用时,季眠整个人都愣住。   季卫国虽然让他恶心,但他没想过这人能坏成这样。   聊天记录中,季卫国详细的询问了如果下药给男人的用量,以及用什么方法,摆明了是针对季眠来的。   季眠觉得一阵恶心,傅沉俞的脸色也阴沉的难堪,他截图保存证据。   季眠才说:“季卫国真是个畜生。”   不指望他真的对自己和林敏芝有些愧疚,只是希望他离自己的生活远一点,但季卫国还是打算对他做这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这样一来,季眠忽然就明白为什么季卫国要坚持请他吃饭了。   他多半跟霍柏寒达成了什么交易,想用季眠来换取那十一万的赔偿费。   “我去报警。”季眠忍着恶心,准备给警局打电话。   傅沉俞按住他的手,压着怒气,若有所思道:“季眠。这样太便宜他了。”   季眠顿了下,无条件地相信傅沉俞:“那怎么办?”   傅沉俞抱住他的腰,将他抱在自己怀里,有些狡诈地问:“你干过坏事吗?”   他笑起来,宛如一只成精的小狐狸。   -   季卫国没想到,自己软磨硬泡了几个礼拜,季眠真的答应跟自己吃饭了。   他现在心里没有一丝愧疚,心想自己这儿子反正都是同性恋了,被他的男人睡,和被别的男人睡有什么区别,都是男人,他又吃不了亏。   如此,季卫国心情雀跃的赴约,季眠虽然对他不咸不淡,但他的态度依旧很热情。   饭过一半,季卫国正愁找不到机会往季眠的杯子里下药,季眠就借口说要去一趟卫生间,起身离开了。   季卫国大喜过望,连忙把眼药水瓶子拿出来,装作要滴眼药水的模样,给季眠的被子里滴了两滴药。   怕用量太少,他还刻意多加一点。   做完这一切,季卫国提心吊胆,并没有松口气,他非要看到季眠把加料的水喝下去不可。   结果季眠没回来,季卫国却被一个端盘子的服务生给撞到了,餐盘里的西红柿意大利面条翻到季卫国的身上,季卫国做贼心虚,暴跳如来,当即就要给小姑娘一耳光。   还好经理来得及时,拦住了季卫国的一耳光,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赔钱,还说要给他免单。   听到免单,季卫国才放过服务员小姑娘。   经理拉着小姑娘到一边,说:“晓宁,你怎么回事啊,平时都是很稳重的,今天连餐盘都端不好。我要不是恰好在旁边,你以为那人一耳光下来,你吃得消啊!”   晓宁止不住的道歉:“对不起经理,我真不是故意的。您从我工资里扣吧。”   经理摆摆手,也不是真的要欺负人家小姑娘,就说:“算了算了。你就出了这一次错误,我还没那么苛刻!下次要注意啊!”   晓宁去员工休息室换了一套衣服,又匆匆往洗手间走去。   季眠刚出来,就被晓宁借口拉到了一遍,季眠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服务员,以为她要推销什么,正想说自己不需要,晓宁就紧张道:“先生,你小心一点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我刚才看到他往你饮料里面放东西了。您需要报警吗,饮料我没有动,可以作为证据。”   季眠微微一愣,过了会儿,才真诚地开口,感谢道:“谢谢。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就有大麻烦了。暂时不用报警,我自己会小心的。”   晓宁点点头:“先生,如果有帮助可以联系我们经理,他人很好地。可以帮你把人扣在饭店里。”   季眠再三道谢之后,晓宁才回到自己工作岗位。   季眠回到座位,季卫国心虚地挪开视线,季眠看到季卫国衣服全都脏了,却没有去换,便脱下自己外套递给他:“你去洗手间换一下。”   季卫国还等着季眠把水喝下去,此时哪敢都开,就打算在原地换。他拖了自己外套,然后把脏东西都用餐巾纸擦拭干净。   季眠端水递给他,说:“爸。用水洗一下。”   这一声“爸”叫得他心神大震,鼻子一酸,接过水洗了洗衣服。   但是很快,这点感动就被巨大的金钱利益给压了过去。   他都走到这一步了,必须要走下去!   “行了。吃饭吧。”季卫国揉了揉眼睛。   季眠端起身前的水,一饮而尽,季卫国吞了口唾沫,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一顿饭吃得也还算进行,最后经理还给他们免单。   季卫国开着朋友的车过来,上了车之后,忽然感觉自己脑袋一阵眩晕,就跟喝多了一样。   季眠敲了敲车窗,说:“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家就行。”   季卫国嘴唇开合,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失去了意识。   -   霍柏寒接到了季卫国的短信,告诉他季眠已经到了酒店,还附赠了一个酒店地址,以及房间号。   他挑眉,没想到季卫国的动作那么迅速。   下一秒,季卫国的消息又发了过来,是酒店卧室,床上明显睡着一个男人。   霍柏寒跟季卫国一直都是用这个手机号交流,他并没有起疑心。   晚上八点下班,霍柏寒路过花店,还买了一大束玫瑰花带到酒店,毕竟是跟小美人第一次约会,霍柏寒还是挺重视的。   霍柏寒喷了点香水,打开君诚酒店1962房间门。   室内灯光昏暗,季眠在床上睡得正香,霍柏寒放下玫瑰花,想叫醒季眠,但他转念一想,也知道季卫国用得是什么手段了。   估计一时半会儿叫不醒。   霍柏寒微微一笑,决定先去洗澡。   他心情好,季眠都已经在床上了,还怕兔子跑了不成?   二十分钟之后,房间内雾气蒸腾。   霍柏寒裸露着上半身,开了瓶酒,抿了一口,准备掀开被子。   “咚咚咚”,敲门声急促地响起。   霍柏寒眉头一皱,只当做是服务员,于是打开门。   一开门,他就愣住了。   门口站着五六个便衣警察,出示了证件:“先生你好,我们接到白马河印象餐厅服务员报警,说下午有名客人在朋友的饮料中下药,将人带到酒店。现在请你配合我们警方工作开展。”   霍柏寒脸色一白。   为首的几个人高马大的警察大步走进去,床上的人正睡得香甜无比。   说话的警察掀开棉被,看到床上这一幕,脸色变得十分诡异。   这富二代……   口味好重啊。   中年男人都不放过吗……   被窝里的,赫然是熟睡中的季卫国。 第68章 求婚?!   霍柏寒酒店房间里发现一个中年男人的事情, 很快就纸包不住火,被捅到了媒体那里去。   当天霍柏寒酒店内发现男人的事情,除了几个警察, 还有不少服务员,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服务员去网上爆料,照片视频一应俱全, 甚至连季卫国的照片都有, 跟半身裸露的霍柏寒放在一起, 视觉冲击感十分之强烈。   爱吃瓜的网友坚决不肯放过这个惊天大瓜, 哗然色变, 当然更多的是觉得奇葩的。   这位中诚的董事长霍柏寒,看着长相也不差啊,怎么口味这么重啊!   季卫国这种中年男人也下得去手!   这……   这真的是给千万网友增添了茶余饭后的笑料。   霍柏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堪来形容了, 来查证的警察一个两个都憋着笑不敢说话。   还有的脸色一言难尽, 从头到尾都用微妙的眼神看着霍柏寒。   霍柏寒作为中诚的董事长, 面子里子都丢完了。   他又是一个比较要面子的男人,此时此刻,真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很快, 霍柏寒的律师团队就来到警察局, 霍柏寒坚称自己不认识季卫国。   但是警察在季卫国的微信聊天记录中, 找到了大量他跟季卫国的“”记录。   其中包括了酒店房间号之类,较为暧昧的话语。   霍柏寒脸都成了青色, 他跟季卫国是讨论怎么把季眠弄到自己床上的!   但是如今却变成了季卫国和他的记录,甚至有些话, 他明明记得自己聊过, 但是在季卫国的手机记录中, 怎么也找不到了!   到这个时候, 霍柏寒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摆了一道!   商场上这样的套路防不胜防,霍柏寒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其中之一。   他穿好衣服,在等待律师团队到来的过程中,刷了下微博,然后看到微博热搜第一:中诚董事长霍柏寒老男人   后面还配了个非常微妙的表情,滑稽的意思。   霍柏寒当场气得砸手机,律师团队一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热搜压下来。   这件事明明没有多少人知道,为什么会突然上热搜?!   霍柏寒有理由怀疑,绝对是同行搞的鬼!   结果,律师团队花钱居然也压不下热搜。   官方那边表示,似乎是后台的程序出了什么bug,他们后台显示已经撤下了热搜,可是前端依旧展示着这个标题。   霍柏寒差点儿以为是官方团队骗他的,直到对方把截图发过来,霍柏寒的心才彻底凉了!   这个笑话一般的热搜,不止是一个,关联的热搜还有两三个。   国内老百姓最喜欢的就是吃有钱人的瓜,一吃,吃这么大一个,能不喜闻乐见吗。   短短一天时间,霍柏寒就遭到了亲戚的轰炸,董事会那边也紧急开会。   中诚地产的股票因为霍柏寒这一出丑闻,直接掉下了百分之二十个点,亏损金额达到了十多亿,让霍柏寒焦头烂额的瞬间老了十岁。   他现在还没办法去董事会做出决策,只能在牢里跟季卫国两人面面相觑。   季卫国醒来之后,受到药物影响,彻底断片了。   他的记忆力就停留在跟季眠在饭店里的那时候,季卫国心里怀疑是季眠做了什么手脚,可他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   而且饭店服务员调出监控,亲自指证他对季眠的不轨行为,原本这种犯罪未遂,只需要判一两年,但由于季眠是国家公职人员,还是警察的缘故,季卫国的行为涉及到了袭警,加上认罪态度极差,直接判了五年的有期徒刑。   而霍柏寒,虽然只是拘留了半个月,但是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他被互联网的网友们津津乐道的讨论了半个月,简直称得上是社会性死亡了。   并且,中诚因为这次事件,足足损失了十几亿。   离奇的事情是,中诚董事长霍柏寒的黑料高高挂在热搜第一,每天的关键词不重样的变换,被众人嘲笑。   而他们买的公关热搜,往往挂上去半个小时不到,立刻就被撤了下来。   官方那边也一筹莫展,只说后台的数据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知道为什么,澄清就是上不了热搜。   中诚的整个地产事业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霍柏寒段时间之内,几乎一蹶不振。   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正百无聊赖的翻着烹饪书。   他的实习警察男朋友前段时间为了一个案子累得死去活来,如今人看着都消瘦了不少,回到家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傅沉俞把人拽起来,连哄带骗,才哄得季眠能塞两口进去,结果一个电话,又把他从家里叫去了警察局。   季眠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   傅沉俞颇为不满,把他抱在怀里,闷声道:“你一天到晚可真忙的。”   季眠没什么力气,瘫在他身上睡了会儿,差点睡过去,有气无力道:“你不知道我们今天遇到了一个什么畜生,那男的为了十万块的保险,把自己六岁的女儿给杀了。他出门之前不关阳台门,伪造成女儿失足,结果我们发现他在一个月前给女儿买了大笔的保险,受益人填写的都是自己。”   季眠慢慢地说:“他是外地来建京打工的,女儿读不了本地的幼儿园,就在城中村里面读。没给女儿买过一件好衣服,也不给钱,家里只有一个继母,天天折磨他女儿,我们看到小女孩尸体的时候,她的手脚骨折了好几处,嘴唇也被剪掉了一块。真的……真的很可怜。”   傅沉俞没吱声,季眠顾自己说:“你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吗?”   “什么。”   季眠偏着头看他:“我想到了你小时候。”   傅沉俞的童年是灰色的。   季眠和他在幼儿园认识时,傅沉俞正被全班的同学给欺负。   只因为他有一个杀人犯爸爸。   季眠闭上眼,感觉眼眶很热,他说:“我今天在想,如果我早一点长大就好了。”   傅沉俞:“为什么?”   “我长大一些。在你还小的时候,我就去收养你,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谁都不能欺负你。”   傅沉俞大约是觉得季眠说得这些话有一种不靠谱地好笑,于是闷闷地笑。   季眠等他笑完,双手自然地攀在傅沉俞的肩膀上。   傅沉俞垂下眼睫,季眠就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两人顺势倒在床上,缠绵了会儿,傅沉俞顾及到季眠精神状态不好,所以吻得很温柔。   偏偏季眠今天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咬着他的唇,不管不顾地凑上来。   傅沉俞眼神微微暗下去,将季眠翻过身,压在身下。   【小狐狸次兔兔】   当晚,傅沉俞第一次失控,也是他跟季眠的第一次。   季眠似乎疼得厉害,第二天请了假没去上课,在床上哼唧了半天,不想吃中饭和午饭。   【小狐狸又次兔兔】   这时候,他们已经读大二了。   大一的下半个学期,同学们讨论的都是中诚董事长的丑闻,大家都刷微博的,一天到晚,这位董事长的黑料就飘在微博热搜上没下去过。   大二放假的时候,王哥对季眠的印象很好,又问公大要了季眠去实习,有了去年的经验,季眠今年不仅限于白马河的派出所。王哥被调到了周家巷公安局工作,季眠也跟着“升迁”,成了周家巷公安局的实习警察。   跟白马河派出所不一样,派出所负责的基本都是老百姓的生活琐事,但周家巷是建京的主要市区,其中的公安局在建京地位举足轻重,配有刑侦大队和缉毒大队,直接负责重大刑事案件。   季眠只是一个大二的学生,却能够破格被王哥赏识,得到去周家巷公安局实习的机会,在同学眼中,除了那些有背景的人,像季眠这种普通人能进去,只能证明他的能力非常的出色和优秀。   