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唐闺秀的七零生活》 作者:东边小耳朵   文案一   周未晞是晚唐因病而亡的仕宦闺秀,临终时许愿自己来生能投生于太平盛世,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谁知,当她再睁眼就到了七十年代,一个全然陌生的年代。   虽然很不适应,但是这里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每个人脸上都透着朝气。尽管和想象的不一样,但是也算实现了她临终的愿望。她决定在这个小乡村安然度日,平淡过完这辈子。直到她家里住进一群新下乡的知青,其中最俊彦的那位男知青对她说,你不应该一直待在这里,你有更广阔的人生,你应该有自己的目标和信念。   她试着开始,考大学,做医生,收获爱情。与其期盼盛世,不如成为缔造盛世的一份子。   文案二   徐衍是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受父辈影响,他一心从军,守卫祖国边疆。但是因为大哥的牺牲,他的想法受到父母的阻挠,他们为他选择了一条他们认为的庄康大道。父母鬓边的白发让他无法罔顾,但心中的少年意气让他不愿接受按部就班的人生。   于是,他作为知青,报名下乡。但这个带着赌气成分的决定,成为他这辈子最庆幸的决定。他在下乡的时候遇见了魏希,他知道他遇到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他也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很大,所以他鼓励魏希走出赤溪村,帮助她考大学。只要她愿意,她只需要迈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来走。   注意注意,晚唐这篇文文属于架空年代文,很多细节可能描写不是很到位,希望小可爱们不要介意鸭~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古穿今 年代文 逆袭   主角:魏希(周未晞) ┃ 配角:徐衍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当七零知青遇上大唐瑰丽   立意:艳如牡丹,无论在哪,都能盛开 =============== 第1章 正午的太阳挂的高高的,将……   正午的太阳挂的高高的,将整个赤溪村都笼罩在其中,屋檐下的老猫懒洋洋的,提不起一丝精神,只有躲在树下的小草看着还有几分凉意。   门外,是准备去井边装水的王婶,巧的是她刚一出门就看到不知是朝哪走的周未晞。   “希丫头,躺了这么些天你身子好多了没?”王家婶子一只手拎着木桶,站在门边问道。   周未晞愣了愣,像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称呼,但还是很快回过神“劳您挂心,已经好多了。”   “欸,好丫头,说起话来文邹邹的,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养出来的娃。你等等,婶子有东西给你。”王家婶子麻利的进了院子里,没一会儿又捂着兜出来。走到周未晞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个鸡蛋,圆溜溜的一颗,摸着还带着温热。   “婶子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鸡蛋是我那女儿女婿昨天回来的时候带的,一直放在灶底下暖着。鸡蛋滋润,你拿回去吃了,补补身体,天可怜见,这都瘦成什么样了?”王家婶子一边将鸡蛋递给她,一边怜惜道。   周未晞却有些犹豫,推拒道:“我已经好多了,这是您女儿的一番心意,我怎么好收下……”   还没等她说完,王婶子就打断道:“你这孩子和婶子客气什么?婶子给你了,你就收下,都是乡里乡亲的。”见她还想推辞,王婶子把脸一板“你要是不收下,就是拿婶子当外人,婶子可是要生气的。”   话已经到这份上了,再不收下,未免有些不识好歹。周未晞接过鸡蛋,手放在腰上想要行礼道谢,又想起什么,硬生生止住,只是笑着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婶子。”   周未晞说的前半句王婶子没太听懂,但估摸着是收下的意思,便也笑着说:“诶诶,收下就对了,好孩子。”   周未晞和王婶子道了别就往村头走,她身体刚养好,要去大队长那交代清楚,由大队长分配任务给她,赚些工分,养病的这几天家里已经是闹闹腾腾的了。   王婶子站在家门口看着周未晞袅袅婷婷的背影不禁乍舌,不愧是旧时代在上海念过书的人养出来的女孩,和村子里咋咋呼呼的乡下丫头就是不一样。说话轻声细语的,走起路来也不一样,瞧着身上透着的那股气态,就是放在知青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又生的一副好相貌,水灵灵的,怕是整个魏家村的灵气都汇在她身上了。瞧着实在不像乡下姑娘。   不得不说,王婶子从某一方面来说,真相了。周未晞确实不是乡下姑娘,甚至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她出生在晚唐,及长的时候整个大唐早已不见昔日风光,藩镇割据,叛军四起,皇室实际控制掌权的仅有长安一带。   连皇帝都朝不保夕,更遑论她一个普通官家女,见多了乱世无常,虽然衣食无忧, * 但是日日随着家人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成了阶下囚,惶惶不可终日。   到她十六岁的那一年,生了一场重病,药石罔效,再醒来就到了这里。一个没有皇帝,截然陌生的地方。幸运的是她醒来之后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不至于一醒来就露陷。   而原主的身世也让她没有因为并不相同的生活习惯而被这些亲人们看出端倪。   同她的名字很像,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魏希。魏希是被她的姑祖母养大的,当然魏希双亲俱在,之所以由姑祖母抚养,则另有一番缘故。   魏希的姑祖母魏若兰是民国生人,彼时魏家一穷二白,偏这位姑祖母又生的乖巧白嫩,很是伶俐,便由牙婆牵线卖给了当地的大户人家做丫鬟。那户人家的小姐觉得这丫鬟很有几分聪慧,便带在身边做伴读,后来还去了上海,见过一番市面。   后来日本人入侵,抗战打响,小姐跟着家人去国外避难,顾念着主仆情谊,给了她一笔钱财,便放她归乡了。   这位姑祖母不知道为什么,回老家后没有带着这笔钱财嫁人,而是在离村不远的一座山脚下,用闲钱雇人修了一座青砖瓦屋,终日望着村口的小路,不知在看什么。有人说,她早在上海就和人互许终身了,后来那人抗日去了,约定抗战胜利后就来村子娶她。于是,她就守在村口,希望那人一回来就能看到,谁知道对方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她也守了一辈子。   不过,这都是村子里的流言,没人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而魏希能由这位姑祖母抚养,也是因缘巧合。魏希出生的时候正好闹饥荒,一家人都吃不饱饭,偏巧她还是个丫头,家里人就动了扔她的心思。于是,不满一个月的她被扔到了山上,自生自灭。也是巧,那山正是她姑祖母住的那座,她的哭声刚好叫上山的姑祖母听到了,年纪大了都心软,加上一个人守着屋子过了那么多年,日子过得未免寂寞,便将她捡了回去,悉心照料。   亲自为她取名,冠自己的姓,就当作亲孙女一样抚养,两人也一直以祖孙相称。直至魏希年纪稍长,带她上户口的时候,才被魏希的亲生母亲认出来,一番询问之下,才闹清楚关系。但养都养这么大了,加上是自己家先扔的孩子,哪还有脸面把孩子接回来养,所以魏希还是跟着姑祖母长大。也到族里过了明路,算是和魏父魏母没了父女关系,日后见了,也是随着姑祖母的辈分喊魏父一声表舅。   过了几年后,到底有了春秋,这位姑祖母被一场风寒带走了。留下魏希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山脚。不知道是不是伤心过度,这姑娘发起了高烧,人事不知。   幸好被前来看望的大队长妻子吴桂兰看到了,这才救了她一命。虽说和魏父魏母没了父女关系,但毕竟有血缘关系,哪怕随魏家姑 * 祖母的辈分喊人,也是沾着亲的。在魏希病成这样人事不知的情况下,自然由他们照顾最为合适。   因着这事闹得大,加上大队长老婆也掺和在里面,魏家的儿媳妇们虽然不情愿,也不得不同意将她接回家养着。但心里的怨气是藏不住的,于是妯娌几个联手,有意欺负这个新出炉的小姑子。   背着公公婆婆,将本来是留给魏希补身体的好东西偷偷昧下,给自家孩子。这也便罢了,因着农忙,家里人都在田里忙活,给魏希喂饭的事是由着当日做饭的几个儿媳妇轮流来的,一整日的农活做下来,哪里还能尽心,一天一小碗粗粮稀粥吊着她不饿死罢了。   健康的活人这样养着都得饿出毛病,更何况是本来就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的小姑娘。于是一场普通的高热起起伏伏,愣是大半个月才好了。准确的说,是硬生生耗没了,原主被折腾的离世,周未晞占了这身子,方才醒了过来。 第2章 “别的倒罢了,这魏家的儿……   “别的倒罢了,这魏家的儿媳妇们日日争吵,整日没个安宁,当务之急,还是要搬出去。不过‘魏希’病的这些日子确实仰赖了魏家不少,光是药钱就小有一笔数目。不管私底下那几个怎么闹腾,明面上总没有太亏待自己。   若不还个清楚,只怕那魏家的三个媳妇不会轻易消停,还有的闹呢!”魏希揉了揉额头,颇为头疼的想。   魏希心里想的多,但脚步没停,不消一会儿便到了大队长赵柱国家。赵大队长是村里少数几个住着青砖瓦房的人家,和魏希前世住的雕梁画栋、琼楼玉宇自然没得比,但相对村子里的其他房子,已经算很是敞亮了。而大队长夫妻两个,也是村子里难得的明白人,为人也热切仗义。这样一衬,连带着屋子也有几分悠然见南山的野趣在了。   魏希穿过门口围着的篱笆,轻轻叩门。   “诶,谁啊?来了来了!”听到敲门声,里面的人随口问了句,话落,是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门就开了。开门的妇女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岁了,头戴画布围巾,将头发拢在里面,严严实实的,不见一丝散乱。腰上系着一条洗的泛白,看不出原来图案的蓝色围裙,一手还拿着擀面杖,手上沾着面粉,一看就是正在烙饼的时候,听到敲门声急匆匆的来开门,东西都还未放下。   见着门口站着的魏希,吴桂兰拍了下围裙,顺带擦了擦手,热络道:“是魏家丫头啊,来找婶子啥事啊?”   魏希对着吴桂兰露出一个微笑,温温柔柔的“赵婶婶,我是来找赵叔的,您也知道,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以下地挣工分了,想找赵叔帮我安排个活。”   吴桂兰四十多岁的年纪,生了几个儿子,唯独没个女儿,所以对这些花一样鲜活的小姑娘最是有好感。偏魏希长得好,白白 * 净净的一个小姑娘,之前又是她发现了魏希一个人在屋子里病得都昏迷了,有这一层缘故在,心里本就对她格外怜惜。现下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喊着婶婶,把吴桂兰的心都喊热乎了。   赶忙把她往屋子里带,嘴上道;“婶子和你说句贴心的话,现在农忙活重,安排的都是耗大力气的活,你这身子刚好哪里受的住?倒不如等这时节过去,安排个轻省点的活计,哪就差这几天呢?”   魏希被带着坐到桌前的椅子上,尽管心里有难处,对着吴桂兰,脸上还是带着浅浅的微笑,“多谢婶子的好意,但是您也知道,之前我病着,借住在魏表舅家,一直麻烦他们一家。现如今我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哪怕过几天搬回我自己的住处,欠下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吴桂兰叹了口气,她是知道魏希和魏老二家的渊源的,毕竟那么巧的事,做姑祖母的捡到被侄子扔掉的侄孙女,当孙女养大,长大点又被魏老二夫妻给认了出来。这事当时村子里都传遍了,她还是看着魏希被魏家三叔公公证给魏家这位姑祖母做孙女的。   虽说魏希是魏老二亲生的,但从小就给扔了,不是他养大的,见面了也只能喊声表舅,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家的曲折更是不足外人道也。糊里糊涂的,就是可怜了魏希这孩子,里里外外的难落好。   这样想着,吴桂兰不禁更加怜惜魏希,看她的眼神都透着心疼。“好孩子,等你赵叔回来,婶子帮你好好问问,看看有什么轻省些的活。瞧你瘦的,要是干田里的重活,你那小身子板哪能受得了。”说着,吴桂兰还从柜子里拿出一罐桂圆精,舀了两勺在魏希的茶碗里。“这是公社发给你赵叔的补贴——桂圆精,这可是好东西,你喝了正好补补。”   魏希有些犹豫,从原主的记忆里,她知道桂圆精这东西可精贵了,是属于有钱在供销社也不一定买得到的东西。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吴桂兰催促道:“快些喝,我和你赵叔不爱喝这些甜滋滋的东西,平日里放那都是积灰的,刚好你来了,帮婶子喝点,坏了也怪可惜的。”   这年代物资贫乏,家家户户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口甜的,哪里有人会不爱喝甜滋滋的桂圆精呢,不过是宽她的心。魏希抬头看向吴桂兰,从她的目光里感受到了关心,不禁眼角微红,很是感动的说:“谢谢婶婶!”   说完,低头喝了口桂圆精泡的水,温温凉凉的甜到心扉里了。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初到全然陌生的地方,在这里没有一个熟悉的人,一不小心还有被当成妖怪烧掉的风险,怎么可能不怕呢,不过是强撑着。   魏家一个个的满心算计,自私自利,她刚一醒来就要应付那一堆人,满心的疲倦。幸而有王婶婶和赵家婶婶这样心善的人,才叫她窥得 * 一丝温暖。不然,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下,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想着,魏希拿出刚刚王婶子塞给她的鸡蛋,递给吴桂兰,道:“赵婶婶,您对我这样好,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报答您。这是我今早收到的鸡蛋,虽然不值钱,但是是我目前拥有的东西里最好的了,算是我的一份心意,还请您收下。”   见魏希拿出鸡蛋,吴桂兰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你这孩子,怎么和婶子还这么客气,那行,婶子就收下了。不过婶子可有个条件啊!”   魏希有些好奇,“您说。”   “你得在婶子这吃完饭再走。”吴桂兰道。   “这……可是表舅家中应该准备了我的饭,我还是回去吃吧。”魏希推辞道。毕竟这年头,谁家都不容易,没什么缘故人们很少会在别人家吃饭。   闻言,吴桂兰摆摆手,“魏老二家人多,你那点子饭还不够他们一人匀一口的。你要是不放心,等我家为民放学回来,让他跑个腿,和魏老二他们家说一声也就是了。再说了,刚刚我烙饼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面放多了,这会儿你来了,刚好帮婶子把多的吃了,免得放那坏了。”   话都说到这了,再拒绝不免有些不识好歹,于是魏希道:“那我就厚着脸留下来尝尝婶婶的手艺,想来定是好吃的紧,我刚才一进来就闻到香味了。只是怕被婶婶发现我是个馋猫,不让我进门,才一直忍着不说。这下可有机会一饱口福了。”   这话说的俏皮又可爱,还暗暗夸了吴桂兰的手艺,听得吴桂兰满脸都是止不住的笑意。对魏希不禁又添了几分喜爱。 第3章 赵柱国到家的时候,饭菜差……   赵柱国到家的时候,饭菜差不离已经做好了。他刚一进屋,迎面而来的就是饭菜的扑鼻香气,再一看,却是魏希跟在自家妻子旁边忙前忙后,又是端菜,又是摆碗筷的。   赵柱国不禁奇道:“这不是魏家的希丫头吗?怎么在我们家。”   端着汤从厨房出来的吴桂兰瞟了赵柱国一眼,很是无奈“是我让她留下来的,她有事找你商量。你又不在,总不好让人家白跑一趟,刚好我饭做多了,留希丫头一起吃饭,正好让她趁吃饭的时候问你,免得你一整天忙到晚,找不到人。”言语间颇有些埋怨赵柱国整天尽忙着队里的事,不着家。   对着吴桂兰的埋怨,赵柱国不在意的笑了笑,等吴桂兰将汤放在桌子上,他将手放在吴桂兰肩上,颇有些安抚的意味,“这不是秋收吗,事情一堆,我身为大队长总要以身作则,不能天天往家里跑,旁人要是有样学样不是就耽误了秋收的进度嘛。”   吴桂兰还是有些不满意,但是当着魏希的面,总不好太下赵柱国作为大队长的脸面。于是放软语气,“好了好了,我哪说的过你,洗个手,快上桌吃饭去,不是说下午 * 还有事吗?”   赵柱国显然已经习惯了吴桂兰的嘴硬心软,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出去洗手去了。   站在一旁的魏希,看着吴桂兰嘴上虽然是在抱怨,但是两人之间却是透着温馨的氛围,也不由得抿嘴轻笑“赵叔赵婶的感情很好呢!”   虽然年纪一大把,但听着魏希的话,吴桂兰也不免有些羞赧,“哪里感情好了,我们都是老夫老妻了,见天的吵。”   魏希没有说话,但是眼神里透出的笑意,更甚过言语。   正好这时洗好手的赵柱国掀起门帘进来了,插话道:“为民呢?一回来就不见人影,是不是又和同学去玩,连吃饭的点都不知道回来。”   本来还红着脸的吴桂兰,一听赵柱国说孩子就不高兴了,板着脸抱怨,“你怎么一回来就找孩子的错,他被我叫去魏老二家跑腿,希丫头不是在咱们家吃饭嘛,总要和人家说一声。孩子都上四年级了,知道道理了,你别老说他。”   被老婆当着人的面一通抱怨,赵柱国不免有些尴尬,“咳咳咳”假意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转头看向魏希,问道:“刚刚你婶子说你有事找我,现在有空,你和赵叔说说看。”赵柱国试图转移话题。   吴桂兰见赵柱国问起了正事,没再说什么,到桌子那拾辍着。   魏希说起话来有条有理,不过三言两语就把缘故说明白了。   赵柱国摇摇头,“魏老二家和你的事确实难说,按我的意思,倒不是工分的问题,钱什么的也还好说。重要的是你和魏老二家,经过这一遭,你和他们也亲近了一些,多少牵扯在一块。   如果你想趁这个机会把他们认回来,我带着你去魏老二家里说个清楚,下午就可以去公社里,把户口调到他家里,看病的钱什么的,都是一家人,自然没有计较的道理。”   魏希摇头,“我生下来就被丢了,是祖母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的,断没有祖母一走,我就去认魏家父母的道理。再说了,自他们将我丢在山上,彼此之间的缘分就断了,没有认回来的必要。”   看着魏希态度这么坚决,赵柱国叹了口气:“你既然有想法,赵叔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你既然没有打算认回来,就要断的干净点,免得到时候女儿的名头没有,事情反而少不了。   如果你都想清楚的话,下午让你婶子陪你去魏家一趟,把看病吃饭的钱都计较清楚,免得日后事情闹得不清楚。”   魏希站起来对赵柱国连连道谢:“多谢赵叔,还是您看的长远,我虽然有这个想法,却没您想的清楚。要不是您,日后不知要多多少麻烦事。”   赵柱国听了这话心里熨帖的紧,摆了摆手,“你既然喊我一声赵叔,为你打算多些也是应该的。还有就是,你自己既然做好决定了,那什么时候从魏家搬出来,也应该有想法。”   魏希想了想,“择日不如 * 撞日,我今天就搬出来吧,免得横生枝节。”   原本在一旁默默听着不出声的吴桂兰突然说话:“话说这么说,但是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住在山脚下,那么大个房子,多不安全啊。别的不说,就说上次,如果不是我正巧遇见了,还不知道多危险呢。”   还没等魏希说话,赵柱国突然开口“其实也不是没办法,我正好有一个想法。”   魏希端正着坐姿,看向赵柱国,“还请赵叔您说!”   “本来我正为新来的知青住处为难呢?你婶子的话倒是提醒我了。你也知道,村子里的知青点都住满了,挤得很,正巧你家地方大,敞亮,还是村子里少有的青砖瓦房。不如让他们住你那,村子里每月给些油粮,就当房钱了。一堆人住那,也不用担心不安全了,多少有个照应。”   闻言,魏希倒是想起来了,魏家姑祖母当初建房的时候,虽然只是一个人住,但是当时主家给的钱财不少,所以房子建的有几分讲究,是个三合的一进院落。正房两间,中间是堂屋拥来待客,正房两侧各有一个耳房,东西厢房各有两间。东厢房分别用来做厨房和用饭的地方,两个耳房分别作书房和沐浴之用,院子里有一口水井,还种了棵桃树。   魏希理了理思绪,复又看向赵柱国,“赵叔所言极是,只是,除了我住的屋子外,还空置的房间只有西厢两间和正房一间罢了。不知这次下乡的知青有几位,三间屋子够不够住。”   赵柱国正喝着吴桂兰刚刚为他泡的茶,说是茶,其实也只是滚烫的开水里漂浮着几根茶梗茶末,没什么味道,但在物资紧缺的年代,也是难得了。   赵柱国轻轻啜了口茶,又慢慢把茶碗放下,“公社里说是有八个人,五个男知青,三个女知青。三间屋子尽够了,三个女知青住一间,五个男知青各住两间。”   魏希有些迟疑,“那么多人住一间会不会挤了些。”   吴桂兰自然的接过话,“哪里会挤,他们知情点也是三个人一间,住的还是茅草屋,一到下雨天就漏雨,和你家的青砖房一比,哪里还有不愿意的。到时候找老李,用几块木板拼两张床就好了。”   顿了顿,吴桂兰看向赵柱国,“说起来,希丫头要干啥活你还没给人家安排呢!队里给来当房钱的油粮能有多少?又不够当饭吃。”   赵柱国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你别急嘛,我这不准备说吗?”   然后转头看向魏希,“魏奶奶有教过你识字吗?说来也是奇怪,魏奶奶在我们村的小学教了几十年的书,但是却没让你在村里的学校上过学。”   魏希道:“学过的,是奶奶在家教的。”但是并没有解释为什么自己不在村里上学。   赵柱国也没有深究,只是说,“学过就好,说起来,刚好有一个轻巧的活。我们村的会计老吴前两天摔断了腿 * ,被他在城里做工人的儿子接去城里养伤了。这两天又赶上秋收,忙的很,我又要忙队里的事,还要记工分。既然你认字,记账应该也可以吧?不如你顶了这个缺,先试试看,你这孩子乖巧,叔也信得过。”   魏希点头称谢,“谢谢赵叔,奶奶教过我记账,到了队里我一定好好记工分,为大队秋收贡献一份力量。”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之后,对这个时代说话的风格,魏希掌握的越来越好了。   原来的魏希虽然也认字,但是并不会记账。可现在的魏希,哪怕出生在晚唐,可也是仕宦之家,嫁人之后要做一府主母的,除了春日抚琴,冬日煮茶,记账管家也是早早就学的。   而她平日打交道的除了家中姊妹,还有不少隔房长辈,与人交际,讨长辈喜欢,几乎是自小练就的。所以哪怕到了这里,她不同于周围同龄人们的有礼以及对长辈不自觉流露的尊敬,依然格外受年纪大的人偏爱。   作为嫡女,周家的闺秀典范,她接受的是正统的官宦闺秀教育,应对事情可以称得上处变不惊,才没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时代的时候崩溃。短短几天的时间就适应的差不多了,还能用自身的优势尽力为自己争取福利。   不过是记一个村子的工分,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正在这时,去魏老二家的赵为民回来了。赵为民气喘吁吁的跑回家,身上背的斜挎书包也跟着晃动,里面的铅笔盒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他一边跑,一边喊:“妈,我回来了。饿死了,午饭吃什么?”   吴桂兰迎上去,一手接过他的书包,一手给他擦汗,“你这孩子跑那么快干什么,饭又不长腿,还能跑了不成。我叫你去魏家说一声魏希在我们家吃饭,你怎么背着包去,跟你爸一样,一根筋,做事情都不知道动动脑子。”   赵为民听着吴桂兰的数落有点受不住,连忙道:“妈,我饿了,可以吃饭了吗?”   一听这话,吴桂兰道:“赶快去洗手,就等你了,快点吃,吃完了去写作业。”   听到作业两个字,赵为民辩解“妈,我今天下午作业不多。”   “不多也得快点写,写完了才能出去玩。”说了他一顿后,吴桂兰又看向魏希,“我家这孩子调皮,一天天就知道玩,不过成绩倒是不错,回回考第一。”   魏希笑了笑,顺着吴桂兰的话道:“小孩子都调皮,不过您家为民真厉害,那么多孩子,考第一很不容易的。”   魏希说话温温柔柔的,但是听起来却格外有信服力,吴桂兰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但是嘴上还是谦虚的说:“还是学校老师教得好。” 第4章 吃过饭,魏希帮着吴桂兰收……   吃过饭,魏希帮着吴桂兰收拾碗筷,虽然之前没干过这些粗活,但是魏希是顶聪明的一个人,只消看着吴桂兰是如何收拾的,她也 * 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吴桂兰最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一个人,加上三个儿子,一个当兵去了,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老二在城里当工人,领导管着,轻易也不能回来,剩下一个老三,还上小学,哪里懂得她的辛苦。现下遇到魏希,人看着清爽干净,说话做事也有理有节的,抢着帮忙做活,她瞧着心里不知道多热乎呢,只觉得哪哪都满意。一心把她当自己人看待。   这不,刚一收拾完就拉着魏希往魏家去,比自己的事都着急上火。   吴桂兰和魏希到的时候,魏家才刚刚吃完饭。一见到吴桂兰跟着,虽然心里不待见魏希,但是魏家二媳妇梁红抢在几个妯娌之前开口,“哎呀,小妹你今天怎么去大队长家里吃了,家里今天可给你准备了补身子的蛋花汤呢?”   假模假样的关怀了一句,不等魏希回答,又着急忙慌的凑到吴桂兰,“婶子,你今天怎么来我们家了,还留魏希吃饭,有事情上工的时候和我们说一声就好,还辛苦这一趟。”   同村生活了这么久,梁红是个什么样子,吴桂兰再明白不过,贪小便宜又不聪明,懒得和她掰扯,拉着魏希就把目光投向魏家的当家人,魏老二。   “魏老哥,我今天来是来找你的。”说着,还指了指魏希。“这丫头之前病了,因为亲戚情分,您把她接回来养病,现在她人都好了,还赖在你家里,我一听呀,就把她一顿好说。”   魏希一进来就没开口的机会,听到话题扯到她了,微微颔首,“我病的这些天辛苦表舅和各位表嫂了,我病了多少天,家里就闹腾了多久,害的家里不安宁了这许久,实在叫我心里不安。幸亏赵婶点醒了我,如今我病好了,要是还叨扰着,就是我的不是了。”   一番话说下来,明着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又暗暗喻指了魏家的几个儿媳妇,偏偏认真较起来这话也没什么过错,反而显得魏希格外识大体。叫魏家三个儿媳妇心里怀着气,又只能憋着。   魏家大媳妇林洁想要开口,但是见自家公爹的脸色,又默默的闭嘴。   魏老二当了一辈子的农民,老实,但也有农村男人的通病,大男子主义,好面子。作为一家之主,他在魏家的权威是肯定的,哪怕平时不说话,但是家里少有人反抗他的想法。   魏希再怎么样也是自己的女儿,一声不吭就找了外人想要搬出去,这让魏老二觉得很是生气,自己身为大家长的权威被冒犯到了。哪怕魏希一出生就被自己扔了,十多年没有感情,但是再不济自己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应该听从自己的安排。   尽管吴桂兰一进来就把错往魏希身上揽,没有明着指自己家的不是,但是魏老二心里的不爽依旧没有消减。只不过碍于吴桂兰是大队长媳妇,不好不给面子才隐忍着不发火。   心里这么想,说 * 起话来就格外生硬,“希丫头是我和春云生的,生了病养在我家是应该的,没什么对的错的,就不劳你操这个心了。”   魏老二不给面子,吴桂兰便也口气也差了些,“话说这么说,但魏希这丫头之前可是族里公证过给魏家姑母做孙女的,按规矩只能喊您一声表舅,亲戚间打扰了这么久,可不是不对吗?”   魏老二被挤兑了一通,偏也不是善口才的人,黑着脸不说话。倒是他旁边的钱春云弱势了一辈子,这会儿已经开始抹泪了。   见到场面这么僵,也不是魏希的本意,当务之急是脱离魏家,为原身讨公道的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毕竟明面上他们也没怎么苛待她。于是她打圆场道:“魏表舅,这些日子还是依靠您和表舅妈的悉心照料,我才好的这么快。但是我病已经好了,奶奶去了这么一段时间,家里的院子再不住人怕都要荒废了,来日收拾起来也不容易,我这才火急火燎的想回去。想来,您也能理解。”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留人是不能了,平白再和吴桂兰闹僵也实在没必要,毕竟村里秋收后分粮是大队长安排的,头一个分粮和最后一个分粮,这里面差的可多了。   魏希给了台阶,魏老二也顺着下了,“既然这样,我也不好留你,找空你好好收拾收拾,别叫那么好的院子荒废了。吴老妹,你说是吧!”   魏老二服软了,吴桂兰也不好计较,毕竟今天是帮着魏希搬出魏家的,遂也缓了脸色,“是这个道理。”   魏希见两方话都说的差不多了,便也说,“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表舅一家了,现下收拾我带来的两套换洗衣服便回家去了,这些天,多谢表舅、表舅妈和各位表嫂的照顾了。”   “等等。”见他们三言两语就要把事情说过去了,家里三个媳妇里最聪明,头脑格外精明林洁赶紧打断,“表妹不能光嘴上道谢,行动上也要有些表示啊,别的不说,你在我们家又是喝药又是吃饭的,这钱总是要给的。”   见状,三儿媳钱翠兰也跟着附和,“是啊,我们照顾了你这么就久,不说药钱,就是我们的辛苦钱,你也应该给。”   这钱魏希原就是打算给的,不然这家人只怕会如蛆附骨一般缠着她,再者,和这样的人家有牵扯也实在叫她如哽在咽,难以忍受。但也不能让她们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倒也不是钱的事,只是叫这起子小人得势,未免替原主不平。   所以魏希看向林洁,先是对林洁微微一笑,看着和善温顺极了,然后道:“大表嫂说得是,这些天我在您家里吃的药确实耗费了不少钱,还有我一日三餐。   哦,不对,是一日一餐,毕竟三位表嫂为了我好,可是每日一碗稀可见底的粗粮粥,如果不是各位表嫂养的好,我的一场高热也不至于半个月就好了。   半个月的 * 粗粮稀粥,加上表嫂们的悉心照料,至少也值一小袋五斤的粮食,您之前在我家院子里拿的粮食少说也有十斤,多的我也不计较,两相抵了便是。药钱想来大队里开的是有凭证的,大表嫂不妨拿出药单,我一分也不会少的。”   一番挤兑,语调温和,偏偏让妯娌几个脸面全无。   听见魏希这么说,钱春云看着她的眼神隐隐透着心疼,这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扔掉她也是没办法的事,怎么可能会不心疼,但是每每看见她,心里就浮现愧疚感,她甚至不敢看魏希的眼睛,也是因为这样才忽略了魏希,让自己的三个儿媳妇照顾她,自己专心忙地里的事情,谁能想到,会被这样苛待呢?   魏希避过钱春云的眼睛,看向魏老二。   今天家里闹了这么多事情,已经让他觉得很没脸了,心里也疲倦,只想早早了结,故而魏老二抽了口旱烟,一敲桌子,拍板道:“既然你说是亲戚一场,这钱也不多,就当是我对你的心意好了,也不用说什么还不还的话。”   他这话说完,大儿媳林洁当即不满,“可是……”还没等她说完就被魏老二打断,“怎么,我身为……表舅,给自家生病的侄女尽点心意不行吗?”