季眠记得自己前世的时候,到了大四在、才在派出所实习过,后因表现优秀,毕业之后也是去了首都的公安局成为刑侦一队的实习警察,跟着队长跑前跑后,负责一些刑事案件。   不过他需要出力的不多,顶多是到现场般般尸体,收集一些证据,调查监控之类的,像那种马路上的车战,肉搏战,是一个都没经历过。   但他对某一件事情记得特别清楚,就是季眠之所以来到《陌路柔情》书中世界的原因,他记得,在他穿越之前,最后一个案子,是跟着队长去了海上……   季眠只记得,自己为了救受害者,直接摔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那时候,海面的天气不算太好,他从高处掉落,几乎不可能生还。   后来想起这事儿,季眠觉得自己跟原主还有些同病相怜。   大二在周家巷的公安局实习,季眠接触到了许多比较恶劣的案件。   比如杀妻藏尸案、骗保杀子案,还有杀害同学的,诈骗几百万的,见到了形形色色许多不同的人。   有一段时间,季眠收拾完现场的尸体,回来连肉都吃不下。   傅沉俞也是这个时候为了照顾他,开始学着做一些素菜。   他们在一起已经快三年了。   步入大二,两人先后都满了二十岁,林敏芝特意从桐城赶到建京,给他们俩一人买了一件礼物。   林建一也正好到建京出差,带了礼物给傅沉俞,祝贺他步入第一个双十年纪。   傅沉俞趁热打铁,把自己跟季眠的事情告诉了林建一。   这事儿也拖不下去,林建一迟早要知道。   傅沉俞说得时候,林建一非常震惊。   毕竟傅沉俞在他心中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看起来不像是会为了寻求刺激,做这么叛逆的事情的人。   而且季眠还是他十几年的好朋友,那一刻,林建一甚至怀疑是傅沉俞跟季眠合起来骗自己。   不过,林建一到底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他活了大半辈子,在官场上什么事情没见过,傅沉俞喜欢男人的事情不至于让他接受不能。   林建一只是问了问季眠的父母知不知道此事,傅沉俞说林敏芝早就知道了,这让林建一到有些微妙,好像都是为人父母的,自己就跟输了似的……   他最后没说什么,只是让傅沉俞自己看着办。   “你从小到大都是个有想法的。你自己做主就行。”   这是林建一给他的答复。   季眠的大学生活,除了霍柏寒的那件事之后,后面都过得顺风顺水。   一转眼就到了大四毕业,季眠这时候已经结束了公务员考试,他的成绩不错,第一次考试就高分上岸,得到了国家颁发的警察证书。   直等到毕业的时候,就经王哥的介绍,正式成为周家巷公安局的实习警察。   季眠是打定主意留在建京的,傅沉俞也打消了回桐城的念头。   他大学跟朋友合伙做的防火墙,如今已经是非常成熟且有名的软件,专门面向各大企业销售,收入不菲。   季眠原本以为傅沉俞毕业之后会硕博连读,他没想到傅沉俞直接参加了工作,在一家很有名的互联网公司做高管。   年纪轻轻,每个月的收入就已经有五六万了,是同龄人无法比拟的存在。当然,季眠知道,傅沉俞的工资,比起他副业赚的那些钱来说,简直不值得一提。   当然,傅沉俞拿到名企offer的同时,也没忘记提升学历,季眠是做不到像傅沉俞这样两面兼顾了。   警察局一忙起来,他连早起洗脸都顾不上。   大学毕业前夕,季眠跟宋文棋的联络频繁起来。   宋文棋大学毕业之后留在海市做了一家外企的平面设计师,每个月工资一万五左右,除去房租四千,勉勉强强能养活自己。   这些年,他又换了好几个男友,听闻季眠跟傅沉俞还在一起,不由肃然起敬。   ——对了,当年宋文棋听说季眠一直喜欢的人就是傅沉俞的时候,差点儿连下巴都惊掉了。   他当时半天都没说话,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我高中还追过傅沉俞的事儿,你介意吗。   季眠当时是怎么说来着,那表情真是嘚瑟地没边了,谦虚地说了句:傅沉俞这么帅,大家喜欢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宋文棋:谁来把这对秀恩爱的狗男男给拉走。   季眠跟宋文棋最近联系的比较密切地重大原因之一!   就是!   他!想跟!大佬!求婚!   没错,季眠想跟傅沉俞求婚。   两人都已经到了二十二岁的法定结婚年龄,感情也很稳定,自从傅沉俞实习开始,他们公司就有不少男女跟飞蛾扑火似的,对着傅沉俞大献殷勤,让季眠产生了很强烈的危机感。   不过,傅沉俞也很讨厌季眠警局里对他暗送秋波的公务员妹妹们,反正两人一边谈恋爱,一边吃闷醋——直到季眠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他得找个办法把傅沉俞永远栓在自己身边。   顺便杜绝傅沉俞成为fox的最后一点可能性!   由自己这个人民警察亲自看管、“终生监禁”反派大佬,顺便把反派大佬送入婚姻的坟墓。   也算是为老百姓造福了呀!   季眠第一次跟宋文棋提出想跟傅沉俞求婚的事儿,隔着屏幕脸都红了。   宋文棋给他出了很多主意,季眠都挺不满意的,一会儿觉得土,一会儿觉得太高调。   两人嘀嘀咕咕地商量了好长一段时间。   林敏芝那边大概也知道儿子的想法,对于他“英年早婚”的做法,林敏芝非常支持。   她一早就看起了结婚的酒店和西装,比季眠还要热情。   最后,季眠选出的最终方案,就是在大四的毕业典礼上,跟傅沉俞求婚。   这是他们人生一个阶段的结束,也是他们人生另一个阶段的开始。   他下定决定之后,就是不知道要用什么出其不意的方式,才能感动到傅沉俞。   季眠觉得自己在男朋友面前演戏好难,好几次都差点儿露馅了。   纠结不已的时候,季眠遇到了很久不见的厉决。   高中毕业,厉决就被他爸爸压到了国外读书——毕竟以他的分数,在国内就没有一个能读的大学。   这也是厉决这几年骚扰季眠次数变少的原因,他还是很执着等着季眠跟傅沉俞分手,每年暑假回国,都要跑来季眠面前膈应一番傅沉俞。   阴阳怪气的,真是贱的要命。   厉决在公大门口等季眠放学,季眠见了他,已经从排斥变成了一种微妙的习惯。   他也不知道怎么说自己对厉决的感觉,朋友吧,也算不上,认识吧,也有这么多年了。   感觉像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季眠这天忙着去店里订做求婚的戒指,厉决一直缠着他,把他给缠烦了。   别得不说,厉决缠人的本事还是很强的,季眠索性懒得理他,顾自己去了首饰店,任由厉决像条大狗似的追着他的尾巴跑。   踏进首饰店,冷风习习,厉决问道:“你买什么啊季眠。你跟傅沉俞分手吧,我保证我比他更好!”   季眠冷道:“你这么多年除了这句话,还会说别的吗?”   厉决闷闷不乐:“我说了你们也没分啊。”   季眠:“那你在说什么废话。”   他站在柜台前,认认真真地挑选着戒指。   厉决凑过来:“你买戒指干什么?”   季眠看了眼他,忽然察觉到了厉决的作用——宋文棋今天有事不能来陪他挑戒指,厉决不就是现成的参考意见吗!   季眠:“你觉得哪个戒指好看?”   厉决愣了一下,心跳砰砰响:“你,你问我啊?”   卧槽,不能吧。   季眠要给他买戒指?   难道被他打动了,决定要跟他来一段婚外情?   季眠点头。   厉决咽了咽唾沫:“我觉得都行。”   季眠拿起一个:“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厉决脸有点红:“挺好看的。”他顿了下,说:“不过我喜欢素一点的。”   季眠莫名其妙:“谁问你喜欢了?”   厉决表情卡住,季眠慢条斯理地说:“我准备买一对跟傅沉俞求婚。你帮我看看,哪一对比较好。”    第69章 小白花   季眠不指望厉决回答他, 他这是在委婉地提示厉决,这地方不需要他。   希望厉决自己能够明白过来,然后圆润地滚走。   可他低估了厉决的抗压能力和意志力, 厉决的额头跳起了一根青筋, 看得出来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 要跟傅沉俞求婚?为什么。”   季眠小声地吐槽:“这有为什么。我想和他结婚啊。”   “谈恋爱不好吗?”厉决咬牙切齿。   果然, 底线这个东西,就是要对比出来。   比起季眠决定要跟傅沉俞求婚的事实,厉决觉得, 还不如他们俩继续谈恋爱呢!   至少谈恋爱没有那么重大的意义, 不会给他一种,他们俩好像真的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感觉。   “谈恋爱挺好的。”季眠专心地看着戒指:“但是结婚更好。”   “结婚哪里好!”厉决急切地开口:“结婚之后就没激情了。你们一直恋爱吧, 行吗?”   季眠用一种古怪地眼神打量厉决,厉决渐渐地冷静下来,表情也变得苦涩:“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逼。季眠, 人的底线都是这样一退再退的。我以前想跟你在一起, 后来只希望你不要跟傅沉俞在一起, 再后来只希望你们不要结婚。为什么……非得是他呢。”   季眠转过头:“不是他,难道是你吗?你这人真奇怪,我跟你又不是特别熟,为什么非要是你。”   季眠越想越觉得奇怪, 干脆开口:“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高中的时候,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一上来就说喜欢我,我凭什么喜欢你啊。莫名其妙。”   厉决哑然,话题回到这里, 他就无法跟季眠讲明真相了。   季眠说完,终于挑到了自己喜欢的对戒,只是价格略有些昂贵,好在这几年打工攒下不少零花钱,几万块还是拿得出来的!   厉决在一旁酸溜溜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才几万块。”想了一下,补充道:“反正傅沉俞不适合戴戒指。”   季眠被说得有些不高兴:“又不是送给你的。戴上就知道合不合适了。”他警告厉决:“你在讲话,就自己回去吧。”   厉决果然闭口不言。   季眠打算跟傅沉俞求婚这事儿对他打击不是一般的大,后面好长一段时间,季眠都没见到厉决在自己眼前晃。   可能是接受事实,然后闭门不出了?   其实,季眠不太清楚,厉决到底对他为什么这么执着,前世也看不出什么爱情,更何况这辈子两人还毫无交集。   算了。   花时间去想厉决的事情,简直是浪费自己的生命。   季眠收起价值两万的求婚戒指,先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大三实习的时候,两人就从学校宿舍搬出来,正式住在了一起。   但是想到晚上两人亲热的时候,傅沉俞会打开抽屉拿些小东西,季眠又觉得放在这里不安全,容易被傅沉俞发现。   于是他在家转了半天,最后把戒指藏在了衣柜里。   晚上傅沉俞回来,季眠想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有点紧张。   傅沉俞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移开视线:“饿了。”   “有饭,我去给你热一下。”季眠非常殷勤。   吃饭的时候,季眠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   是今年情人节买的,到现在还没开封。   季眠到了大半瓶给傅沉俞,哄着他喝完,傅沉俞的酒量不是特别好,红酒的后劲很大,吃过饭洗完澡就有点犯困。   季眠扶他到床上休息,等自己洗完澡出来之后,傅沉俞已经呼吸平稳,看上去睡着了。   季眠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然后摸出放着对戒的黑色丝绒盒子,蹲在床前,把傅沉俞的手从床上轻轻拿出来。   傅沉俞的手平时都挺冷的,可能是喝了酒血液循环的比较好,季眠摸着热乎乎的。   他陪着傅沉俞喝了点酒,但因为要干坏事,所以偷偷到了点,现在只有点微醺。季眠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摸着傅沉俞的骨节,灯光下他的手白的像玉,甚至散发着莹莹的光。   这双手在原著中,沾满了看不见的鲜血,曾经是所有人的噩梦。   只是轻轻扣动扳机,或者敲下键盘,就要了无数人的性命。   如今干干净净的,让季眠心里微微发胀。   他看了会儿,连忙摸出戒指,事不宜迟,就把属于傅沉俞的那一枚给他戴上去。   尺寸刚刚好,不会太松也不会太紧,季眠戴上去的时候,心脏砰砰跳。   他不敢给傅沉俞戴太久了,晚上只是来试试看尺寸的。   季眠买的时候,按照自己记忆来的,怕自己买错尺寸。   没想到,戴在傅沉俞手上这么合适。   季眠忍不住拍了几张照片放在手机里。   然后又把戒指放到原来的地方藏起来,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睡觉。   半晌,他彻底睡熟了。   房间里很长时间没有过动静,然后在夜色里,傅沉俞睁开了双眼。   他眼里一片清明,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显然是装睡的!   傅沉俞先用手掐了一下季眠的脸蛋,他脸上肉多,掐起来手感非常好。   接着找到了这只蠢兔子藏宝贝的地方,把他埋得好好地宝贝给挖出来——傅沉俞心中腹诽,要不然怎么说季眠是一只蠢兔子呢。   人家兔子都知道狡兔三窟,他倒好,从小到大都没变过,东西就爱往柜子里藏。   黑色的丝绒盒子被傅沉俞再次打开。   两枚戒指平静地放着,傅沉俞的心却不平静。   他盯着戒指看了很久,然后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对早就买好的戒指。   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很无厘头的笑话。   傅沉俞以前在网上看到过一对情侣,互相都准备偷偷求婚,结果日子都挑在了一天。   场面一度非常滑稽,两人同一瞬间跪了下来,感觉在互相磕头,直接对拜了。   傅沉俞骨子里还是有点儿要面子的。   因此决不允许人生中如此重大意义的事情出意外,他必然要赶在季眠之前跟他求婚。   -   结果意外发生的非常突然,毕业典礼这天,季眠接到了警局的一个电话,拍完毕业照,衣服都没拖,就直接赶往现场。   他的求婚计划还没执行就已经泡汤,好在之前没跟傅沉俞说过,不然这事儿办的多糟心。   周家巷警察局这次接到的是个大案子,碧海小区中两位独居老人被杀害,尸体藏在冰箱里,隔了两个礼拜才有邻居发现。   两个老人唯一的孙子也在几天后在碧海小区不远处的水坝下面比找到,案件情节严重。后来上新闻,应付媒体记者,安抚社会群众,微博公关等等一堆事情压下来,周家巷警察局的压力非常大。季眠连着忙了一个月都没空闲下来。   等这个案子水落石出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份,入秋的天气。   案件也终于真相大白,杀害了老人和小孩是这家人请来的保姆,因为对老人的钱财起了贪心,原本只是想要偷点东西,结果被老人撞见,起了争执,保姆失手杀了老人,后来又被老人的爱人看见,最后才酿成这场灾难。   保姆判了死刑,季眠才有空休息,回到家睡了两天两夜,才想起自己求婚的事情还没完成。   宋文棋给他发消息问他进行的怎么样了,季眠都不好意思说,压根还没开始。   柜子里的黑色丝绒盒中的戒指静静地躺着,季眠时不时把他拿出来看两眼。   没等他求婚成功,林敏芝那边传来了消息,是张先祯给他打的电话。   他妈在公司里晕倒了,现在已经送到医院里急救,人已经没事。   季眠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如坠冰窖,多年前就已经不再压制他的原著剧情,如今忽然又像一把刀一样,悬在了他的头顶。   季眠读大学之后,就没什么时间回去看林敏芝。   但这些年,他依旧天天在电话里嘱咐林敏芝,一定要让她按时检查身体,特别是检查眼睛。没想到,林敏芝还是在公司里出了意外。   当天下午,季眠就跟警局提交了申请,请假回到了桐城。   这事儿季眠没有瞒着傅沉俞,两人是一起回去的。   到医院的时候,张先祯陪着林敏芝,这么多年过去,他妈和张叔叔都老了。   跟林敏芝聊天的一个妇人是周太太,季眠叫她周阿姨,她是林敏芝老来的小姐妹,两人无话不谈的。   平时林敏芝化着妆,保养得好,还不大看得出年纪,如今躺在病床上,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皱纹,脸上显得有些疲惫。   周太太看到他,笑起来:“你儿子来了诺,我去给你洗个水果吃,你们聊。”   季眠看到林敏芝,眼眶直接红了一圈,抓住她的两只手:“妈。医生怎么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低血糖,晕倒了呀。”林敏芝说:“妈没事的。而且就算有事,妈也不怕,你跟哥哥都长大了,妈这辈子已经很好了,就算死了也没挂念。”   季眠连忙阻止她:“妈!你别说这种话。”   傅沉俞坐在另一边,林敏芝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就生个小病,哪里值得你们俩一起赶回来的呀。你哥也是,劝都劝不住,也跑回来凑热闹。”   “小沉现在做生意那么忙,你跑案子也没空闲,跑回来干什么呀。”   季眠:“都没你重要。我得守着你出院为止。”   季眠对林敏芝的事情一向很上心。   毕竟原著中,林敏芝并没有活很长时间,刚过了五十岁就撒手人间。   她一出点儿什么事儿,季眠就提心吊胆的怕着,他实在经受不起失去林敏芝的事实。   傅沉俞那边跟医生交谈过,林敏芝确实没什么大事,就是人老了,又忙碌这么多年,血糖有些低。   晕倒的那天是因为没吃早饭,加上睡得晚,看着吓人,实际上好好休养一阵就行。   季眠不让林敏芝插手公司的事情了,季尧那边辞退了海市的工作,回到桐城帮着林敏芝开始打理家里的业务。   季尧有着高管的经验,林敏芝教的很轻松,这些年来,她努力打拼起来的事业,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是个资产过千亿的女老板。   季眠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家这么有钱,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甚至,他才知道,原来市面上那个最红的、全国连锁的,每次路过它家,都能看到排着二三十个人长队伍的网红面包店,竟然是林敏芝旗下的产业。   ……这该是一种活到二十二岁才知道自己是富二代的微妙感觉。   经过这一次事情之后,季眠思考再三,跟傅沉俞商量过之后,还是跟王哥提交了申请,不打算留在建京,而是准备回桐城的公安局发展。   傅沉俞的副业是互联网相关的,因此在哪里工作都不影响他。   建京的那家企业在桐城也有分部,傅沉俞提交申请之后,一个月就能批下来,把他下调到桐城。   他走的时候,公司的副总经理还挽留过他,表示很可惜。   他不能理解傅沉俞为什么放着建京的工作不要,跑去桐城上班——虽然桐城现在也是准一线的城市了,但跟首都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傅沉俞整理着办公桌上的资料,回了一句话:“回老家结婚。”   副总经理微微诧异:“结婚?你今年不是刚毕业吗。”   “嗯。我跟,”他顿了一下:“我跟我太太认识的很早,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想早点结婚安定下来。”   总经理没想到傅沉俞长了一张海王渣男的俊脸,居然还有一段这么纯情的恋爱:“你们小夫妻俩是青梅竹马啊?”   傅沉俞点头:“嗯。”   “我去!”   “真的假的?!”   “小傅,你可要伤了姐妹的心了!”   办公室里八卦的人一下就多起来。   毕竟傅沉俞在公司实习的时候,当时不少的女同事都来加过他的微信,只是除了工作需要,其余的一个没加。   原本以为是傅沉俞性格认生,结果没想到是有老婆了!   “英年早婚啊……”   办公室的女同事们发出阵阵感慨。   副总经理调侃道:“小傅这么帅,你太太要是个什么大美人才能拿下你啊。”   傅沉俞也没谦虚,开口:“他很好看。”   副总经理顿时觉得自己被喂了一嘴的狗粮,不再自讨没趣,溜到茶水间泡咖啡去了。   季眠跟傅沉俞两人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大概花了两个多月,等真正把工作都落到了桐城的时候,已经是年前了。   桐城下了今年第一场初雪,季眠正在收拾他们的新家,一栋坐落于市中心风景区边上的小别墅,宁静致远,是林敏芝给季眠买得婚房——这个还没告诉季眠,她怕季眠不好意思住进去。   季眠跟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从家里把自己东西收拾到小别墅中。   傅沉俞在桐城的工作比建京轻松很多,建京生活节奏快,上班跟急着投胎似的,每天加班到十一二点都是常事,小公司都是996,更别说他们的大公司,几乎快是007。   到了桐城之后,傅沉俞的时间空闲下来,不再一天到晚都留在公司加班,他反而更喜欢这样的生活——他不缺钱,而且更想抽时间陪着季眠。   季眠和他的想法一样,也正因为想陪着家人,所以才从建京回桐城。   他能陪林敏芝的时间越来越少,季眠不想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工作上。   桐城这边因为有林建一的关系,季眠进警察局之后,工作也比建京那边顺心。   最近一段时间都没什么案子,他闲下来就一直忙着搬家。   双休的时候,季眠突然提问傅沉俞:“怎么没见你搬东西啊。就只有建京带回来的那些吗?”   傅沉俞老房子里其实没什么东西要搬,不过季眠既然这么说了,他还是由季眠陪着自己回家一趟。   林家这时候没人,林希在上班,林芸在上学,林建一又是一个常年不回家的人,如今他是建京政治圈的新贵,抢手的很,前途光明璀璨。   傅沉俞打开了门,房间里有一股很久都没住人的味道,保姆应该是天天来打扫的,至少在柜子上没看到什么灰尘。   时隔四年,季眠再一次踏进傅沉俞的房间,颇有一种时光荏苒的感觉。   傅沉俞房间和他高中的时候一样,摆设位置没什么变化,只是桌上的电脑不见了。   “这个电脑呢?”季眠问了句。   “占地方。让保姆搬到杂物室里。”傅沉俞随口一答。   “啊。我还想看看呢。你那电脑还能用吗?”四年前的,应该是能用的,没坏的话,季眠还想把他搬到新家呢!   傅沉俞挑眉:“看不出来。傅太太,很贤良。”   季眠无语,被他一调戏,脸有点红:“又没结婚,谁是你太太了。”   傅沉俞委婉地说:“你在恨嫁吗?”   季眠:……   懒得理他!   节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舍不得扔掉傅沉俞的东西。   季眠二十多年的人生,是跟傅沉俞一起长大的,他们俩之间有着无数的共同回忆,是任何人也无法插足的亲密。   关于傅沉俞的一切,季眠都想带回家收藏,跟藏破烂似的,傅沉俞高三用过的笔他现在都还留着。   傅沉俞打开了一楼的仓库,季眠搬出电脑,把他放到了车上。   然后他又上楼,回到傅沉俞房间帮他整理起衣服。   衣柜里有高中的校服,还有一些季眠看见过的,傅沉俞经常穿的私服。   四年前的款式,到现在都已经有点过时了,季眠心里嘀咕:要不都带走吧,毕竟以后傅沉俞都不住在这里了。   他扫了一眼房间,难怪傅沉俞说没什么要搬的。   这里的东西都是他大学以前的衣服和用品,大学之后在建京,什么东西都是新买的,现在的傅沉俞当然用不着小时候的东西。   季眠只好找了一些自己觉得比较有纪念意义的东西,比如闹钟或者书本,他在书架上东翻西找,找到了傅沉俞初中时候打的篮球,高中时期用过的水杯……   然后,他在收拾书本的时候,架子上的小提琴没有放稳,砸了下来。   季眠没注意,只听见动静,傅沉俞眼疾手快地接住小提琴,大概是很多年没用了,小提琴不堪重负,被折腾了一遍,上面的一个小狐狸挂件落到地上。   季眠捡起小狐狸挂件,觉得分外眼熟。   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这是傅沉俞的第一把小提琴,是宁倩送给他的。   傅沉俞把小狐狸挂件拿过来,重新挂在小提琴上。   放在小提琴边上的,还有一本童话故事书,叫《兔子国》,大概是傅沉俞小时候看的吧。   季眠知道宁倩送给他的小提琴意义非凡,于是开口:“这个也带走吧。反正家里大,可以放在卧室里。”   傅沉俞放好小提琴,似乎陷入了回忆。   季眠没说话,只是把《兔子国》一起拿了下来,书本翻开,一朵被压得扁扁的小白花飘然落下。   这朵小白花就像打开了季眠的记忆,他瞬间就想起一九九七年,第一次看到傅沉俞的时候。   “你怎么还留着这个啊?”季眠捡起小白花,生怕它碎了,又重新压回《兔子国》中。   傅沉俞回过神,愣了下:“什么?”   “花啊。”季眠理所当然地,趴在傅沉俞背上,眼睛笑得弯了起来:“我以为你早就丢了呢。这花还是我送你的,在火车站。哦,你不记得了,我想起来,你当时没看见我。”   傅沉俞地瞳孔骤然紧缩,嗓子干涩,语气几乎透露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大佬的童年女神竟是自己老婆(bu)   · 第70章 正文完结   季眠听傅沉俞这个语气不对, 表情愣了一会儿,说:“你留着这个干什么啊?”   傅沉俞没说话,季眠有一种好像、抓到自己男朋友小辫子的感觉, 突然福至心灵, 有点儿小得意地开口:“你该不会一直记着我吧。”   傅沉俞把花放了回去, 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季眠被他一问, 反而不好意思自恋了, 嘀嘀咕咕:“你就不能让我多嘚瑟一会儿吗?”   傅沉俞说:“嗯。一直记得你。”   时隔多年,傅沉俞想起那个火车站的下午,依旧会微微心悸。   “难道不是你偷偷跟踪我吗?”   没等季眠感动呢, 傅沉俞又较真上了, “偷偷看老公。”   季眠哽住,半晌, 才说:“谁看你了呀。你那么小,我才没兴趣。”   “哦。”傅沉俞嘴角的笑意都没消下去,眼看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于是说话就有些轻狂:“我大不大, 你心里不是门清吗。”   季眠盯着他, 最后败下阵来。   脸皮没有大佬厚的结果,就是红晕一直脖子蔓延到脸颊。   “我不跟你说话。”季眠凶巴巴地把小提琴抱在怀里,然后不理他,自顾自地收拾东西。   这一收拾, 还收拾除了不少陈旧的回忆。   季眠跟傅沉俞的回忆是共通的,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甚至同一个高中……   但凡他认识的朋友, 傅沉俞也认识。   两人收拾着,一边聊天,看到傅沉俞箱子里放着的照片,季眠很感兴趣的盘坐在床上。   暂时不收拾了,指着照片说:“我都快忘记你小时候长什么样了。”   那是黎明幼儿园的毕业照。   傅沉俞那会儿阴沉沉的,一个好朋友也没有,穿着衣服,跟季眠离得也很远。   季眠乖巧地站在第一排,剪了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头,比班上所有的女生都漂亮。   照片往后翻,到了两人读小学的时候。   他记得,他们小学班主任是施老师,数学老师是余老师,季眠看着他跟傅沉俞的照片,陷入了回忆中:“以前还觉得余老师的年纪比我们大很多,结果她也是大学刚毕业就来教书了。一下子,这么多年过去了。”   照片里的两个小学生如今也大学毕业。   季眠真没想到,自己能跟傅沉俞走到一起。   想起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心都只想着远离他,季眠还记得,自己夹在本子里的小纸条,还写着《陌路柔情》的剧情……回去一定要马上烧掉!   季眠越翻越感慨,心中理所当然地想起自己求婚未遂的大事件。   不由得忧心忡忡。   错过了毕业那天最好的求婚时间,也不知道下一次好时机是什么时候。   眼看一拖就大半年了。   季眠合上相册,又在傅沉俞的房间里搜刮了半天,把他觉得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都搬到了新家。   晚上去看林敏芝的时候,林敏芝等傅沉俞去外面接个工作相关的电话时,一边喝汤一边问起季眠来:“眠眠呀,你不是说求婚的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啊?”   季眠:“在建京的时候,有个案子耽误了。”   林敏芝自责道:“是不是因为妈妈的身体啊。”   季眠:“妈。你别多想了,怎么可能。