说着,他的眼神扫过家里的几个儿子儿媳,“今天的事,不许到外面嚼舌根,也别再给我闹什么幺蛾子。”   魏老二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在家里拥有大家长的绝对权威,有他这一席话,想说话的几个都默默闭上了嘴。至于他的三个儿子,对于这种事本来就不掺和,更别提有什么意见了。   只有他的大儿子魏大林,身为长子,这个时候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魏大林脸上透着庄稼人的黝黑,但是苍白的嘴唇可以看出他的身体并不好。魏大林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也低着声说:“爹说的是,我回去一定管教好小洁,不让她出去生事。”然后又看向魏希,“希表妹,你几个嫂子就是嘴臭,人还是好的,也别和她们计较了,大哥回去好好说说你嫂子。现在中午了,再耽搁下去就错过上工的时间了。大哥陪你把衣服取了,这件事就算了了。”   事情闹了这么久,也该收场了。魏希对魏大林微微点头,“那就麻烦大哥了。”然后跟着魏大林收拾东西去了。   不消一会儿,魏希便拎着一个小包袱和吴桂兰正准备踏出魏家大门。突然,钱春云冲门口喊了声:“小希!”声嘶力竭,隐隐能听到哭腔和悔意。魏希的脚步顿了顿,但还是将脚迈了出去,没有回头。   不管现在的钱春云怀着什么心情,魏家的众人又抱着什么态度,但是失去就是失去,原来的魏希,那个年华正好的女孩确是香消玉殒了,再也回不来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当初,哪怕多给原主一点关注,悲剧也不会发生,但已经发生 * 的事是无法弥补的。那样鲜活的生命,在只有自己知道的情况下逝去了,她们永远不知道,她们的自私与不作为有多恶毒。   魏希紧了紧握着包袱的手,东西不多,但从此以后,不管是原主还是魏希都与魏家没了关系。   一路陪着魏希到了她家,吴桂兰才停下,“你这丫头,也是可怜。”叹了口气,怜惜的说:“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个盼头,心里看开些,日子自然就好过了。”   见吴桂兰如此劝慰她,魏希反而笑了,“您放心,我不会难过的,这世上有恶人,就会有好人,您看我这不就遇到您了吗?”   吴桂兰本来因为魏希还有些难过的心情,被魏希这一打趣顿时云消雾散,“哈哈哈哈,你这孩子。既然你看得开,婶子就不说了,对了,刚刚走之前,你赵叔和我说了,知青后天就到了。等明天婶子来帮你一起收拾,到时候让老李把木板送到家里,拼一拼,也就差不多了。”   “谢谢婶婶,今天真的是麻烦您了。”魏希这话是发自内心的语气真挚。   “好了,你这丫头,别成天得谢来谢去,跟婶子客气什么。到上工的点了,婶子也该走了,你自己在家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知道不?”   魏希点点头,“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您路上慢些走,不要着急。”   “诶诶,婶子晓得,快点进去吧。”说完,吴桂兰就往村子里走了。魏希站在原地,一直到吴桂兰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才进去。   一进去,魏希就感觉到了一种安心和熟悉感,想来是残留在身体里的属于原主的那份感觉。她环视了四周,可以看得出来,这里原先的主人爱洁,虽然因为有段日子没住人,落了些灰尘,但东西摆的都很整齐,也不像农村里的其他人,院子里没有养过鸡鸭的痕迹。   她推开原主奶奶的房间,很雅致,房间的摆设透着温馨,也很讲究。墙上挂着兰草图,看着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是有一种农家的朴素意境,床头的柜子还摆着小孩子的虎头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想来应该是原主小时候穿过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玉白的花瓶,上面还放着一束不知名的野花,可惜已经枯得差不多了。   房间的一侧还放着一驾梳妆台,上面不仅有梳子,还有年轻女孩戴的花样,想来原主的奶奶应该经常帮她梳头。   她又去了另一边的正房,那是原主的房间,东西很整洁,但是没有什么女孩子房间常见的花俏东西,不过衣柜里的衣服倒是不错,没什么补丁,甚至还有两件城里才能看见的布拉吉,看得出来原主的奶奶很疼她,虽然不多,但吃的用的在村子里应该都算很好了。而且她十六了,在农村已经是成人,可以下地挣工分,但是她一直呆在家里,手上也看不出什么劳作的痕迹, * 倒是有练字的茧子。   魏希看得差不多就去了和这间房间相邻的耳房,那是用来做书房的。一进去,魏希就有些惊讶,因为书很多,不是那种只有装饰作用的书房,这里的书又多又杂。有她看得懂的,比如游记、算术、志怪小说,也有她看不懂的,应该是外文。   她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那更像一本书,你翻到那,看了,才会知道。所以原主会外语,但是她不会,她只有原主是如何学习的记忆,她可以根据记忆将某个单词读出来,但无法掌握,除非她自己去学习,才能真正的记下来。   她翻了翻,却发现最角落的书是空的,打开一看,是一堆钱票和几个金镯子和项链,其中最引她注意的,是一枚戒指和一个怀表。这两样东西的价值应该是最高的,直觉告诉她,这两样东西的背后应该有另外的意义,那是关于原主奶奶的故事。   想了想,魏希把这两样东西,珍而重之放回去。认真的数了数,这里的钱零零散散加起来差不多有五百块钱,这在农村应该算巨款,因为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十五块。而混杂在钱票中间的,还有一张存款单,花旗银行五万美金的存款单。   五百元应该是魏奶奶工作一辈子存下来的钱,而存款单,看日期应该是民国的事情了。她突然好奇,在魏奶奶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这样的存票单和怀表戒指,再得脸得贴身丫鬟也不会给这么多钱财,更何况戒指的意义也是非凡。   但现在的她也用不到这些,所以把东西放回书盒,就留下各种粮票,糖票,工业票,还有零碎的散钱,差不多三十元。抱着书盒,她又看了看其他房间,摆设都很简单,东西也整齐。西厢房都放了柜子,只是没放什么东西,到时候将床板一放,一进去就能住人,不用怎么收拾。   担心来的人可能会忌讳,加上魏希确实很喜欢魏奶奶房间的梳妆台,是红木的,手感很好,雕刻得也很精致。所以魏希把原主房间里的衣物和一些杂物都搬到魏奶奶的房间。又把装着钻戒怀表和存款单的书盒妥善放在床底的柜子里。做完这一切,她筋疲力尽的躺在啵啵奶茶床上,望着头顶的帘子,她恍惚有了种归属感,以后,会越来越好吧!至少,这里没有叛军,没有围城,也没有衣着褴褛的难民,没有惶惶难眠,担惊受怕的黑夜。 第5章 黄油油的麦田旁,一辆拖拉……   黄油油的麦田旁,一辆拖拉机缓缓向前移动,车上满满当当坐了七八个人,不同于田间劳作的农民,车上的人衣着很是整洁。女同志穿着漂亮的布拉吉,男同志穿着齐整的白衬衫。差别最大的是他们身上蓬勃的朝气和接受过知识熏陶而形成的明理气质。他们是七十年代活跃在各地农村和偏远地区的下乡知青 * 。   有些人天生就是天之骄子,哪怕在一众青春正好的同龄人中间,也能被一眼看到。徐衍就是其中翘楚,他就只是静静的坐在那,也能叫人移不开眼。一辆简陋的拖拉机经他一坐,也无端让人觉得像是一辆开在上海繁华街道上的高档轿车。   “衍哥,你说我们去的是什么乡下地方,这小破车开了这么久都没到。都怪我爷爷,我在家呆的好好的,他非要安排我下乡,说要磨磨我的惰气……”肖瑞一脸不满地抱怨着,明明只是十七八的少年,仔细看着到有几分旧时四九城里的纨绔样子,满身的傲气。   徐衍似乎已经习惯了肖瑞喋喋不休的抱怨,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而是从挎包里拿出一副口琴,对着金灿灿的麦田吹起了《渔舟唱晚》。   旋律一起,肖瑞和之前闲聊的知青们都不自觉停下,享受起这枯燥路上难得的惬意时光。而徐衍的耳根子也终于得到清净。   不知过了多久,拖拉机终于停下。等候已久的大队长赵柱国带着两个村里的青壮小伙迎了上去,小伙子们一过去久自发的上前帮忙卸行李。大队长则上前和看起来隐隐有知青里带头人趋势的徐衍握手。   “欢迎知青同志们来到赤溪村!我姓赵,是赤溪村的大队长,你们有事可以来找我。知青同志们一路过来辛苦啦!”赵柱国一边握手一边道。   徐衍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响应□□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声音清冽悦耳,对大队长的态度彬彬有礼,没有平常下乡知青对农民隐隐的居高临下,看着平易近人可又带着距离感。   下乡插队的知青赵柱国见过不少,都是城里来的,家境没几个差的,又受过教育,村子里的小姑娘们一个个的见了他们都要红脸的。但像徐衍这样气度和相貌的,怕是整个公社也找不出一个,一看就知道出身很好,胸前的口袋里插的钢笔上的标志,他上次去县里开会的时候在县长的钢笔上见过,说是叫什么万宝龙。手上戴的手表也不像是国产的,光是这两样就不是普通家庭能拿出来的。   不过这小伙子看着有礼貌,不像一些知青就差把瞧不起写在头上,可根据他多年看人的经验,这小伙子的傲气在骨子里。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没有因为地位或者学识的差别而区别对待只是因为教养好,其实这样的人接近起来是最难的。普通人一靠近,别的不说,光是彼此之间的差距,就让人自惭形秽了。   想了这许多也不过是一瞬的时间,回过神来,赵柱国发出爽朗的笑声,“还是你们知识青年觉悟高。”活跃了下气氛,赵柱国又回归正题,正色道:“实话实说,你们是村子里来的第三批知青,原先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村里的知青点已经住满了。所以我就把你们先安排 * 在这,这是村民的私人房屋。小是小了点,但是这是村里难得的砖瓦房,收拾的也干净,比知青点的环境要好得多,房钱不多,队里拨的钱,你们就安心住。   但是有句话我是要说在前面的,这家的主人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你们不能因为这个就欺负人家,不然我是不讲情面的。还有,这里的厨房和净房你们可以和她商量着怎么用,但不可以使唤人家,她把房子给你们住是好心,大队里的那点油粮可租不下这么好的房子。”   大队长赵柱国这话一说,围在一旁的圆脸男知青连忙说:“不会不会,我们都是社会主义的好青年,使唤小姑娘那是旧社会的恶行,我们怎么会干。”旁边的知青也跟着附和。   他们说话的间隙,院子门突然打开了。   听到脚步声,徐衍漫不经心的抬眸,看着迎面走来的女孩,他愣了愣。明明是简陋的农家小院,可在她走来却像是漫步在亭台楼阁,娉娉袅袅,气态神闲。   普通的麻花小辫,洗的泛白的乡下土布,是乡下女孩常见的打扮,一路走来,这样打扮的女孩不知见了多少,可唯独她,穿起来是不一样的。她的容貌上佳,肤色更是农村少见的白皙,但最吸引人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身上的仪态气度。   他从小生活在首都,见的人也不算少了,但她的气质却是独一份的。不知为何,看到她的第一眼,脑海里就浮现出幼时念过的一句诗“瓌姿艳逸,仪静体闲”。   虽然思绪万千,但徐衍也不过怔愣了一瞬便恢复如常。恰巧魏希走到他们面前了,他对魏希语语调温和的打招呼,“你好!”   “你好!”说着,魏希还对他露出笑容。   “徐衍。”他的喉结动了动,在她有些不解的目光中解释道:“我的名字。”   魏希很快反应过来,“魏希。”   “白露未晞的未晞吗?”   “不是,是三国的魏,希望的希。”   “很好听。”   “谢谢!”   一段再简短不过的对话,草草结束之后,魏希就看向站在徐衍旁边的赵柱国。她先是冲赵柱国露出一个笑容,比刚刚对着徐衍的微笑不知真诚了多少,然后解释道:“赵叔,我刚刚还在收拾屋子,没太注意屋外的动静,这才让您们在门口等久了,真是不好意思。”   见到这番情形,徐衍才意识到刚刚魏希不是朝自己走过来的,而是来找大队长赵柱国的,这让一向最受女同志青睐的徐衍略有些错愕,但也只是一瞬。   赵柱国摆摆手,“诶,小事,我们也才刚到一会,刚好我还有事情没说完,说完了在进去也不迟。”然后又转头看向知青们,提了提声,“大家静一静啊,我把事情说完了就可以进去了。咳咳,我知道你们一路奔波很辛苦,本来应该让你们休息两天的。但是你们一来就刚好遇到秋收,没办法,田里的事 * 情大过天。所以啊,你们等下收拾收拾东西,把住的地方弄清楚了,等傍晚我叫人带你们在村子里逛一逛,熟悉一下地方。然后明天就要去地里上工了。   你们都是刚到,大队里考虑你们会不习惯,所以秋收的这段时间会有人叫你们起床。早上七点大伙准时开工,六点叫你们起来,没意见吧。”   赵柱国话一说完,底下的知青就开始叫苦连天,活跃点的已经开始哀嚎了。但是赵柱国并没有理睬,这些知青一个个的在家里都被捧在手心里,一开始都是不习惯的,久了就好。于是赵柱国又道:“好了,事情我说完了,你们可以进去收拾自己的铺盖了。女知青三个人住一间,男知青五个人住两间,具体怎么住你们自己安排,我不干预。”   说完,赵柱国和魏希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两个小伙子去田里了。   他一走,底下的知青瞬间炸开,都在讨论明天的劳作,也有讨论这座院落的。   魏希站在前面,对知青们说:“那大家接下来就和我看看院子,顺便选一下房间。”说完就推开大门,领着众人进去。一进去就看到整洁的院子,很干净,桃树虽然枯了,院子里似乎还残留着春天盛开时的桃花香气。   魏希在前面领着介绍院子,而徐衍落后众人两步,没有围在一处。见状,肖瑞也落后两步,和徐衍并肩走,一边走一边挤眉弄眼,“衍哥,人家女孩的名字很好听哦!这可不像你,不是觉得女孩子麻烦吗?成天的保持距离,今天怎么还夸人家了?不会是对人家有意思吧!虽然她长得挺好看的,人看着也还行,但就是一个乡下丫头……”   肖瑞说得兴高采烈,徐衍突然看向他,轻轻一瞥,没有说话。肖瑞被徐衍的眼神这么一扫,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不禁打了个寒颤,咽了咽口水,停下话。   “以后这种话不要说了,她还是个小姑娘,懂了么?”徐衍语调泛冷。   “知、知道了。”肖瑞有点结巴的回道。   似乎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魏希回头看了看,徐衍依然是之前看到的温和模样,倒是他旁边的那个男知青,看起来好像有点不舒服,估摸着可能是一路奔波有点累到了,所以魏希没太关注,接着带知青挑房间。 第6章 徐衍没有理会肖瑞,而是走……   徐衍没有理会肖瑞,而是走上前。房间已经分的差不多了,三个女知青住在西厢房靠外侧的一间,因为衣柜大,可以放她们的衣服。至于另外三个男知青,一路上的相处足以看出徐衍肖瑞的家庭很不一般,所以他们自觉抱团住在西厢房的另一间。剩下的一间正房自然而然是徐衍和肖瑞的住所。   挑好房间大家都在把东西往自己的房间里搬,所以正房的门口只剩魏希,徐衍一上前,魏希就笑着说:“徐同志,你就住这间房吧”笑容 * 温柔却又疏离。   看着魏希的样子,他好像隐约看到自己平时的模样,也是一般的看似温和其实难以接近,心里有些想笑,但面上没有分毫表露,一本正经的回答:“好。”   得到徐衍的回答,魏希点点头,准备客套两句就离开。谁知徐衍突然问了句“你刚刚说旁边的耳房是书房,我可以去看看吗?”   对于徐衍的要求,魏希有些意外,但还是欣然同意,毕竟刚刚自己介绍的时候,别的知青并没有什么反应,她还以为他们不感兴趣。   她不知道的是,知青门并不是对书不感兴趣,而是觉得在农村,所谓的书房可能就只是有张写字的桌子,然后放着一堆杂物,所以才兴趣缺缺。毕竟前几年文/革闹得厉害,很多书籍都被烧毁破坏,很多大文豪大作家的家里书房都已经是形同虚设了,更遑论是在这个偏僻的乡下。   魏希大方表示“当然,我平时没有上锁,你可以随意看,把书带到房间里也没事,只是不要弄脏弄坏了就可以。”   徐衍有些无奈,他以为魏希会带他去书房看一看,谁知道……不过,看魏希的样子,他倒是对这书房有些好奇了。   见徐衍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了,魏希对他点了点头,就转身去厨房了。其实吧,作为一个大家闺秀,亲自下厨这种事,难道不是下人做好了,她把食物装在碗里或者加个点缀的的花就可以了吗?所以她根本就不会下厨,有原主的记忆也没用,就是下厨的第一步烧火她都做不好。昨天一整天完全是依靠赵婶送的馒头,洗脸和洗澡都是用井里的冷水洗的,幸好天气不太冷,不然就太遭罪了。   魏希到了厨房,坐在灶前的小凳子上,又开始和烧火做斗争。   徐衍在魏希离开后将行李搬进了房间,而肖瑞也反应过来跟着进房间了。   徐衍的行李就一个藤条箱,里面除了放几套换洗衣物和两双鞋就是两本书和一个日记本还有两瓶墨水,干净清爽,不像别的知青大包小包不轻便。他的洗漱用品和杂物都是直接在公社买的,因为魏希将屋子整理得很干净,所以徐衍稍微拾掇一下就差不多了。空闲时间还有很多,他想了想,去了隔壁的书房。   刚一推开,他便有些惊讶。其实里面的书认真计较并不能算藏书量很多,三个书架,是那种图书馆常见的有正反面的书架,粗略估计,大概有将近千本。   如果和图书馆比较的话,当然算不上多,但是这是私人储藏,还是在一个偏远的小乡村,里面不仅有中文书籍,还有英文原版书,不少书在市面上根本就见不到。书房这个称呼,可以说是实至名归。他随手拿起一本聊斋志怪,翻了翻,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书都保存的很好。   这户人家的主人肯定不是普通的农户,普通人家养不出魏希这样的气质仪态,也不会 * 有这样丰富的藏书,他突然对这户人家的来历好奇起来,但是这家人,按大队长的说辞,应该只剩下魏希一个人了。听说建/国初期,批判/资本家,不少资本家来不及出国就躲到乡下隐姓埋名,说不定魏希家里也属于这种。   深究无益,他随手拿起一本英文原版的《悲惨世界》,坐在书桌前翻看起来。突然,他好像闻到一股烟熏味,抬头一看,厨房的方向隐隐有烟冒出,莫不是没人看着厨房,里面的火漫出来了。他连忙放下书,跑向厨房。   一推开厨房,他就被浓郁的烟呛得直咳嗽,稍稍挥开面前的烟雾,他才看清根本就没有着火,而是魏希坐在灶前,手上还拿着柴火往里面塞。而浓烟正是从灶台冒出来的。   他一进来魏希就转头看向他,没有了之前见面时端着的仪态和不可接近,此刻的魏希,手上拿着柴火,脸上沾到黑灰,黑一块白一块的,狼狈极了,眼睛里还透着不知所措,看着有些无辜,好像在说这满屋子的狼藉和她没有关系。   看着这样的魏希,徐衍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面如朗月。咳咳,似乎觉得这样不好,他只是笑了一下,又恢复如常。   不过魏希还是看到了,不禁又羞又气,羞的是这样狼狈地一面被人看到了,她作为闺秀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失礼过,气的是自己被嘲笑了。有什么好笑的,烧火这样难的事情,她就不信徐衍会。   “你这是……烧火?”徐衍有些迟疑。   “当然。”魏希回答的理直气壮。   看着魏希这有些骄傲的样子,徐衍有些好笑,“你是不是没有成功过。”虽然是问题,但是徐衍用的是肯定的语气。魏希有些讶异,他怎么知道。看见魏希这个模样,徐衍心下了然,“你这样是烧不着的,虽然我没有用过传统灶台,但是火的燃烧是需要氧气的,你把柴塞得这样满,里面的空气稀薄,火是着不了的。”   虽然所谓的氧气、空气什么的她没有听懂,但这个意思,她大概懂了,就是柴放少点才能着火,可是不是要柴才能着火吗?但是见徐衍说得这样笃定,她也有些想试试,反正也折腾半天了。   她把柴都拿出来准备重试的时候,她发现火柴没有了……   徐衍一直站在门口,见她对着空掉的火柴盒愣了一下,当下就明白她这是试了太多次,把火柴都试没了。   魏希好不容易才从火柴被自己反复失败给用完的挫败中反应过来,就见到徐衍一直望着自己,她忍不住红了脸。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自己难得犯蠢还被人看到而感到羞赧。   “你让让,我要去村里借火柴。”魏希对站在门口的徐衍道。   徐衍没有让开,而是认真的看着魏希,“如果你只是想要有火,我大概可以做到,不需要去村里借火柴。我观察过,从你家到村口 * 的来回路程差不多就要半个小时。”   魏希有些好奇的看着他,“那,辛苦你了。我可以在一旁看着吗?”神情瞧着有些跃跃欲试。   “当然。”徐衍的回答和刚刚魏希说自己会烧火时的理直气壮有些一致。被徐衍用短短两个字调侃的魏希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玉白的耳垂都染上了一抹嫣红。   徐衍环视周围,从角落拿起一个玻璃瓶,又回到房间拿出一张堆在桌底的旧报纸。魏希跟在徐衍的身后,亦步亦趋,乖巧的不得了。她好奇的看向他准备的这两样东西,就见到徐衍在院子里停了下来。   徐衍看了眼院子里浓烈的阳光,对着魏希笑了笑,然后说:“幸好你是在白天把火柴用完的,要是在晚上可就麻烦了。”然后就把报纸折成圆筒,又将玻璃瓶倒放,瓶口对着报纸的方向。   看着徐衍的行为,魏希有些迟疑,“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我不一定可以,但是科学可以。”他说的坚定,让人不由自主相信。   一阵微风拂过,吹起他的衬衫一角,越发显得他霁月清风,如岩岩孤松。   在魏希和徐衍的注视下,报纸冒出了一缕轻烟。徐衍放下瓶子,将报纸稍微揉搓,烟冒得更加浓了些,然后稍微展开,果然,火着了。   徐衍拿着冒着火的报纸走到厨房,将报纸放进灶门,然后将引火的木屑加进去,火着得更大了,趁着这个时候,他把几根木柴放进去,火看着小了,又慢慢大起来。直到火正常的烧起来,他才看向魏希。   不等他说什么,魏希就一脸惊叹,“你之前真的没有烧过火吗?为什么轻而易举就能把火烧起来?”   面对魏希的问题,徐衍很有耐心的解释,“我之前确实没有烧过火,但其实并不难,这些都是书上的知识,不过运用到实际上了而已。玻璃瓶生火只是很简单的小实验,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教你。”   此时,魏希望着徐衍的眼神不说多亲切,至少比刚见面的时候要真诚了许多,尤其是对徐衍口中的小实验,她充满好奇。听起来,像这样简单又神奇的小技巧似乎还有很多。   知识这个概念第一次出现在魏希的脑中。 第7章 看着魏希眼睛里的亮光,徐……   看着魏希眼睛里的亮光,徐衍虽然很不想打击她,但还是问出口:“火是烧起来了,你刚刚是准备做饭吧!你……可以吗?”   不是徐衍不想相信她,但是看她烧火就废了这么大的功夫,他很怀疑如果让她做饭,厨房会不会被烧。   看见徐衍迟疑的眼神,魏希有点不服气,虽然她不会烧火,但是不代表她不会做饭,原主的记忆里有她做饭的经历,别的不说,煮白粥可是最简单的。只要把米洗了,和水一起放到锅里,等开了就能吃了。她之前只是被拦在烧火上,现在有火了,煮粥肯定可以成功,她暗想。 *   很不幸,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魏希惨遭打脸。因为,粥糊了,是烧得焦黑的那种糊。此刻的魏希一脸沮丧,可能她真的没有做饭的天赋,竟然连最简单的白粥都煮不好。   因为担心魏希把厨房烧了,而在厨房门口徘徊的徐衍站在门外敲了敲门,看向她“我现在进来应该不算多管闲事了吧!”   魏希不想理他,辛苦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把粥煮出来,她只觉得有些无力,连带着回答他的语气都弱了不少,“如果你不嫌弃厨房被我弄得乱七八糟,不妨进来吧。”   徐衍走进来很自然的接过魏希手里的勺子,有条不紊的开始帮她清理一团糟的厨房,明明徐衍也从来没有下过厨,但他做起来却格外得心应手。看得魏希心里更加郁闷,但是看着面前的徐衍,又忍不住被吸引了注意力。面前的人眉目如画,明明只是做最琐碎的事,瞧着却有种自在安闲的感觉。   在魏希望着他思考的短短几时,徐衍已经将厨房灶台收拾整洁,他拿起魏希之前准备盛粥的盆,举起米缸里的量杯,看向魏希,“今天很匆忙,来不及订个章程,看在我在厨房帮你忙前忙后的份上,就容我们今天先借用你家的米粮,可好?”   魏希大方道:“你们第一天到这里,我本来就应该尽地主之谊,可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这顿粥用来招待你们,不嫌弃就好。”   闻言,徐衍摇了摇头,“白粥可不简陋,我们一路奔波,坐了几天的火车,又是长途汽车又是拖拉机,你现在就是给他们山珍海味只怕也咽不下。清粥便是最好的招待了。”   见他有意宽慰自己,魏希的眼里盛了点点笑意。   徐衍看见魏希的脸上不见沮丧,才又接着往盆里放米,用清水淘洗之后,先往锅里放了水,又将米放了进去,便将盖子盖上。   做好这一切,他抬头看向魏希,“粥开应该还有一会时间。”   魏希点点头。徐衍又饶有兴趣的问,“你一直住在这里,可看着似乎对厨房的一切并不太熟悉,是不常下厨吗?”   原主其实经常下厨,因为魏奶奶平时要在村里唯一的一所小学教孩子读书,下了课早就饥肠辘辘,所以原主总是将饭准备好等魏奶奶回家,厨艺不说精湛,但至少是熟练的。但现在的魏希,是真的没有下过厨,为了不露馅,魏希点了点头,回答他:“从前祖母在的时候,我不太下厨,后来我病过一段时间,也没机会接触厨房。”   看魏希的样子,又想起整个宅子只有魏希一个人,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徐衍觉得自己可能触及到了魏希的伤心事。所以他连忙岔开话题。“我看你们家的书房藏书颇丰,不仅有古代名著,还有英文原版书。”   魏希坐在灶门前的小凳子上,正给里面添柴。虽然书房有英文书,原主也会,但她不会, * 正好徐衍问了,她趁这个机会解释道:“是挺多的,但那主要奶奶的藏书,我只看过一部分。虽然里面有许多英文书,但我小时候疲懒,不愿意学英文,所以里头的原版书我其实看不懂,只能放在里面落灰。”   徐衍没说什么,但眼里却有些惋惜。   魏希停顿了一下,又转头看向徐衍,对他笑着说:“但现在你来了,我想一本书最大的意义就是被能看得懂的人打开。”言语间没有丝毫因为彼此间差距而产生的自卑或者失落,眉眼无暇,眼睛里是最纯粹的笑意。可以看得出来,她说的都是出自真心,真心实意的希望书房里的书能够被懂得欣赏的人看到。   望着这样的魏希,徐衍鬼使神差的突然说了句,“我教你。”说完,他才反应过来。他不是轻易许诺的性格,不过这话说出来,他不觉得有什么后悔的,这样一个聪慧的小姑娘,应该值得最好的,如果不是这里的条件限制,也许她正该上高中,在师长的关怀下,和同学在学校学习嬉闹。而不是在狭小的厨房,一次又一次的烧火做饭,消耗她眼里的生机与灵动。   想清楚这些,这次他的语气更加坚定与认真,“如果你想学的话,我教你。既然你不忍心家里的书放在角落里落灰,不如自己学会了再去翻阅它。你的祖母藏书如此之多,应该也是饱读诗书,你不妨试试,见过浩浩书海的一角,才会更加喜爱。”   冷不防听到徐衍这样说,魏希怔愣了一下,旋即又反应过来。说实话,对于徐衍的提议,她是心动的。毕竟这里不同于大唐,她从前在贵女间也算是学识渊博,可到了这里,写的是简体字,和她之前学的便有些不一样,但还有相同之处,对着书勉强认一认,平时也出不了什么错,毕竟就是记一记工分。   但每每进了书房或者见过一些新奇的东西,她就会感觉到自己的浅薄,毕竟她和这个时代差了一千年,从晚唐到现在多的不仅仅是时间。她对这里的各种文化学识,不是不好奇的,如果能学习英语,她不仅仅可以看懂书房里的书,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也能更深刻一些。   但她还是有些不确定,毕竟这只是两人第一次见面,倒不是担心他心怀不轨,只是觉得教授一门学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很耗费心神,哪怕她自诩是一个足够聪明省心的学生,也还是担心对方可能教不了两天就没了耐心。   见魏希有些犹豫,徐衍又问,“你识字吗?”   这个问题倒是比之前的话好回答,魏希很快就给了回应:“幼时学过,不过我当时学的是繁体字,所以对简体字有时候认得不太全。”   这个徐衍倒是可以理解,虽然建国之初就已经改成简体字,但是有些老一辈的人坚持用繁体,偏僻一点的地区守旧起来也不容易被发现,所以魏 * 希学繁体字倒是正常,他小时候学毛笔的时候练的也是繁体。他还记得自己爷爷当时的神情,一脸的不屑‘毛笔就是应该写繁体字才对头’。想着,他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那你的毛笔字应该写的不错。”   “勉强看得过眼。”魏希谦虚道。   正说着,锅里冒出轻烟,徐衍连忙打开盖子,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但米还是生的,徐衍拿出勺子搅了搅。见魏希盯着他看,他解释道:“你刚刚煮粥的时候应该也没有经常搅动才会导致糊锅,搅动才能受热均匀,如果热量一直只作用在一个地方,就会一边焦糊一边夹生。”   看着魏希一脸认真聆听的模样,他嘴角微微扬起,如果是教导魏希这样的学生,应该会格外的有成就感。 第8章 “学英语的事你不妨好好考……   “学英语的事你不妨好好考虑。”他态度温和。   魏希正想说什么,一阵格外重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到一句声音如银铃般清脆的感叹,“好香啊!”那声音接着又道:“李大哥,你也饿了吧,我们一起去厨房看看,好不好?”尾音拉长,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隐隐约约,又说了两句话,便见一男一女并肩到了厨房。男人国字脸长相周正,看着是有些沉默寡言的性子,但也因此,让人瞧着格外值得信任。事实也是如此,这男知青姓李,叫李信,父亲和爷爷都是公安,受家庭影响,他为人板正严肃,做起事来一丝不苟。   而站在他旁边的女孩姓齐,也是下乡的知青,不过她离家并不算远,不像其他人不是来自北京就是上海这样的大城市,她是当地人,父亲在城里做工人。   齐悦长相甜美可爱,像是邻家妹妹一样,瞧着像是单纯活泼的性子。   两个人一走进来就看见了徐衍和魏希,齐悦看着他们两个,像是很惊讶的样子,“咦,徐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语调软绵绵的,说完,她对着灶台传出来的香味用力的吸了吸,皱了皱鼻子,像只小鹿一样,活泼可爱。复又发出感叹,“好香啊!”   然后熟捻的走向魏希,亲亲热热地想挽住她的手,魏希不着痕迹躲了一下。齐悦看着毫不在意地样子,反而对着魏希撒娇,“魏希姐姐煮的饭好香哇,真厉害!我在家都没机会做这些,母亲总是让我好好读书,不让我碰这些,怕耽误我的学业,她说女孩子要读书才有出息,做饭什么的是阿姨的事情。”   说完,像是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怯怯的看了眼魏希,然后道:“当然,魏希姐姐虽然生活在乡下没有机会接触学习,但是会做饭也很厉害的,真的!”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故作天真的眨了眨大眼睛。   魏希被她这一番明褒暗贬,看似天真可爱亲亲热热实则暗讽的行为给气笑了。骂人不带脏字 * 可是她们大家闺秀的必修课,要是换成别的在乡下长大的小姑娘要么就是咽下这口气回去偷偷伤神自卑,要么就是直言直语对上她落了下风。   只见魏希毫不在意地一笑,正准备开口,却被徐衍抢了先。   “那看来你母亲的苦心有些白费了。”徐衍漫不经心的回讽。   闻言,齐悦的脸瞬间白了,眼眶里似乎也有泪水在打转,喏喏说了声“对、对不起。”然后转身跑了。   