我最近也在想这件事情呢,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林敏芝:“要不要妈妈帮你看看日子,选个黄道吉日!”   季眠严肃道:“我是人民警察,我可不迷信这个!”   林敏芝在床上被他逗得直乐,握住他的手:“妈妈就想看你结婚,稳定下来。你哥我是指望不上了,催了他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动摇过,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季眠安抚林敏芝:“我会的……”   越是临近过年,周围的过年氛围就越浓。   在这个新年里,傅勇的服刑期结束,正好是除夕夜前三天,从监狱里出来。   林建一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因着傅沉俞的缘故,为傅勇的初遇东奔西走了一阵子,傅沉俞也提前买好了日用品和洗漱品,以及在距离他家小区不远的隔壁小区买了一套独居的平层。   傅勇出狱那一天,天就像水洗过一样蓝,他什么行李也没带,走出监狱,看到门口等待他的傅沉俞,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然后拥抱住了他。   这一刻,性子一向冷漠的傅沉俞都没忍住红了眼眶。   “爸。”   “走吧。我去看看你的新家。”傅勇抹掉了眼泪。   傅沉俞顿了下,开口:“爸。我们今天去林阿姨家吃饭。”   自从上次傅沉俞跟傅勇说了自己在处对象之后,傅勇后来一直琢磨林敏芝的那个孩子到底是男是女。   由于时间太久远,指不定自己记错了。   他对林敏芝家那个小孩儿印象最深的就是长得漂亮,或许是个女孩呢?   其余模糊的印象,到记不太清了,听说,他似乎智力也不太好。   这倒是没有关系的。   傅勇不嫌弃自己儿媳妇的智商如何,只要他对傅沉俞好就行。   他儿子有能力,也有主见,养得起自己媳妇。   只是,听说智力不足的人,领结婚证有些麻烦啊……   傅勇想东想西,忍不住开口问:“你,你跟林阿姨打过招呼没。”   他跟林敏芝不熟,十几年前也只是点过头的邻居,刚出狱,傅勇就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那是一种面对日新月异变化的社会的无力,但同时他心里也为傅沉俞骄傲,至少,他能依靠自己的儿子。   “说过的。林阿姨做了饭,季眠也在。”傅沉俞回答。   “季眠就是你对象吗?”傅勇问道。   傅沉俞点头,傅勇问:“你林叔叔知道这件事吗?”   “他知道。读大学的时候告诉他的。林叔叔说随我。”傅沉俞垂下眼睫。   “你是有主见的。自己心里拿主意就好。”傅勇停顿片刻,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季眠这孩子,是男生吗?”   傅沉俞的脚步有一个微小的停顿,然后他很认真地点头:“是。”   傅勇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竟然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离开傅沉俞的时候,儿子太小了,以至于不能陪伴傅沉俞长大,对傅沉俞的性取向也不太了解,如今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他没有立场去说什么:“只要你喜欢,他人好就行。”   “他很好。”傅沉俞开口:“季眠一直陪着我。”   傅勇点头,随后心中涌上了后知后觉的、微妙的紧张。   自己是坐过牢的人,林家做主的会不会瞧不上自己,他可不能耽误了自己儿子的事情。   傅沉俞似乎知道傅勇心中所想,安抚道:“爸。你放心,我跟季眠……很快就要结婚了。”   “结婚?”傅勇惊讶:“这么大的事情……什么时候?”   “快了。”傅沉俞看上去胸有成竹:“等我求婚之后。”   除了傅勇紧张之外,林敏芝其实也挺紧张的。   她对傅勇的印象也停留在十几年前,今天这顿饭意义重大,换个方式说不就是见亲家吗。   一见还是两个!   季眠跟她说了,为了给傅勇出狱的事情接风,林建一也要上门来吃饭。   如今,林建一可是个电视机里面能看到的大人物了,林敏芝作为商人,天生对当官的就有点儿怕。   一会儿上楼看了看自己的着装,一会儿又去厨房瞧一瞧保姆的菜做好没。   折腾到傅勇跟林建一来,林敏芝才稍稍停歇。   傅勇瞧见季眠的第一眼,心里就十分满意。   他当年听到的传言好像不对,季眠看上去温柔干净,一点也不像是智力有问题的样子。听说,还是个警察,学习也很好,名牌大学毕业。更别说,他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家教好,说话轻声细语,如沐春风,让傅勇看着挑不出半点毛病。   林敏芝这些年的变化也是翻天覆地,看到她的第一眼,傅勇都没敢去认。   当年在院坝里卖煎饼的女人,如今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女企业家,优雅得体,落落大方。   傅勇心里无限地感慨,这些年,他到底是错过太多了。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热闹,到了下午才散场。   林建一公务缠身,饭吃了一半就不得不走了,众人都能理解。   他走时,傅勇不知道怎么感谢他,只是重重地握了下他的手:“老林。这些年辛苦你了。”   林建一拍拍他的背:“我没照顾好小倩。”   “她……”傅勇眼中滚出泪水来:“她是个福薄的,怪我。”   后来,两人都哽咽着说不出话。   最后还是林敏芝给劝好的,傅勇连忙说:“我不耽误你工作了,赶紧的。”   林建一这才起身离开。   傅勇看了眼时间,也差不多该走了,下午,他还想去看看宁倩。   林敏芝给季眠使了个眼色,季眠拽了下傅沉俞的衣角,小声道:“我能陪你去看宁阿姨吗?”   谁知,没等傅沉俞开口,反而是傅勇先提起这件事情。   他看上去有些局促,“小眠,你看,需不需要跟我们一块儿去看看你宁阿姨。”   -   公墓在山上,上山的那段路有点陡,傅勇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越走越快,中途要不是傅沉俞搀扶得快,他可能就摔过一跤了。   看到宁倩长眠的墓地,傅勇的眼泪一下就落地上了,几十岁的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宁倩的墓碑上是她年轻的照片,傅勇记得这张,是宁倩怀上傅沉俞那年拍的,她还很小,二十出头的样子,像个女学生。   傅沉俞站着没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傅勇是劝不住的。   夫妻俩这辈子没做过一件坏事,仅仅十几年,再见面时就已经阴阳相隔。   季眠心里有说不出的苦闷和心酸,他悄悄地握住了傅沉俞的手,企图给他一点力量。   《陌路柔情》中只是简单地带过几笔傅沉俞身世,却在这个世界中,造就了一个被命运玩弄的家庭。   傅沉俞……本来不用过得这么惨的。   他会有爱他的父母,富有的家庭,冷峻的容貌和比同龄人都优秀的大脑,以及光明的未来与前途。   季眠越想越难过,握着傅沉俞的手也越来越紧。   傅勇跟宁倩要说的话有很多,傅沉俞跟季眠拜过宁倩之后,傅勇还想陪宁倩呆一会儿。   傅沉俞跟季眠先离开,从桐城公墓开车回去,路过绕城高速的时候,傅沉俞忽然突发奇想,问了一句:“季眠。你想去以前的小学看一眼吗?”   十几年过去,季眠他们读书的地方早就物是人非。   2013年的时候,政府要在桐城增加两条地铁路线,黎明小学正好在规划的道路上,于是在那一年,黎明小学就被政府撤销,合并到了桐城天成小学中。   他们读得校区已经被完全拆除了,当年黎明小学的校门口,如今已经变成了高大上的地铁口。   季眠记得学校附近还有三家小卖部,卖各种各样的小玩具和零食,五毛一块的。   他每天有三块钱零花钱,傅沉俞的零花钱比他多多了,小学三年级之后,他们俩彻底混熟了,季眠吃了好多傅沉俞买的零食。   想起这个,他趴在车窗上笑。   傅沉俞问他笑什么,季眠道:“我想起我小时候,你还记不记得何曦?”   说其他傅沉俞就有点不爽,这个何曦害季眠受过伤。   “何曦小学的时候吹牛,说他舅舅在肯德基工作,把我羡慕死了。我当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有个在肯德基工作的亲戚,我再想,我一定要天天吃!”   那个年代,肯德基对于小孩来说,是奢侈品。   是全家桶都只买45一桶的年代,林敏芝那会儿爱吃肯德基的蛋挞,每次都把边上不甜的啃掉,给季眠吃里面烫烫的蛋浆。   他还真以为林敏芝不爱吃甜的,其实就是当妈的舍不得吃,都想给他吃好的。   季眠看着高楼耸立的地铁站,记忆中绵长的夏天,老式的旧风扇,二八大扛自行车,都像梦里发生的事情一样,罩着厚厚地一层水雾,怎么回忆都想不起细节。   一切都在变,唯一没有变的,只有身边的人。   从很早很早的从前,一直陪着他,走向更远更远的未来。   季眠开口自我吐槽:“我真是上了年纪了,每天都喜欢回忆过去的事情。”   他看了眼手机,下午四点,云层已经被夕阳染成橘红色,冬天的天黑得早,季眠提醒傅沉俞:“咱们绕回去接傅叔叔吧。天黑之后,不好走路。”   “我让司机去接了,放心。”傅沉俞家里有司机的,平时是负责接送林芸上下学,傅沉俞偶尔工作上喝了点酒,也会打电话给司机。   季眠放下心,傅沉俞忽然笑道:“还没嫁过来就开始关心公公了?”   季眠敲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就嘴贫!我说不过你,我不说。”   傅沉俞慢慢地开着车,季眠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他转头看着傅沉俞:“你去哪儿?”   傅沉俞嘴角带着笑意:“到了你就知道了。”   天空中,晚霞倾斜而下。   车慢慢地开车,从闹市区一路开到了临港县,季眠的心忽然奇怪地跳了起来。   他跟傅沉俞认识十几年,两人之间有着说不出的默契和心灵感应,有时候他觉得傅沉俞会做什么,傅沉俞往往就真的会做什么。   他现在,好像,觉得,傅沉俞——会求婚。   不能吧。   季眠表面上十分淡定,其实心脏已经狂跳起来。   这看起来很像是傅沉俞干得出来的事情,他是个念旧的人,从哪里开始就要在哪里结束。   临港县是他们命运交汇的地方,也是他们一生故事的开始。   季眠突然后悔自己没有把戒指随身带在身上了!   他只是猜测傅沉俞可能会求婚,但万一他没有呢?   季眠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傅沉俞这一年来有没有干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要求婚,他总要有戒指吧!   傅沉俞什么时候买的戒指?   他怎么不知道?   不不不不……别想太多了季眠,说不定不是求婚,只是故地重游。   今天他们去看了小学读书的地方,说不定傅沉俞一时兴起,想来看看幼儿园呢!   说起来,他们的幼儿园也被拆了……真是读到哪儿拆到哪儿,当年的幼儿园如今变成了水上公园,还得买票才能进去。   幼儿园附近的泥巴路也没有了,现在都变成了柏油马路,车往前开,当年修鞋修车的老街,现在变成了一条热闹的小吃街,坐在老房子门口发呆的老人,变成了时尚靓丽的年轻人。   临港县的变化翻天覆地,季眠都已经找不到以前的老路了。   只是,他没想到,十几年前那个废弃的火车站居然还在。   估计是地理位置太偏了,政府还没有规划到这一块,原本只到小腿的野草,如今已经到了腰际。   冬天来了,枯草爬上了站台,季眠跳下车,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果不其然,傅沉俞下车之后,从后备箱把小提琴带了出来,朝着季眠晃了一下:“听吗?”   季眠喉咙一动,“《Evita》吧。”   傅沉俞挑眉。   季眠:“‘别为我哭泣’,你那时候,拉得这一首。”   “有点考验我的记忆里,很久没拉了。”傅沉俞长腿一跃,跳上了当年他站的位置。   跟一九九七年不同的时,当年火车站下,聆听男孩曲子的只有被人类遗弃的、和他命运相同的布偶。   而如今,傅沉俞被捡了回去,成为了别人心中的珍宝。   傅沉俞歪着头,调整了姿势,下一秒,悠长的音符在他指尖跳动着,盘旋在山野中。   《Evita》。   ——眠眠,别为我哭泣。   季眠仰着头望着他,眼眶红了一圈,他的男孩在生活的磨砺中,终于好好地长大。   铁轨上不再开着白色的小花,但他知道,那些花儿并没有被命运击垮。   它们从泥泞中开出来,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挣扎着活下去,只要一缕春风,就能起死回生。   傅沉俞记得一九九七年的傍晚,记得宁倩白色的裙摆,季眠手里白色的风车,小狐狸怀中的白色小花。   他伸出手拉着火车站台上跳的季眠,傅沉俞想,还有他拽在手心中的,白色的、绮丽的梦。   季眠猛地抱住他,傅沉俞差点儿被他掀翻。   小狐狸挂件再一次不堪重负地落到了地上,季眠红着眼眶松开他的肩膀,傅沉俞扶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对素戒。   在季眠绯红的脸色中,男人单膝跪在地上,狡黠地笑着:“虽然很土。但是我想问一句,”   “季眠,你能嫁给我吗。”   他安静地等待着季眠的回复,心脏一下一下,用力地跳着。   然后,季眠伸出手,傅沉俞替他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他认真地说,从小时候说到现在。   以前说,傅沉俞,你要好好长大。   现在说:“傅沉俞,我会一辈子爱你。”   季眠朝他笑,眼睛弯起来,盛满了整个夜空的星星,溢出来,落到他的手心中。   傅沉俞心脏发紧,微微一握,终于将他的星星拥入怀中。   从一九九八年,到二零一五年。   生活很苦,爱刚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  算错年纪了,改改(。是常事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番外明天是老时间发,下午四点日更,日更到番外结束!第一个番外直接写结婚啦!   还有一些前世的番外,和abo番外(兔兔假孕吼吼)   没想到写到他们22岁刚好是2020年……居然这么巧……   ·   然后文中省略的部分,双休的时候应该会放在老地方 第71章 结婚(上)   季眠跟傅沉俞的结婚证是在国外领的, 那天的天气很好,来领结婚证的人还挺多,大厅里的队伍里, 各色各样的人种都在排队。   他们拥抱亲吻, 季眠和傅沉俞反而并不显得亲密。   结婚证拿到手里之后, 季眠看了好几遍。   上面都是英文, 并且在国内的法律下, 这张结婚证不作数,最多算个漂亮的纸片。   但不知道为什么,季眠就是忍不住高兴, 猫儿似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怎么看也不够。   他看完不说,还拍了照片给林敏芝。   林敏芝专门发了一条朋友圈, 季眠又高兴又不好意思,然后矜持地给林敏芝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他推了傅沉俞一把:“你也点赞。”   傅沉俞虽然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傻,但还是招架不住季眠软磨硬泡。   点了个赞之后, 也忍不住把自己手里的结婚证看了遍。   ……竟然真的, 和季眠结婚了。   放在初中, 真的是自己做梦都没梦到过的场景。   季眠转头问:“怎么了。好看吧,发什么呆。”   傅沉俞说:“给我掐掐。”   然后一把揪住了季眠的脸蛋,季眠脸蛋肉多,被他掐的龇牙咧嘴:“你怎么不掐你自己啊!”   傅沉俞掐完了之后, 长舒一口气,一看就是在欺负季眠,笑得像个男狐狸精:“挺疼的。看来真的没在做梦。”   季眠正要反驳,傅沉俞把他抱了起来。   这下季眠觉得羞耻了,猛地拍傅沉俞的肩膀:“你别乱来啊!在外面, 影响多不好。”   傅沉俞:“怎么了。人都属于我了,我还不能抱吗。”   季眠谦虚地说:“那也没有吧。我们人民公仆,身体和心都是属于党的。”   傅沉俞:……   想了下,季眠补了一刀:“还属于人民。”   -   关于他们结婚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朋友圈。   离奇的是,跟他们一起读书的高中同学,竟然并不觉得奇怪。   在某次私下聚会上,他们聊到季眠跟傅沉俞,一个个开口:   “我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居然有一中果然如此的感觉。”   “靠,高中感觉他们关系就超好啊!”   “我作证,他们初中就这样的,一直黏在一起。”   “我说怎么傅沉俞不谈恋爱,原来是这个原因……”   比起九十年代,如今社会对同性恋的接受度已经比过去高了很多。   提起同性恋,也没有人大惊小怪,再加上人家父母都同意的婚事,又是青梅竹马,一个外人能管得了什么。   唯一反对这门亲事的就只有厉决。   季眠领结婚证那天,这人特意从国外回来,不死心要看看季眠的结婚证。   结果看到之后又崩溃了,后来还是苏珞瑜把人带走了。   带走之前,苏珞瑜认真地祝福了季眠,顺便问季眠讨了一张结婚请帖。   听季眠的意思,他跟傅沉俞是打算在国内酒店举行婚礼的,季眠大概是想在开春四月份左右,就在桐城办一场,不是很大,但精致温馨,非常用心。   日期定下来之后,季眠明显感觉自己忙起来了。   虽然结婚的是他跟傅沉俞,但林敏芝和傅勇他们都跟着忙。季眠早上起来一睁眼,林敏芝联系的设计师就到了,给他和傅沉俞裁剪西装。   一共三套,迎宾的时候一套,结婚的时候一套,晚宴的时候一套。   周太太来帮林敏芝忙,说是来参考一下经验,以后也好给自己儿子主持婚礼。   林敏芝高兴地合不拢嘴,整整几个月,虽然忙,但人却精神,都年轻了不少。   当妈的,最大的心愿不就是看孩子过得好吗。   选酒店,选场景,还有摄影团队,策划团队,以及场地布置,结婚请柬,都是季眠自己亲自过目的。   结婚请柬是傅沉俞设计的,是个立体卡片的样式,打开来有捧着花的兔子先生,穿戴整齐的狐狸先生并肩而立,下面是一派清隽的小字,大致的意思是傅沉俞与季眠的结婚典礼,于什么地方,是什么时间举行,敬备薄酌恭候光临。   “这个给你那边的朋友发一份,这个给苏苏,这个……”季眠犹豫了一下,想到厉决,顿时纠结起来。   说不给厉决结婚请柬吧,看上去好像他对厉决多在意,多意难平似的。   说给吧,又怕傅沉俞不高兴。   “要不要给厉决一份?”季眠征求傅沉俞的意见:“毕竟,我挑订婚戒指的时候,他也出了参考意见。”   这缺了大德的。   “给他干什么。”傅沉俞不太乐意,然后眼珠子一转,改口:“给他也可以。”   他为什么要在乎一个手下败将?让厉决来参加婚礼最好,直接死了这条心。   把狗骗进来杀。   季眠得到同意之后,给厉决也手写了一份结婚请柬。   傅沉俞看着他写完,然后把结婚请柬拿过来,用笔在下面刷刷刷地写了片刻。   季眠仔细一看,最下面有一排小字,字体潇洒猖狂,显然与清隽小字的主人不是同一个,上书:厉决与狗不得入内。   远在国外收到喜帖的厉决:……   我、草、你、妈、的,傅沉俞!   -   两人的婚礼没有请太多人,林敏芝包下了一家星级酒店的宴会厅,策划团队提前两天就开始布置。   按照季眠的要求,婚礼的装扮不能太浮夸,毕竟他是公务员嘛……弄得太好了跟贪污了人民钱财一样。   在加上林建一的身份在那儿,大家的目标都是办的用心,但是要一切从简。   婚礼当天,厉决拿着“厉决与狗不得入内”的请柬,来了。   他跟苏珞瑜在门口狭路相逢,苏珞瑜对他向来都是冷嘲热讽没有好脸色——毕竟他一直认为,像厉大哥这么温柔的哥哥,就不该有这个傻叉弟弟拉胯,简直玷污了他心中厉大哥白月光的形象。   而厉决对苏珞瑜——那就更没有好感了。他每时每刻都在怀疑自己前世的眼光,怎么就看上这个老阴阳人了,他上赶着犯贱吧!   苏珞瑜对他微微一笑,以示嘲讽。   厉决龇牙,稍微回敬。   苏珞瑜说:“改名了?”   厉决:“改了。今天就改成你爸的名字。”   苏珞瑜翻开请柬,慢条斯理的念:“厉决与狗,不得入内。”   厉决咬牙切齿:“妈的。傅沉俞这个老畜生,这狗爬字就是他写得吧!季眠才不会写这么丑的字。操,他该不会给你们每个人的请柬上都写了一份吧?”   厉决瞪大眼睛,猛地抢过苏珞瑜手中的请柬。   翻开一看,上面压根就没写这一行字。   也就是说,这他妈就是傅沉俞那个老畜生专门针对他的!   操,刚才还被苏珞瑜耍了!   “你他妈……”他抬起头就想找苏珞瑜算账。   结果苏珞瑜只留给他一个高岭之花的背影,厉决拍下请柬,桌子被拍的震天响,直接大步往大门口走。   正巧,季眠就站在门口迎宾。   他跟傅沉俞的婚礼办得低调,请个人不多,林敏芝早年就跟家里的哥哥姐姐不在联系,后来发迹了,当年的兄弟姐妹都找她来搭把手。   林敏芝只给了一些钱,把他们打发走。她始终记得,自己小时候想读书,爸爸却不让,哥哥弟弟们永远高人一等的眼神。   只有她妈念着她,给了林敏芝钱,让她来外面打工。   谁对她好,她就记着谁。   就因为这事儿,林敏芝那帮兄弟姐妹,亲戚朋友回到老家就到处宣传她是个白眼狼,只顾着自己发财,也不帮一帮同乡的亲戚。   林敏芝最不怕的就是流言蜚语,她被季卫国抛弃的时候,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只要她两个儿子好好的,林敏芝什么都不在乎。   因此,季眠这边来的亲戚少,基本就是妈妈和外婆,还有哥哥,以及跟在哥哥屁股后面打转的大老板。   忙前忙后的,对谁都笑得十分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跟季尧在这儿结婚。   傅沉俞这边的亲戚就多了,光是给林建一捧场的,就有一大帮子朋友。   林芸,还有林芸的几个好朋友小姐妹,听说她有两个超级帅的哥哥结婚,过来看帅哥贴贴的。小姑娘们凑在一起,眼睛发着光,不停地窃窃私语。   除了亲戚朋友之外,来得就是傅沉俞跟季眠共同的同学。   罗露也来了,她跟男朋友一块儿来的。这位女学霸现在还在读书,准备出国硕博连读,男朋友是大学认识的,也是学霸一枚,长相干净清爽,斯斯文文。见到傅沉俞,笑盈盈地一指,跟她男朋友笑着说:“看见没。这就我单方面的初恋,是不是比你帅啊。”   她男朋友是个大方的性格,笑着跟傅沉俞和季眠握了手,递上了份子钱之后,笑着回了罗露:“嗯。是比我帅,所以显得我特别幸运。竟然从大帅哥手里把你抢过来了。”   罗露掐了他的肩膀,脸红了:“美得你!”   两人并肩进了宴客厅,感情如胶似漆。   季眠看着,感慨道:“罗露变化好大啊。”   高中的时候就是他们班班花,现在读了大学,褪去了青涩和校服,摇身一变,成了风情万中的大美人。   傅沉俞看见季眠这样,轻轻“哼”了一声:“你觉得她好看?”   季眠一回头,乐了:“我都还没吃醋了,你怎么吃上了。”   傅沉俞故意沉下脸色,季眠连忙道:“你好看,你好看多了。你是大漂亮!”   “好酸啊。”   季眠话音刚落,苏珞瑜就到了。   他用手扇了扇,“我怎么一来就听见有人打翻醋瓶子了。”   季眠道:“好久不见呀,苏苏。”   “好久不见。新婚快乐。”苏珞瑜递上红包,看了眼傅沉俞:“我来给你加点儿醋。”   厉决立马就出现在苏珞瑜身后,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季眠看厉决这张狗脸,看的也颇为顺眼。   傅沉俞斜斜地靠在门框上,看着厉决,调子立马就尖酸刻薄起来:“你来干什么?”   厉决:“我来参加婚礼的!不行吗?我他妈就想在季眠的婚礼上有点儿参与感,怎么样?”   厉决说完,挑衅地看着傅沉俞:“没老子帅,怕老子抢新娘吧。结个婚还化妆。”   ——早上起来在衣柜里狗刨式选西装就为了在结婚典礼上艳压新郎傅沉俞的某厉决说道。   然后,他看到了傅沉俞眼睛上淡淡地眼线,就像是抓到了什么嘲讽点,那狗耳朵顿时竖起来:“娘炮,结婚画什么眼线啊,生怕别人闻不出你一声骚味儿,男狐狸精。”   说完立刻对着季眠,柔情似水,深情款款道:“季眠,你不一样,你画眼线好看,显得你眼睛特别大。我觉得你这个妆显得你特别好看,等你二婚——意思是下次跟我结婚的时候,你也画这个妆。”   季眠:……   傅沉俞笑眯眯说:“好啊。抓紧时间投胎,下辈子还有机会看到我老婆的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丽:人生就是要有参与感   · 第72章 结婚(下)   最终, 还是季眠开口,把他们俩给分开,免得在门口打起来。   厉决表情又酸又气, 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气势汹汹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原本傅沉俞连个位置都没给他留的。   一坐下, 苏珞瑜就忍不住开嘲讽:“你酸什么。谁让你自己要来。”   “你懂个屁。”厉决喝了一口闷酒:“我就不明白, 季眠为什么会喜欢上傅沉俞。”   他看向苏珞瑜, 道:“你跟他们一起长大的,你能明白吗?”   “我怎么知道。”苏珞瑜:“我比较好奇,按照你的脾气, 你真的能忍着季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跟厉决的相处时间比较长, 自认为还是了解厉决的。   虽然厉决看上去像个没拴住的哈士奇,但是骨子里有一股狠劲, 但凡是他看上的人,没有道理放手。   而且,就凭借以前厉决对季眠那个疯劲儿, 苏珞瑜实在想不通, 他今天来参加婚礼, 竟然不大闹一场的原因。   “你懂什么……”厉决喝着闷酒,鼻尖发酸,眼眶也酸。   只是盯着季眠的背影,以及他温和又有些害羞笑, 和他发自内心的喜悦。   都是他前世很少看见的,这样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成为所有人眼中闪闪发光的星星。   他实在不想去破坏。   也再不想看到他那双眼睛流泪了。   -   十二点整,婚礼正式开始。   因为是在酒店的缘故,所以场内的明亮都是看灯光的。   于是, 下一秒,宴会厅所有的灯光都变暗了。   只有一束追光灯打在舞台上,不知什么时候,舞台上多了一块约莫两米高,四米长的白色幕布,长方形,落在舞台中央。   台下窃窃私语,宾客伸长了脖子去看,追光灯渐渐地扩大,直到笼罩了整块白色幕布。   正当大家不知道幕布的作用时,随着宴客厅轻缓的音乐响起,白色幕布后面出现了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人,映射出她的影子。   像是在表演大型的皮影戏一般,那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很快,灯光暗下,画面转场,女人怀中的婴儿成了站在地上的小孩。   这时,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苏珞瑜,他看这个小孩的背影特别眼熟,仔细一样,这感觉跟季眠很像啊!   一时间,他的记忆仿佛被拉回了一九九七年。   白色幕布后面的小男孩投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随着灯光的变化,画面中的场景也在变化。   两个男孩的性格随着肢体语言的表达,生动的呈现在宾客的眼中,一个乖巧,一个冷峻,一个主动,一个安静。   林敏芝用手帕捂着嘴,看到那五岁男孩的影子时,眼中泛起泪光,那孩子真的跟季眠小时候很像,一不留神就让她想到了那些被遗忘在角落的时光。   小男孩的影子从五岁变成了十岁,两人背着书包结伴而行。   又从十岁变成十五岁,同桌而坐,课桌前积累着高高的作业本。   接着,从十五岁变成二十一岁,带着学士帽,在父母的期盼下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大人。   其中,春天的桃花,夏天的果树,秋天的落叶,冬天的大雪。   一幕一幕地穿插在男孩们的生命中,昭示着时光的流逝。   最后,影子摘下了学士帽,灯光暗下,换上了西装。   白色的幕布撤下后,影子变成了真人,从幕布后面走出来。   这一刻,宾客才算恍然大悟。   刚才那场温馨又惊艳的一段表演,是今天两位新人的童年啊!   早听说是青梅竹马了,他们心中原来还对“青梅竹马”没什么感觉,如今看到男孩从小长到大的情谊,心里一想,还真的就,挺羡慕的。   一辈子能有多少人可以拥有这样的陪伴啊。   