对于齐悦的这番作态,徐衍不置可否。倒是李信,一路走来,虽然相处的不久,但是先入为主,在他眼里齐悦性子天真可爱,心里隐隐拿她当半个妹妹看待。见到眼前这副场面他忍不住解释道:“齐悦年纪小,说话口无遮拦,但也不是有心的,还请魏同志不要放在心上。”说完,对着两个人点点头,出去安慰齐悦去了。   魏希看着这场闹剧只觉得可笑,李信可能看不出来,但她同为女孩,又是旁观者,对齐悦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齐悦喜欢徐衍,刚刚出言嘲讽自己,就是为了侧面表现她比自己优秀,想要让自己给徐衍留下不好的印象。   也正是因为喜欢徐衍,所以刚才的反应才那么大,她看得清清楚楚,齐悦眼里不仅仅是委屈,还有绵绵的情意与期待,她心里是想以退为进,让徐衍去安慰她的,看到出去的是李信,想来心里该很失望了。   她看了眼徐衍,一副君子端方气质高华的样子,只可惜齐悦还是不太了解这些天之骄子,从小到大接近他们的人还少吗?这些小手段看在眼里了然于心,不过是不屑于说什么罢了。只是凭着表象就一番孤勇的接近这样的人,她真不知道是该夸齐悦有勇气好还是赞叹她胆子大。   她看着徐衍,他丝毫不受刚刚发生的事影响,还在认真的和手下的粥作斗争,瞧着竟有些闲庭信步的悠然。   徐衍转头的时候,看见的正是魏希望着他发呆的模样,他不禁有些好笑,敲了敲桌面,眸带笑意,“发什么呆,帮忙。”   魏希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跑去柜子拿个干净的盆碗来装稀粥,也趁这个机会掩饰自己的脸红,没办法,都怪徐衍长得太好看了,丝毫不输纵马长安的少年郎们,才叫她看呆了眼。这一刻,她突然明白齐悦的心情,不管是谁,整日对着这样一张看杀卫玠的脸,偏他表面还是端方温雅、温润如玉的模样,动心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吧。   帮着徐衍把粥装进盆里,她跟在徐衍身后,看着他把粥端进旁边的房间,魏希便打算将碗筷摆上,却被徐衍阻止了。他望着魏希,言笑宴宴,“你把活都做了,他们做什么?小姑娘就是应该坐着好好休息,不要总是忙前忙后,活做多了会变丑的。”说着,他还打趣她。   魏希平素最是灵秀的一个人,现在在他面前却不见了伶俐口齿,木 * 木的看着他把自己按在凳子上,看着他出去叫知青们吃饭。直到他们进来也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面前已经放着装好稀粥的碗筷,大家也都坐在桌前喝粥了。   知青们彼此间三三两两的边喝粥边交谈,她看过去的时候,看的人还友好的对她笑笑,空荡荡了大半个月的屋子,此刻被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年轻人填满了,像是一家人一样坐在一个桌子前用饭,整个屋子都是温馨的氛围。   吃过饭,三个女知青自发的收拾碗筷清洗起来,而男知青们则打扫桌子,拾掇地板。魏希发现,自己还有些空闲,借徐衍的手表看了时间,快到中午下工的时间了,她该快些去村口,还要记工分呢。   魏希加快脚步赶往村口,她到的时候刚好下工,拿着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她开始磨墨,说实话,呆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很多自己习惯的事情不太方便。她见过大队长的钢笔,写起字来很方便,不需要磨墨,等下个月去镇上,她准备买支钢笔学着用,到时候记工分应该会快上不少。   心里想着,魏希的手上并没有放慢,反而加快了速度,这才赶在第一个人到她面前的时候将墨磨好。她头也没抬,就开始记工分,因为原主不常出门,村子里的人也基本不熟络,加上为了提高速度,所以都是来的人报名字,她来记。   而且第一批到的基本都是干活轻松些的人,比如打猪草,一般记三到四个工分,工分中午和晚上都要记一次,成年的主要劳动力才会记五个工分,一天就是十个。半大小子和年纪大的老人干的活轻松些,通常是三个,正当年纪的妇女如果是做田里的活计也是记四个工分。   这些都是不成文的规定,但是也有些人总想多拿点工分。比如面前的老太太。于阿婆今年七十多了,干活其实不太利索,也担心老人受不住,秋收虽然忙,也没有让老人上阵的道理,所以平时就打打猪草,轻便些。也满足老人不想在家吃白饭,想要干活减轻家里负担的心。   “阿希啊,怎么又是三个工分?你别看我老,其实我还能下田,别总让我打猪草,活是轻便,就是工分太少。”于阿婆年纪大了,说话都漏风,颤颤巍巍的,魏希总担心她走不动道,突然倒下来。   这样想着,魏希说话越发轻柔,“阿婆,我知道您身体健朗,但是您家里的儿孙孝顺,做些轻省的活计,也是为了安他们的心,让他们能放心在田里干活,这可比一两个工分重要多了。”魏希尽量顺着于阿婆说话,一点也不见不耐烦。   年纪大的人最记挂的就是自家儿孙,听到魏希夸自己的儿孙,于阿婆笑得牙不见眼,也顾不上工分了,“可不是嘛,我都说了我还能干,他们啊,非要我休息。我说那怎么行,我那大孙媳刚生了一个大 * 胖小子,家里正是花钱呢,我又不是老得动不了……”说着说着就有旁边的婶子阿婆接腔,于阿婆和她们聊天也就忘了加工分的事。   魏希善意的笑着摇了摇头就开始接着记下一个工分。   她不知道的是,大队长和村里的一些干部正在附近看着她处事,几个人眼神交接,都点了点头,像是赞可,默认了大队长的决定。 第9章 队伍看着很长,但魏希效率……   队伍看着很长,但魏希效率够高,不过二十分钟就记得差不多了,比原先吴会计记工分的时候竟还要快些。赵柱国身为大队长,一向是以身作则的,等人都记的差不多了才轮到他。   魏希正低头记工分,听到脚步声,正准备抬头问名字,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希丫头,这两天工分记得怎么样啊?”   听到声音,她有些惊喜的抬头,“赵叔,是您呀!”说完,眼睛弯弯满是甜甜笑意,像月牙一样。   哈哈哈,赵柱国爽朗一笑,“好丫头,我老远就看你记工分,像模像样的。”   魏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哪里,我觉得我还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亏得赵叔信任我,才给我机会。”   赵柱国指着魏希,笑着直摇头“你这丫头,就是嘴甜。”   开过玩笑,该讲正事了,赵柱国正色道:“希丫头,赵叔有事和你商量,之前让你记工分是准备应急,等我们找到合适的会计,也就换人了。可是你这两天,虽然记的时间还短,但是不管是对大家的态度,还是记工分的效率,大家都看在眼里。”   赵柱国停了一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许,他指了指魏希记工分的簿子,“字写得好看,记的也清楚。所以我和队里几个干部商量了一下,干脆就由你暂代村里的会计,等吴会计养好伤回来了,再交还给他。   不过,赵叔私底下和你说句心里话,老吴年纪大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他伤养好了,说不定就留在城里享福,不回来了。到时候你也上手了,正式接过手也名正言顺点,村里其他人到时候估计也没什么意见了。”   虽然只是暂代会计,但是也是拿一天八个工分整,这已经是在田里干重活的妇女们的工分标准了,魏希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如果运气好的话,她还能成为村里正式的会计,用这里的话说,她算是抱了铁饭碗,如果只是想平淡度日,她已经很接近了。心里想着,但脸上不露分毫,和大队长客套几句之后,就抱着她的笔墨纸砚回村门口的小院子去了。   刚到院子门外,就听到知青们聚在一起念语录,一开始是一个声音深厚的男声,他才念完一句语录,就被另一个更加激昂,更富有年轻张力的声音取代,“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他声音激动,动情的朗诵着,到高 * 潮的地方不自觉的放大声音,沉浸在其中。   说不上多么字正腔圆,但他的情绪却格外感染人,魏希明明只是站在门外静静聆听,却也觉得热血沸腾,仿佛身临其境,是那只在海面上同海浪做斗争的不屈海燕,更别提坐在里面的知青了,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满脸的激动之情,难以自抑。   直到念完了,大家还回味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还是其中的一个圆脸女知青眼尖看见了魏希,他们才注意到她。见他们已经发现她了,魏希笑了笑,大方迈步进门。   最先开口的是刚刚念《海燕》的那个青年,带着眼镜,个子很高,也很白,看起来很阳光,话很多。说话不经意间还会带着上海腔,“魏同志,侬回来了呀,和我们一起读书呀。哎呀!”说着,他一拍脑袋,有些懊恼,“我还没介绍我自己,我叫王学恩。我爷爷给我取的名字,我爷爷很仰慕周恩/来总理,所以给我取名王学恩,希望我长大了能学习周恩/来总理,做一个对祖国有用的人。”   见王学恩还有继续讲的趋势,蒋英赶紧打断他,“好了好了,我们都知道你也励志成为像周总理一样的人,你别再啰嗦了,魏同志站在门口很久了。”蒋英就是刚刚发现魏希的圆脸女知青,她有些微胖,但五官很好看,性子也很爽利。   说着,蒋英跑到门口把魏希拉到知青中间,和她坐在一处,一边坐下,一边还和她吐槽王学恩,“你别看王学恩这家伙看着清楚,其实啰嗦得紧,要不是我打断他,不知道要念叨多久呢!”   魏希侧头听蒋英吐槽,眼睛里全是笑意。见状,王学恩也不甘示弱,反驳道:“魏同志,你可别和她坐在一起,她一点女孩样子都没有,可凶了……”   蒋英脾气上来了,她最讨厌别人说她不像女孩子,一捋袖子,“王学恩,你怎么说话呢,找削是吧!”   王学恩往旁边的李信身后一躲,像只猴子似的,特别灵活,“你看你看,我一说你就急,可不就是不像个姑娘嘛。”   蒋英的口才不及他好,一时语塞,“你你你!”   另一个沉稳点的男知青陈实拦下他们俩,“好了好了,别闹了,光听你们俩吵嘴,我们都没办法接下去读书啦。”   “对啊对啊。”女知青董舒附和道。   话题正要转回读书朗诵去的时候,齐悦突然看向魏希,“说起来,刚刚魏希姐姐怎么一直待在门口呀,是不太习惯我们这样像读书会一样的交流朗诵吗?”说着说着,她又状似体贴的替魏希解释道:“不过也正常啦,魏希姐姐没有接触过这些,所以可能不太喜欢。唔,不过我们没有和你商量一声就在院子里朗诵,可能确实有些吵了,魏希姐姐不喜欢也正常。”   “没有,我很喜欢。”魏希看向王学恩,眼神真诚“尤其是王同志的《海燕》, * 朗诵的特别好,我怕进来会打扰你们,所以才在门外听完了才进来。真挚激昂,很感染人。”   冷不丁被魏希点名夸奖,换成别人可能就脸红了,可王学恩才不会,他挺起胸膛,嘴上谦虚“也就还好啦。”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一脸骄傲,就差写上我很厉害这几个字。   大家都被他的这番作态给逗笑了,原本有些微妙的氛围瞬间消弭。陈实看了眼众人,准备把话题往读书会上扯,“好了好了,回归正题,我们刚刚轮到谁了。”   蒋英接话道:“肖瑞、齐悦、徐衍、董舒还没读过呢。”   齐悦捋了捋衣摆,正准备站起来,徐衍却先她之前开口,“我来吧。”   他站了起来,少年白衫,侧脸望去略有些清冷。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字正腔圆,“你对我微笑着,沉默不语。而我觉得,为了这个,我已等候了很久。”   念这首诗的时候,徐衍的眼睛看的是魏希。魏希望向他,却发现,他眼睛里倒映的,是自己。不知怎得,好像有一种氛围萦绕在两个人之间,那是旁人察觉不到的,独属于他们两个的默契。   这首诗虽然短,但由徐衍念来,却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勾起对爱情的向往,似甜蜜,又有些惆怅。像是在繁花盛开的春天,于一桃林见到了心动的姑娘,但姑娘的身影若隐若现,触手可及,又似乎远在天边,总也追逐不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董舒,南方姑娘的心总是更加纤细敏感,她喃喃道:“是泰戈尔的《飞鸟集》,这诗真好,写出了爱情的酸涩和辗转期盼。”   都是正当大好年华的下乡知青,他们对于爱情正是憧憬的年纪,听到这样的话,纷纷都附和。也有各抒己见的,王学恩第一个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爱情是宁缺毋滥,‘我将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我唯一的灵魂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他忘我而富有感情的背着这句话。   而一向和王学恩拌嘴的蒋英也难得和他一个想法,“爱情是不能将就的,将就的就不是爱情。”   在他们都在为爱情而讨论的时候,齐悦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摆,别的知青可能没有注意到,可她一直关注着徐衍,徐衍的每个表情动作她都看在眼里,所以徐衍念这首诗的时候,看的是谁,她心里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清楚,她此刻才会如此愤愤,不过是一个乡下村姑,她用力握紧手心,指甲都陷入肉里,很疼,但她没空理会。而是逼着自己露出一个,和平日里一样,甜美可爱的笑容。   然后,她看向魏希,“说起来,魏希姐姐听了这么久,还没有和我们说说她喜欢什么文章或者诗歌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用力,她此刻的语气过于甜腻,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第10章 虽然魏希看着漂亮,身上……   虽然魏希看着漂亮, * 身上的作风也不同于村里的其他乡下姑娘,但在知青们眼里,一个没有上过学的女孩子,每天最熟悉的应该是灶台上的锅碗瓢盆或者是地里四季种的作物,对于诗歌散文怎么可能有了解呢?   有些生性温柔的知青这时候不免体贴的开始转移话题,为魏希解围,比如董舒。她性子温柔,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语,“不是正要轮到我吗?我可是一直紧张着,再不说出来,我都怕我紧张忘了可怎么好。”   齐悦挽住董舒的手,像是撒娇一样,“董姐姐来的路上我们就讨论过诗歌了,之后也还有机会,可是听魏希姐姐讨论的机会可不常有,我们让让魏希姐姐嘛。”   话被齐悦堵住了,董舒还想说什么挽救一下场面,毕竟魏希看起来明眸善睐,是城里也少见的漂亮姑娘,她不是很想让这样一个正当年华的小姑娘在一群人面前受到难堪。   感觉到董舒的善意,魏希对她投去感激的目光。然后便站了起来,落落大方,她先是望向齐悦,“既然齐知青这么想和我分享喜欢的文章,盛情难却,我也不好推辞。”接着看向众人,“那我就献丑了。”说完,她微微一笑,像开在枝头的海棠花,艳丽又不失清雅,惹人注目。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一首不长的事,叫魏希这样娇滴滴的小姑娘念,却意外念出了磅礴气势,那份睥睨狂傲淋漓尽致。   这诗不难懂,但也不是课文中出现过的,耳熟能详的诗。有些人听懂了,有些人未必。比如齐悦,她之前撮掇着让魏希分享文章,就是觉得她一个没上过学的村姑,说不定字都认不全,还别提有什么喜爱的诗文了,就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让徐衍看清楚他们俩不合适,谁知道魏希说的她也不知道出处。   齐悦正觉得丢脸,董舒却问她,“小悦,你刚刚缠着魏同志,要人家分享喜欢的诗文,怎么人家说了,你反倒没了响应。”董舒温温柔柔的,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实在是再单纯不过的问了问。但听在齐悦的耳朵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齐悦有些勉强的牵动了嘴角,做出笑得模样,“魏同志说的很好,我只是还没有回过神来。”   还不待她说些什么,陈实道:“魏同志的这首诗听起来很激昂,也很有气势,不过,我才疏学浅,平日里也没看到过,还请问魏同志出处。”   回答的是徐衍,他声音清冽,“是李白的《胡不行》。”他回答的是陈实的问题,可看向的却是魏希,“李白的这首诗,是盛唐的时候写的,写的看着是我汉家将军的威武,但我觉得这首诗的精华,在于其中蕴含的盛唐气象,那份狂傲与骄矜,只有身处盛唐才能谱写得出。”   其他人听了这话,可能只是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但魏希却是实打 * 实的感到惊讶,她之所以喜欢这首诗,就是因为它的盛唐气象。作为出生在晚唐的官家女,她见过太多的颠沛流离,世道浮沉,所以她特别仰慕盛唐的那份雍容恢弘,尤其是那盛世景象,所以她才如此喜欢这首诗,但没想到徐衍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魏希望向徐衍,却看到他含笑的双眸,好像知道她要看向他似的,魏希觉得有些脸热,连忙转移了视线。   魏希的表现虽然大大惊奇了知青们,但每人说上那么一两句也就过去了,唐诗虽美,但知青们最爱谈论的往往是语录,或是像《海燕》那样,带着强烈信仰的现代诗歌。很快就轮到了下一个人,是董舒,她是心中富含柔情与纤敏的文艺女知青,喜欢的诗也同她一样,温柔而缠绵,是戴望舒的《雨巷》。   齐悦念的是《春》,不过有其他人的珠玉在前,她分享的这篇散文没太引起讨论。大家更爱的还是王学恩的《海燕》或是徐衍的《飞鸟集》,信仰与爱情永远是青年挚爱的两大主题。   知青下乡的第一天就在这样平淡而快乐的讨论中度过了。第二天的一切就没有这么美好了,毕竟是下地劳作,光是大清早起床,就挺让人吃不消了,尤其是对于肖瑞这个有纨绔之风的大少爷来说。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肖瑞已经是一身疲惫,结果记工分还有一长串的队伍要排,他当即不满的嚷嚷道:“怎么回事啊,慢慢吞吞的,什么时候才轮到老子。”   大家上工大半天本来就很累了,情绪不太好,偏肖瑞又在那抱怨,于是一时之间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队伍吵吵嚷嚷的,魏希想忽略都不行,她停下手上工作,站起来,对着后面大声安抚,“大家静一静,队伍虽然长,但是只是记个工分而已,很快的。但是,”她尾音一转,“你们再这么闹下去,时间只会越拖越长,这样大家休息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说完,她的眼睛缓缓从众人身上略过,一时之间,整个队伍都安静了不少。   魏希这才坐回去,接着记工分。而她这一露面,也让知青们看了个清楚。   王学恩有些激动,“刚刚那是魏同志吧,没想到是她负责记工分。”   李信皱了皱眉,“可是她看起来年纪那么小,为什么村子里是她记工分。”   蒋英对李信的话有些不以为然,“说明魏希很优秀嘛,不过她刚刚说话可真好听,细声细语的,就让大家一下子安静了,真好。”蒋英自己平时大大咧咧的,却很喜欢魏希这样很有女孩样子的姑娘。   别的知青兴高采烈的讨论,但肖瑞心里还是憋屈的紧,他好好的北京不能待,跑到这个乡下地方,还要排队受气。他沉着脸,就想接着闹,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徐衍的眼神就落在他身上。   徐衍神情淡漠,“如果肖老爷子知道你到了乡下还 * 是这副做派”他有些漫不经心,“你这几年应该都回不去北京了。”   肖家和徐家一直都是认识的,两家的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生死兄弟,后来住在一个院子里,两家大人都很熟识。和肖瑞的不思进取不同,徐衍从来都是长辈最喜欢的别人家的孩子,脑子聪明,从小说话做事就很有章理,虽然他有一个很优秀的哥哥珠玉在前,但他的光芒完全不能被他哥哥掩盖。   他不是那种只在学习上有天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乖乖孩子,相反,同他表面的温雅有礼不同,他家世出众,自己也优秀,骨子里是有一份傲气在的。大院里和他一个年龄段的孩子从小就有一种以他为首的趋势,所以肖瑞才这么听徐衍的话,徐衍把大院里那群心高气傲的高干子弟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跟班。   而肖瑞的爷爷特别欣赏徐衍,在他心里徐衍说话的分量特别重,有时候他都会怀疑,他和徐衍谁才是爷爷的亲孙子。就今天这番话,别的不说,他是真的相信,爷爷会因为徐衍说的话,而把自己扔在这乡下地方好几年不管自己的。   所以肖瑞一下子就像只斗败的公鸡,瘪了下去,无精打采的跟着队伍移动,连说一个字的精神头都没有了。   因为肖瑞安静了,所以虽然前面闹了一会,但记工分的速度依然很快,队伍不断地变短,很快就轮到出于末端地知青们。因为后面没人了,所以每记一个人,魏希都会和他们闲聊一两句。轮到徐衍地时候,魏希不知道说什么,便专心低头记工分。   魏希写的正认真,徐衍突然说:“行云流水,铁画银钩,你这毛笔字写的很好,很大气,不拘束。女孩子写毛笔字经常会放不开,但是你写的很好,应该是从小就练的吧。” 第11章 对于徐衍的夸奖,魏希有……   对于徐衍的夸奖,魏希有些意外,但到这里这么久了,难得有一个人懂书法,她还是很高兴的。面上风淡云清,“尚可,从我四岁启蒙开始算的话,有十二年了。”说到最后,她语气微微扬起,还是可以感觉到她内心小小的自得和骄傲。   徐衍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很捧场的跟着她的话接着夸她,“坚持练十二年应该很不容易,怪不得你写字如此好看,还是苦练加天分的结果。”   魏希面上不显,心里却很雀跃。   魏希心情好,徐衍的心情自然也不会差,所以下工回家的时候,知青里的氛围显得很好,尽管上午的活很累,但大家身上还是很有活力的。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连续的劳碌,才真正让知青们感受到什么叫农忙,一个个都和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下工之后恨不能瘫在啵啵奶茶床上。晚上,连女知青住的屋子里都传出呼噜声 * ,可见秋收究竟有多辛苦。短短的几天,原先白白嫩嫩的女知青也黑了不少。倒是魏希,她虽然没有下地,可除了记工分,也承担起送水送饭等等的杂活,不算很累,但很琐碎,一天时间泰半待在地里,可依然是原先肤如凝脂的模样。   好不容易秋收结束,因为这几天确实辛苦了,加上之前许诺过要给知青们放几天假,所以大队长赵柱国大手一挥就是五天的假。   魏希虽然不是知青,也放了三天的假。   所以他们几个人哪怕秋收很累了,但到了结束的晚上依然兴高采烈的聚在一起商量假期该怎么过。   讨论的最激烈的当然是王学恩,他对于凑热闹的事情最积极,在一众声音中,他的是最有穿透力的,“这还用选吗,我来的路上就听说了,这里的青云山很有名的,有瀑布还有各种自然景观,当然是去青云山。”   这个提议得到部分男同志的支持,比如李信,“我觉得这个提议很好,既能欣赏风景,又能锻炼身体。”   但也有比较理智,能考虑到女孩子心情的,陈实推了推眼镜,有些迟疑,“爬山的话,是不是有些辛苦,董舒她们会不会吃不消。”   肖瑞是大少爷脾气,他才不管女孩子或者王学恩心里是什么想法,有些不耐的说:“爬什么山,我们这几天下地干活不够累的嘛。上山?怎么不去田里种水稻去。”   肖瑞语气不好,但是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一向看不惯肖瑞作风的蒋英也赞成他的想法,“对啊,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再去爬山,累不累啊。”   王学恩挠了挠头,有些不高兴,“那你们说干什么好。”   董舒想了想,“我们去镇上的供销社吧,除了逛逛,顺便可以买些需要用的东西。”   蒋英也道:“去镇上的话,还可以去国营饭店吃点好的,好久没有好好吃过肉了。”说着,蒋英有些回味的咽了咽口水。她父母都在肉联厂工作,父亲大小也是个主任,家里不说大鱼大肉,但也经常开荤,所以才养的她这般丰腴。在缺资少物的七十年代,能让自己身上贴膘,充分说明她家日子过的很不错。   她们俩刚一说完,就听见王学恩有些不开心的嘟喃,“去镇上吃东西逛供销社就不用走路了吗。”很明显,还在怨念刚刚自己爬山的提议被否决了。   蒋英用力一拍王学恩的肩膀,“你嘀嘀咕咕什么呢?反正爬山你是别想的,那么累了,谁和你爬山。”   “哼。”王学恩有些委屈的扭头。   蒋英很嫌弃,“好好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的。”   魏希就坐那看他们吵吵闹闹的,抿嘴直笑。   徐衍虽然没说什么,但一直都分出心神在魏希那,见大家都很热络,也温和的对魏希问了句,“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徐衍的问题,魏希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毕竟她对这里的一切并不是熟悉, * “看电影?”她回答的有些迟疑,在原主的记忆里,她曾看过一次电影,高兴了很久。魏希也从来没见过将人的影像存留起来,再放映出来的景象,这对她来说,也很新奇。   “这个我有想过,但是听说票很难买,所以没说。”陈实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忍不住插话道。   徐衍没什么为难的表情,而是很淡然的说:“没事,票我可以想办法。”   陈实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大家都是初来乍到的,会不会太为难你了。”   还没等徐衍说什么,肖瑞抢在前面,很不在意的说:“这有什么,不过是几张电影票,对于衍哥来说小事一桩,你们别磨磨唧唧的。”   肖瑞又转头看向徐衍,脸色比对着其他人要好的多,从不可一世的二世祖变成一副小弟模样。“衍哥,我说的对吧。”   徐衍有些无奈的揉了揉额头,“确实不太难,你们不用有负担。”   齐悦对徐衍的喜欢除了他的长相才华,和他的家世也不无关系,见到他如此轻易的就能弄到电影票,这份喜欢更加深了些,看他的眼神也更加情意满满。   只见她甜着嗓音,“辛苦徐大哥了。”   徐衍没给什么回答,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大半的注意力放在了魏希身上。   魏希虽然面上没有说什么,但是眼里闪烁着的兴奋和雀跃,徐衍一眼就看到了,见此,他嘴角也微微扬起,越发显得恍如谪仙,俊朗逸尘。   蒋英拍了下桌子,“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们明天去镇上,先逛供销社,然后去国营饭店,最后去看个电影。”蒋英说的兴奋,王学恩有些不满的说:“可我觉得爬山更好。”   可惜,他的这份倔强的建议,并没有人理睬,大家已经开始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明天该带什么,买什么,点什么菜了。   热热闹闹的讨论一阵之后,魏希觉得有些困顿,正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就听见徐衍清冽的声音,“好了,时间不早了。明天去镇上只有七点那一班车,大家都早点睡吧。”   徐衍平时话不多,人看着也温润,但是在知青里,他的话凝聚力是最强的。他一说话,大家就安静下来,乖乖散去,该洗漱的洗漱去。   大家都散了,魏希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就在正厅的隔壁,很近。一进门,她就将门锁上,拿出一直没来得及用的粮票布票糖票,这些都是有日期期限的,有的不久之后就要过期,到时候也用不了,所以她将日期近的挑出来,准备去镇上花了。   她还准备了一百块钱,不知道供销社有没有钢笔,她对这个心心念念很久了,钢笔可比毛笔方便多了,她还没有用过。尤其是看到徐衍的钢笔,样式好看,书写看起来也很流畅,实在叫她心动,不过看起来应该很贵,可能在这个小地方买不到。   她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 * 没事,普通的钢笔也挺好,她还不会用钢笔呢,先买样式一般的,如果有机会再挑选心仪的笔。 第12章 天刚蒙蒙亮,魏……   天刚蒙蒙亮,魏希的家里就传出细碎的起床声,外面听着不清楚,但一到院子里,便能听到他们抢着洗漱的声音。蒋英和王学恩的动静是最大的。   “王学恩,你好了没有啊,磨磨唧唧的,怎么这么慢。”蒋英站在净房门口,用力的敲门催促。   “快了快了,你别催,越催我越慢。”王学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紧接着是细碎的洗澡声。   魏希家的净房很干净,不像别的农村小院厕所在院子外,她家的净房是青石板为底,浴室也在里面,只和厕所隔了一个小隔断。   王学恩起了个大早,就为了把自己收拾整齐,作为一个大城市的文艺知青,他对自己的形象可不是一般的在意。比起旁的知青他更在意自己的形象,除了这个原因,他还有洁癖,不能容忍自己有一丝丝的污渍,所以下地的时候别人要么是光着脚怕弄脏鞋,要么穿一双破旧的鞋子。唯独王学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个塑料布,把鞋子包的严严实实,成了地里有名的风景。   和王学恩一样有洁癖的还有徐衍,不过他不像王学恩一样净闹笑话,该下地的时候并不矫情,只是下地回来会更注重卫生,不像别的男知青,稍微清理一下鞋子的表面,或者是干脆放那第二天下地接着穿。他每天都会将鞋子进行清洗,下工后也会另换一套衣物,哪怕秋收整天都要在地里忙活,他的屋子也绝对是干干净净,每样摆设都整整齐齐。   而且徐衍更注重的应该是干净整洁,单纯有洁癖,王学恩的话,除了洁癖,更多的是对自身形象的重视,所以一大清早,就着冷水也要洗澡,就是想要香气喷喷的去镇里。结果磨磨唧唧撞上了一大清早想要上厕所的蒋英,蒋英人如其名,行事也英气的紧,虽然是女孩子,但是她很莽,要是换成董舒可能就红着脸回房等了。   但是蒋英不会,她就差把门撞开了,在她眼里,王学恩一天到晚比女孩子收拾的还精致,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实在瞧不上他。他们这一吵一闹不打紧,就是把所有人都吵醒了,幸好大家本来就打算早起,所以知青们站在院子里一边洗漱一边看他俩吵闹,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至少在魏希看来,他们的吵吵闹闹很有生气,比她在晚唐的家中要有趣多了,她的庶妹堂妹们都贞静贤淑,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至于兄弟们就更不用说了,自小不养在一个院子里,长大了也没有什么情分,除了嫡亲的大哥关系还好些。但她大哥周承庭身为嫡长子,自幼沉稳持重,也不是会和她打闹的性格。   这样想着,她不由叹气,她娘亲去世的早,爹爹另娶了后娘 * ,对她说不上多关心,唯有大哥自小照拂她,极为疼爱,得知自己去世的消息,大哥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魏希眸中难掩失落,收拾自己也不免草率,但思及今天是她到这里第一次离开赤溪村,还是从衣柜里挑出一件漂亮的布拉吉换上,裙子是纯色浅蓝的,越发显得她肤色白皙,圆领和荷花边的裙摆露出了她精致的锁骨和修长莹润的小腿。不想太过麻烦,她按照穿裙子的标配,梳了一个马尾辫,但是又不像一般人扎得那样紧实,而是松散了不少,但是却好看多了。   