这个点子是傅沉俞想出来的,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去找来跟季眠小时候那么像的小演员,也不知道准备了多久,才把这个惊喜送给季眠。   表演时,季眠就站在舞台的侧面看,直到要出场,他才被傅沉俞握住掌心,走上舞台,眼眶还是红的。   他跟别人不一样,别人看到的或许只是孩子们的陪伴与成长,季眠看到的是傅沉俞和他的过去。   不知怎么,脑海中本该忘记的回忆,一点一点的被捡了起来。   小时候弥足珍贵的记忆,一幕幕在眼前上演。   一九九七年的香港回归,是他第一次看到傅沉俞那年,记忆中,是傅沉俞站在火车站台的嚎啕大哭的场景。   一九九八年的除夕夜大雪,是他第一次想要拯救一个人,记忆中,有季眠手里一碗热腾腾的白粥。   一九九年,傅沉俞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台电脑,第一只兔子,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绵绵”。   二零零年的千禧年,是他跟傅沉俞正式成为黎明小学小学生的一年。   二零零二年的红眼病,傅沉俞第一次为他打架,那是他们第一次敞开心扉交流,也是季眠第一次抛出友谊的橄榄枝,想和他做朋友。   二零零三年的囚禁,是彻夜难眠的一晚,傅沉俞被关在教室中,夜色里,一个小小的男孩趴在窗口,勇敢地陪着他等待救护车的到来。   再后来,小学毕业,没等他们为自己的一点点长大而高兴,宁倩就在一场重病中去世。   那时候,傅沉俞的手足无措,崩溃无助,让季眠小小的心脏纠在一起,他还不知道,是爱情在他心里古怪作祟。   念初中的时候,电视上铺天盖地报道着让人心痛的天灾,二零零八年是注定不平凡的一年,也是在这一年,傅沉俞心中埋藏着的情感种子渐渐发芽,他的心也天崩地裂,在兵荒马乱中,迎来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场暗恋……   后来,时间就像开了加速器一样。   或许是因为少年们渐渐长大,童年也在渐渐远离,各种各样的责任与烦恼压在小小的肩膀上。   他们为了学习,为了未来而焦虑,为了对方,为了暧昧而烦恼,好像一瞬间就尝到了成长的苦闷。   好在,他们始终陪伴着彼此。   所以,命运也不曾怠慢他们。   -   男人和男人结婚,没有什么参考的对象。   季眠还是按照正常的婚礼流程,在视频放完之后——视频这一段被改成了影子戏。   好吧,其实季眠还准备了视频的!他跟傅沉俞一起长大,两人在一起的照片和视频存满了一个电脑,季眠在结婚前的一个月里,一直在整理着这些东西,把照片都按照时间线排好,准备在婚礼上播来着……   当然,就凭借他那个用爱剪辑剪出来——还弄不掉片头的小视频,跟傅沉俞这个催泪惊喜一笔,显得就特别的老土了……   季眠决定把自己剪得视频珍藏起来偷偷看,等以后他跟傅沉俞老了之后,在拿出来分享!   在视频放完之后——就是走红毯的流程。   季眠刚才沉浸在回忆中,偷偷掉了好几次眼泪,又因为没化过妆,一掉眼泪就用手擦。   现在才猛地回过神,连忙找了个反光的玻璃看了看自己的脸,还在林敏芝的化妆品非常之靠谱,就这么擦都没把他的妆给擦花!   走红毯的这一段,季眠又觉得有点儿羞耻,又觉得高兴。   心情像充满了气泡似的,他换上了黑色的西装,在休息室等待着主持人喊新郎出场。   季眠给自己打气:别紧张,结个婚而已,一回生二回熟……   走上红毯的时候,季眠的心情奇迹般的平静下来。   傅沉俞一直站在舞上面,证婚人就在他身边,虽然现场的灯光不是特别亮,可季眠一出来的时候,他依旧在人群中一下就找到季眠了。   傅沉俞看着季眠,眼中的一切似乎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围的人和声音都渐渐褪去,唯独只剩下季眠,从五岁时候穿着兔子小棉衣的跌跌撞撞,到十五岁时候穿着校服的活泼好动,最后是二十二岁一身和他款式相同的西装,步伐坚定又温柔的朝他走来。   二十多年的岁月,弹指一瞬间。   季眠站在他身边,站直了,然后低声咳嗽一声,悄悄问:“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帅。”   傅沉俞回过神,捏了一下他的手:“很帅。我这不是都为你神魂颠倒了。”   季眠脸一红,被傅沉俞这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本来他还想调戏一下大佬的……   证婚人已经开始说婚姻宣誓了:“傅先生,你是否愿意与季眠先生结为伴侣,爱他,安慰他,爱护他,就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都愿意陪伴他,忠诚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傅沉俞回答的语气不像平时说话那样有些轻佻,十分认真地开口:“求之不得。”他看着季眠,补充道:“我不会像爱自己一样爱你。因为我爱你要胜过爱自己。”   证婚人停顿片刻,重复了一遍,问季眠:“季先生,你是否愿意与傅沉俞先生结为伴侣,爱他,安慰他,爱护他,就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都愿意陪伴他,忠诚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季眠听他说完之后,看着傅沉俞道:“傅沉俞,有一句话我很早就想跟你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说道:“宁阿姨和傅叔叔,还有林叔叔的年纪比你大很多很多,棉棉兔的生命比你短很多很多,父母和宠物不能陪伴你走完一生,但是我可以一直陪着你,从牙牙学语到白发苍苍,我们的人生可以属于彼此。”   季眠似乎要看到傅沉俞的心里去:“我会陪着你,就算你不需要我,我也会陪到你人生的最后一刻。我不会比你先死的。”   过了片刻,他听到傅沉俞说:“好。”   接着,季眠感觉自己的手被捉了起来,一枚银色的戒指被戴进了他的无名指。   小小的一个圈,就这么圈住了他的后半生。   证婚人笑了声,宣布道:“现在,您可以亲吻您的爱人了。”   傅沉俞低下头,在季眠唇上印下一个吻。   他们会相爱,直到天荒地老。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七点钟二更!!提早写完就提早发,顺便就是!   接下来的那个番外,是if线上,婚后眠眠遇到《陌路柔情》原著中的大反派Fox   真正的原版邪恶男狐狸精反派大佬要登场了!   到了我最爱的,我吃我自己的醋了(。 第73章 绑架   季眠现在的状态其实不太清醒, 就像是被鬼压床一样。   昨晚他出一个不是很紧要、但是很麻烦的任务,凌晨零点才回家。傅沉俞居然还没睡,就在客厅敲代码, 让季眠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傅沉俞好像有这个夜猫子习惯, 不管季眠多晚回来, 他都要等。   太晚了, 两人也没温存, 季眠当时就赖在傅沉俞身上不起来,一点儿也没有“兔子”警察的威严,想让傅沉俞帮他洗澡。   上回, 季眠尝过一次不用自己洗澡的甜头之后, 如今上班累了,回到家就往傅沉俞身上滚。   昨晚上洗澡洗到一半他就睡着了, 明明订了闹钟,闹钟却没响。   季眠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因为傅沉俞不会不叫他。   而且, 他睡得地方似乎也不像是床。   更像是……睡在地上?   他现在睡姿有那么差了吗?大半夜掉到地上去?   季眠努力地想清醒过来, 但是鬼压床的感觉依旧很强烈, 季眠明明感觉自己脑袋已经开始有意识了,但四肢依旧一动不动。   他尝试着发出声音也不行,像是被捂住了嘴。   而且,头痛。   痛得就跟炸开了一样, 仿佛自己喝了三天三夜的酒没有睡觉那么痛。   迷迷糊糊之间,他感觉到有几个人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听脚步声,应该是几个中年男人。   季眠能看到一些虚影,一个又胖又矮, 一个高高瘦瘦,一个特别的壮实,总共三个人。   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断断续续传到季眠耳朵里:   “操。有钱人真他妈的爽,养个兔子都舍得花这么多钱。”   “猴子,你别乱摸,老大只说要人,没说带东西。”   “我们偷偷带一点,谁知道?”   然后,季眠感觉高高瘦瘦的那个人蹲到了自己身边。   自己的下巴被一双指甲很长的手给捉住,戳的他脸蛋有点疼,估计被划出血了。   “胖子,你别说啊,你看这只兔子长得还真是不错。”   “废话。要不然能让厉决被迷得神魂颠倒的。”   “你说,不然咱们兄弟爽爽?”   “你小心点。万一老大知道了,不弄死我们?”   “我随便说说的嘛。老大如果用不上他了,就让我爽爽。反正我看那个厉决也不是很中意他,今天不是还在外面跟其他人约会吗?”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们哪儿能这么快得手啊。   季眠听得稀里糊涂,听到了厉决的名字,更是古怪。   但毫无疑问,他现在能判断出来,自己多半是被绑架了。   而自己感到头晕的原因,就是因为绑匪使用了迷药。   季眠回忆起最近接受的几个比较大的案子,在心里一个一个排除寻仇的对象。   那三个人在房间里——或者说是别墅里巡逻了一圈,最后挑了些值钱的东西走,然后把季眠往肩膀上一扛,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别墅。   季眠的胃被顶得难受,他想趁机醒过来,但没想到绑匪给他弄得药性还挺强烈,就这么折腾都没醒。   他似乎是被扔到了车的后备箱里面,周围一下暗了下来,季眠也因为药性的缘故,再一次沉睡过去。   -   再次醒来时,季眠察觉到自己换了一身衣服。   而且药性也在渐渐消失,只是他的嘴被毛巾牢牢地堵住,双眼也被黑布层层缠绕着。   绑架的手法非常娴熟,季眠想用舌尖把毛巾弄出来,但毛巾塞得很紧,完全做不到。   他的双手被一条很粗糙的绳子反绑在背后。   用力摩擦的话,手腕已经有一点湿乎乎的感觉,是出血了。   季眠只好暂时放弃把绳子挣脱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自己的身体有气无力?!   怎么回事啊……   季眠锻炼还是很勤快的,虽然没有像刑侦队其他同事那样个个都有大块肌肉,但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人设好吗!   现在这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是什么?   难道是受了迷药的影响?   不至于啊……   季眠可是有过抗药性训练的,只要剂量不是特别大,他都能在段时间只能恢复自己的神智。   而不是现在这样……   季眠只好转而观察起周围,眼睛不能看,手不能摸,只能用耳朵听。   周围寂静一片,没有虫鸣鸟叫,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水声,听音色来看,应该是从外面传进来的。   季眠初步判断自己是在室内。   他是坐在凳子上的,季眠用脚在敲了一下凳子,听到了比较空灵的回响声,又缩小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种回响声一般是在空旷的大型仓库、工厂才会有,加之周围有一股淡淡地铁锈味儿,脚踩在地上,能踩到不少他分不太清楚的小石块之类的,组合起来看,季眠应该是被关在了一个废弃的仓库。   作为一名刑侦支队实习警察——半年前才被选中进桐城公安刑侦一队。   季眠的判断能力和心理素质要高于大部分人,即便是被绑架,也没有显得特别慌张。段时间之内就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起自身的情况,   受药物影响,季眠刚醒来的那一段记忆变得十分模糊,只记得自己是被人从房间里带走的。   仔细一想,那房子的装修格局也不想自己家。   他昨晚明明是睡在自己床上的。   为了工作方便,季眠跟傅沉俞结婚之后,就搬出了别墅,在靠近公司的地方买了一套平层。   家里的装修都是自己盯着的,每一个地方他都烂熟于心。   根本就不记得他们家的平层,什么时候还能下楼梯了!   那分明是别墅才有的装潢。   季眠的眉头紧锁在一起,如果他不是在自己家被绑走的,这件案子就让人深思了。   ……比自己想象中的麻烦啊。   季眠动了一下手腕,试图恢复自己的战斗力。   但药效还残留在他身体中,让他四肢有些绵软。   突然,仓库里传来响动,季眠顿时警惕地模拟出放松身体的假象,显得自己无害。   然后耳朵听着动静,判断出哪里是开门的方向——那声音像是开门,而且是双开的,较为沉重的大门。   脚步声在仓库中响起,季眠默默地数着,心中大概有了个人数,加上之前的三个人,一共是四个。   这第四个人,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大——从他被绑架的时候,在谈话中听来的。   季眠等了一会儿,领头的男人扯出了他嘴里的毛巾,季眠条件反射的干呕片刻。   那些人也不管他,季眠兀自用衣服擦干净下巴的唾液,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只可惜,不是给他吃的。   绑匪通常不会给人质吃东西,否则人质要上厕所,容易引发变量。   但是他们会给人质少喝一点水,免得人质缺水太久,出现许多——当然,这可能是跟他们那个药有关系,吃完之后会让人觉得干渴。   季眠现在嗓子眼里就像在烧一样,渴得都疼了。   但那个叫做猴子的绑匪把水瓶喂到他嘴边的时候,季眠还是不敢喝。   他不能确定他们会不会在水瓶里下第二次药。   “老大,他不喝,怎么办?”猴子喊了一声。   “你不会嘴对嘴喂给他啊?”胖子在一旁边吃边笑:“你不是挺喜欢这兔子的吗?”   猴子猥琐地笑了一声,还真的喝了一口,准备嘴对嘴强灌给季眠。   刚把季眠下巴捏起来,季眠就抬起脚,找个他肚脐下三寸用力一踢,力道不是盖的——季眠就是朝着把他蛋踢爆的目标来踹的。   猴子被一脚踹出了三米远,手中的塑料瓶在空中划出一条靓丽的弧线,然后瓶子咕噜噜滚到地上。   吃饭的三人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乎每反应过来。   脑袋里齐刷刷的只剩下:卧槽??!!   什么玩意儿???   操???   猴子怎么就??怎么就飞出去了???   特别是老大,整个人都懵逼了。   他们接到上面那个人的要求,只说要绑架的这个人,是个手无寸铁之力的男人。   是厉决养在家里的金丝雀,菟丝花,让人看不起的兔子。   猴子跟胖子见到季眠的第一眼,也确实这么认为的。   只是稍微打了个几下,那男人眼眶就红了,吓得在地上瑟瑟发抖。   胖子还吐槽,自己从来没做过这么轻松的任务,直接把人就给扛走了!   但现在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刷新了他们的三观。   猴子的惨叫声在仓库里绕梁三日,双手捂着自己裤裆,来回打滚,仔细一看,地上都见血了。   剩下三人齐齐咽了一口唾沫,不由自主的合拢了双腿,似乎感同身受的……蛋疼了!   操,这他妈是菟丝花?这他妈是食人花啊!!   还是食人花中的霸王花好吗!!   加钱!必须要求加钱!还要求陪精神损失费和医药费!   “操!”老大终于反应过来。   胖子跟刀疤先去把地上打滚的猴子扶起来,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别别别别别别!!别他妈的碰我!!我疼!我疼疼疼疼疼!!让我缓缓让我缓缓!”   胖子双腿一夹,眼睛红了,立马走到季眠边上,扬起手就要给他一巴掌:“他妈的!你敢踹老子兄弟!”   然而,巴掌还没落下来,仓库的大门再一次打开。   胖子吓得手一抖,那巴掌落偏了,但还是落到了季眠的身上,直接把他连人带凳子的给掀翻了。   季眠摔在地上,也痛了一阵。   主要是被椅子给硌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正冷静下来,他却听到,仓库里面没有声音了。   这位老大和他的小弟们,像是见到了什么很恐怖的人物,一句话都没讲。   季眠听到了一个油腔滑调的男人声音,是他不认识的:“我去,你们香港警匪片看多了吧,把人关在这种地方。”   季眠听脚步,进来的应该还有一个人,但是他没有说话。   老大弯着腰,喊了一声:“连总……”   然后紧张地看着另一个男人,不敢叫他的名字。   “操。脏死了。”那个叫连总的掀起的拍了拍价格昂贵的西装裤,问:“人呢?在哪儿?”   “带来了带来了。”老大指了指地上:“就这个。”   连总嗤笑一声:“厉决的那个小情人?”   季眠听得云里雾里。   连总道:“把他眼睛上面的黑布给我弄掉,我倒要看看厉决养的这个小情人长什么样。宝贝的跟个什么似的,让他带出来也不肯带。”   他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侧过头跟一直没说话的,和他一起进来的那个俊美的男人开口:“哎,狐狸,你不好奇?”   季眠眼睛上的遮挡物瞬间就被解开了。   强光让他的双眼模糊了一瞬,然后下一刻,他的下巴就被男人皮鞋的鞋尖抬了起来。   “哟,是个小美人。”连总饶有兴趣。   季眠侧过头,躲开了他的鞋子,冷冷地盯着他。   连总更有兴趣:“怎么跟传闻的不一样,这眼神还挺辣。”   季眠正想开口,却在看到连总背后的那人时,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站在这位连总背后的人不是别人,俊美无俦,正是傅沉俞——他老公。   只是,和平时的他不一样,这个傅沉俞,鼻梁上还架着银边的眼镜。   气质似乎,有点儿……阴冷。   作者有话要说:  人民警察来制裁你们总裁文了! 第74章 Fox   大概是季眠盯着他的眼神实在是过于震惊, 傅沉俞的目光很有兴趣地看向了季眠。   只是一眼,季眠就迅速的把目光从傅沉俞的脸上移开了。   现在,他的理智就像是一团乱麻, 但是他下意识就规避了傅沉俞的视线, 像是刻在小动物基因里的本能。   跟傅沉俞从小一起长大的季眠, 对傅沉俞的了解甚至要胜过自己。   刚刚短短的一刹那对视, 季眠就知道, 眼前站着的傅沉俞,绝对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傅沉俞!   季眠的理智回笼,慢慢地开始分析起, 从今天自己被绑架开始, 就处处都透露着古怪的谈话。   先是猴子那三个人说,自己是厉决的小情人, 而事实上,季眠跟厉决,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   再后来, 又将他从别墅中绑出来, 还一口一个“兔子”的称呼他。   最后仓库的大门打开, 季眠看到了这个长得和傅沉俞一模一样,气质天差地别的大佬,心中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彻底断了   尽管他极力的想要否则这个事实,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   他可能, 穿越到了《陌路柔情》的原著小说中!!   还是他没有改变命运的那一本!   大佬还是大佬,他还是那个炮灰替身!   那么这一次绑架也能说得通了,压根不是犯罪分子来找他寻仇。   而是《陌路柔情》中的一段小高潮剧情,厉决的情人季眠——就是倒霉的自己,被Fox绑架的那一段!   后面的剧情, 季眠烂熟于心,傅沉俞接下来就会带他到游轮之上,在囚禁了自己几天之后,他会将苏洛瑜一并请来游轮上,然后让厉决做出二选一的决定。   结局是什么,季眠早就知道。   不就是……   不就是被大佬开了一枪,然后掉进大海中吗。   季眠脑海中鲜少爆了句粗口,这什么诡异的剧情发展?   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难怪……   季眠恍然大悟,难怪他觉得自己身体用不上劲。   原来不是自己疏于锻炼,而是这具身体他压根就不是自己的啊!!   如果季眠的手还能动,他真想摸一摸自己的腹肌还在不在。   可惜他现在被五花大绑捆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季眠再抬起眼时,眼中种种激烈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变得十分正常。   就凭他对傅沉俞的了解——好吧,对他自己老公的了解,假设二者骨子里的性格是相像的,那么眼前这位Fox,恐怕已经对自己产生好奇心了。   没错,傅沉俞的好奇心是非常强烈的,原著中描写过,反派大佬有着天真的残忍。   自己刚才看他的那一眼,毫不加掩饰的透露出了一个信息:我认识你。   并且,还是关系匪浅的那种。   季眠叹了口气,迅速改变了计划。   既然已经穿越到了这个地方——只要能穿越一次,就能穿越第二次。   季眠就不能坐以待毙!   换做以前,季眠可能觉得,既来之则安之,可现在他有车有房有事业,还有傅沉俞等他回家吃饭。   他答应过傅沉俞,要一辈子陪着他,绝不会比他先死的。   连总——这人应该就是厉决生意场上最强的竞争对手,原著中似乎叫连城。   连城绑架他的原因,应该是想要得到厉决加密过的某些资料,这些资料连傅沉俞都没有办法解开,季眠在心里默默吐槽。   不愧是《陌路柔情》的剧情,主角攻的战场,连大佬都对他束手无策。   “愣着干什么,把人扶起来啊。”连城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季眠被胖子连人带凳子的扶起,脸上已经有了一些泥巴和灰尘。   他低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下一秒,一个男人的身影罩住了他,熟悉的感觉让季眠的鼻尖有些发酸。   但他狠狠地掐了一下手心,警告自己,这个人是《陌路柔情》中冷血无情的大反派,跟你认识的傅沉俞完全不是一个人!   下一秒,他的下巴被人捉住,然后强迫性的抬起。   面前猛然跃入一双水波流转的狐狸眼,眼中冷冰冰地,没带一丝情绪。   季眠抿着唇,没说话。   傅沉俞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动了一下大拇指,将他嘴角残留的泥沙给抹去。   动作温柔至极,但气势却让季眠后背发毛,出了一身冷汗。   他没见过傅沉俞这样笑里藏刀的伪善模样。   只是直觉告诉他,傅沉俞没有一丝感情,下一秒就是拿刀出来捅他,都是正常操作。   季眠真切地感觉到原著彻底长歪的大佬是什么样的了!!这也太恐怖了吧!!   明明是——明明是同一张脸啊!   “你认识我。”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用的却是肯定句:“我不记得,我见过你。”   “狐狸,你问他也没用啊。厉决的这情人是个白痴。”连城歪着头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傅沉俞对别人感兴趣。   不过,厉决养得这只兔子确实很好看,他也算看过不少美人了,季眠的模样都能排的上前三。   但是能让傅沉俞有兴趣,这可不是脸长得好看就有用的啊。   厉决哪儿找来的人?   “可惜。”傅沉俞直起身体。   压迫感陡然消失,季眠肩膀一松,悄悄地喘了口气。   谁知道,下一秒傅沉俞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季眠那口气都没喘完,天鹅颈般修长的脖子就高高扬起。   傅沉俞收手,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细细的一截腻白,季眠强行吞咽时,喉结在他掌心滑动。   傅沉俞毫无怜香惜玉的掐紧了他的脖子,季眠的眉头瞬间皱的死死地。   前者微微笑道,彬彬有礼:“你看起来很怕我。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为什么吗?”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和情人问好一般。   季眠被掐地半死,呼吸都困难。   五官不受控制的皱在一起。   双脚在地上摩擦了一下,然后在心里疯狂吐槽:你这是冒昧吗!!你这是冒犯!!   直到季眠窒息的前一刻,傅沉俞才送开口。   新鲜的空气进入季眠的肺部,喉咙像是被无数把小刀割过一般,疼得要命,吞咽的时候,季眠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连总,你别小看这兔子,猴子就是被他踹翻的!”胖子抓紧时间告状:“这兔子急了咬起人来太凶了!”   “哦?”连总玩味道:“猴子对他做什么了?”   胖子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总之不能说是他们调戏了季眠,才被季眠报复的吧!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傅沉俞开口,换了个姿势,半跪在地上,十指交叉,撑着下巴,从下往上看季眠,像看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   季眠不肯说话,傅沉俞道:“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怎么样?”   这会儿,傅沉俞看上去又很好说话,谆谆善诱。   完全不像是绑架他的主谋,反而像是来解救他的。   声音温柔的季眠精神开始恍惚。   毕竟刚刚受到了那么强烈的窒息死亡的感觉,始作俑者忽然温柔下来,在一瞬间,就打破了季眠的心理防线。   让季眠认为,傅沉俞是可以依靠的。   他……还说要为自己报仇,   季眠心里酸酸地,差点儿就放松警惕了。   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差点儿被傅沉俞给蛊惑了。   季眠回过神,心里一阵后怕,傅沉俞依旧笑着看他,和平时面对他时的模样很像。   不过他已经不会在被傅沉俞表面的温柔给迷惑了,不得不说,Fox的性格确实让人毛骨悚然,他怎么能对着一个陌生男人都这么温柔的??!   季眠猛地想起原著中厉决骂过的,傅沉俞那双眼睛,对着一条狗都能放电。   季眠重新恢复了冷漠的神情。   不再看傅沉俞。   傅沉俞似乎发现自己失败了,也没有恼羞成怒,而是站起来,若有所思地思考着。   连城看了眼时间,招手:“车已经到了,走吧。带上他,别碰坏了啊,我还得用他跟厉决做交易呢。”   胖子解开季眠被捆在凳子上的手,身体紧绷着,似乎在提防季眠忽然出手。   季眠现在已经大致了解到了自己的处境,知道出手也没用,他就没见过落到傅沉俞手中还能跑出来的人。   不是他放弃反抗,而是他又渴又饿,所有的力气都攒下来,用来踹猴子了。   现在脚步虚浮地走不动路。   “需要我扶你一把吗。”傅沉俞好心开口。   季眠警惕地盯着他,然后说:“不用。”   傅沉俞戴上眼镜之后,那双漂亮狡黠的狐狸眼被衬地更加薄情,悠悠道:“你放心。我跟你之间没有太大的仇恨。我不会害你的。”   他还无辜的补充了一句:“我只是拿钱办事。”   嗯,我信你。   我信你就有鬼了!   刚才差点儿掐死我的是谁啊?!   最后开枪打我的人是谁啊?!   季眠在心里疯狂地吐槽。   “所以你也不用太防备我。我只是想知道,你看到我的第一眼,是把我认成谁了吗?”他谦逊地笑着,看上去就像个好心的路人。   如果季眠不知道是他绑架了自己的话,恐怕真的要被他的温柔所迷惑。   他脖子还在隐隐作痛,是被傅沉俞掐的。   “跟你没有关系。”季眠费力地回答一句。   傅沉俞没有继续追问。   他上车时,傅沉俞还体贴地替他拉开了车门。   季眠心里吐槽一句真是有毛病,然后坐到了后排。   傅沉俞坐在他身边,问道:“你不害怕吗?”   “都已经被你们绑架了,我害怕有用吗。”季眠被他问得有些烦,回了一句。   他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一半是刚才被傅沉俞掐的,一半是自己渴的,季眠咽了一下,开口:“有水吗?”   季眠看傅沉俞没有动,自己的双手也被解开了,于是就在车里到处翻找起来。   还真让他找到了一瓶水和一包饼干,他也没客气,问道:“我能喝一点吗?”   “当然可以。”傅沉俞勾起嘴角,虽然在笑,但季眠总觉得有些阴冷。   季眠饿得慌,但没有狼吞虎咽的吃饼干,依旧慢吞吞地啃着,维持自己的体面。   