她自己没太注意,只是站在窗边收拾东西,可是这和平时截然不同的打扮却实打实吸引了知青们的目光。王学恩一时看呆了眼,连牙都忘记刷了,其他人反应也是各有不同。徐衍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眼里也闪过惊艳。魏希一袭蓝裙独立于窗边,旁边的花瓶里插着不知名的野花,不知怎么就想起一句诗,“人面桃花相映红”。   性格大大咧咧如蒋英,此刻也顾不得和王学恩吵架了,而是跑进魏希房间,围在魏希旁边,对她今天的打扮赞不绝口,“你今天可真好看!”语气中不乏艳羡。魏希自小就听过各色夸赞,但像蒋英这样直白的还真是少见,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样简单的言语,魏希反而觉得有些被夸奖的开心,明明从前她就已经做到面不改色,温婉大方的接受众人的夸赞。   她很认真的对蒋英道谢:“谢谢,你也很好看。”语气认真到让蒋英这个平素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女孩子都羞红了脸,“也、也没有啦。”   见蒋英这可爱的模样,魏希忍不住抿嘴轻笑,“阿英确实很好看,就像花有千姿百态,女孩子也有不同的美,不能因为众人喜欢牡丹的雍容就否定菊的清逸,莲的高洁。阿英不是娇柔的美,但不代表你就不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偏好,阿英也会遇到能欣赏自己美丽的人。”   “真的吗!”蒋英有些激动,说实话,虽然她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没有什么烦恼的样子,但是对于自己比普通女孩要更壮硕的身材隐隐还是有些在意的。所以在面对身姿纤弱的女孩子时,心里除了羡慕还藏着自卑,不过她掩饰的好,也就没人注意到,王学恩还时常拿她的性格身材开玩笑。   她没想到,魏希的心思会这么细腻,一眼就看出来她的自卑,连最敏感的董舒都没看出来。魏希安抚的帮她捋了捋发角,声音温柔,“当然啦,每个人的眼光都不一样,你可能只是还没有遇到那个能懂得欣赏你的人,但他一定会出现。”   蒋英听了魏希的话更开心了,她兴奋的握住魏希的手,“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妄自菲薄。谢谢你,魏希。”魏希没有说话,但眉眼间的温柔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蒋英同魏希在房间里聊天 * ,外面的知青们也快收拾好了,这时候的鸡鸣声一声赛过一声响,天也越来越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大家都准备好的时候,已经六点半了,顾不上吃饭,他们开始往村外的路口走,班车不仅经过赤溪村一个村子,附近几个村子也是赶这辆车去的镇上,所以才要早早的等侯,因为班车的时间时常是不准的。   好不容易等到了车,因为已经经过了两个村子,车上虽然有位子,但也是乌烟瘴气的,车本身的汽油味混杂着人身上的汗臭味,实在叫人窒息。魏希自到这里以来,就没坐过车,初一坐又是这样的环境,实在有些受不住,刚上车便有些晕车。 第13章 魏希苍白着小脸,一点血……   魏希苍白着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她打开了车窗,微凉的风吹了进来,冲散了车里混杂的味道,这才好受了许多。但是清晨的温度本就偏冷,车开的很快,风也吹的刮人,把魏希白皙的小脸都吹得微红。   就在魏希思考究竟是关窗户好还是不关好的时候,徐衍站在她的座位旁,长身玉立。   “我想坐在靠窗的位置,但是显而易见,肖瑞并不愿意和我换。”他眸带笑意,神情无奈。   魏希侧身让他进去,一边还道:“我开了窗户,如果你觉得冷的话,可以关上。”   “不必。”徐衍侧头望向她,“车里的空气不太好,开窗正好通风。”   见状,魏希不再说什么,而是静静坐在位置上。开着窗户,车里的味道被冲散了一些,加上徐衍坐在窗口,风经他一挡也不像刚刚那样猛烈,温度正好。许是晕车不适,魏希靠在背椅上渐觉困顿,不知不觉中便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之后,徐衍望着她的睡颜很久很久,眸光深邃。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默默侧身,将风都挡住,免得她受凉。   一路无话,当魏希醒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到了镇上,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车很颠簸,车子里的环境也很不好,但是她睡得出乎意料的安心。   她望了望旁边,徐衍和她睡着之前一样,望着窗外,连动作都仿佛没有变过。就在魏希看向徐衍,心中腹诽的时候,车子突然一个刹车,急停。魏希没有准备,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把手,徐衍突然转头,四目相对,他抬手扶住了魏希。   不消一会,车子又开始缓缓运行,但是刚刚的刹车太突然,有些不小心磕到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责怪司机的驾车技术,以至于车子里闹哄哄的。   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魏希徐衍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徐衍的手紧紧握着魏希的手臂,两人的眼神相对。突然之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两人慌乱的避过对方的眼神。   魏希低着头掩饰自己微红的耳垂,徐衍表面很平静,但仔细看会发现他的手僵直着。   稍微 * 收拾了一下情绪,魏希抬头时已不见之前的失态,她对着徐衍道谢:“刚刚,谢谢呀。”仿佛只是在闲聊,语气没有丝毫不妥。   徐衍面上风淡云清,“没事。”但指腹隐隐发热,好像还残留着刚刚紧握时的触感。   就这样,在他们刻意保持的平静下,车子到了目的地。随着其他知青们,他们陆陆续续下了车。一下车子,迎面而来的就是清新的空气,魏希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感觉整个人都好了不少。   刚刚蒋英和王学恩就坐在一块,王学恩嫌弃蒋英面积太大了,害得他缩手缩脚,蒋英嫌弃王学恩身上太香了,害得她一路上直打喷嚏。这不,刚一下车两人就吵起来了。魏希看着他们俩吵吵闹闹得模样,有些好笑,两个人分开来和别人相处得都很好,唯独不能和对方处得来,偏又总是凑在一处,和活宝似的,闹了不少笑话。   其他的知青也早就习惯了他们这副样子,见怪不怪,大家三三两两凑成一堆去了供销社。不过徐衍不在这里面,他答应过大家电影票由他来负责,估摸着是去准备票去了。   魏希的余光见着徐衍离开了,她没有说什么,而是跟在董舒她们身后一起去了供销社。可能未逢年过节,所以人不算多,供销社里还是很宽敞的。就是售货员态度不太好,很冷淡,董舒想要把柜子里的花绳拿出来看看,售货员白了一眼,僵着声音说:“我们有规定的,只能看不能摸。”   不过董舒她们好像都习惯了,这年代能在供销社里做销售员,不管卖多少东西,工资都是一样的拿,态度自然好不到哪去。   但是相比城里,乡下的供销社东西确实很少,花样也少的可怜,董舒她们只是逛了一下就兴趣缺缺,至于魏希心心念念的钢笔更是没有,只有普通的铅笔。   大家的兴致都不高,气氛正有些低落的时候,徐衍回来了。他一进来就发现大家脸上的神情不像他走之前那样雀跃,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们怎么了,怎么无精打采的?”   肖瑞抱怨道:“衍哥,你可别提了,这地方一点能看的都没有,东西少不说,地方还小。”昨天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失落。   知道他们低落的原因,徐衍看了眼四周,低沉笑道:“确实不太理想。”   像是想起什么,肖瑞又问道:“衍哥,那电影票呢?”   “电影票啊。”他眉头紧锁,“今天镇上没有播电影。”顿时,知青们传来一阵哀嚎声,王学恩的声音是最大的。魏希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里难掩失望,毕竟昨晚至今,一直都很期待。   “不过……”魏希的失落,徐衍看在眼里,他话锋一转,“我拿到了县城里电影院的票,刚好九张。镇上电影院的同志刚好要去县里,他愿意带我们一起,坐拖拉机,一个小时的车程。”   峰回路转,气氛重新 * 热络起来。肖瑞一脸激动,“衍哥你怎么不早说!”徐衍没说什么,他的注意力泰半还在魏希身上,见她眼里的失落散去,眉眼带笑,自己的脸上也不禁带了笑意。然后才看向众人,重新解释道:“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十点之前到电影院,十一点多散场,县城的国营饭店比起镇上种类也会多上不少。吃完饭刚好可以搭车回来。”   “衍哥,你都安排好啦。”说完,肖瑞又一脸骄傲的看向其他知青,“不愧是我衍哥。”胸板挺得直直的,好像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是自己一样的与有荣焉。   事情都商量好了,加上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大家浩浩荡荡的就去了镇上的电影院,电影院的小王正在院门口等着他们。见人齐了,给车子加了加油,就开动拖拉机前往县城。   这个时候隐隐有太阳的影子了,一路坐着倒也不算太冷。后面见到一辆由镇上开往县城的班车超过了他们,王学恩对着徐衍灵魂发问:“徐大哥,我们为什么不坐班车去啊,不是更快吗?”徐衍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眼睛却不自觉看向了魏希。   王学恩只当徐衍没想到,所以没再问下去。其实徐衍哪是没想到,他想的反而很周到,不过周到的对象不是王学恩罢了。这个点,去县城的班车都是人挤人,班车的性能都不算太好,本就颠簸的路只会摇晃的更厉害。他只是舍不得某个人受苦而已,拖拉机至少空气好,开阔,不容易晕车。   太阳初升,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这样静谧快乐的时光自他们下乡就没有享受过了。大家沉浸在这份轻松惬意之中,时间过得很快,拖拉机行驶得很慢,但是在知青们得眼里只过了一小会就到了县城。   县城当然比不上首都和上海的繁华,可与镇上的景象相比较,就显得好上了不少,连挑剔的肖瑞都难得不开口讽刺。   不知道徐衍如何拿的票,他们看的是今年刚引进国内的《金姬和银姬的命运》,这部电影在国内反响非常好,经常一票难求。这个月才从各大城市传到县城的,上映以来,座无虚席,场次也不断增加。   王学恩在上海的时候就听说过这部电影了,但是一直买不到票,没想到最后在这个地方看的,他显得很高兴,在开场之前,喋喋不休。   九个位置都是一排的,大家依次坐了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最角落坐了李信、王学恩、陈实,再过来是肖瑞和徐衍,徐衍的旁边是魏希,再之后是蒋英和董舒、齐悦。   这年代的风气相对保守,但作为同伴,一男一女因为座位安排坐在一起也算正常,至少叫人说不出什么。同学之间也常有男女一起扎堆看电影的,大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不过,齐悦的心里就是五味杂陈了,一整场电影看得心不在焉。 *   电影刚开始放映的时候,魏希感到很惊奇,眼睛都舍不得离开一下,只有刚开始对于徐衍坐在自己身侧还会感到有些羞涩,到电影开场她的关注就都在电影上了。看到魏希的样子呢,徐衍隐隐觉得头疼。他费劲功夫要到了电影票,又想办法坐在魏希旁边,谁知道是这个结果。不过他看着魏希认真的侧脸,又觉得这样也挺好,她开心就好。   这样想着,脸色又和缓下来,能陪着喜欢的人一起看电影,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哪怕对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而到后面,随着电影故事的进展,银姬悲惨的命运呈现在观众眼前,场内都是啜泣声,一个个捂着眼睛流泪,流泪的主要是女同志们,不过偶尔也有像王学恩一样感情细腻的男同志,哭的比谁都大声,一边哭一边还拉着陈实的手控诉。陈实一边要应付大家的目光,一边还要安抚王学恩,可把他闹了个大尴尬。   魏希在大唐哪见过电影,这样逼真的故事,到底是十六岁的小姑娘,内心天真而柔软,为着银姬的命运,眼泪直流。徐衍在旁边有些无可奈何,他只知道这部影片很受欢迎,尤其是年轻的小姑娘们特别爱看,哪里知道会引得她哭。   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安慰她,他只能默默的递出自己的手绢,让魏希擦擦眼泪。魏希没说什么,她接过徐衍的帕子,道了声谢,便又沉迷到电影里的故事中去了。   好不容易挨到电影散场,徐衍松了口气。等大家聚集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三个女知青连同魏希眼睛都通红通红的,王学恩比女知青们红得厉害些,出来了还是泪眼汪汪的。   见他这个样子,陈实忍不住调侃他“看不出来你比女同志们心思还要纤柔。”   王学恩听出来陈实在调笑自己,但是他现在可没心情理会陈实,还沉浸于对银姬命运的伤心。   见大家都有些萎靡,尤其是注意到魏希双眼通红,徐衍连忙起了个话题,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快十二点了,大家应该都饿了,前面好像有个国营饭店,我们可以去吃午饭。”   本来大家沉浸于电影里还没注意,徐衍一提醒倒都觉得有些饥饿了,于是一群人又往国营饭店走。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都是知青,家境总体比较富裕,衣着什么的看着也稍微体面些,所以服务员的态度非常好,倒茶摆碗筷都比旁的桌子利落。   菜单一拿上来,蒋英就抢先点了红烧肉,这道菜她心心念念已经很久了,下乡以来,不闻肉味,快把她馋死了。   因为人多,询问过大家的意见,徐衍点了诸如东北大炖菜一类的硬菜,加上一人一碗大白米饭。菜上的很快,加上是国营饭店,所以料很足。这里面蒋英吃的是最香的,不过她的教养很不错,爱吃肉,但不是那种肉一上桌就抢着吃的那种。   都 * 是知青,接受过教育,还不至于出现特别没品,为了吃肉不顾形象的事,大家都比较照顾彼此的感受,吃的和和气气。魏希的吃相应该是最文雅的,倒不是刻意表现自己,只是有些举止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下意识的习惯。   这里面吃的最不安稳的大概是齐悦,这次和魏希徐衍可没什么关系,单纯是为了这顿饭的饭钱。她虽然也是知青,可并不是每个知青都家庭富裕的,她父亲是工人,母亲没有工作,家里有弟弟妹妹和哥哥姐姐,她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既不受重视,也不受宠,不然也不会轮到她下乡了。   她咬了咬嘴唇,这顿饭点了这么多肉菜,她有些担心自己带的钱不够用,单这些钱还是临行前母亲偷偷塞给她的。但是看其他人都没说什么,她自然也无法说什么,她虽然家境不好,可自尊心一直很强,主动说自己付不起这顿饭钱的话,她说不出口。   不过,她看了眼魏希,她这几天都听村子里的人说了,魏希就是一个孤女,以前抚养魏希的老人是是一个清贫的乡下小学老师,估计没有给她留什么钱。她肯定比自己拮据,一会可能连钱都掏不出来,这样想着,齐悦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在桌上的人要么怀着心思,要么低头认真吃饭的情况下,徐衍悄悄离开桌子,其他人没有发觉,只有魏希抬起了头。倒不是格外关注他,而是从前在大唐的时候养成的习惯,那么一大家子人有时候吃饭也得不到安宁,总不能别人话锋暗指,给自己上眼药的时候,自己还在大快朵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没过多久,徐衍又回来了,见不像有事的样子,魏希便重新将心神放在桌子上食物上,认真吃饭。她之前坐官家小姐的时候,吃穿都极为精致,面前的这种菜色摆盘可能并不会端到她面前,不过来了这些天,在村子里清清淡淡吃了那么久,眼前的菜在她眼里也可亲了不少。   待大家吃完准备付账叫来服务员,却见服务员一手拿着菜单,一边笑着对他们说:“各位今天运气很好,我们今天周年庆,随机挑选一桌免单,刚好就是您这桌呢。”   “免单?这在国营饭店可不常见,平时都是在老外开的店才能见到,你们这小县城的饭店还挺时髦。”肖瑞有些好玩道。   服务员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笑着不说话。肖瑞原也没想他回答,不过是抒发一下自己想法。   其他人听说免单,反应都各不相同。齐悦是松了一口气的,她是真的担心自己的钱不够用。至于其他人大都是觉得自己幸运,表现不怎么强烈,王学恩的反应是最激动的,倒不是为了钱,而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被免单,觉得很新奇。   魏希对于免单应该是除了徐衍之外,反应最浅的了。虽然大家都觉得她没有钱,可她手里 * 实打实握着巨款,不算那五万美金,光是魏奶奶留下的五百块钱就已经很多了,不说乱花,至少一顿饭钱是不看在眼里的。   更何况,她看了眼徐衍,这可能并不是运气好呢。   吃完饭,大家的肚子都还撑着,徐衍看了眼手表,才十二点二十几分,他和电影院小王约的时间是一点半,还有一段时间。他想了想,思及众人之前对镇上供销社的失望,他提议道:“还有些时间,我问过了,县里有座百货楼,就在前面,你们之前不是心心念念想要逛逛吗?见供销社简陋还失望了很久,县城里较镇上应该会好上许多。”   徐衍温声分析,众人一听,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又朝着百货大楼前进。虽然叫百货大楼,但也只有两层,大楼外头是绿色玻璃,修建的也和旁边的建筑有稍许不同,有些西方样式的感觉,不过混杂在一堆富含东方风格的房屋中,莫名有些不伦不类。   不得不说,虽然这栋百货大楼外表有些不西不中,但走进来东西确实比镇上的要好不少,种类多,柜台也好看。一楼卖的是各种吃的还有一些日用品,二楼则是衣物和鞋帽等穿戴。进来之后,大家都朝着各自想要购买的地方走。   魏希无意于那些衣物或是吃的,她是直奔卖文具的柜台走的。很幸运,这里有卖钢笔,不过数量不多,样式也比不上徐衍的好看。她有些失望,突然,她眼光一扫,在柜台的一侧看到一只钢笔,上面的标志和她在徐衍那支钢笔上看到的一模一样。但是款式并不相同,线条要柔和些,看着就是女孩子用的款式,比柜子里的其他钢笔相比较真的是天壤之别,好看极了。   她很心动,对售货员道:“这个可以给我看看吗?”   售货员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许是见魏希是个小姑娘,说起话来也比较有耐心,她解释道:“这个是非卖品,是别的顾客托关系从别的店里调来的,据说是定制的,这两天就要取走。”   售货员解释的很清楚,魏希虽然失望也不好再纠缠,最近执念的也就只有钢笔,买不到心仪的东西,其他的自然也无心逛下去。她有些无聊的出了大楼,站在门口的一侧不显眼的地方等他们。   就在魏希百无聊赖的时候,她看到徐衍朝自己走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盒子。   她还没反应过来,徐衍就到了面前。眼前的少年风姿出众,岩岩若孤松,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魏希发现,自己正面对上他,还需微仰着头。   不待她说什么,徐衍突然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魏希大脑还没有做出反应,手已经接了。既然接了,便顺手打开一看,是她刚刚看中的钢笔,上面刻着两个字母,WX,她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复又抬头望向徐衍,“这是……”   徐衍看着她,“送给你的。”   魏希有些迟疑, * “为什么?”   徐衍眼带笑意,“我以为我表现的很明显了,魏希,我喜欢你。”魏希有些怔愣,她望向他,却发现他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自己的影子。 第14章 望着这样的徐衍,魏希一……   望着这样的徐衍,魏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手上的盒子虽小,却恍若千斤重,她再三斟酌,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许是眼前人的目光太过炽热,又或许是拂过的风太过温柔,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不由自主的变了说辞,“你容我再想想。”   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徐衍眼里失望一闪而过,但魏希没有明确拒绝,说明自己还有机会,复又打起精神,看向魏希的目光也愈加温柔,满满的情意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魏希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热,微微低头避过他的目光,她伸出手将钢笔递给他,“这个我不能要,还给你。”   徐衍没接,而是看着她,像是看出她心里的顾虑,他温声道:“我知道你很喜欢钢笔,这支是定制的女士钢笔,上面的字母是你名字的缩写,如果你不收的话,它就失去了用处。”   魏希原就一眼瞧上了这支钢笔,听徐衍这么一说,便有些犹豫。   见魏希的神情,徐衍便知道她对这只钢笔是有些喜爱的,于是又道:“再说了,我之前说好要教你英语,这支笔就当作是我这个老师给你的见面礼。”   听徐衍这么说魏希原本就有些动摇的心彻底无法拒绝了,她之前在大唐的时候就喜爱收集各色毛笔,到了这里心心念念就是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钢笔,这支钢笔她一眼就瞧上了,不然刚刚售货员拒绝她的时候也不会这么失落。   这样一想,她抿了抿唇,有些犹豫,但还是向他道:“那我就收下了,多谢。”   徐衍眼中含笑,温润如玉,“你不必谢我,对我而言,你能收下就是好的回答。”   眼前的少年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灼灼情意,魏希这次不仅是脸上连耳垂都染上一抹嫣红。暧昧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空气的温度似乎都升高了。   当两人气氛正好的时候,一阵喧闹声传来,是其他的知青出来了,感觉得出来他们逛的挺高兴,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笑,边走边聊,兴高采烈的。   见到大家出来,魏希不自觉退开几步,和徐衍保持距离。蒋英一出来就看到站在墙外的魏希,她三步并作两步朝魏希走去,大大咧咧的“魏希你怎么待在外面?”   还不等魏希回答,她又道:“我买了一盒饼干,还有大白兔奶糖,等回去了,我分你一起吃。”说完,粗心大意的她才发现魏希的脸色好像不太对,“魏希,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最后一句话说的格外大声,满满的担心。   魏希对于蒋英的一惊一乍有些无奈,好在这几天都习惯了,“没事,就是有点热。”   听魏希解 * 释了,她才放下心,没再说什么,蒋英的心一向都很大,虽然是个女孩子,可她或许还没有王学恩来得体贴细心,不过人不坏,是很仗义的性子。   蒋英挽住魏希的手一起走,跟在后面的王学恩有些摸不着头脑,嘀咕道:“这天气好像不太热呀。”   倒是董舒和陈实都是观察入微,心比较细的人,看向魏希徐衍的目光若有所思。但是他们一向都是比较顾及他人感受的性格,对于这种隐隐约约的苗头是不会多言的。   齐悦觉得不对劲,但是其他人都没什么反应,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有些愤愤的攥住自己的裙子。   因着时间差不多了,大家笑闹几句就又返回电影院门口,当时和小王约好的地点就是在电影院门口。刚一到那,就发现小王已经等着了,大家有些不好意思,纷纷加快了上车的动作,蒋英还把她新买的奶糖分了一些给小王,小王一开始是不肯收的,奈何蒋英太热情,最后挠着后脑勺,怪有些不好意思的收下糖果。   许是今天尽兴了,回去的路上一个个都开心的紧,王学恩可能情绪上来了,对着路上的蓝天白云,还有金灿灿的农田,唱起了《送别》。不得不说,王学恩不论是朗诵还是唱歌,说不上多好听,但一定是最具感染力的。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跟着唱了起来,连魏希在听过一遍之后,也随着大家一起在空荡荡的路上放声唱,这在从前,是她从来不会做的。晚唐不比盛唐时民风开放,虽然女儿家的地位依然不低,但是很少能看到纵马长安的贵女们了,不少人家还是更喜欢文雅娴静些的女孩。   这样想着,她倒越发觉察出这个时代的好处了,不必步步小心,行规蹈距,虽然生活比较困顿,但很自由,最重要的是不见硝烟,让人生活的很安心。   看到大家的兴致这么高,徐衍也拿出他的口琴,缓缓吹起来,应和着众人的歌声,一如此前下乡时。不过,对于徐衍来说两次的心境截然不同。下乡时,他带着对家人的怨气,和一腔志向无法实现的郁郁之气,这一次,虽然是同一条路,相似的人,但更多的是欢喜,和面对所爱之人求之不得的辗转心情。   一首表达离别之情的《送别》,听着竟有几分欢快与酸涩交织之感。   路很长可时间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拖拉机就到镇上了。到的时候才两点多快,镇上到村子里的车只有一班,早上七点经过赤溪村,下午四点半从镇上发车开往村子,时间还很充裕。   大家下了车,虽然路上很开心,但是估计歌唱的太久,一个个都口干舌燥。陈实眼睛尖,一眼就瞄到在镇上小学墙角卖冰棍的小推车,一个大大的木箱,旁边是一个穿着补丁衣服,戴着袖套的老大爷。   陈实悄咪咪对大家使了个眼色,疯狂暗示,王学恩顺 * 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就看到一个大木箱,瞬间懂了。一群知青用眼神交流,徒留魏希蒙圈,她是真的没看懂,但大家一个接一个的点头,她也顺着大流点头了。   接着陈实和徐衍就朝那边走,像是和老大爷说什么,老大爷翻开木箱的盖子又打开了里面的棉被,小心翼翼地拿出什么,魏希看的有点懵。   然后他们掏钱递给老大爷,就提溜着一堆东西回来了。直到他们俩走近,魏希望着他们手里冒着冷气地东西,突然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冰棍?   这个东西对于魏希来说有点陌生,因为连原主也不常吃到,村子里是没有这个东西的,原主只有和奶奶去镇上地时候才能吃到,在原主的记忆里,冰棍是夏季难得的美味,也是和她奶奶联系在一起的快乐回忆。   魏希想了想冰棍的样子,大概,和她吃过的酥山还有冷陶差不多。这样一想,还挺期待。魏希努力思考冰棍的几瞬,徐衍陈实两人也到了他们面前,一人递过一根。一边递,陈实一边说:“我买最便宜的糖水冰棒,一根三分。”   蒋英接过冰棍,扯开冰棍表面的透明纸,凉气扑面而来,蒋英舔了一口道:“糖水冰棒就很好吃了,等回去了我再把钱给你吧,今天花的差不多了。”又接着吃起来。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将冰棍递给魏希的是徐衍,两人四目相接的一瞬,魏希忍不住微垂眼眸,避开徐衍的眼睛,倒是徐衍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   徐衍将冰棍递给魏希,他的手指节修长,和魏希的手放在一起,仿佛能一手握住。魏希快速的接过冰棍,微微侧身,看向旁边的蒋英,不知道说些什么的闲扯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今天天气挺热的。”   蒋英对魏希突然的闲聊有些懵,她还在和冰棒做斗争呢,没有反应过来的蒋英呆着脑袋附和,“对呀对呀。”   把冰棍递给魏希之后,徐衍就接着往下分冰棒了。魏希见他没有站在自己面前,忍不住松了口气。她并不是没有遇见过别人对她表白心意,虽然晚唐不及盛唐的民风开放,但对于少年少女们还是相对宽松的。踏青或是打马球的时候并不会避讳男女之间的见面,彼此倾心,互诉衷情也是常有的事。   她在大唐的时候姿容秀美,仪态万方,在闺秀中也是显眼的存在,从来不乏少年同她表白情意。她通常是委婉拒绝,下次再见也是恪守礼仪,落落大方,不曾这样窘迫过。   她叹了口气,望了眼手里的冰棍,也学着蒋英,将外面的透明包装撕开,试探着将冰棍放入口中,轻啜一口。怎么说呢,甜甜的,还有一股奶香味,她刚刚听蒋英说是糖水冰棍,还以为只是甜的,不会有别的味道。   又吃了两口,她忍不住微眯眼睛,真的很好吃,味道有些像她在大唐吃过的酥山,但是又不太一 * 样,说不上哪种更好吃,因为彼此之间不管是形状还是口感都不太一样,就是味道相似。酥山她在唐代的时候也不常吃,不仅是因为价格昂贵,也是因为闺中女子约束较多,怕吃多了有伤身体。这样想着,她吃起冰棍又快了些。   大家待在没有阳光的角落吃完冰棍,又休息了很久,班车才姗姗来迟。秉着女士优先的想法,是女知青先上的车,魏希坐下后男知青们才上来。她担心徐衍又和她坐在一起,到时候会有些不自在,所以选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打定主意,如果徐衍还问她能不能让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一定拒绝。   魏希想着,就见徐衍朝着她的座位走来。 第15章 徐衍越走越近,魏希突然……   徐衍越走越近,魏希突然有些紧张,她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得知自己到一个陌生的时代时也没有像此刻心跳如鼓过。   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再一抬头就见到徐衍站在座位旁,她已经做好拒绝徐衍的准备了,就等徐衍问她。吸气,脸上堆起一个客套的微笑,却见徐衍直接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问都没问。笑容还挂在脸上,魏希一时反应不过来,就好像是自己看到徐衍坐在自己旁边,然后露出一个欢迎的笑一样   正巧徐衍也看向她,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一样,脸上是悠悠笑意,明明什么都还没有说,魏希却能感受到眼前这个清俊少年难得的恶趣味与戏谑。   魏希只觉得脸热,顾不得被对方看出端倪,连忙把脸转向车窗,看着外面快速迁移的场景。渐渐的,晕车的不适取代了刚刚闹了笑话的热度,魏希的脸色苍白,冷汗从额头冒出,她强忍着喉间的不适。   正难受着,魏希发现面前多了个绿色的军用水壶,她顺着水壶向上看,徐衍眼含担忧的望着自己,他开口解释,“喝点温水,会好受一些。”   虽然不知道徐衍从哪拿出的水壶,明明来的时候没看到他带,但额头的隐隐作痛和喉间强忍的不适,还是让她接过了水壶。将盖子旋开,轻轻的喝了一口,她发现水是温热的,热水入喉,冲散了喉间的不适,人也精神了些,果然好了不少。   又喝了几口,魏希将盖子旋起,递给徐衍,“谢谢!”   徐衍没接,“你拿着吧,不舒服的时候就喝上一口,会好受很多。”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递给魏希,“这是薄荷糖,你先吃一颗,治晕车很有效。”   魏希接过糖,对徐衍很认真的道了声谢,虽然两人现在的关系相处起来有些尴尬,但晕车的感觉太难受了,她此刻不是很能分出心神关注这些。剥开糖衣,魏希将糖塞入口中,一入口薄荷的清凉直冲脑门,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往下,喉咙的不适感被薄荷的清凉取代,魏希觉得好 * 受了许多。   热水和薄荷糖虽然有效减轻了魏希晕车的不适,但是颠簸的车程依然让魏希觉得很不适,加上辗转了一天,她很快就沉下眼皮,伴着很有节奏的班车行驶时的摇晃渐入睡眠。   当她再睁眼的时候,车子还在和乡间的小路做斗争,她有些迷蒙的睁开眼,还没等有所动作就觉得脖子好像有点酸。她试着移动自己的脖子,却好像蹭到了柔软的衣物,隐隐还有皂角的香气。突然,好像意识到什么,她猛然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徐衍的侧脸,她刚刚是靠在徐衍的肩上入睡的!   似有所觉,在魏希怔愣的一瞬间,徐衍转头看向她,对她眼神温和,“你醒了,刚好快到村口了,我正准备叫你。”见她还一愣一愣的,以为她介怀刚刚靠在自己肩上,徐衍解释道:“你晕车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睡着,我怕稍微移动你会醒过来,反而难受,所以才……”   见徐衍还有解释的意思,魏希的脸这次就像火烧一样,连忙打断他,“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是好意。”说完,顾不上看徐衍的反应,魏希就匆忙转头。   魏希现在的脸通红通红的,完全不能见人。这也怪不了魏希,她确实在大唐也是诸多少年倾慕的淑女,但是不代表她就和哪个男子如此亲近过,民风再如何开放也没有任由未出嫁的闺秀同男子亲近的道理。   这是她第一次,同一个男子如此亲近,这样一想整个人好像都要烧起来,完全不敢抬头。幸好已是傍晚,天色混沌,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但凡有人看到魏希此刻的脸色,大概都要感到惊讶。   不知过了多久,班车行驶到赤溪村,方一停车,魏希顾不得等其他人,匆匆下车,迈着小碎步竟也走的极快,完全不见平素不疾不徐,仪态端方的模样。   留下有些蒙圈的知青们,王学恩丈二摸不着头脑,“魏同志为什么走的那么快?”   蒋英也不太清楚,但是王学恩问了,她肯定要表现得比他聪明些,于是蒋英一拍王学恩得肩膀,“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这是我们女孩子的事情。”   “好吧。”王学恩挠了挠后脑勺,不再问下去,转头接着拉着陈实聊起今天看过的电影,控诉那些欺负银姬的坏蛋。已经听王学恩碎碎叨叨一整天的陈实,额头青筋暴起,咬着后槽牙,硬着头皮接着听下去,这时候,他不禁后悔,为什么一开始要和这个话痨住在一间屋子。   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他俩转移,笑闹着调侃他们。而徐衍,望着魏希略显慌乱的的背影,眉如朗星,眼里含着细碎的光。如果仔细瞧的话,还能发现徐衍右边的肩膀比左边的要稍微僵硬些,像是长久保持一个姿势,血液不流畅而有些迟缓。   一整天都稍显沉默的齐悦,此刻,大概是所有人里面最清醒的,她站在角落,脸上是愤 * 恨不甘,明明她不论是学历还是出身,都比魏希这个村姑好多了,为什么徐衍就是看不到她。她都想好了,徐衍的家庭出身很好,如果可以和他谈对象的话,自己一定能得到工农兵推荐上大学的机会,这样就算自己的出身稍微不好一些,他的家人也一定能接受自己的。   只是,都是因为魏希,她当时就看出来了,徐衍对魏希不一般,如果魏希不再就好了。魏希不在的话,徐衍一定能看到自己的,她从小就是学校最受欢迎的女生,上了高中从来不乏追求自己的男同学。她原本只想好好学习,高中毕业后被分配一份体面的工作,再依靠自己不俗的容貌找一个干部子弟嫁了。   可惜,父亲偏心,让她替代弟弟下乡,学业中断,一切的设想都成了空谈。不过,齐悦拨弄了一下指甲,好在上天带她不薄,遇上了徐衍,如果能和徐衍在一起,这一切就都值了。或许,这是上天送她的机会呢,只要让魏希失去机会,她翘了翘唇角,脸是笑着的,眼神却阴冷的可怕。   知青这的气氛各异,而另一边,魏希急匆匆进了屋子,将门一关,就忍不住用手摸着脸,感受脸上的滚烫。到了自己的屋子,没人注视着,她的动作也慢了许多,整个人都自在了不少。   魏希往杯子里倒了水,轻啜了一口,放置了一天的茶水早已冰凉,但在魏希看来却正好,凉水下肚,脸上的燥热都退了不少。她长呼一口气,冷静下来,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失礼了。   她坐在梳妆台上,轻轻叹气,手里拿着白天徐衍塞给自己的钢笔盒。慢慢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精致的女士钢笔,小巧而不失雅致,相较徐衍的那支钢笔要略微短些,笔帽上的WX并不算显眼,却恰到好处的能让人看到。   魏希将钢笔拿出来,从头到尾,细细把玩,显然,这支钢笔的手感很好。魏希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神却有些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如果她能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就会发现她眉含春情,目似桃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在不自觉地情况下嘴角微微翘起,隐有甜蜜。   在魏希对着镜子发呆的时间里,徐衍他们也到了院子里,略有些喧闹的动静惊醒了魏希。她放下钢笔,有些急切的走到门口,隔着一扇门听外面的动静。很奇怪,那么多人一起走进来,魏希几乎在第一瞬就分辨出徐衍的声音和脚步声。和别人不一样,徐衍的脚步声不带拖沓,不轻亦不重,和他的人一样,总有自己的章法,很稳很稳,让人觉得很安心。   魏希认真听着脚步声在想,不知道何时,院子里就安静下来了,大家各回各的屋子。咚咚咚,是敲门的声音,很神奇,无需多言,魏希就知道敲门的是徐衍。   魏希离开门边,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 * 的裙子,便想开门,突然,她咬了咬唇,又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开。   就在她犹豫的这一会,门外似乎又有脚步声,像是离开了。魏希连忙打开门,却看到徐衍好好的站在门口,根本就没有离开的脚步声,是她太紧张了。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徐衍的一瞬间,魏希尽管心跳如鼓,但面上却很镇静,她听到自己略微有些冷淡的声音,“有什么事吗?”   徐衍自魏希出来起,目光就没离开过她,听见魏希问自己,他抬起手,露出手上的墨水瓶,眼含星光,“有钢笔怎么能缺了墨水呢?我想你今天收的匆忙,应该没有来得及准备墨水。”   魏希接过墨水瓶,看向徐衍,“谢谢!”鼓起勇气说完这两个字,魏希有些慌张的垂下眼眸,退回房间,“我、我睡了。”把房门一关,整个人靠在门背上,两只手放在胸口,紧紧握着墨水瓶。   门外的徐衍看着突然关上的门,先是愣了愣,紧接着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柔和的亮光打在少年身上,原本清冷入玉的少年也染了两分尘世的烟火气,像是误入凡间的谪仙。 第16章 夜色深深灯几许,同一座……   夜色深深灯几许,同一座院子里不知有几人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天亮,鸡鸣,今天依然是不上工的一天,知青们大多还没醒,院子里静悄悄的。   在一片寂静声中,魏希轻手轻脚出了院子。她之前答应过赵婶,今天要到赵婶家里帮忙裁剪衣物。赵婶的大儿子赵为国一直在部队里,一年到头都回不了两次家,尤其是前两年,听说去执行什么任务不能回来。   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向领导休假七天,过几天就能坐火车回来了。赵婶平时不说,但心里对这个大儿子思念的紧,一接到赵为国的信就去镇上扯了新布想要给久未归家的儿子做两身新衣裳。   可这几天秋收,只能先忙地里的事,等到地里的事忙完了,发现时间实在是紧,不知道能不能赶在赵为国回来之前做完。心里念着这事,和魏希聊天的时候不免带了一嘴,魏希的针线说不上多好,巧夺天工肯定是没有的,但缝制一套衣物还是不在话下。   虽然她在大唐的时候,穿戴家里都有专门的绣娘或是请外头的绣坊,但出嫁之后,别的不说,夫君贴身的里衣总不能假手于人。所以还未出阁的姑娘都请了专门教授刺绣的女先生教导,这些专门教导名门闺秀的女先生不说名满天下,至少是握有一手绝技的刺绣大家。   能被她们教导几年,手艺说不上多出众,学了个皮毛也很能顶门面了。不说极为精细的图样,普通的刺绣绝不在话下。   故而,一听赵婶说这个,魏希就自告奋勇要帮忙一起缝制,怕赵婶不信,魏希还当场绣了了条帕子,是秋收时的农田,简单又应景。吴桂兰一看 * 就喜欢上了,见魏希手艺这么好,求之不得呢,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所以两人商量好了,等魏希她们放假第二天,就到吴桂兰家里帮忙缝衣服。这不,魏希一大早就出门准备找吴桂兰去了。不过,约是约好了今天,但魏希其实没必要这么早出门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担心撞见徐衍会尴尬。魏希还没有想清楚自己对徐衍是什么想法,所以想着暂时避开他,等她想清楚了再说。   她没想到的是,越不想见到的人越是能轻易遇见。魏希刚刚推开院子的大门,迎面就遇到早起晨跑归来的徐衍。两人离得很近,近到魏希不得不后仰着头,才不会相碰。   徐衍微喘着气,额头有些许薄汗,不是平时的温润模样,反倒很有侵略感,很强势。她甚至不敢呼吸,鼻尖萦绕着的满满都是徐衍的气息。   这样僵持了一会,魏希像是才反应过来,就想朝后退,可后面是门槛,一个没注意,就要向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徐衍单手环住魏希的纤腰,这才稳住不至于跌倒,两人眼神相对,眼里看到的尽是对方,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一阵微风拂过,带过墙外的桂花清香,甜美芬芳,正如此刻的魏希徐衍。   “你、你松手,我可以站稳。”魏希红着小脸。   徐衍光风霁月,他轻轻应了声好,就将手松开。   魏希得了自由就想往外走,徐衍看出她的想法,在她甫一准备离开的时候叫住她,“魏希!”魏希心跳如鼓,生怕他问自己想好了没有,愿不愿意接受他的这份喜欢。却听到他问,“这几天不太忙碌,如果你有空,我们就开始学习英文,如何?”   魏希松了一口气,她听见自己缓缓应了声好,便逃也似的快步离开。身后,仿佛还能听到徐衍若有若无的轻笑声。   离开家好一段距离,魏希才冷静下来,她拍了拍胸口,又回到平时温柔雅致的模样,步调也慢了下来,不疾不徐的朝吴桂兰家中走去。   刚到吴桂兰家门口,就看到往外冲的赵为民,身上背着斜挎书包,嘴里还叼着馒头,使命往外跑。魏希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问了句,“为民,怎么了,跑得这么急。”   看见前面的是魏希,赵为民跑步的脚没停,而是一手将叼在嘴里的馒头拿出来,一边道:“魏希姐,我上课要来不及了。”还不待解释完,赵为民就跑出老远。   听到动静的吴桂兰走了出来,对魏希道:“别理这小子,我早就叫他起床了,非说要多睡会,说什么来得及,结果呢,火烧眉毛了才知道着急。”言语中颇为嫌弃。   说完,吴桂兰又看向魏希,这时的表情和刚才大不一样,“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多睡一会儿,我听说你们昨天去镇上玩了,怎么样,累不累?”言语熨帖,看魏希的眼神满满都是关心和满意,哪有之 * 前说赵为民的嫌弃,仿佛魏希才是她家的女儿一般。   魏希笑了笑,“还好,冰棍很好吃,不过坐车有些累,可能是不习惯,总觉得有些难受。”   吴桂兰擦了擦手上的水,手扶住魏希的肩膀,对着她的脸仔细端详,“我说你怎么今天看着比平常憔悴,那个铁疙瘩,一晃一晃的,那味道哦,难闻的很,也怪不得你不舒服。村子里有些人坐不了那车,怕那汽油味,一闻就吐。”   说着就把魏希往屋子里带,“你坐着,婶子给你冲点桂圆精,这东西凉爽,喝了保管你舒服。”   闻言,魏希连忙阻止她,“赵婶婶,不用了,我今天已经好多了,桂圆精精贵,每次来您家,您都要泡一次,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来了。”   一听魏希这话,吴桂兰把脸一板,“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再精贵的东西也是给人吃的。你再和婶子客气,婶子可要生气的。”   吴桂兰这么一说,纵使心里再不好意思,也不好出言阻拦,魏希只能笑着,略带些撒娇的说:“赵婶婶,您怎么对我这么好。”   吴桂兰正拿着桂圆精罐子要给魏希冲水喝,听到魏希的问题,手上动作不停,脸上的表情却和煦了许多,“我也不知道,但是一见你就觉得很喜欢。我生了三个儿子,没人知道,在为民之前我还生了个女儿,小小的,软软的,她是我生的孩子里最白净漂亮的。”   说着,吴桂兰的脸色愈加温柔,“小小的脚丫戳在脸上,一点都不疼,反而让人爱的紧。可惜,我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她满月的时候,发了场高烧,没留住,她连个名字都没有就走了。”说到最后,吴桂兰的眼里莹润的泪花闪现。   魏希从背后环住吴桂兰的肩膀,无声的安慰。吴桂兰拍了拍魏希的手,“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很喜欢,如果我那女儿有福气长大,应该和你一样大。”她摸了摸魏希的发顶,眼神慈爱,“不怕你笑话,婶子看着你就想把你当自己的女儿来疼,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魏希把头靠在吴桂兰的肩上,神情动容,“我自小就没有娘亲疼爱,如果您不嫌弃,今后我与您以母女相待,可好”   久适光整理   吴桂兰擦了擦眼睛,“好孩子,婶子哪里会嫌弃,高兴都来不及呢,都怪我,好好的怎说起这些伤心事了。来,喝桂圆精。”说着,她就把冲泡好的桂圆精递给魏希。   魏希接过杯子,冲吴桂兰甜甜一笑就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望着魏希喝水的样子,吴桂兰眼里有淡淡的满足。   喝过桂圆精,两个人就开始着手缝制衣物,布料是常见的青灰色和白色,白色简单,做件衬衫就好了,为了方便还做了件圆领T恤,偏宽松些。   青灰色布料最后决定做裤子,因着天气还热着,就不做外套了。魏希针线比吴桂兰好,所以抢着做了上衣,两个人辛辛 * 苦苦做了一整个上午,衣服才勉强有了个样子。   眼瞅着到了中午,吴桂兰和魏希闲聊道:“都十一点了,你今天就在婶子家吃饭好了,一来一回多麻烦,刚好你赵叔不知从哪淘弄到了点虾干,婶子中午煮疙瘩汤给你喝,又鲜又香。”   吴桂兰这么一说,魏希灵光一闪,她突然想起来,今天轮到自己做饭了。那岂不是来不及了,魏希一拍脑袋,突然惊醒,“赵婶婶,我该回去做饭了,不能再留下去,说好今天是我做饭,再不回去就迟了。”   魏希着急忙慌的就准备走,吴桂兰拦住她,“别急别急,不差这一会,虾干你带点走,平时给自己开小灶的时候加点进去,香得很。”   魏希推拒不成,只能收下。想了想,魏希找吴桂兰要了个挎篮将还未做好的布料针线放了进去,索性自己已经知道赵为国的尺寸,回去接着做,就不用耽误一来一回的功夫。   和吴桂兰告别之后,魏希匆匆忙忙的赶回家中,早在知青们来的第二天大家就约定好了,厨房里的饭菜一人负责一天,粮食什么的是用大家的钱一起买的,女同志饭量少就比男知青少出一半的钱。早上魏希熬了锅白粥在锅里温着,然后就去了赵婶家。   下午的饭菜还没有着落呢,说起来她也就只学会怎么熬白粥,早上那锅还微微有些糊味。这样想着,魏希脚下的步伐又快了些。匆匆到了家,她还微微有些喘气。没来得及休息,就赶往厨房。   刚一进厨房,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魏希往灶台一看,发现徐衍系着条蓝围裙正在灶台那忙碌。   似有所觉,徐衍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魏希,他很自然的将头转回去,一边忙碌,一边道:“你回来啦,帮我把柜子里的搪瓷碗拿过来,这道菜快好了。”   魏希看了眼灶台旁边的小桌子,上面摆了炒荠菜、凉拌苋菜、红烧茄子,色香味俱全,她完全不相信,同样没做过饭菜,徐衍就看了那么几次,就做得像模像样,自己还在糊粥的水平挣扎。   许是魏希太久没有反应,徐衍停下动作,回头看了眼魏希,魏希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拿搪瓷碗。   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交流,却格外默契,熟捻的像是一起度过了许久。   他们不知道的是,齐悦和魏希是前后脚进门的,同样是从村子里出来,魏希是从赵柱国家中出来,而齐悦倒像是魏老二家的方向。 第17章 知青们是被饭菜的香味引……   知青们是被饭菜的香味引到东厢房的,当他们进到房间就看到魏希正在摆碗筷。王学恩忍不住夸奖道:“好香!”一边说,一边还用鼻子用力嗅。   王学恩人高马大挡在门口,门外的蒋英等了一会,见他还没有动静,不耐烦道:“王学恩你能不能快点,堵在门口我们怎么进去。”   被蒋英这么一说,王学恩才反应 * 过来自己堵着门了,有些讪讪的移开,但是对着蒋英又有些不甘示弱,“让开就让开,这么凶干嘛。”说到后面语气弱弱。   尤其是最后被蒋英一瞪,原就有些理亏的王学恩彻底熄了声。日常看他俩斗嘴,并引以为乐的魏希忍不住笑了,还打了个圆场,“好了,你们再不进来饭菜都要凉了。”   站在外面看他俩闹腾的知青也觉得肚子饥饿,也哄闹道:“对啊,吵架也得填饱肚子,你们一吵起来没有半天是不会结束的。”   被大家调侃了一下,饶是脸皮厚如王学恩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把位置让出来,好让其他人进去。   一堆人闹哄哄了半天才坐下来,蒋英依然是吃得最欢的,她一边吃一边道:“魏希,你做饭好好吃,昨天王学恩做的饭差点没毒死我。”   魏希闻言就想解释,却听到徐衍在她开口之前道:“确实不错。”   魏希这才没有说话,或许徐衍并不想让大家知道他在帮自己做饭,总归是要避嫌的,魏希莫名有些失落。不过过了一会,她又有些唾弃自己,是她自己没有同意,徐衍不愿意表露出什么也是为了自己好,如果就此而有什么想法,未免太过矫情了。   想通了这些,魏希摇了摇头,又认真吃起了饭。   或许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还没等吃完饭,魏希家里就来了不速之客。   还在屋子里,魏希就听到门外传来的可以掐尖过的嗓音,“小妹啊,嫂子们来看你啦。”伴随着话音的,是凌乱的脚步声。她甚至能听到钱翠兰闻着厨房香味的咂嘴声,粗俗又无礼。   原以为那天赵婶陪着自己去过魏家之后,她同魏家众人就不会再有来往了,没想到这妯娌三个竟然主动来找自己。魏希嘴角略有讽意,自己还没有找她们算原主的账,她们倒自己找上门了。   魏希实在厌恶这三个自私又粗蛮的女人,又不是直接言语骂人的性子。有些生气的放下筷子,对还在用饭不明觉厉的知青略有些歉意的说:“我出去处理些私事,你们安心用饭就好,不必把她们放在心上。”   说完,魏希脸色有些难看的出了房间,留下有些发懵的知青们。   陈实斟酌了一下言语,“魏同志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陈实说的委婉,接话的王学恩就直接多了,“什么叫看起来不太好,明明是特别不好,我从来没见过她脸色这么差。”   “对啊,魏希平常都是温温柔柔,落落大方的,我几乎没有见她变过脸色,永远都是不急不缓,游刃有余的模样。”董舒道。   “啊!”蒋英拍了下桌子,一惊一乍道:“外面的几个女人一听就不是善茬,不会是旧社会里专门欺负像魏希这种家里只剩一个人的,想吃绝户的人吧!”   蒋英这么一说,虽然知青们不太相信,但是不免担心气魏希,一个个七嘴八舌 * 的讨论起来。齐悦混在他们中间露出一个泛冷的笑容,眼睛里满是自得。   齐悦自以为没人关注自己,却没发现徐衍看着她的眼神隐有探究。   王学恩虽然不是蒋英的炮仗性子,但是也算是极为热心的一类,听大家越说越可怕,不免为魏希捏了一把汗,就冲动的站起来,义愤填膺,“不行,我要出去看看,魏同志一个小姑娘,说不定应付不过来。”   王学恩想要出去,陈实拦了拦,陈实素来比较冷静,又很顾及别人的想法,“魏同志很聪慧,如果她应付不过来的话,应该不会一个人出去。反而你现在贸然出去,这是属于魏同志的私事,会不会有些不尊重她。”   陈实的一番话,成功的安抚了王学恩,他有些迟疑,“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陈实虽然劝住了王学恩,但是陈实心里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免沉默。   在大家都有些茫然的时候,徐衍站了起来,“也许只是一些小事,或许是你们过于揣测了,再不吃饭,等魏希处理完事情回来发现你们因为担心她连饭都没吃,心里只会歉疚。把饭好好吃完,我去看看就可以了。”   徐衍一番话成功安抚了躁动的知青们,见他们安静下来,徐衍步履匆匆就往外走,其实他心里比谁都着急。   里面知青议论纷纷的时候,其实魏希应付起这三个妯娌倒也游刃有余。   林洁是三个妯娌里唯一一个还算精明的人,打机锋这种事三人早早就商量好了要交给林洁来说,所以刚一见面,林洁就笑的一脸慈爱,“希丫头,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嫂子几个都担心你一个人过得不好。”话说得真挚,只可惜没有几分真心反而显得假惺惺。   林洁客套,魏希也跟着客套,“多谢魏家嫂子的关心,自从我搬回来,诸事顺心,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其他两个女人还听不出什么,只觉得魏希态度软和,彼此对视一眼,心里只觉得很满意,林洁就比她们好多了,一下就听出魏希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免有些讪讪。   林洁还想要解释什么,为自己和魏家说两句好话,就听见梁红这个蠢女人抢在自己之前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知道嫂子们的心里关心着你就好。只是吧,既然我们是一家人,嫂子就直说了。”   魏希很好奇她们的来意,故而面对梁红的这套说辞,她没有立刻反驳,只是看着她们似笑非笑。   而这样的态度在梁红钱翠兰眼里就是默认的意思,两个人眼里都是自得的笑意,梁红道:“你也知道你几个侄子都是上学的年龄,花销大,吃得也多,老话说得好,再苦再累不能苦孩子,招娣二丫那几个丫头片子就不说了,进财进宝可是我们老魏家的大孙子,你这个作姑姑的没道理不管他俩。”   梁红说的招娣二丫,前者是林洁的女儿,二丫是钱 * 翠兰的女儿,进财进宝则都是梁红生的。一听梁红这么说,钱翠兰心里就不满了,她推开梁红,抢着说:“进福也是你的侄子,你当姑姑的这么有钱了,也不能私藏着,应该拿出来疼疼他。”   魏希一开始是云里雾里的,听到后面不免有些好笑,“你们为什么觉得我有钱,不说有没有钱,我早和你们没了关系,谁给你们腆着脸上门要钱的勇气。”   一听魏希这么说,梁红就不依了,她嚷着“怎么就和你没关系了,进财进宝可都是你的侄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一个姑娘家家,手里的钱就应该补贴给男丁。”   眼见着又是闹掰的节奏,林洁扶额,她真的要被这两个蠢女人气死了,说好了和魏希好好说,她一个小姑娘,耳根子浅,哄两句说不定就乖乖把钱拿出来了。非要和魏希闹,这种事闹开了有谁会承认,还不是她们三个人吃亏。眼见拿钱无望,林洁已经不想掺和了。   魏希看着眼前三个贪婪浅薄的女人,冷笑道:“你们嘴上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可实际上呢,我一出生就被丢弃了。这也便罢了,那年饥荒养不起孩子,父母总要有取舍,我也能理解,不过是自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相安好。   我命大被魏奶奶捡走养大,和你们家没了关系,何苦后面将我接走又不善待,在我经历丧亲之痛后,平白又受了大半个月的磋磨,难道你们心里竟一点歉意都没有吗?   你们借着照顾我的名义,在我高烧不退,毫无意识的时候将我家搜刮一空,连粒米都不放过,我可曾同你们计较过。今日不知从哪听来的谣言,以为我怀有钱财,竟厚颜无耻登门索要。无知不是你们的错,无知又恶毒却是你们最大的悲哀。” 第18章 (小修) 徐衍还未走出来……   徐衍还未走出来就听到魏希的这番话,思及初见魏希时的孱弱,还有空荡荡缺了不少常用物件的小院,他瞬间便了然。   魏希并不如他所想是骤然失去亲人的清减,而是被人苛待才如此消瘦。徐衍握拳,人心难测,可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家人的心肠倒比虎毒。   听到那三个女人还有纠缠的意思,向来清冷自持的徐衍眼里起了怒色,他从院子里走出去,看着在门口和魏希对峙的魏家三个儿媳,目如鹰隼,眼神锐利。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擅闯民宅?”徐衍扫视了她们一眼,眼神冰冷。徐衍一身大院里养出的漠然气势,一开口就让妯娌三人感到压力   恶人欺善更怕硬,梁红咽了咽口水,说话打结“同、同志你误会了,我们是一家人。”   以为徐衍相信了,钱翠兰跟着附和,“对的对的,我们是一家人,小妹你说是吧。”一边说一边还对魏希使眼色,明明刚刚还在逼迫人家,现在却有脸找魏希圆谎,真不知道是说钱翠兰蠢好, * 还是说她没脸没皮好。   魏希对钱翠兰的行径只觉得可笑,连看都不想看一眼,她没有给钱翠兰任何回应,神情淡淡。   钱翠兰还想催催魏希,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徐衍道:“既然你说是一家人,总要有个依据,别的不说,你们在派出所登记过户口簿吗?”   妯娌三个面面相觑,有些犹豫,钱翠兰胆子大些,还想要顺口承认,但是面对徐衍冷静平淡的眼神又默默闭了嘴巴,她蠢归蠢,也不是个傻子,总觉得徐衍早就看透了她们几个。   见她们几个不答,徐衍微微扬起唇角,吐字冰冷,“那就是假的了,这样看来,你们不但私闯民宅,还假借亲属之名公然上门强抢。这种行为可是犯法,如果闹到派出所……”他拖长话音,林洁三人的心也跟着被提起来。   徐衍眼神微冷,“十五天的拘留只怕是跑不了。”   被徐衍这么一说,林洁三人脸色微变,那不就是坐牢!不管几天,她们要是真进去了,出来岂不是要被村子里的人戳脊梁骨,那名声还好得了?说不定还要连累小的。这样一想,三个人都不说话了,还是钱翠兰推了推林洁,林洁才率先反应过来。   林洁有些慌张的说:“嫂子几个本来就是想来看看你,现在看到你好好的,我们也放心了,就不打扰了,家里还有事,嫂子们就先走了。”说完,拉着两个还傻着的两个妯娌就往村子的方向走,急得像是后面有老虎在追她们一样。   见那三个人走远了,徐衍重新将目光投向魏希。面对魏希,徐衍连神色都温柔了些许,完全没有对着林洁几人的压迫冷漠,浑身上下都透着温润。   看见徐衍望着自己,魏希垂了垂眼眸,“你刚刚应该都听到了吧!”还没等徐衍说什么,魏希又道:“其实她们也不算完全说谎,我和她们确实沾亲带故。”她眼里带着淡淡的嘲讽,“和这样的人沾着关系可真叫人难受,犹如附骨之疽。”   在魏希沉浸在自己的情绪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是徐衍。他看着魏希,眼神温柔,不见丝毫异色。明明什么也没说,莫名的魏希就感到安心。   有句话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别,对于魏希来说,大抵也是如此。她最需要的,无异就是在自己不安委屈的时候,有一个人默默的陪伴着自己,可能什么也没说,但在魏希眼里就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两人离得很近很近,好像他们之间相隔的所有差距都不复存在,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下魏希鬼使神差问了他,“喜欢我,很辛苦的。我们之间相差的不仅仅是出生,还有生长的环境,接触的人,接受的教育。”   不知从哪落下的花瓣,停在了魏希的发间,带着甜腻的香气。徐衍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轻轻帮她捻起花瓣,动作温柔。   将落花移开后,徐 * 衍正对着魏希的眼睛,眼神真挚,里面是难以动摇的坚定,“于我而言,魏希就是魏希,她的出身,她的成长环境,她遇到过的人造就了现在的她。我喜欢的正是这样的魏希,我喜欢的是她的全部。我知道你担忧什么,如果你愿意,剩下的一切,交给我。”   魏希不知道自己此前怀着何种心思,但在面对徐衍的这一刻,她将为自己设想的一切都抛于脑后,只听到自己轻轻的应了声“好。”说完,她对着徐衍笑得灿烂,秾丽艳冶,比春天的微风更醉人。   徐衍以为自己还要等上许久才能得到魏希的允诺,突然听到魏希轻轻的一声好,平素最冷静自持的一个人,眼里是掩不住的欢喜,眉目皆是情意。   初初确定情意,两人眼里满满都是对方,纵是不言语亦胜过千言万语。   还没等他们说上几句,还待在房间里的知青们估摸是等着急了,一股脑出了房间,带头的就是王学恩,蒋英在侧,后面是其他的知青,大家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担忧。   当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魏希和徐衍站在院子门外,可能是少了一根筋,打头的这两个一点都看不出魏希和徐衍之间的气氛。蒋英蹦到魏希面前,一下子就隔开魏希和徐衍,不过这种小细节以蒋英的性格可不会发现。   蒋英对着魏希很担心的左瞧瞧右瞧瞧,“魏希,你没事吧?”   魏希是知道蒋英的性格的,没太在意,“我没有事,你不用担心。倒是你们,怎么一块来了。”   王学恩有些不好意思,“刚刚看你脸色不好,找你的人嗓门那么大,我们有点担心。而且……”他看了眼徐衍,“徐同志出来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我们就更担心了。”   徐衍被点到名字,脸上没有丝毫不虞,还带着淡淡笑意。其他人对徐衍不太了解,没感到什么不对,倒是肖瑞狐疑的看了徐衍好几次,在他眼里徐衍只是看起来待人温和,面上的笑意永远是疏离的,不达眼底,今天的笑看着却像是出自真心。   虽然心里疑惑,但是周围的人这么多,肖瑞也不好问出口,遂将疑惑放进心底,打算私底下好好问一问。 第19章 见大家担忧的面孔,魏希……   见大家担忧的面孔,魏希怕他们多想,故而解释道:“她们倒也不算穷凶极恶的人,只是我们两家之间有些渊源,关系不算和睦。如果见她们上门,不要理会就好。”   有了魏希的解释,大家心里的担忧才算是放下,不过又对她口中的渊源起了好奇心,但这是魏希的隐私,不好相问,所以闲话两句之后知青们就散了。   