他不想让傅沉俞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哪怕这个傅沉俞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   喝完水,吃完饼干。   季眠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下,他没有试图跟傅沉俞搭话,因为他知道原著大佬的性格。   话说得越多,被他了解的程度就越深,最后脱身也越难。   跟傅沉俞在一起,最好一句话都别说。   季眠闭上眼,准备浅眠片刻。   谁知道,后面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   季眠吓得浑身一抖,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他本来就没睡着,时刻警惕着。   听到爆炸声,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厉决追来了?!   猴子、胖子和刀疤他们坐的那辆车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   火光中似乎还能看到飞溅出来的人体碎片,让季眠有点儿恶心。   但是,他等了半天,也只看到后面那辆车爆炸。   没见到警车,也没看到厉决的人。   季眠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看着傅沉俞。   傅沉俞的半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中,温和地叹了口气:“你看。我说要给你报仇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佬,坏坏   糟老狐狸坏得很   · 第75章 游戏   虽然, 绑架季眠的三个人,猴子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但是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傅沉俞对于人命的轻践与不屑, 好像刚才自己杀死的不是三个人, 而是三只蚂蚁。   季眠感到毛骨悚然, 他对这个原汁原味的《陌路柔情》反派大佬, 有了新的认识。   是一个真正的有情感认知障碍, 并且反社会反人类的恶魔!疯子!   他怎么能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冠冕堂皇的说为他报仇……   该说傅沉俞对人心的把控已经精确到了他要说的每一句话吗   如果不是季眠的意志力坚定,恐怕真的要被傅沉俞的“煞费苦心”给骗到了。   明明傅沉俞跟猴子他们才是一伙的, 可是从见面开始, 傅沉俞就一直朝他传达出一个心理暗示,就是他跟自己才是一起的, 他可以为自己报仇,从而降低季眠对自己的心理防备程度。   就在刚才,傅沉俞甚至为了达到这个目标, 可以毫不手软的杀掉自己的同伙, 并且语气中, 也有一种为季眠出气的感觉。   这是加强季眠对自己的心理暗示,以便他更加容易接受傅沉俞的示好。   季眠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   “真可惜。”傅沉俞嘴角藏着淡淡地笑:“他们白为你而死了。”   季眠忍无可忍:“他们不是为我而死,是你被杀死的!”   啊啊啊啊!!这个傅沉俞这么这么不要脸啊!居然还推锅!!   季眠在心里不停的吐槽, 以缓解自己的压力和心里承受能力,打起精神来应对傅沉俞的每一句话。   不得不说,Fox确实很会蛊惑人心,加上季眠有天然的软肋在——他压根对这张脸就毫无抵抗能力。   因此,傅沉俞想要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几乎是轻而易举。   显然,傅沉俞也发现了这一点。   季眠反驳他的话后,他也没生气,只是望着前面的路段。   季眠不敢放松警惕,睡觉也睡得不太安稳。   车子但凡有一点动静,季眠就受惊醒来,瞪大眼睛观察四周。   傅沉俞道:“你不必这么害怕我。”   他的笑容很温和,险些让季眠卸下心房:“我不打算杀你。只要厉决交出我想要的东西,我就可以放你回去。”   想了一下,傅沉俞无辜地说:“很显然。我并不喜欢棒打鸳鸯。”   哦,我信了。   我真的信了。   我姓你个鬼,你个糟老狐狸坏得很。   说什么厉决交出东西就放他回去,他看是厉决只要交出东西,他就直接两个一起解决了,让他跟厉决去黄泉路上做对鬼夫妻才对吧!   季眠在内心疯狂地吐槽,而且傅沉俞用这张脸说出这句话真的好违和啊!   他家那只白狐狸跟这只黑狐狸可不一样,白狐狸是个醋缸子,平时提到一句厉决,那位就生好半天闷气,哄不好的那种。哪像这只,还把他还给厉决去做夫妻……   季眠下意识摸了一下无名指的位置。   空荡荡的。   原本,这里有傅沉俞亲手为他戴上的婚戒。   季眠眼眶红了一圈,为了不被Fox发现,只好紧闭双眼,摸着自己的无名指指根,缓缓进入睡眠。   这一次,他竟然安心地睡过去了。   傅沉俞的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季眠无名指的地方。   连城从副驾驶回头:“狐狸,你还真对他感兴趣啊?”   傅沉俞掀了下眼皮,连城猛然闭嘴。   他知道这是傅沉俞不太高兴的模样,连城虽然花钱请了傅沉俞来,但骨子里也是有点发怵的。   这可是Fox啊,暗网的创建者,犯罪帝国的首领。   他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真的跟傅沉俞称兄道弟。   对方想杀了他,就跟杀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就像那三只蚂蚁的下场一样。   -   等季眠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一张柔软的、洁白的双人床上。   季眠是被晃醒的,鼻尖能够闻到海风咸湿的味道,房间也随着海面微微晃荡。   他嗓子还疼着,被傅沉俞掐过的地方到现在都没好全,光是咽口水都觉得痛。   季眠下了床,发现自己脚踝被戴了一个黑色的电子脚铐,季眠不清楚这是什么时候发行的,看起来和普通的电子脚铐有点不一样。   估计是傅沉俞自己捣鼓的黑科技吧。   原著小说中就有提到过,这个脚铐,苏洛瑜也带过。   小说那段内容当然是非常狗血的,似乎是苏洛瑜被囚禁在了大佬某处的别墅里面,只要他逃走,这个脚铐就会发出警告,甚至还有电击。   当然,因此也衍生出了很多情趣play。   ……这不是主角受的剧情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脚上啊!!   季眠扶额,已经不再想剧情的离奇程度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陌路柔情》的这个剧情来,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穿越回去。   想到这里,季眠的心情不由一阵一阵的失落,他……很想见傅沉俞啊。   不管怎么样,沮丧是想不出办法的。   季眠马上打起精神,只要想到家养的那只大佬在等自己回去,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战胜这一只野生的!   季眠估计自己现在已经在游轮上了,这艘游轮价值十亿,是傅沉俞从A国赌王手中赢过来的。   当然,那个赌王的下场也很惨,得罪了Fox的人,还没有能活到寿终正寝的。   游轮非常大,季眠大约在七层楼的地方,楼下是一个巨大的赌场,游轮中,餐厅、宴会厅、泳池、电影院一应俱全,堪称一个海上的小型城市。   季眠推开了好几个房间,里面空荡荡的,只有窗户开着,吹进丝丝咸味儿的海风。   季眠在游轮上绕了一会儿,没看到人。   他到希望人多一点,场面越混乱,他反而越能抓住机会逃脱。   毕竟这么大的游轮出海,肯定是要有审批的,他不相信傅沉俞连这个都能搞定。   上面没人,只能说明,游轮还在港口。   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逃下游轮,然后——报警!!   季眠才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者,在党章培训中,白纸黑字的说了,要相信国家,相信党,坚决杜绝搞个人主义!   他一个人弄不死这群违法乱纪的犯罪嫌疑人,他还不能把他们全都举报给我党吗!   季眠怨念地碎碎念,嘀嘀咕咕:“早晚把你们都给举报了,抓起来,都给我戴脚铐,天天在牢里拖地……”   他脑补了坏狐狸傅沉俞穿着单薄的囚服在牢里拖地的样子,然后自己穿着威武的警服,在他面前叉腰指挥,当然还要有好狐狸傅沉俞娇娇地依靠在他怀中,季眠幻想自己义正言辞地跟坏狐狸说,看见没,当反派不如当警嫂有前途,懂吗!   就这么脑补了一路,终于,季眠推开了一扇双开大门之后,找到了宴会厅,他双眼一亮,就往宴会厅的后台走去,果然,厨房里放着一些新鲜的食材。   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新鲜食材毫无疑问地像季眠证明了,这艘游轮正在为远航做准备。   当然,他现在已经饿得头晕眼花,前胸贴后背,完全没有能力思考其他的东西。   季眠一屁股坐地上,双手并用,加上牙齿,直接咬开放菜的塑料袋,然后拿出一根新鲜的白萝卜就开始啃。   刚啃了几口,季眠都来不及感受萝卜汁的甘甜,匆忙的咽进胃里,缓解了胃部的灼烧。   由于没有细嚼慢咽的原因,季眠的喉咙被萝卜硌的生疼,生理泪水哗啦啦的掉。   但是太饿了,疼也忍忍。   季眠啃掉了一根之后,又找了一根看上去婀娜多姿的白萝卜,一口咬下去。   然后,他听到了男人的闷笑声。   像是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一样。   季眠警惕地从地上站起来,一转身,就看见傅沉俞止不住的笑。   他换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勾勒出他比例完美的身材,让季眠被闪耀了一下。   季眠拿着啃了几口的萝卜,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他大概知道傅沉俞怎么找到他的,电子脚铐上面一定有定位,恐怕他一醒来,傅沉俞就知道了。   季眠这么一想就认命了,反正现在也跑不出去,傅沉俞跟连城都需要他作为威胁厉决的人质,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有生命危险——那吃点东西怎么了!   他不但要吃,还要多吃点!   这都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剥削底层劳动人民的财产!   作为一个人民警察,必然要帮劳动人民吃回本!   吃一根,扔一根!   季眠恶狠狠地咬了一口萝卜,没说话,顾着填饱自己的肚子。   傅沉俞像是发现了一个非常好玩的玩具,季眠不说话,他就不走,津津有味地站在门口看了起来。   季眠就被他这么饶有兴趣的盯着,面不改色地啃完了第二根萝卜。   肚子有点饱了,季眠才放弃拿第三根。   他吃完了“自助餐”,拖着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的身体往外走。   跟傅沉俞擦肩而过的时候,傅沉俞拽住了他的胳膊。   季眠条件反射就像回手,但想到之后逃跑的计划,他决定还是保存体力,任由傅沉俞抓住。   傅沉俞笑够了,才很好奇地问:“萝卜好吃吗?”   季眠:……   果然不能理解反派大佬的脑回路。   这时候抓到人质到处乱跑,难道不该抓回去一顿毒打吗?   问他萝卜好不好吃是什么鬼?   季眠道:“还可以。不然你自己去吃一根试试?饿极了什么都好吃。”   他说话带着一点儿刻薄和抱怨,反正这不是他家的狐狸,他不用跟他客气。   季眠有意讽刺傅沉俞,说他虐待人质,不给饭吃。   结果大佬的脑回路果然不是他能猜中的,只见傅沉俞真的从地上捡起一根白萝卜,咬了口。   捡的还是季眠吃一根扔一根的“那一根”。   上面还有季眠咬了一口的牙印,傅沉俞笑得像个小狐狸:“看来味道还可以。在接下来的宴会中,我会跟厨师长提议,加上这道菜的。”   季眠:……   傅沉俞认真的吗?   这种游轮宴请的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物吧,吃的哪样不是鱼子酱高档鹅肝,在这样的晚宴场合上,侍应生一掀开餐盖,里面一根水灵灵的白萝卜……这是什么卓别林的喜剧现场吗?   季眠欲言又止,但看傅沉俞的神情,似乎真的要加上这道菜。   算了,季眠想,他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   季眠转身要走,傅沉俞忽然拦住他的路。   对方放大的俊颜出现在他面前,距离太近了,季眠的呼吸都和傅沉俞地交缠在一起——接吻的时候也离得很近,但Fox和他老公的气质相差非常大。   这一瞬间,季眠有一种被顶级食肉动物盯上的感觉,后背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兔子先生,我跟你玩个游戏怎么样?”傅沉俞好心提议,像是商量的模样,但是毫无商量的语气。   季眠反驳加吐槽:“谁是兔子先生……”   傅沉俞原本是弯腰跟季眠说话的,现在直起身体,扶了一下眼镜,动作说不出的撩人,仿佛孩子的俏皮跟男人的绅士结合在一起。   让人产生了一种,他非常可爱的错觉。   傅沉俞笑了起来:“如果你能在三天后的宴会上,成功逃脱,那么我以后就不再找你麻烦。”   季眠心里一动,对这个提议非常有兴趣。   然而接下来傅沉俞说的话,又让他从云端跌落谷底,他狐狸似的双眼弯了起来,温柔地开口:“如果你失败了。那我会杀死你,不仅如此,我还会杀了游轮上的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坏狐狸,就坏死(。)   必须捉拿归案!兔子警官,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