徐衍和其他人离开时,回头望向魏希,两人相视一笑,其中的绵绵情意,连身为局外人的肖瑞都有所察觉。如果此前,肖瑞只是惊奇于徐衍格外的好心情,那么现在,肖瑞则是对魏希徐衍之间 * 的氛围有了猜测。   见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魏希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躺在床上有些羞涩的捂住自己的脸,她怎么主动说了那么多,太、太不矜持了吧。明明打定主意要在这里平淡度日,就像魏奶奶一样,守在村子里,安然宁静的度过这辈子。   可刚刚鬼使神差的竟然答应了徐衍,虽然徐衍没有明说,但看他日常的花销做派,不难看出徐衍出生富贵,家世显赫。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会很辛苦,不单单是徐衍要面对家庭的压力,魏希也要接受非议,平日里需要应付的事也格外辛苦,就是想要清闲度日,魏希才想一直待在这个偏僻的小乡村。食蔬简陋,但自在难得。   不过,哪怕同自己此前的设想完全不同,可魏希心里一点都不后悔,既然下了决定,就没有反复的道理。更何况,她想起青年长身玉立的身影,眼里带起璀璨笑意。   许是太过激动,魏希一个不慎撞到了床头的雕花扶杆,魏希捂着额头,眼神不经意扫过床头那处,却见刚刚撞的地方好似同旁边有些不同。   凑近一看,那处有微微的细缝,不细瞧看不出来,魏希伸手去碰上头的木扶手,发现是可以移开的,轻轻把它拿起,发现里面是空的,放着一本牛皮笔记本,看里头泛黄的纸页估计年代久远。   魏希小心翼翼地拿出笔记本,上面还有淡淡的灰尘,魏希轻轻拂开,露出笔记本原本的色泽,近似古铜色,又有些许不同,摸起来很有质感。   翻开第一页,里面夹着一张略微模糊的黑白照片,穿着军装,背景是所军校。虽然因为年代久远,照片泛黄,看不清具体容貌,但是可以看出里面的男子眼神坚毅,气质英挺,十分俊朗。   魏希小心移开照片,露出扉页上的内容,上面只有一排字:   “战事吃紧,未得归,以此赠予吾爱,以抚相思之情。   ——顾得深   1938年冬”   字迹大气、遒劲,颇有金钩铁划的气势,魏希猜测是照片上的男人写的,接着往下翻,发现里面有两份字迹。   前面一部分的字迹和扉页上的赠语是相同的,应该是照片上的男人所记,而后面的字迹秀美,魏希估摸是魏奶奶接着记下去的。   她翻了翻,第一页记的很简短,只有寥寥数字,但不难看出是这段故事的开始。   “我在汇文女中遇见一个女孩,她很漂亮,漂亮到所有人里,我只看到了她。”   魏希看了眼日记的时间,是1934年的冬天。她还要再看下去,却听到蒋英在喊她,魏希小心的将照片放进日记本里,又将日记本放回原处,做完这些,她才款款出门。   魏希被蒋英叫到房间,却见满屋子都是散乱的衣物,东一件西一件,蒋英手上拿着裙子,对着着屋子里约莫脸大的镜子上下比对。   看见魏希进来,蒋英连忙拉着魏希的手,“你快帮我看 * 看,这条裙子怎么样?”言语里的激动实在是少见,魏希有些好奇,蒋英平素对自己的打扮都不太上心的,今天怎么好像不太一样。   魏希望向董舒齐悦,却看到她们脸上神情无奈,似是拿蒋英没有办法。魏希重新将目光投向蒋英,她认真的看了看蒋英手上的裙子,摇了摇头,“葱绿显黑,感觉不太合适。”   魏希这么一说,蒋英连忙点头,“我就说感觉穿着不太对,又说不出来,原来是显黑,魏希你帮我看看,我应该穿什么。”   魏希认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衣物,又看向蒋英,“你是准备日常穿吗?还是要见什么重要的人?”   听到魏希这么一问,蒋英有些羞涩的低下头,难得的扭捏,“刚刚收到信,我有一个同学,他说他20号的时候会经过榕城,打算顺路来看看我。”   魏希若有所思,“二十号啊,那不就是后天!”魏希望着蒋英,眼里有揶揄地笑意,“是怎样的同学呢?如果不太熟捻,还是穿的正式些好,如果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特别好的同学,随意些更好。”   蒋英羞涩的卷起衣角,“很重要的同学,我们关系还、还不错。”说到最后,平时嗓门吼的比男知青都大的蒋英声音小到弱不可闻。   一看蒋英的表现,魏希哪还有不明白的,应该是个男同学,还是蒋英心仪的男同学,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蒋英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魏希露出善意的笑容,然后稍作思考,“既然如此,那就要和平常穿的有些不同,但又不能太过显眼。既要漂亮,也不显刻意。”   魏希在蒋英的衣物里转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一件衬衫和一条半身裙上。裙子是纯蓝色的棉布裙,看起来很文艺,很显淑女,衬衫则是很普通的白衬衫,魏希将两件衣物挑出来递给蒋英。   蒋英将衣服换上,倒是和平常有些许不同,显现出了两分文静。魏希让蒋英提着裙子转了两圈,复又觉得不太满意,好似有些单调了。望着袖口和衣领,魏希突然有个主意,她望向蒋英,“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在衬衫上绣些花样,应该会好看不少。”   “魏希你会绣花吗?好厉害!”蒋英大为惊叹,一下就恢复成之前大大咧咧的模样。   魏希温柔的点点头,“会一些,只能算尚能见人。”   蒋英很激动,“那就已经很厉害了,我连补个衣服都缝不好,这衣服你拿去,尽管缝,缝不好也没关系。”   这么多知青里,蒋英可能算不上聪明,性子也不伶俐,但是魏希最喜欢她身上的坦率,还有那份藏于骨子里的体贴可爱。闲话了一会,魏希就开始帮蒋英收拾屋子里的狼藉。   齐悦虽然心里对魏希很有敌意,但是当着其他人的面依然是可爱邻家妹妹的模样,并没有对魏希出言为难,所以蒋英、魏希还有董舒十分火 * 热的讨论起了后天该如何打扮蒋英。   女知青屋子里的气氛浓烈,徐衍在房间里也正受着肖瑞的喋喋不休。肖瑞东扯西扯了一大堆,最后终于问到了他真正想问的重点,只见肖瑞一脸的小心翼翼,“上次于媛姐被你拒绝之后,一气之下跑到了省外读大学,听说,去了省外她就后悔了,心心念念的还是衍哥你。说起来,衍哥,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啊。”   刚刚肖瑞说于媛的时候,徐衍头都没抬,一心忙于笔下的教案。说好了要教魏希,当然要准备充分,他不是随意允诺的性子,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为了这个,他这两天忙的很。   更何况,自己和于媛本来也没有交际,如果不是于媛喜欢自己,还弄得大张旗鼓,他甚至不会知道有这个人。所以肖瑞说的时候,徐衍毫不在意,不过是个毫不相关的人。   一直到肖瑞后面问出了那句话,徐衍才放下笔,他看向肖瑞,“你看出来了。”   肖瑞点点头,“衍哥你表现的太明显了,我们一起长大,我还没见过你对除了徐渝姐姐之外的女性上心过。不过……”肖瑞看着徐衍欲言又止。   徐衍见肖瑞这副样子,“你有话不妨直说。”   得到徐衍的首肯,肖瑞连忙道:“衍哥,那我就直说了,你别生气。魏同志确实很好,但是你们两家差了这么多,徐伯父,徐伯母能同意吗?”   徐衍脸上不见难色,反而和肖瑞玩笑道:“所以你要暂且替我保密,别告诉你家里人,等我做足准备,有把握了再说。”   听见徐衍这么说,肖瑞连忙表明立场,“衍哥你放心,我你还不知道嘛,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只要你不让我说,我绝对不向北京那边透露半个字。”   徐衍拍了拍肖瑞的肩膀,“多谢。”肖瑞虽然纨绔又不学无数,但是说出的话还是算数的,不过,肖瑞倒是提醒他了,确实应该做些准备。   想了想,徐衍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纸,缓缓写下第一行字,“致祖母……”如果要提他家谁最通透的话,除了奶奶,别无他想。奶奶虽然出身很好,但却是家里最没有门第之见的人了,想要做通其他人的工作,不妨先从奶奶入手。   徐衍洋洋洒洒写了大半个小时,还增删了几次,最后才抄正放入信封。写完之后,他又想起魏家人,虽说他们都是魏希沾着血缘的亲人,可一个个哪里有亲人的样子,想到魏希之前眼里的失落,他又重新提笔。这次,信上的地址是寄往市里的。 第20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20号,这两天可以说过得很平淡,除了昨天中午的时候大队长赵柱国通过村里的广播提醒村民市里可能有领导要下乡视察,有可能抽中赤溪村,让大家注意检查自家,不要出现什么纰漏之外,好像就没有了。 *   不过这种通告村民们一般都不放在心上,赤贫的村子这么多,赤溪村恰好就处在既不算特别贫困,也不算收成特别亮眼的尴尬境地,领导视察就没轮上过他们村子。大伙听过之后,笑一笑也就过去了,算是茶余饭后多了一个谈资,别的也没什么。   魏希可就没空掺和这些了,她除了要帮吴桂兰缝制赵为国的上衣之外,还要改一改蒋英的衬衫,在上面绣些花样。这两天魏希都是到深更半夜才睡的。   紧赶慢赶,至少赶在假期结束之前把蒋英的衬衫改好了,赵为国的上衣也基本有了样子,就差些收尾了。   为了蒋英见同学一事,魏希和董舒都起了个大早。先是让蒋英把改好的衣裙穿上,魏希在衬衫的领口和袖子上绣了清淡雅致的海棠花,又把裙子的版型稍作修改,整套衣裙穿在蒋英身上简直一改她平时大大咧咧的作风,看着很有几分淑女气质。   本来略有些壮硕的蒋英被这裙子一遮,倒也不算显眼。在董舒和魏希的巧手之下,发型也不是平时固定的两个大粗辫子,而是有些松散的蜈蚣辫。董舒又帮蒋英稍微上了妆,浅浅的,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等到她们收拾完了之后,蒋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和平常的自己相差甚远。从背影看就是一个温柔淑雅的文艺女孩,正面看也精致了不少,哪怕叫其他一同下乡的知青们来看,一时间也难看出这是素来缺乏女孩子气的蒋英。   将一切准备充分之后,蒋英背着一个白色小挎包就往村口去等车了。怕她无聊,魏希还打了个络子送给她,让蒋英路上拿着把玩。   送走蒋英之后,魏希正准备往回走。与此同时,到魏希房内寻她的徐衍扑了个空,正准备离开,却看到桌子上有一件快要做完的衬衫。衬衫很大,不像女孩子能穿的尺寸。思及魏希这两天似乎都在忙着做什么的样子,徐衍猜测很可能就是忙着做衬衫。   但魏希并没有什么关系亲近的男性亲属,莫不是……是做好了准备送给自己的。这样一想,徐衍眼里不禁露出点点笑意,他伸手将衬衫拿起,放在身上比对,却发现尺寸似乎不太对。   徐衍的眼里透出淡淡疑惑,但是想到魏希并没有找自己量过尺码,估计是光靠眼睛粗略估的,有些许偏差也属正常。   想了想,徐衍把衬衫放下,心里隐隐有些期待魏希会怎么把衬衫送给他,尺寸稍有偏差也没关系,这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他一定会好好珍惜。   又想到魏希缝了两天只字未提,可能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徐衍打算配合她,就让魏希以为自己不知道,或许这样她还能多谢成就感。一想起魏希的笑颜,徐衍的眼里就透出暖暖的笑意,完全不同于他平日里疏冷的样子。   等魏希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看不到徐 * 衍的身影。魏希惯性的将衬衫拿起来收底,衣服其实做的差不多了,只要把细节稍微完善一下就可以了。   针线活很伤眼睛,如非必要,魏希很少会长时间做针线,她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又接着做。但赵婶自她来到这个时代就一直照拂自己,这次要得急,魏希也能体谅赵婶好不容易盼到久未归家的儿子的心情,所以哪怕眼睛不适也在赶工。   还记得第一次上刺绣课的时候,女先生最先同她们叮嘱的就是要保护好双眼,刺绣最重要的就是这双眼睛。因着女先生的教导,魏希也格外爱惜自己的眼睛,她身为大家闺秀,没必要指着绣样挣钱。所以只有白日闲暇的时候才会动针线,到了晚上几乎是不碰的。   魏希打算做完这两家上衣就休息几天,她看了一眼角落,那里放了一对鞋垫,上面的花样才绣了个开头。那是她准备绣给徐衍的,但是手上的活太多,实在分不出心神来绣。   所幸这只是她准备给徐衍的一份惊喜,事先没有同他说过,倒可以慢慢绣。   想起徐衍含笑望着自己的眸子,魏希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翘起,是初初坠入情爱中的少女模样。   魏希这里是情意深深,可蒋英的进展就不太好了。先是艰难的挤上村口的长途客车,又从镇上买票到了县城,等她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点了。   一路艰辛,饶是蒋英也有些受不住,脸上多了两分苍白,一向中气十足的嗓音也弱了不少。落在温子良的眼里,则是蒋英这位昔日同窗,多年的邻居小妹妹长大了,不仅眉眼越发精致,经过时间的打磨,还从原来的假小子蜕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蒋英还在对着车站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发呆的时候,温子良已经走到她身后了。只见温子良推了推金丝框的眼镜,温声道:“小英。”   一听见这声音,蒋英兴奋的转头,“子良哥哥!”话里有激动,也有小小的羞涩。   “许久不见,我们的小英妹妹也长大了,好看了,也更独立了。听蒋伯伯说你下乡了,我还惊讶了许久,担心你不适应。没想到你看起来倒是有不少收获。”温子良温声调侃。   蒋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没有啦。”像是想起什么,蒋英又道:“说起来,子良哥哥才厉害,我听说你已经是采购处的副科长了。”   温子良笑了笑,摆手道:“不过是领导看重罢了。不说这些了,你一路过来,应该辛苦了,我住的招待所附近有一家饭店,里面的驴打滚很不错,我记得你最爱吃。”   蒋英点头应下,等温子良转头的时候眼里是掩不住的失落。其实她不太喜欢驴打滚,只是温子良喜欢,所以她才和温子良说自己喜欢,就是为了能借着自己喜欢的名头和温子良分享。   蒋英不是伤春悲秋的人,只是失落了一瞬,很快又打起精神 * ,跟上温子良,她相信只要自己一直陪在温子良身边,他总能看到自己。就像小时候家家酒,他总会选自己做新娘,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能真的成为他的新娘。   上次她下乡之前,温家伯母就拉着她的手,说自己一定是温家的儿媳妇,她只认自己。   这样一想,蒋英又充满动力,紧跟着温子良。   她不知道的是,有些事往往事与愿违。 第21章 蒋英不在,王学恩临时收……   蒋英不在,王学恩临时收到通知,去镇上拿邮件。少了这两个人,平时闹腾的院子都安静了不少。董舒享受这难得的静谧时光,坐在桌子前,拿着一本书悠闲的看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夕阳的光辉洒在桌面。突然,董舒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蒋英。看她脸上的兴奋劲就知道这一天过得很好,董舒也对蒋英的进展觉得好奇,故而放下书,走了出去。   “英英。”董舒喊住她,“今天感觉怎么样,玩的开心吗?”   蒋英眉眼不自觉地舒展着,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她的快乐,“特别好,对了,这是驴打滚,我记得你爱吃甜的,特意打包带回来的。”说着,蒋英就从斜挎包里掏出一个用细绳捆的油纸包。   董舒接过驴打滚,“现在就徐衍和魏希在家,陈实去老乡家里请教去了,王学恩去了镇上还没回来,齐悦一大早就不见人影。驴打滚就先放着,等大家回来得差不多再打开吧!   我看魏希和徐衍好像也都在忙,我透过窗户看了,徐衍一直在书桌上写写画画,魏希好像忙着改衣服,我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董舒刚一说完,蒋英就惊讶得啊了一声,“那魏希岂不是辛苦了一整天,她这么忙,之前还要帮我改衣服,辛苦了这么久,眼睛都要受不了了。不行不行,我去把她叫出来休息一会。”   说完,董舒拦都拦不住,一转眼的功夫蒋英就冲向了魏希房间。站在院子外都能听到蒋英的大嗓门,“魏希魏希,我回来了。”   一看到蒋英进来,魏希就停下手里的活儿,望着蒋英,脸上有些无奈的纵容,“我早就知道你回来了,你一进院子,这急匆匆的脚步声,除了王学恩就是你,配上你的说话声,想不知道也难。”   蒋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声音真的那么大吗?王学恩这家伙老是说我没女孩样,让我学学别的姑娘,我还觉得是他的问题,我要不要收敛点啊!”说到最后,蒋英脸上有点纠结和烦恼   闻言,魏希摇了摇头,声音温柔,却很让人信赖,“可是蒋英就是蒋英啊,没有必要人云亦云。如果你和其他姑娘一样细声细语,一说话就害羞,纵然是符合别人的想法,也不是你自己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质。我就很喜欢现在的你啊。”   被魏希一说,蒋英先是认真点头,似懂非懂,听 * 到最后一句,蒋英的情绪一下子就好起来,“我也很喜欢和阿希在一起,总觉得特别温暖,阿希总能很好的兼顾每一个人的想法,就是,和阿希在一起会觉得特别舒适。”   魏希被蒋英这么一说,抿嘴笑了笑,拿出手帕轻轻帮蒋英擦拭额头上的汗,眉眼温柔,擦完之后,魏希才道:“我没有那么好,不过是你喜欢我,才觉得我千好万好。   好了,你先去打水洗洗脸,再换件衣服,颠簸了一天应该很累了。看你这么开心,今天一定过得很不错,想要和我分享的,等你收拾完我们再慢慢聊,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被魏希这么一顿嘱咐,蒋英心里只觉得暖洋洋的,晕乎乎的就去收拾自己去了,哪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   把蒋英送出去之后,魏希看了眼桌上的针线,说起来她确实有些累了。既然中断了,魏希难得的疲懒了下,她伸了伸腰身,走出房门。望着金灿灿的天空,魏希深深吸了口气,放松双眼。   在魏希放空思绪的时候,身旁传来徐衍清越的声音,“每次望着夕阳的景色,心里总是格外平静。”   魏希回头看向徐衍,没有说话,而是侧耳听着。   徐衍接着道:“我幼时很骄傲,出生优越,又比别人聪明几分,总觉得旁人都不能入眼。我祖母后来回忆起我,说我当时目下无尘得就像个高傲的大公鸡,总是昂着头,看不到旁人。”   说到这里,就看到魏希脸上狭促的笑意,徐衍没忍住,揉了揉魏希的脸颊。看见魏希顾不上笑他,才心满意足的接着道:“后来,祖父注意到了我心里的小心思,他当时没说什么。有一天晚上,他把我带到屋檐上,我至今还记得那天的场景。   你大概不知道,我祖父是一个很严厉的人,他参加过G命,打过侵略者,见证了祖国的成立,我印象里的他永远是步履匆匆,有忙不完的事。连我的父亲都很怕他,可是这样严厉寡言的祖父,在那天晚上,眼里包含着的,是少见的疲惫与伤痛。   他指着天空的繁星,和我说他年轻时遇见的人和故事,几乎每一片土地都有倒下的人,他们有相爱的妻子,有年迈需要赡养的父母,嗷嗷待哺的幼子,他们也是血肉之躯。   那一刻,我才察觉到自己的渺小。从那之后,我闲来无事就会抬头望望夜空,既是放松,也是警醒自己。”   看到魏希皱眉,徐衍轻轻抚平她的眉头,“我说这些原是想要同你分享我的过去,但似乎有些沉重了,倒引得你难过。”   魏希轻轻拉住徐衍的手,“我没有难过,只是很想知道,幼时的徐衍该是什么样子的。”她眉目温柔,语调轻和。   徐衍低沉轻笑,“我的过去你不曾参与,但此后经年皆是你。”徐衍语调虽轻,但眼里是少见的认真。   在遇见魏希之前,徐衍抱定独身主义,无意 * 与人缔结婚约,他一心从军,同他哥哥一样,做好了将毕生奉献给祖国的准备。可遇见魏希后,他有了私心,他只想把最好的捧到她面前,她值得拥有最好的。   徐衍揉了揉魏希的头,情深可见,他会竭尽所能,帮魏希扫出一条最平整的前行之路,魏希的未来一定是光明且平稳的。“还记得我说要教你学英文吗?”   魏希点头,“当然,你还用这个理由送了我一支钢笔。“   “教材我写得差不多了,以后每天晚上七点到十点,在书房,我教你。”徐衍顿了顿,“可能会有些辛苦,既然要学,就不单单要学英文,其他的科目我也会看着加进来。”   魏希有些疑惑,“其他的科目?”   徐衍想了想,解释道:“比如数学、物理、化学还有地理,还记得我教你的用玻璃瓶底生火吗?那就属于物理的一种,不过,系统的学习物理的话,可不仅仅是是有趣的实验,还有很多枯燥的理论。”   魏希不太理解,但是点点头,“我会尽量认真学的。”   看着魏希有些苦恼的小脸,徐衍忍不住笑了,犹如清辉的月光洒在人心上,痒痒的,酥酥的,动人心扉。“放心,不会这么快就让你学这些的,先要打好基础。”徐衍宽慰道。   两人浓情蜜意的,可在镇上的王学恩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收到通知,到镇上邮局拿家里寄来的包裹,来的时候很幸运的蹭到大队里的拖拉机,一路顺利的到了镇上。   王学恩家住沪城,又是独子,父母都在国企吃商品粮,所以寄来的包裹还挺丰盛的,不仅有水果罐头,还有一条风干的腊肉。王学恩收到家里的关心,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刚好大队里的拖拉机把他送到镇上就去其他镇子拉东西,他只能坐晚上那唯一一趟的班车回去,反正空余时间还很多,家里又寄了钱,王学恩就一路买买逛逛。到了四点多准备踩点坐班车回去,结果遇到一个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意外。   他在汽车站外的转角遇见一个女孩,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王学恩觉得自己对那个女孩一见钟情了。作为一个感性至上的文艺青年,王学恩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的爱情必定是见面的第一瞬就有感觉的,看见她的第一眼,自己就知道是那个人。   所以外表和家庭条件在同龄人中也算优越的王学恩一直没有接受其他人的示好,固执的等待自己的缪斯。   可就在刚刚的一瞬,他一看到那个女孩,哪怕仅仅是侧脸,他也能听到自己心动的声音。几乎是下意思的,就想要去找那个女孩。可是天不随人愿,他只是怔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女孩就消失在人海里,找也找不到,倒是让王学恩错过了回家的唯一一班车。   没有身份证明,有钱招待所也不让住,王学恩只能在车站里的椅子上勉强睡了一个 * 晚上。   虽然过程有些不太理想,但是王学恩心里依然很兴奋。   王学恩到了晚上依旧没有回来,知青们聚在一起很是担心,但是想到他一个成年男人,镇上的治安也很好,估计不会有事,很可能是错过了班车。大家一合计,决定明天要是还不见王学恩回来告诉大队长赵柱国,到镇上寻他。   王学恩不见人影,倒是平时和他最不对付的蒋英看起来是最担心的,虽然总是吵架,但是遇见王学恩出了事,蒋英明显很担忧,“也不是别的,他看起最弱,还有钱,说不定被什么坏人盯上了也不知道。”   好在大家把蒋英劝住了,才没有立刻去找他。魏希笑了笑,私下和徐衍道:“其实蒋英和王学恩自己也没发现,他们彼此都很关心。”   徐衍附和,“有时候正是如此,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魏希点头,想是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钢笔上的WX真的是我名字的缩写吗?”   徐衍闻言微愣,但还是如实道:“WX不是魏希,而是魏希的魏,徐衍的徐。” 第22章 王学恩是早上回来的,说……   王学恩是早上回来的, 说来也巧,他坐的是昨天来镇上那辆拖拉机。王学恩在车站将就了一晚上,醒来就准备去车站买票, 结果遇上回程的拖拉车司机在路口抽烟醒神。   既然碰到了, 免不了聊两句,这才知道王学恩在车站睡了一晚上, 司机一听, 当即就表示让王学恩坐他的车回去, 别的不说,稳当啊。   于是,王学恩就坐着大队里的拖拉机, 赶在知青们出门寻人之前回来了。   见到他的人没事,知青们都松了一口气, 陈实同他关系好,率先发问“王学恩,你这一晚上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王学恩本就满肚子的话无处倾诉, 一听陈实起了这个话头,立刻就道:“我没上哪, 就是错过了车,在车站将就了一个晚上。”   这时候不待陈实说他,蒋英就忍不住了,她担心了一晚上, 看见王学恩人好端端的, 心里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对他满不在乎的态度还是有些生气的,“你多大人了, 怎么连车都能错过!”   蒋英说话的语气有些重,但是王学恩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他一脸兴奋,“你不懂,这不是错过一辆车的问题。我好像遇到爱情了。”   他这话没头没尾的,听得众人一脸懵,陈实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手还伸出去探了探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啊,怎么净说胡话。”   王学恩扭了扭头,“你不懂!我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了。”   看到大家着急的神情,王学恩像是反应过来了,很不好意思的道歉道:“害的你们担心了一晚上,真是对不起,我有新鲜的水果罐头,等一下大家一起吃吧!”   然后急匆匆的跑到屋子里,拿出纸笔涂涂画画。   众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徐衍打破了 * 寂静,“既然王学恩没事,大家应该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明天就要回地里劳作,不妨多休息休息。”   听了徐衍的话,知青们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只剩蒋英在那似乎有些许怔愣。   魏希站在窗口看着蒋英的背影,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可能处在局中就很难认清,感情这种事,总也说不好的。   魏希回头看到桌上的钢笔,她笑着拿起来,很幸运,自己没有错过。魏希就着昨夜徐衍教过的几个字母,细细临摹。钢笔拿在手上,似乎是有温度的,又或者,给予魏希温度的不仅仅是钢笔,还有人。   日子总是过的飞快,不过几天的时间,知青们或多或少的适应了田里的劳作。至少在秋收过后,相对是轻松的。   田里种什么是早早定好的,大队里的几个干部采取了田里老把式们的意见,总体商量过了,秋收之后种小麦。   蔬菜什么的,在经历过饥荒的老人们的眼里那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还是实打实的粮食最能安人的心。不过,家家户户也不能干吃饭不是,所以还是有划分一些地种蔬菜,不过那就少的可怜了,真的分下去,一户分不到几筷子。   主要还是依靠自留地的种的菜,当然,去田野或者山里采集野菜也是一种,不过这种要靠运气,不是一项长期的收入。   说起来,魏希就跟着吴桂兰去山里采过几次野菜,吴桂兰不仅地里干活利索,对山里的野菜还有菌菇该怎么采也很有心得。   跟着吴桂兰去山里的几次,魏希的菜篮都是满的。这次一下工,魏希就被吴桂兰叫去家里了,为的就是给魏希些自家晾干的菜干。   魏希一进吴桂兰家就发现四处都晒了菜干,她有些讶异“赵婶婶,你晒了好多菜干呀!”   吴桂兰回头看了一眼,摆了摆手,“哪里多哟,我这晒得是准备到冬天吃的,冬天可以种的菜少,提前晒好,到时候也能多点吃的。”   说着,吴桂兰从屋里拿了一大捆豇豆菜干还有笋干,“这是我早早晒好的菜干,你拿回去,用水泡了,洗一洗再切了炒,那味道叫一个香。   我知道你们家没人去山上采笋干,自留地也没种东西,肯定没准备这些。婶子没什么好东西,但这些菜干味道还不错,你可以留着吃。”   魏希和吴桂兰私底下关系非常好,这些都是自家准备的东西,说不上多贵重,但也是表示亲近的一份心意,她要是拒绝了就太伤人心了,故而没有推拒,而是收下了。   魏希看吴桂兰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有些疑惑的问道:“赵婶婶,不是说您大儿子要归家了吗?怎么您看起来不太开心。”   魏希一说,吴桂兰就叹了口气,“我正烦这事呢,你是不知道,昨天我收到邮局里的信,是我家为国寄的,说是还要执行任务,没那么早回来。”   吴桂兰握住魏希的手,“我还 * 当快见着他了,这一出任务,不知道要多久呢?”说着,吴桂兰脸上露出一抹歉疚,“还让你巴巴的赶了那么久衣服,婶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魏希听到这个消息只有心疼吴桂兰的心思,哪有怪罪的道理,她挽住吴桂兰的手,“婶婶,您对我这么好,做衣服什么的不过是小事而已,哪值得说出来。至于执行任务……”魏希正准备宽慰吴桂兰,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妈!”   魏希看见吴桂兰愣愣的看着门外,双目含泪。魏希顺着吴桂兰的眼神看过去,一个高大精神的男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儿子不孝,久未归家,让您担心了。”不同于徐衍的清冷,赵为国的声音很明亮、浑厚。   吴桂兰一抹脸上的泪,“你这孩子,既然知道我担心,跪在门口做什么,还不进来,是要我这个当娘的扶你进来吗?”   赵为国虽然两年都没回过家,但是从小跟在吴桂兰身边,对于自己亲妈是什么性格还能不了解,她也没别的毛病,就是嘴硬心软,别看她说得不好听,心里不定多念着自己。   赵为国站起来,拍了拍裤腿,“妈,我这次回来少说可以待个十天,领导给我批了半个月,说是我这么久没回家,回来怎么也得好好孝敬一下爹娘。总不能等下次回来爹娘连你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吴桂兰前面还听的好好的,一听到最后一句话就知道是赵为国为了哄自己特意加的,她嗔怪道:“你这孩子,离家这么久还是没个正形。”   说完,看到一直站在旁边的魏希,吴桂兰拉住魏希的手就向赵为国介绍,“这是魏希,以前村小里魏老师的孙女。”然后又为魏希介绍介绍赵为国,“希丫头,这就是我和你念叨大儿子赵为国,以后你就叫他赵大哥。”   看见母亲对魏希亲昵的态度,赵为国挑了挑眉,自己的母亲自己知道,她虽然心软善良,但是从来都不失精明,很少能看到她同其他人相处得这么好。   赵为国对魏希友善的笑了笑,牙齿白晃晃的,“魏同志好!”   魏希也礼貌的点头问好,难得赵为国身上既没有出生限制的畏缩局促,也没有功成回乡的倨傲,眼神清明,整个人看起来也大气爽朗。魏希也是见过不少人中俊杰的,赵婶婶家的这个儿子,不出意外,未来必定大有作为。   赵家的这个儿子能有出息,想来赵婶婶也能享福,魏希是真心替吴桂兰高兴的。   想了想,难得赵为国归家,母子两人应该有不少话说,自己在这,多少有些顾忌,于是魏希和吴桂兰道别,“赵婶婶,家里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诶,你去吧,路上慢点。”吴桂兰道。   告别吴桂兰,魏希就挎着她的小菜篮,迈着小碎步,回家去了。   魏希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赵为国转头看向吴桂兰,“妈,你 * 怎么和这姑娘处的这么好,不过这姑娘看着确实不错,从从容容的,倒不像我们村子里能养出来的样子。”   吴桂兰也有心和他说说魏希,两家人亲近些,以后也能照拂,于是事无巨细的和他说了最近发生的事,“你说说,魏希这丫头,我是一看就心疼,好好的一个姑娘,遇上这么些糟心的亲人。魏老二这一家可不是做事不地道吗?   加上她和我的眼缘,我是真的喜欢她,以后要是人家有什么事,有能力的话就多多帮扶。我记得魏老师生前也是个好人,她还教过你呢,那时候她老和我夸你聪明。就冲着这些,你遇到人家姑娘的时候,也要照顾着点,知道不?”   赵为国原只是好奇自家亲娘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好的小辈,没想到听了这么长的一段故事,他在军营里打磨,本就是热血的性子,听了魏希的遭遇,也不免有些怜惜这个小姑娘了。   于是,对于亲娘的要求他一口就答应了,“您放心吧,如果真要有什么事,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帮忙。”   听到赵为国的话,吴桂兰满意的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拉着他往屋子里走,小几上就放着两件上衣。吴桂兰递给赵为国,“这衣服是魏希帮着我做的,你看看,这针角叫一个密实。魏希这姑娘是真的好,在妈眼里和自己的闺女可没差。”   赵为国接过衣服,上身试了试,刚刚好,可以看得出来,是用了心思的。吴桂兰成功用一件衣服,把赵为国对魏希的好感升到极高。   魏希回到家里,徐衍在厨房里。他们这段时间已经很有默契了,于其指望魏希做饭,倒不如早早做好不吃的准备。所以每当轮到魏希的时候,都是徐衍在下厨,魏希至多择择菜,递个盘子。   知青们都住在一个院子里,魏希徐衍之间的氛围,如果有心观察是不难察觉的。除了神经比较大条的几个人,陈实和董舒多少是有些感觉到的。   但是知青下乡的惯例已经有很多年了,不少知青回城无望同当地的人结婚生子也是屡见不鲜。虽然徐衍看起来不像是回不了城的样子,可是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好,他们作为局外人不好掺和,只当作不知情。   可这一切落在齐悦的眼里就不是那么好受了,早在之前,她就察觉徐衍对魏希有意。于是,在村子里打探过后,特意在魏家几个儿媳妇常经过的地方拿了包糖自言自语,感叹魏希出手阔绰,指不定家里存了不少钱。说者有心,听者有意,这才闹出了魏家三个妯娌上门的荒唐事。   原本是打算让魏希疲于这些人的纠缠,无心回应徐衍的感情,谁知道最后反而成了他俩的助力。虽然心里不甘,但是齐悦短时间想不出什么办法,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心思,故而安静了很久。   只是,齐悦暗地里一直关注着徐衍,她能明显感 * 觉到两个人的感情在迅速升温。她很怕,怕再这样下去自己就真的没有机会了。这样的担忧,在看到徐衍替魏希下厨,两人之间配合良好的默契与相视时的温馨氛围后,达到了顶点,几乎一整个晚上,齐悦都没有睡好。   抱着这样的心思,第二天,齐悦顶着有些憔悴的脸色去田里上工。也许是上天垂怜,倒真叫齐悦发现了一个机会。   大队长的儿子赵为国回来了,齐悦清楚的看到,赵为国身上穿的是魏希前段时间一直缝制的,别人或许没有注意到,但是有一天她去魏希房间里找她,惊鸿一瞥,发现衬衫的扣子是在右边的。   通常女式衬衫的扣子应该在左边,她当时以为是魏希要送给徐衍的,愤愤之下看了好几眼,发现魏希在袖口的缝法和市面上是不一样的。   而赵为国来找大队长的时候,经过她的身边,她清楚的看到赵为国的袖口缝法和在魏希那看到的是一样的。   齐悦脸上轻轻浮起笑意,如果徐衍知道了,他还会心无芥蒂吗? 第23章 相对于在田里劳作了半辈……   相对于在田里劳作了半辈子的村民, 知青们干活肯定要慢上许多,一个是不熟练,另一个则是体力跟不上。男知青比女知青要好点, 但落在庄稼人眼里都说不上好。   这里面能让他们觉得还不错的, 也就一个徐衍。虽然看着白白净净,养尊处优惯不太会干活的模样, 但是除了刚来的几天没上过手比较生疏, 到了后面, 不比村里其他干惯了农活的大小伙子慢。   以至于田里忙活的村民,嘴上不说,心里对他的好感还是很高的。不说别的, 这样一个陌上如玉的翩翩少年光是站那就够让人赏心悦目了,偏偏他还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对在田里劳作的人都是一个态度,完全没有城里来的骄矜之气,干活也利索。谁不喜欢这样的后生呢?   齐悦到徐衍干活的农田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徐衍和其他下田劳作的人一样, 卷着裤脚,面对别人不时地说笑也能态度温和的回答。可哪怕干着一样的事情, 徐衍依然是最耀眼的那个,不知怎得,齐悦想起在课上学过的一个成语,鹤立鸡群。   徐衍就像高洁的白鹤, 只要有他在, 其他人都会被衬得黯然失色。望着这样的徐衍,齐悦的眼里忍不住露出一抹痴迷,如果不是徐衍这么优秀, 她也不至于如此费尽心思。   一想到这样清冷无双的人很快就要属于自己,齐悦就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不顺畅了。她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露出一个自认为甜美动人的笑容走向徐衍。   可是刚一踩到田里湿润的泥土,齐悦就因为脚上粘腻的触感而僵了僵。她刚到的时候,出于照顾的心理,大队长没有立刻给她安排下田的任务。   到了后面,她和村子里的其他人熟悉 * 了,一些正当年龄的小伙子就会主动来帮她干活,一整天轻轻松松的就能拿到工分。至于那些小伙子自己能拿到多少工分就和她无关了,毕竟这是他们自愿的,她可没有说要他们帮忙的。   所以下乡这么久,齐悦对于下地这件事心里还是有很强的抵触。出师未捷身先死,冷不丁踩到地里湿润的泥土,实在是叫齐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过想起徐衍,她强迫自己忽略粘腻的不适,打起精神,对着徐衍甜甜一笑,“徐大哥!”   徐衍正专注田里的事,但不代表他对周围的一切就没有察觉,他早就注意到了齐悦在农田旁边。不过,他对于其他人的事情一向不太关心,所以就没有理会,听见齐悦叫自己,才分出心神,看向她。徐衍先是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道:“齐同志有事吗?”   听到徐衍对自己的称呼,齐悦的脸僵了僵。下乡这么久了,大家一直住在一个院子里,可是徐衍对她们几个女知青的称呼一直都是姓加同志,保持着距离,偏还说不出什么不对,他们可不就是一起下乡的同志关系嘛。   但是想起自己的目的,齐悦让自己先把其他的念头放在旁边,眼下这件事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做的好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听到徐衍对自己换个称呼了。这样一想,齐悦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齐悦不是毫无脑子的人,当然不会一上来就直愣愣的说自己发现赵为国身上穿着魏希缝的衬衫,真要是这样说了,只怕徐衍不但会对魏希起了芥蒂,对着自己也会没了好感,觉得自己是有意挑拨。   一向精明,自认为深谙男子心理的齐悦当然有其他的办法。她拿出一大罐水果罐头,这是她母亲寄给她的,一直没舍得吃,谁知道今天就派上了用场。“徐大哥,这是我母亲寄给我的水果罐头。我想着你在田里辛苦忙活了这么久,肯定口渴了,所以特意给你送点吃的。”   徐衍听了这话,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徐衍淡然的接过罐头,对齐悦道谢,“齐同志有心了,拿了这么大一罐水果罐头来关心在田里辛苦劳作的农民同志们。”   说到后面半句,徐衍朝着田里的方向,稍微大声了些。大家本来就好奇齐悦好好的怎么突然找徐衍,是不是他俩谈对象了,正伸长耳朵听呢。结果就听到徐衍说齐悦来他们这里是觉得他们辛苦,来送水果罐头的。   一听这话,大家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这时候水果罐头还是金贵的东西,除了逢年过节走亲戚送的,一般没有人会舍得花这份钱来填口腹之欲。   既然有免费的罐头吃,哪里还有不高兴的,一个老乡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勺子,大家对齐悦道了谢,打开罐头就一人接一口的吃起来,东西不多,但多少是个甜头,尝尝味嘛。   眼见着自己辛苦攒下,舍不得 * 吃的水果罐头就这么被分了吃掉,齐悦的脸色差点就绷不住垮下来。   但是想到自己来的目的,齐悦深吸气,忍住心中的焦躁,看向徐衍,“徐大哥,既然大家都停下来了,你不如也停下来休息休息。”   徐衍没有起身,依然弯腰种植,甚至头也没抬,“不必了,我对水果罐头不感兴趣。”   见徐衍答非所问,齐悦知道徐衍是想要结束话题,自己能说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她赶紧进入正题,“徐大哥,魏希姐姐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齐悦一脸娇憨,仿佛只是一个小妹妹对同住的姐姐的感情生活有些许好奇,一派天真模样。   刚刚连个眼神都没给齐悦的徐衍,听到齐悦的话,干活的手顿了顿,倒是起身看向齐悦,“你为什么这么问。”徐衍侧脸清冷无暇,望着这样的徐衍,齐悦脸上带起了一抹羞红。   “也、也没别的,魏希姐姐前段时间不是缝件衬衫嘛,我看到有个男人穿的衣服好像就是魏希姐姐缝的那件。听说那个男人是大队长的儿子,和魏希姐姐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只是前几年入伍了,说不定他们两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就互许衷肠了……”   “没有。”徐衍打断道。   “可是,魏希姐姐亲手给他缝了衣服,如果不是关系亲近,怎么会帮人……”齐悦还想说,可是徐衍再次打断了她,这次的态度比刚刚要更加果决。   “因为和她互许衷肠的是我。”徐衍语气淡漠,“还有,魏希比你小一岁,也没有姐姐妹妹。”徐衍很少这样不留情面的同人说话,虽然他没有特意放大声音,可就是这样平淡的语气,越发使人难堪,像把刀子,戳破了齐悦心底的肮脏心思。   齐悦此刻才发觉自己的愚蠢,既然早就知道徐衍是天子骄子的人物,又怎么会像其他人一样,被自己三言两语愚弄呢。自己的小手段,说不定还不够人家看的。   此刻的齐悦,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几乎是狼狈的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的是,徐衍的心情其实也并不平静,他面上看不出分毫差异,仿佛还是此前风淡云清的模样,可手里的麦苗已经被攥得面目全非,可见手的主人用了多大力气。   等其他人回来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拍了拍徐衍的肩膀,“别发呆了,接着干活吧。”   徐衍没有立刻回答,素来清朗的眸子微敛,过了良久,他放下手里不成模样的麦苗。对刚刚拍他肩膀的人道:“我有点事,请假一个早晨。”   那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不见徐衍的人影,他奇怪的嘟喃,“再等一会就到下工的时间了,什么事这么急,差这么一时半会,一整个上午的功夫说不要就不要。”他有些看不懂的摇了摇头,这些知青还真是奇怪。   而被那人质疑,觉得奇怪的徐衍此刻正在田边的溪径清洗双手,徐衍是很爱洁的性 * 子,一出地里就要清洗弄脏的手脚,更何况是要去见魏希。   是的,见魏希。徐衍一直是个很果决的人,既然心里有了疑问,就应当把事情弄明白,而不是藏在心里,徒生隔阂。他对魏希的珍视远超过齐悦的想象,越是清冷淡漠的人,越是情深。   徐衍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工的时间了。魏希坐在小桌子前,手上拿着他赠予魏希的钢笔,埋头记工分,队伍很长,可是对于魏希来说,似乎得心应手。不管面对的是谁,难缠的阿婆或是偷了懒还想要更多工分的懒汉,她总能妥帖的应对,整个队伍都有条不紊的。   望着这样的魏希,徐衍的眼里不自觉透出淡淡笑意。就这样,一个记,一个看,队伍慢慢的变短。好不容易魏希才把工分记完,她有些疲惫的扭动脖子。然后就看到站在身后的徐衍,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对徐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小跑着奔向他。   “你怎么在这,我刚刚记工分的时候一直在等你,总也不见你来,还想着你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魏希依偎着徐衍,微仰着头道。   徐衍心底因为吃味而产生的怒气,早在之前看到魏希的一瞬就消弭了,加上刚刚魏希记工分那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将来龙去脉想清楚了。吴桂兰对魏希像母亲一样的照拂,她出门多年的儿子归家,魏希帮忙缝衣物其实也无可厚非。   这些依照徐衍的聪明不是想不到,只是因为太在乎魏希,所以情绪起伏才会这么大,但也正是因为在乎,所以在见到她的一瞬冷静了下来。如果说后来心里还残留着在意,那么在感受到魏希面对自己时的亲昵态度的一刻也尽数消失。   他喜欢魏希,也应当给予她足够的尊重与信任,真的爱情并不是永远将对方局促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得寸进,而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送她高翔于天际,纵展自由。   面对魏希的问题,徐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一条手链,说是手链,其实是一条红绳,上面串着一枚玉质的骰子,顶端系着一颗红豆状的玛瑙。   徐衍轻轻帮魏希把手链系在腕上,然后望着魏希的眼睛,目光灼灼,“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骰子是我自己磨的,红绳也是我打的。   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我想,总该有些特殊的含义。前段时间,我翻阅诗集,思来想去,也只有它能合我的心意。” 第24章 玛瑙艳红,骰子通透,系……   玛瑙艳红, 骰子通透,系在魏希的手腕上,愈发衬得她肌肤如玉。魏希措不及防被徐衍一通剖白心意, 人还没反应过来, 脸就先染上一抹嫣红。魏希羞红的低下头,低声细语, “我很喜欢。”   徐衍没有说话, 似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魏希复又抬头,“你送的,我都喜欢。”隐 * 隐还能听出魏希话语里的颤抖, “因为是你,所以欢喜。”这样近乎表白的话, 仅仅是说出来就耗费了魏希所有的勇气。   相处的这段时间,徐衍对魏希再了解不过,也知道魏希这样直白的表露欢喜有多不易。他轻轻揽住魏希的肩头,两人的呼吸彼此交织, 徐衍道:“我知道。”   徐衍清冷悦耳的声音传入魏希耳中,她只觉得耳中一片酥软, 大脑瞬间空白,喏喏说不出话。两人情意绵绵,微风拂过,带起一片旖旎。   而离赤溪村千里之远的首都徐家, 气氛也并不平静。   罗蕙兰, 也就是徐衍的母亲,手上拿着徐潜的语文试卷,眉头紧皱。罗蕙兰接受过高等教育, 出生于书香门第的她,做不出高声责骂孩子的事,但面对这样一份“狼藉”的试卷,也很难有好脸色。   徐潜是家里老幺,今年刚上初中。按理来说,徐家别的不说,个个都是读书种子,他的三个哥哥姐姐学习就没有差的,他也不会太差才对。可偏偏他就是家里唯一的异类,不光书念的不好,身体素质也比不上前头的哥哥。   罗蕙兰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小儿子,文不成武不就,长大之后只能依靠家里的荫庇不成?所以哪怕医院里的工作很忙,她也会抽空关心这个儿子的学习。可前头的三个孩子在学业上基本都不用她操心,轮到这个孩子,她头疼归头疼,除了拿着试卷教育批评他,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她手拿试卷,正准备老调重弹的时候,徐奶奶走了进来。一看到徐奶奶,罗蕙兰就知道今天这顿话是说不成了。徐奶奶年纪大了,但身子还很健朗,行走之间,隐隐还能探到年轻时的端庄风姿。   徐奶奶闺名善仪,姓周,是旧时代大乡绅的女儿。至于为什么会和年轻时家世只能算清白的徐爷爷在一起,那就是另外一段故事了。   不过,两人相爱后,徐奶奶跟着徐爷爷一道参加G命,几十年风风雨雨,相互扶持,感情深厚。胜利后,徐奶奶不是恋权的性子,安心回家,教养子女,她的三个子女个个都是人中俊杰,在各自的领域造福一方。   孩子大了,成家立业了,徐奶奶就从教养子女变成照顾孙辈。徐则明罗蕙兰夫妇工作都很忙,徐衍他们几个都是徐奶奶照顾大的,所以徐衍他们同徐奶奶的关系都特别好。   后来孙辈也都长成,徐奶奶就就多了个侍弄花草爱好,她养的花是整个大院里开的最好的。   徐奶奶上了年纪,但精神头很好,眉目温和,是让人一看就觉得很亲切和蔼的长辈。她一进门,看见罗蕙兰拿着试卷的架势,就知道她又准备批评孩子了。   徐奶奶也没明着说什么,就是指着厨房对罗蕙兰道:“蕙兰啊,刚刚警卫送了点海鲜过来,里头的大闸蟹看着还算新鲜,我记得你爸最喜欢吃大闸蟹了,你挑一挑 * ,下午上班的时候正好给亲家捎过去。”   徐奶奶声音温和,行事也极明事理,不是那种会因为儿媳妇补贴一针一线就斤斤计较的婆婆。   罗蕙兰迟疑道:“可是我下午工作上要忙的事情很多,可能没时间去我爸那。”   徐奶奶听了罗蕙兰的话,摇了摇头,“工作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你都多久没见过亲家公啦。你哥哥是外交官,一家人常年在国外,就你一个孩子留在身边,我们两家住得还近,有时间就多去亲家公那尽孝,工作是做不完的。”   被婆婆这么一劝,加上自己确实很久没回娘家了,心里也很挂念独居在家的父亲,罗蕙兰向徐奶奶点点头就去厨房挑大闸蟹了。   罗蕙兰一走,徐潜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他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对着徐奶奶挤眉弄眼,把徐奶奶逗得忍俊不禁。徐奶奶点了点徐潜的头,“你这孩子没个正形。”   徐潜偷偷瞄了眼厨房,小小声道:“您还不知道,我最怕我妈批评我了,脸一板,简直就是拿我当她手下犯错的新人在批评。”   徐奶奶拦了拦,“好了,私底下不许编排你妈,她也是为了你好。”   徐潜嘟喃道:“可她总这样,平时都不关心我,一考不好就批评我。”   “好了,你妈说你,我哪次不拦着。她是有名的医生,又是副院长,既要救人,还要管人,能不忙吗?你也要体谅体谅她,她这是和阎王爷抢人,哪里有办法自己安排时间。”徐奶奶道。   看徐潜还是不服气的样子,徐奶奶知道多说无益,慈祥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上楼去,多看看书,不拘考得怎么样,心里有进益就好。”   徐潜点点头,颇有些郁闷的上楼了。   等罗蕙兰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徐奶奶在喝咖啡,这是徐奶奶的老毛病了,再苦的日子也陪徐爷爷熬过,但是一有条件还是会喝喝咖啡,听听戏剧,给孙子们念外国名著。   罗蕙兰心里是不赞同的,现在外面形势这么严峻,就怕徐奶奶这样会犯了忌讳。但是自家公公宠婆婆,丈夫也同意,她当然不好说什么,所幸是在家里,孩子们也不是嘴碎的性子,也就随婆婆去了。   徐奶奶看到罗蕙兰出来,拍了拍沙发的一侧,示意她过来。罗蕙兰把大闸蟹放在一旁,就坐到婆婆旁边。   徐奶奶给罗蕙兰倒了杯咖啡,“你尝尝,喝杯咖啡再出门,提提神。”   罗蕙兰下午确实有一台手术要做,听徐奶奶这么一说,觉得颇有道理,遂也坐着陪徐奶奶喝起了咖啡。   既然坐在一处,干喝咖啡可不行,自然是要闲聊两句的。于是,罗蕙兰先道:“妈,您也别太护着啊潜,小孩子就是要教才能上进,您老舍不得我说他,他这副样子,长大以后难道要坐吃山空,靠着我们养他一辈子不成。”   徐奶奶听了罗蕙兰这一番话,倒也没有生 * 气,“孩子当然要教才能上进,一开始你批评啊潜的时候,我不是也没拦过吗,但是啊潜的成绩成绩还是上不去。不是我护着孩子,啊潜他很聪明,你看他数学也不差嘛,家里的电器拆拆合合,他都研究得很好,上次还自己做了一个简易发电器。   书上的知识毕竟笼统,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兼济的,孩子成绩不好不代表他不优秀,只是他出众的是别的方面,我们做长辈的,虽然要督促孩子学习,但也不能一味责怪。”   婆婆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可作为母亲,罗蕙兰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更优秀,她叹了口气,不好说什么。谁料婆婆突然又聊起下乡的二儿子。   “蕙兰啊,你们现在还和啊衍怄着气吗?”徐奶奶道。   听到婆婆这么问,罗蕙兰脸上也不免有些颓唐的神色,“哪是我们和他怄气,是他心里有气,怪我们不让他考军校。可他哪知道我们做父母的苦,我们夫妻两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怎么舍得再让他去。”说到最后,向来强势的罗蕙兰眼里也带了泪花。   徐奶奶揽过罗蕙兰的肩膀,温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自从徐家大哥徐梁牺牲之后,家里就蒙上了一层阴霾,没人愿意轻易提起。   待罗蕙兰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徐奶奶才接着说:“啊衍从小就懂事,你给他点时间,总能想通的。”   罗蕙兰点了点头,“您说得是,我现在也就这样安慰自己了。”   徐奶奶又道:“不过,我听说知青们下乡久了,有很多都在那娶妻生子了。”   徐奶奶这话刚一说完,罗蕙兰就话语强硬道:“我们家啊衍不会的,他眼光一直都很高,于家那丫头,家世和我们相当,人长得也漂亮,都那样追我们啊衍了,不也没成吗?”   看的出来罗蕙兰对于徐衍可能会喜欢上乡下姑娘的可能性是完全不能接受的,都说徐衍眼光高,但是对罗蕙兰来说,门第只是最基本的门槛。   徐奶奶原就想过罗蕙兰可能会抵触,但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强硬,再试探下去也没用了,说不定还会让她起疑心,徐奶奶索性就不接着说了。等罗蕙兰心情好了,再潜移默化的影响好了。   时间差不多了,加上还要去罗家看父亲,罗蕙兰将剩余的咖啡一饮而尽,就拎着大闸蟹出门了。   徐奶奶其实早在前几天就收到徐衍的信了,一直找不到机会试探罗蕙兰的态度,今天恰巧碰到罗蕙兰有些许空闲,就顺口谈上几句。说实话,徐衍会选择先向徐奶奶写信说明也是有道理的。徐奶奶虽然出身很好,却可以说是整个徐家最没有门第之见的人了。 第25章 徐爷爷进门的时候,一看……   徐爷爷进门的时候, 一看到徐奶奶的神色就知道罗蕙兰的态度很坚决。他拍了拍老伴的肩膀,“你说你啊,怎么就对啊 * 衍的眼光这么放心, 人都还没见过, 就开始帮忙说话。”   徐奶奶对徐爷爷的态度可比对罗蕙兰还有孙子们的差多了,也是两人的感情好, 只见徐奶奶嗔了他一眼, “啊衍的为人我还不知道, 他喜欢的姑娘肯定不会差,可能出身差点,但是品行比什么都重要。”   徐爷爷倒是起了兴趣, “可那姑娘就算在当时看着不错,你怎么知道陡然见过首都的繁华, 不会迷了眼。依我看,不说门第多么好,找个差不多相配的,不更妥帖点吗!”   听了徐爷爷的话, 徐奶奶连个眼神都没给她,自顾自给自己添了杯咖啡, “你现在张口闭口都是门第,年轻追求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感情这事,还能都叫门第两个字囊括了不成。   至于被首都繁华迷了眼,你且放心吧, 啊衍的性子我能不了解吗?他既然选择了那姑娘, 就会好好对待人家,有啊衍在,那姑娘只会和他一起越变越好。”   徐爷爷在外人眼里威严寡语, 是再正经不过的性子,可一到老妻面前就变了个模样,他自忖说不过她,连忙换了个问法。“你都知道要做蕙兰的工作,旁敲侧击的打探她的看法,怎么就不问问我呢?”   徐奶奶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同不同意不是看我吗。”   徐爷爷被徐奶奶这么一说,非但没生气,还笑着调侃,“你这脾气,年纪越大,越爱耍性子。”   徐奶奶没有理会徐爷爷,她转身进了书房,家里几个人是什么态度她都摸得差不多了,是该给孙子写封回信了,顺便把她准备给小姑娘的礼物一道寄过去。   ——————————————时间分界线   夜色凉凉,魏希院子里的书房从窗扉处透出淡淡暖光,煤油灯的亮光摇摇晃晃,将墙上的影子照得缠绵。   可实际上,影子里的主人公正埋头学习,无心其他。魏希手上拿着钢笔,对着徐衍出的数学题有点苦恼,说起来她在闺秀中也算涉猎广泛了,普通经算根本难不倒她,可这里的数学却有很大不同。   有些虽然不同,但也有相同之处,例如鸡兔同笼,不过是换了种问法,她勉强还能应付得来,但是不少算法是她闻所未闻的,但相较她从前的见闻要简便不少。   魏希抬头看了眼盯着自己做题的徐衍,明明一开始只说要教自己英文,结果教着教着,越教越多。而且她现在学习的知识点和题目都是徐衍自己归纳写的,他说市面上的教科书不够全面,自己虽然没有接触过学校,但有成年人的思维,也不能真的从小学的课本开始啃起,那样太浪费时间。直接上初中高中的课本也不行,很多地方是需要前面的知识打基础的。   所以徐衍就出了一些题目让魏希做,大概对她的水平有了了解就开始帮她撰写知识点和学习内容,根本不按现行的书籍来。好处是魏希对现 * 代知识的接收程度大幅度增加,不必浪费无用的功夫,重复学习或是达不到效果。   坏处则是对于徐衍来说,要付出的时间太多了,他不但要教魏希,还要帮她写教材,系统的归纳整理。徐衍房间里的灯时常亮到半夜。   不得不说,徐衍确实是个好老师,他能将很无聊的知识结合实际,既生动又有趣。   讲历史的时候,他能通过各类战役顺拐到地理环境,从各方面分析,一份的时间,得到双份的知识。物理化学生物也是,虽然条件简陋,但他尽量通过生活常见的现象或者小实验来结合相关的定理和知识。例如化学,根据化学公式,可以想到用醋来除铁锈,还有生物的授粉等等。   这些都让枯燥的知识变得有趣不少,但魏希最喜欢的还是英文课,徐衍除了让她背单词做题,还会抽出一段时间让她听自己念英文原著。徐衍的英文口语字正腔圆,魏希虽然没有听过别人念的,但是徐衍的口语,哪怕她这个不懂行的人也可以感受到其中的优雅、从容。只是默默听着也是一种享受。   据徐衍说,他的英语是他祖母教的,学校也有英语老师,但是口语不大地道。有一天他放学回家,祖母心血来潮和他用英语对话,结果他发出来的口音让徐奶奶直发笑。徐奶奶年轻的时候上的是教会女中,发音是标准的英伦腔,听到自家孙子别别扭扭的口语,能不觉得好笑嘛。   从那之后,徐衍的英语基本上就是徐奶奶在教了,为了纠正他的口音,徐奶奶当时费了老大劲。所以现在轮到徐衍教魏希的时候,一开始就对口音要求的很严格,宁可花的时间多些,也不能草草了事。   在徐衍严格的监督下,魏希从一开始的全无基础,到现在已经能简单的同徐衍交流两句了。不得不说,进步很大,徐衍教的好,魏希本身也极聪敏。   这么多学科里,最不用徐衍操心的大概就是语文了,徐衍发现魏希的文言文功底非常好,甚至远甚于自己。   就在魏希走神的时候,徐衍轻轻敲了下桌子,成功让魏希回神。说起来,平时对魏希极为纵容,说是宠溺也不为过的徐衍,在面对魏希的学习上,绝对可以称得上铁面无私。   “好好看题,别走神。”徐衍道。   魏希有些苦恼,“可是这道题有点难。”   “这道题的知识点昨天刚讲过,只是稍微变通了一点,还是比例问题,地图上常用比例缩小的方法。昨天教你的是当……”徐衍细致的解释起来。   魏希一手撑着脸颊,一手转动钢笔,眼睛一开始是看题目的,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把视线移向徐衍,徐衍说话时喉结也随着动了动,魏希鬼使神差的就轻轻点了点徐衍的喉结。   果然,徐衍停了下来,他捉住魏希调皮的小手,“乖,好好听课。”声音微微带着磁性,勾人的紧。 *   被徐衍抓住现行之后,魏希自觉理亏,毕竟为了自己的学习他都这么辛苦了,自己还在走神,都怪徐衍认真的样子实在太动人,自己才忍不住的,为自己在心里找了个借口之后,魏希才重新开始把注意力放回题目上。   她刚刚走神归走神,徐衍的讲解还是有听到的,徐衍讲题向来深入浅出,她只是寥寥听了几句,对于解题的思路也基本清晰了。这一动笔,魏希就将心神都投了进去。   倒是徐衍,虽然刚刚还叫魏希认真学习,可魏希真的将心思投到题目中后,自己却被刚刚一个不经意的撩拨,闹得心思难以集中。他闻着魏希发间的淡淡香气,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他的女孩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他望着魏希,眼神温柔。   长夜漫漫,有的人在为了更好的未来而努力,有的人却深陷鸡毛蒜皮的漩涡之中。   赤溪村魏老二家,魏老二坐在床头,抽着旱烟,床尾和旁边的凳子上,满满当当坐了魏家的一大家子。   一室寂静,只能听到魏老二抽旱烟的声音。率先打破这沉闷的是林洁,“公公,这事到底该怎么办,您总得给个准话吧!”   许是心虚,还不等魏老二说话,梁红抢先道:“这事我们也不想的,还不是饿的吗?要不是我家我家进财太饿了,也不会偷公社里的粮食吃,谁知道那么刚好就碰上市里的领导来视察呢。”   梁红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林洁就炸了,“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家孩子心思不正,我们一家人今年的工分会被一口气扣了一半吗?家里样样要钱,我家进前的下一学期的学费都没了着落。”   林洁一怪,钱翠兰也开骂,梁红也是个泼辣性子,招架不住她两,把魏进财拉到他们面前,脱了裤子就开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偷什么不好偷公家的东西,还给人看见了。扣了那么多工分,你让你娘拿什么赔,打死你算了。”   梁红嘴上说的狠,下手也重,魏进财也才十岁,正是知道羞耻的时候,被亲娘当着这么多人脱了裤子一顿打,哭的叫一个惨。   整个屋子闹哄哄的,听的人心烦,魏老二一拍桌子,“好了,别闹了!”魏老二用尽力气这么一吼,说风凉话、抱怨、打孩子的都停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静了下来。   魏老二先是对梁红说:“要打孩子回你自己屋里,当着这么多人成什么样子。”   然后又看向林洁,“你也别怨了,我知道你操持家里不容易,老大的身体不康健,进前又要上学,处处都要花钱,下个学期进前的学费我们两个老的出。”   虽然心里还是不甘,但见自家公公话都到这份上了,也知道见好就收,林洁点点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看到话说的差不多了,魏老二抽了口旱烟,“散了吧。” 第26章 林洁和魏大林回了 * 自己的……   林洁和魏大林回了自己的房间, 和丈夫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林洁不复白日的强势与精明,在煤油灯昏暗的亮光下, 眉眼间竟显现出一缕柔顺。   林洁细细翻阅桌上的账本, 她认识的字不多,记得很粗糙, 不少错别字, 可依然看的很认真。   躺在床上的魏大林咳嗽了两声, 看着妻子烦忧的面孔,“自从我摔下山把身体摔坏之后,家里就一直靠你操持, 这几年辛苦你了。”   看着丈夫愧疚的脸,林洁倒是笑了, “你看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夫妻这么多年,说这些虚的做什么。我现在啊, 就指望我们家进前,把高中读完, 分配个好工作。要是能考个大学,那可是光宗耀祖了,我也就没什么好求的了。”   林洁说这话的时候,不是平日里面目可憎的模样, 就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母亲, 眼里带着对孩子未来的期待与憧憬。   听了林洁的话,本来愧疚在心的魏大林脸上也有了笑意,“你说的对, 进前这孩子争气,书念得好,脑袋瓜子利索,从小到大,见过他的就没有一个不夸他。”   本来说的正高兴,不知想到了什么,魏大林的情绪又低落了起来,“就是可惜摊上我这么一个爹,要是生在城里那些干部家庭,不定多有出息呢。”   看到丈夫又怪起自己,林洁安慰道:“你别多想,进前这孩子孝顺,哪会想这些。再说了,他聪明,只靠自己也能有出息的,村里和他一个年纪的,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考上了高中吗?”   魏大林叹了口气,摇摇头“家里的事你记得不要和他说,这孩子学习本来就累,听到这些糟心事又该担心了。”   “诶。”林洁点点头。   想到明天还要下地干活,两个人又说了两句话,就熄灯睡下了。   天刚蒙蒙亮,整个赤溪村还沉浸在宁静之中,整个村子只有寥寥几人行走在小路上,带起一片晨露。   魏希早早就醒了,她轻手轻脚的洗漱过后,就回到了房间里。桌上是徐衍抄录的常用英文词汇,魏希打开窗户,呼吸着清晨的清新空气。深深吸气,魏希觉得早起的困倦好了许多,然后就轻声念起英语单词。魏希沉浸于学习,不知不觉,天光大亮。   院子里的的知青们也陆陆续续醒了,院子逐渐喧闹起来,魏希见时间差不多了,遂也合上书,将桌面稍微收拾了一番,就出房间了。   魏希一出房间就看到台阶上有一团黑影,先是被吓了一跳,仔细看清楚,才发现上面蹲着的是王学恩。只见他一手托着脸,眼睛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清是王学恩之后,魏希就淡定的移开目光,自从他在车站对一位不知姓名的女孩一见钟情之后,就常常这样。又是在房间里画女孩的背影,又是去镇上的车站寻人,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售票员对于王学恩片面的形容根 * 本提不起印象。   自那以后,王学恩就化身文艺青年,不时发呆望天。不过这对于魏希她们来说倒没什么影响,不堪其扰的是和王学恩同住一屋的陈实和李信。据陈实说,有一天他大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迷迷糊糊看到有一个人影在屋子里来回转。   当时就把陈实吓坏了,还想着赤溪村这么偏远的地方竟然也有小偷,正想要从后面擒住这个歹徒的时候,他转身了,是王学恩。一问才知道,王学恩大半夜睡不着觉,诗兴大发,一边在屋里踱步,一边作诗。   经那一遭,可把陈实吓得够呛,晚上都不敢起夜了,睡前不忘上个厕所。反正从那以后,只要有心观察,经常可以在半夜看到王学恩屋子外的窗户上映着晃动的黑影。   魏希看了王学恩一眼,有些无奈的避过他望天的那个方向,从另一边过。走台阶的时候,心里还默默念了句step(台阶),不知道是不是学的太认真,魏希现在每看到什么就忍不住想它的英语该怎么读。   如果碰上不会的,或者是没见过的,就会跑去问徐衍。不得不说,徐衍是真的优秀,迄今为止,魏希还没碰到能难住徐衍的问题。   想起徐衍,魏希的眼睛不自觉弯了弯。   进了东厢,知青们大多坐齐了,徐衍坐在桌边一角,并没有开动。一见魏希进来,徐衍就含笑望着她,魏希最受不了的就是徐衍对她温润的笑。   魏希自然而然的坐在徐衍旁边的位置,上面的碗筷已经摆好了,番薯粥也盛好了,不用想,一定是徐衍盛的。自从徐衍送了魏希红豆骰子手串,魏希发现徐衍对自己的好,几乎是摆在明面上了。   不仅每天辅导自己学习各种知识,生活上也是处处照顾,无微不至。徐衍是很敏锐的一个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的时候,徐衍就很快记清魏希的喜好,有些习惯魏希自己都没发现,徐衍却能察觉出来。   魏希做闺秀的时候时常烹茶,并不是现在常见的清茶,说是茶,按现在的习惯来说,称为汤或许更合适些。到了这里,条件不允许,魏希日常解渴喝的都是普通白开,喝久了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受从前的习惯影响,她更爱喝略烫些的白开,这些或许她自己都不太留意。但是徐衍帮她倒过两次水之后,魏希发现徐衍之后倒的水,几乎都是她喜爱的温度。这些魏希自己都不留心,更遑论告诉给徐衍,都是徐衍自己察觉到的,如果不是因为太过重视对方,如何会细致到这个地步。   魏希和徐衍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刻骨铭心的故事,多是生活中的一些小细节,细水长流,彼此珍视,感情却愈加深厚了。   吃过早饭,魏希同往常一样,先是复习一遍昨日学过的知识点,就开始练习徐衍留下的题目。做了一整个上午,一看时间,快到 * 下工的点了。魏希稍微收拾了下东西,就像往常一样坐在榕树下的桌子旁,等下工的人来记工分。   这段时间,魏希基本都是这样度过的,每一天都是重复而充实的。魏希想,如果自己能这样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她上辈子最渴望的就是过这样隐于田居,安然无忧的日子。   不用担心皇权更迭,没有一日日逼近的叛军,心怀鬼胎的内宅众人,就这样自在悠闲,同心爱的人钻研学问,日复一日。就是不知道徐衍同自己的未来会是何种模样,她知道,徐衍是不会长留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地方的。   他是凤,凤凰于飞,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这里困不住他的。只是徐衍对她真的太好了,好到她不愿意想未来的一切。姑且就这样,能得一日欢愉,便是一日。   不过这个平静而枯燥的日子,到了下午的时候,似乎遇到了一个小插曲。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但确实出乎魏希的预料。   魏进前站在魏希魏希回家的必经之路,徐衍有事被大队长叫走了,所以她是一个人回来的。虽然赤溪村地处偏远,一向安全,很少有什么意外事件发生,但陡然看到一个陌生的青年拦住自己,魏希心里不免警惕。   在魏希露出防备姿态的时候,青年开口了,“希姑姑,我来是想和你谈一谈,没有恶意。”   说是青年,或许用少年会更妥当一点,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和魏希差不多大,长相白净,有一双和魏希极为相似的杏眼,但是放在少年身上一点都不显女气,反而显得很干净,让人一看就很有好感。   少年一开口,魏希就想起来了,原主确实有这么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侄子,是魏家大儿子魏大林和林洁生的长子。听说他是魏家人里难得的读书种子,既不像他的父母,也不像魏老二夫妻,倒是和魏家的姑祖母,魏若兰有几分相似。   这个相似,不单单是指长相或是在读书上的天分,还有他身上的通透劲。魏进前虽然出生在农家,但是为人聪敏,难得的是没有魏家其他人的市侩和自私,他的眼界开阔,性子也是不卑不敏,沉稳大气。村子里的人基本都对他赞不绝口。   知道对方不是坏人,魏希明显放松了不少,她也很好奇,魏进前会同她说什么。魏家之前因为偷队里公有财产,又被市里的领导撞见,罚了今年一半的工分这件事,她也是略有耳闻,难不成是想要找自己借钱不成。   心里疑惑,但是魏希面上还是很温和的同他点了点头,“你说吧。”   见魏希肯同自己谈,魏进前那双和魏希相似的杏眼里的紧张,稍稍散去。只见魏进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方方正正的包得严实,他将手帕摊开对着魏希,“希姑姑,我今天回来,才听我妈说了您的事。我知道,您当时在我们家一定 * 过得不好。抚养您长大的亲人刚刚过世,和您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们迫不及待的将您接回去,却不闻不问,甚至多有苛待,您当时心里一定不好受。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祈求您的原谅,伤害已经造成,如何都是挽回不了的,我只是觉得,我还欠您一个道歉,或者说,整个魏家都欠您一个道歉。” 第27章 魏进前顿了顿,接着道:……   魏进前顿了顿, 接着道:“我听我妈说,当时还拿了姑祖母抽屉里的钱和不少零碎的粮食,粮食已经吃完了, 我算了算折合成钱, 大概有十二块,这里是六块钱。”说着魏进前把钱递向魏希, “希望你先收下, 剩下的我会慢慢还。”   魏进前言辞恳切, 眼神真诚,魏希看了眼手帕里的钱,很零碎, 多是一分二分的纸币,满满的一沓。但是每张都很平整, 可以看得出来,纸币的主人攒了很久。   看着魏进前和自己相似的眼睛,魏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难过,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原主。如果原主刚到魏家的时候, 能够遇到魏进前,会不会好过一些,而不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香消玉殒。   但事已至此, 又哪里能是轻易挽回的了的。魏希没办法替原主原谅这些人, 可魏进前在这件事里,也确实无辜。   魏希道:“你把钱拿回去吧,这件事其实说不上原谅或是不原谅, 与我而言,从我出魏家的那天起,彼此之间就只是陌生人。”魏希眉眼温柔,但是态度坚决。   见状,魏进前知道,于魏希而言,魏家真的只是过客了。他抿了抿唇,“那我,还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魏希沉默了一瞬,“互不打扰吧,我不想再和魏家人有什么瓜葛了。”   魏进前有些意外魏希的要求,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神情郑重的许诺,“好。”   魏希冲他点点头,起身离开,没有停顿。   魏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后早已看不见魏进前的身影,但魏希仍觉得心里酸酸胀胀的,还带着一丝释然,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原主留下的情绪。魏家人自私淡漠,明知道对不住原主,可心里计较的依旧是原主在魏家花费的钱财。   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只有魏进前觉得还欠原主一个道歉,至少,给了原主一个交代。   魏希走在路上,心事重重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魏希回头,是徐衍。他抱着一个大包裹,看见魏希回头,快步走上去。徐衍眼含关切,“你刚刚在想什么,看起来神思不属。”   魏希一看到徐衍,眉眼就明艳起来,“不知道,原本有些不开心,但是看见你好像心情就好起来了。”   魏希没说,徐衍也不强迫她,没有追根问底,而是顺着她的话,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你多看看我。”   魏希被他的话逗得直笑,眼里最后一丝不郁也 * 尽数散去,徐衍察觉到她的情绪完全放松下来,嘴角也带起微微笑意。   魏希看到徐衍手里的包裹,有些好奇,“刚刚大队长把你叫过去就是为了这个吗?”   徐衍点头,“对,我家里寄了包裹来,赵队长刚好有事去镇上,就顺手帮我拿了。”   见魏希听了自己的解释,有些兴趣缺缺的样子,徐衍忍不住卖了个关子,“你信不信,这个包裹里,一定有女孩子用的东西。”   果然,徐衍这么一说,魏希的好奇心被调了起来,“为什么?你和家里说了我们的事?可也不一定会寄女孩子的东西啊!”   徐衍看着魏希,胸有成竹,“而且这里面大部分都应该是。”   魏希有些疑惑,“上面的口还封着,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万一不是呢!”   徐衍笑了笑,“这样吧,我们打一个赌怎么样,就猜这包裹里是不是女孩子用的东西占了大半。”   魏希狐疑的摸了摸包裹,从外面接触也很难猜出里面的东西,她看了眼徐衍,“你是不是提前知道里面有什么。”   徐衍眸中含笑,“没有,这里面都是家里人寄的,我事先并不知道。”   魏希得了徐衍的解释,虽然心里疑惑,觉得不太对劲,可确实没什么提前知道的途径。她想了想,“有赌约吗?”   像是早就料到魏希的反应,徐衍缓缓道:“输的一方要答应赢的一方一件事。”   徐衍这么说,魏希越发觉得有圈套,可又找不到什么破绽,于是道:“好,但是不可以很过分。”   “你放心,不会很过分。”徐衍笑得光风霁月。   魏希却越发觉得不对劲,徐衍这话说得好像笃定自己会赢一样,但话已说出口,魏希只能等包裹打开,一探究竟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魏希的步伐不自觉加快了许多,两人很快就到了院子里。刚一进院子,魏希就抬头看向徐衍。徐衍语调温和,“不急。”   魏希心里好奇,跟在徐衍身后,亦步亦趋。像是拿她没办法,徐衍笑着摇了摇头,眼里满是纵容,“走吧。”然后带着魏希进了书房,拆掉封口,打开包裹。   魏希跟在徐衍身后只觉得脸热,自从和徐衍在一起之后,自己好像越来越幼稚了。都怪徐衍,总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哄着宠着,自己行事也越发小孩子气。   魏希看着徐衍打开包裹,果然,除了开头的麦芽精和几盒罐头,还有一些魏希没见过的吃食,剩下的都是女孩子的东西。有常见的雪花膏,还有一些眉笔,发卡之类的女孩子的用品。不过这些饰品比魏希在镇上见的做工要更精致一些,也更好看。   徐衍打开里面的一个布包,是两件布拉吉,一件纯白碎花,一件湖绿色还带花边。比起董舒齐悦她们从城里带来的裙子也不差什么,看得出来,挑衣服的人眼光很好,也是用了心的,都是时兴的款式。   徐衍一边把裙子 * 递给魏希,一边道:“你一会可以回去试试尺寸,我猜奶奶买了稍微大些的,大的方面修改,稍微束束腰应该就可以。”   魏希接过裙子,粗略对比了一下,果真,较自己的尺寸要微微大写,看来徐衍的奶奶应该是个细心的人。等等,魏希灵光一现,“这是徐奶奶买的?”   徐衍点头,“我写了封给祖母的信,不出意外,这些应该也都是为你准备的。”徐衍指着桌上的吃食。   “你祖母不会在乎我的出身吗?”魏希问的有些小心。   徐衍温和一笑,“我祖母是一个很和善的老人,她很开明,对于门第出身并不是很在乎,她更在乎一个人的品性。等以后你们见面了,应该会很喜欢彼此。”像是怕魏希担忧,徐衍结尾又加了句,“她会很喜欢你。”   魏希知道徐衍有意和自己介绍家人,她看着徐衍,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见魏希在听,徐衍又道:“我家人口还算简单,爷爷奶奶生了三个孩子,我大伯,大姑,还有就是我的父亲。大伯没有婚娶,收养了战友的遗孤,也就是我堂哥林湛。大姑嫁去外地,有两位表弟,除了过年,很少回来。   最后就是我父亲,有四个孩子,我排行老三。大哥徐梁,他……牺牲了。”说到徐梁,徐衍的眼里闪过一丝悲痛。魏希把手搭在徐衍肩上,无声安抚,徐衍反握住魏希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徐衍停顿了一会,又接着道:“二姐徐渝,她是一个医生,性格很温柔,你们应该可以相处地很好。小弟徐潜,还在上初中,不过脑子很灵活,爱做些小模型。”   徐衍看着魏希,眼里透着认真,“我的家人大都很好相处。”像是在说家人,又像是承诺。   魏希避过徐衍的眼神,微微垂下头。徐衍见状,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恰到好处的转移话题,他永远都是这样,细致体贴,不愿叫魏希为难。“还记得刚刚的赌约吗。”   闻言,魏希抬头看向徐衍,“当然记得,愿赌服输,你说吧。”   徐衍却没有立刻说出自己要求,他道:“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和我学习英语和数学,别的学科,我或多或少也教了些。你觉得学的累吗?”   虽然不知道徐衍为什么说这些,但魏希还是顺着徐衍的话回答,“一开始是有些累的,但是学着学着,便能感受到乐趣。尤其是将一道题解出来的成就感,还有将生活中的现象化为知识的时候,会觉得很骄傲。就像彩虹,我此前只觉得它似复道行空,而不会想到它是太阳光穿透雨的颗粒,折射而成。”   徐衍又道:“你有没有想过,接着读。”   魏希看向徐衍,有些疑惑的重复,“接着读?”   徐衍解释道:“去学校接着读,你的年纪应该在学校学习,而不是待在村子里日复一日的记工分。说实话,我这段时间教你的课程,不少都已 * 经涉及到高中的知识,但你依然学的游刃有余,可见,你是有实力念高中的。   如果你只是一辈子屈于赤溪村,当然,日子过得悠闲自得,没有太多的压力,但是你不好奇外面的世界吗?如果去了学校,你可以拥有更多的选择,那里有很多值得一交,志同道合的同学好友。如果可以拥有更广阔的人生,为什么不试试。去拥有一段璀璨而精彩的未来。” 第28章 魏希抿了抿唇,徐衍说的……   魏希抿了抿唇, 徐衍说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极为陌生。不论是自己, 还是原主都没有在学校接受过教育。魏希自己就不提了, 困于后宅,像男子一样出入太学几乎是妄想。   虽然出生仕宦, 对于家中女儿德行言容的要求要强于普通平民女子, 但多是请来才情不俗的女先生, 或是由家中同族的长辈教导。并没有明面的女子官学。   而原主,就是在上户口,准备去学校上学的时候被魏家人发现的。原主是很沉默敏感的性子, 因为身世,刚上学的时候就被孤立, 所以没上多久就不愿再去学校了。   魏奶奶拗不过她,也心疼孩子,原主就没有再上过学,而是留在家里由魏奶奶自己教。原主的性子也越发纤敏, 不爱出门,一味待在家里。不过原主同魏奶奶一样, 都极为聪慧,又加没有什么朋友,闲时就是看书研究学问,如果不是被魏家的事耽误了, 应该也能有自己美好的前程。   魏希微微垂头, 徐衍说得一切很美好,可她从未接触过,心里不免迟疑。至少, 她在原主的记忆中感受的短暂的校园生涯是不怎么美好的。于她自己而言,也极为陌生。   如果真的去了学校,就意味着失去赤溪村的这份记工分的工作,魏希眼里闪过挣扎,赤溪村里的平静安宁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看出魏希眼里的犹豫,徐衍摸了摸魏希的头,“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要你立刻做决定,只是聊一聊关于未来,可能有的更多选择,你不必急着答复我。”   魏希点点头,心情明显轻松了不少,“可赌约是什么你还没说。”   徐衍皱了皱眉佯装思考的样子,看见魏希有些紧张的望着他,失笑道:“别怕,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我记得你明天休息,和我一起去趟县城如何?”   魏希有些讶异,他从刚刚拿包裹起,一直铺垫,就是为了让自己和他一起去趟县城吗。虽然觉得很好奇,但自己明天确实休息,魏希欣然应下。   商量好明天要一同出行的事宜,魏希看了眼桌上的布拉吉和雪花膏等女孩子的用品,突然道:“我要不要为徐奶奶准备一份礼物。”   徐衍没想到魏希的心这么细,他想了想,“可以啊,奶奶收到的话应该会很开心。”   “我送什么好呢?徐奶奶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魏希问道。   看得出来 * ,魏希对于送徐奶奶礼物一事的郑重态度,徐衍认真回想了一下,“她没有什么特别偏好的东西,倒是我们大了之后,她多了侍弄花草的爱好。”   魏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徐奶奶最喜欢什么花?”   “海棠,‘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奶奶很喜欢海棠,还有苏轼这句关于夜观海棠的诗。”徐衍道。   魏希略有些俏皮的对徐衍笑着道:“我想,我大概知道应该送徐奶奶什么了。”   “嗯?是什么。”徐衍表现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今天被徐衍卖了一整天关子的魏希才不会轻易就告诉他,她也学起徐衍之前的样子,故作高深的样子,“这个嘛,你猜猜,猜对了我才说。”   徐衍拿魏希总是没办法的,笑了笑,眼神纵容。   聊了不过一会,就到了晚饭的时间,两个人相携出门。   夜深,魏希躺在床上,回想着徐衍今天同她说的那一番话,说是没有触动是假的。其实她也很迷茫,徐衍描绘的那副景象,于她而言,无异于是另一个世界,可望而不敢触。   多想无益,不过是徒添烦恼,魏希摇了摇头,准备入睡。   第二天,鸡鸣声起,魏希顶着朦朦晨露梳洗打扮,不同于上次大家一起的随意,魏希梳洗之后,拿起徐奶奶赠予的雪花膏,轻涂在脸上,还有一支眉笔,其实还有一些其他的瓶瓶罐罐,出于女孩子的敏锐,她知道这些大抵和胭脂的作用差不多。   魏希昨夜试过了,但是还掌握的不太好,故而今天就只画了眉。   魏希穿的不是徐奶奶准备的布拉吉,而是从衣柜里选出一件白衬衫,配了一条纯色棉布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日听起徐衍的话,就忍不住学起学生们,穿起白衬衫。   魏希收拾妥当,就娉娉袅袅的出了房门,就见徐衍已经等在院子里了。听见声响,徐衍回头,就看到魏希立于窗外,晨间的光是朦朦胧胧的,将魏希也衬得有些虚幻,好像只是徐衍的一个梦,难以触摸。   直到魏希笑着问徐衍是不是等久了的时候,徐衍才有了真实感,他上前,握住魏希的手,是冰凉的。徐衍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将魏希的手握的更紧些,将手上的温热传给魏希。   然后温声道:“走吧。”   两个人迎着晨间微凉的清风,一起走向等待班车的路口。好不容易上了车,魏希还是对车上的味道难以忍受,正不舒服的时候,只见徐衍熟练的从斜挎包里掏出水壶递给魏希,“喝一点。”   水是热的,刚一入喉,不适就被驱散了不少。魏希一喝完,徐衍就自然而然地接过水壶,喝了一口,魏希看见徐衍的动作,瞬间红了脸。徐衍却表现得很自然,将水壶旋上盖子,放回包里,又掏出一颗薄荷糖给魏希。   魏希接过糖,剥开糖衣,放入口中,在薄荷的清凉味道下,魏希明显好受 * 了许多。魏希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谁知道徐衍突然将魏希的头揽到自己的肩上,“时间还很长,你先睡一会,等到了我叫你。”   “嗯,好、好。”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和徐衍在大庭广众下如此亲近,魏希一开始有些无措,但随着客车的颠簸,还有鼻尖隐隐的徐衍身上的清香,困顿逐渐来袭。   当魏希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还靠在徐衍的肩上,魏希没有立刻睁眼,却不妨听到徐衍和邻座一个大娘的谈话。   “这姑娘是你对象吧!”大娘道。   徐衍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嗯。”   听到徐衍接话,大娘的谈性明显高了些,“那你可有福了,这姑娘生的真俊,不过……”大娘打量了一下徐衍,“这姑娘也有福,你生的也不差,诶,那你两生个娃娃岂不是俊上加俊。”大娘一边说一边笑。   魏希以为徐衍会解释,或者是不好意思再接话,谁知道徐衍霁月清风,大大方方的道:“那就承您吉言了。”   魏希甚至能感受到徐衍说这话时,喉间透出的笑声。旧时光整理   \\   本来魏希只是还有些困意,所以没有立刻睁眼,听了徐衍和大娘的谈话,魏希是真的不敢睁眼了,她担心会看到徐衍调笑的眼神。   只听,那大娘接着问道:“那你两准备啥时候结婚啊?”   徐衍笑了笑,伸手帮魏希捋了捋额间的碎发,“不急,等她长大吧。”   大娘明显有些惊奇,“这姑娘看着好像到了结婚的年龄。”   徐衍摇了摇头,“她还是个小姑娘。”语气宠溺,眼里满满都是情意。   大娘估计很少见过徐衍这样的人,长得好,人也有礼貌,看着一表人才的,对自己对象还那么好,跟恨不得捧在手心似的,一直到下车,还和同行的妇女念叨,“这姑娘可真有福气,遇上这么好的对象,以后日子得过得多好……”   那大娘下车不久,徐衍也轻轻唤魏希的名字,“阿希,快到了。”   随着徐衍的声音,魏希也随之睁眼,看着似睡眼朦胧的模样。徐衍道:“要到站了。”   魏希点点头,倒也没有很难受,主要是这一路都在睡,可想到接下来还有去县城的车要坐,只觉得一身疲惫。“我们是不是还要再坐一班去县城的车啊。”   看到魏希眉眼间透着疲惫,徐衍安慰道:“今天是周五。”   “嗯?”魏希没太听懂。   徐衍解释道:“每周五,镇电影院的小王都要开拖拉机去县城办事,上次我和他沟通过了,只要我们有需要,这一天他都可以顺便载我们去县城。”   魏希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太过麻烦他了。”   徐衍想了想,还是把和小王的渊源说了一下,“小王原本是我爷爷的警卫,后来出了一些事,就回了地方,他现在的工作是我爷爷安排的。之前小王知道我下乡的消息,就找过我,你可以放心,于小王而言,顺路一载,并不 * 会有负担,反而会很高兴。”   徐衍这么一解释,魏希才放下心来。   很快,客车到了电影院附近,徐衍护着魏希下车。刚一下车,迎面的清风让魏希觉得清爽了不少,车子里是昏闷昏闷。   到了电影院,还没有到小王发车的点,还需要一会的时间。徐衍让魏希站那等他,就小跑出去。   等徐衍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油纸包,走到魏希面前,徐衍才把油纸包打开,应该是附近国营饭店的包子,刚刚魏希就闻到饭店传来的包子香味,还觉得有些饿。自己明明什么都还没说,徐衍就跑去买了。   包子还泛着热气,徐衍往魏希面前一递,“早上你怕晕车,没吃什么东西,就含了两颗糖,我想你这个点应该饿了,就买了两个包子。趁热吃,刚好还有些时间。” 第29章 雪白的白面包子,还泛着……   雪白的白面包子, 还泛着热气,隐隐能闻到肉馅的香味。魏希拿起一个包子,略有些烫手, 她看向徐衍, “我吃一个就够了,你早上也没吃东西, 另一个你吃吧。”   国营饭店的包子味道说不上多好, 但是分量足, 个头大,徐衍估量以魏希的饭量一个包子应该差不多,遂点头, “好。”   见徐衍应下了,魏希放下心, 轻轻咬了一口手上的包子。说是肉馅,里面应该还放了些笋干,吃起来莫名爽口,倒不至于生腻。   包子的个头确实是大, 魏希吃了几口就觉得喉中生噎,还不待魏希说什么, 徐衍就默默旋开水壶,递给魏希。   两人吃完没一会,小王给拖拉机加了点水,就让他们上车, 入县城了。到县城的时候才九点多, 早晨的喧闹刚刚开始,县城的行人远比镇上要多,路也开阔些。   两人下车之后, 停在一处街角,魏希看向徐衍,“我们接下来去哪?”眼里不乏好奇,徐衍既然约自己出来,以他的性格,该去哪,要做什么,一定早已想出了章程。   果然,只见徐衍修长如玉的手指向街角的另一边,“我们今天去那。”   魏希顺着徐衍的目光望去,隐约看到第几中学的字眼。   徐衍怕魏希多想,解释道:“只是去看看,如果你觉得不喜欢,我们再走。”   徐衍一直像春风润雨一样,悄无声息的推动着魏希,从来不会让她感到不适。只是去看看而已,加上魏希确实对徐衍口中的学校生活感到好奇,欣然应允。   两个人一起走到中学门口,门口的老大爷懒洋洋的抬起眼皮看了魏希、徐衍一眼,确定他们不像什么坏人之后,又默默垂下眼皮,闭目休息了。   魏希跟在徐衍身后,一道入了学校的大门,这个时候,她也看清了门口的字,是“云溪县第二中学”,这几个字牢牢的印在了魏希的脑海里。   许是看出了魏希初踏入陌生环境的紧张,徐衍牵起魏希的手,将自己手上的热度传递给魏希, * 奇异的,魏希发现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不少,徐衍传递给她的好像不仅仅是手心的温度,还有那份从容淡定。   魏希这才有心情观察四周,学校环境还不错,有很多绿植,不过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修剪过了,枝桠横生。除此之外就是看起来有些空旷。   似乎看出魏希的疑惑,徐衍望向不远处的几栋教学楼,“这个点学生应该都在上课,你想不想试试去教学楼里听课。”徐衍看着魏希目光灼灼。   魏希有些犹豫,“可他们正在上课,我们贸然进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们……”   魏希还想说什么,徐衍却道:“不会,你相信我,里面的老师一定会装成没看到。”言语间颇为自信,眉眼间还带着一股少年意气,这样的徐衍是魏希没有见过的,她不经意就被眼前神采飞扬的少年勾走了心神。   等魏希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到了教学楼旁。里面的朗朗学习声清晰的传到魏希的耳中,她能听到老师在和学生讲解题目,其中的不少词汇还很耳熟,都是徐衍同她讲过的。   就在魏希一边听教室里的讲解声,一边好奇徐衍会怎么带她进去的时候,就见徐衍牵着她的手,从后门悄然进去,讲台上的老师正好背对着教室,在黑板上写解题的公式。   徐衍就这样大大方方带着魏希走进去,教室里的空位还有很多,徐衍挑了靠窗的一边和魏希并排坐下。   和徐衍的大方从容不同,魏希明显要紧张多了,一个是她从来没有踏足过学校,虽然知道时代之间有所差异,但是在魏希心目中,这样官方创办的学校,是与朝堂诸公们挂钩的,心中莫名敬畏。   再者,他们毕竟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这么贸然进来,还是很突兀,很容易被发现的。   但徐衍的脸上就不见丝毫慌张,气定神闲,甚至还从斜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纸笔递给魏希。然后修长的手指指向了黑板上抄录的一道数学题,示意魏希在纸上试着解题。   魏希虽然紧张,但什么也不做,光等着反而会更焦虑,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魏希看着黑板的题目,稍作思考,在纸上记了几个题目数据,就开始埋头计算。   魏希低头沉思的时候,在黑板写完解题思路的老师恰好转身。孙依云是二十年的老教师了,从前几年局势动荡开始,见过太多倒打一耙的事。失望的事情见多了,就不愿意太多的管束学生,免得被倒扣什么帽子。不过教师的初心还在,但凡有一个学生愿意好好学,她就会做好备课,认真的对待每一节课。   徐衍和魏希在整间教室里,说是风采出众也不为过,孙依云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他们,但她只是极冷漠的扫了一眼,就毫不在意的接着讲解。   很快就把例题剖白解析了个清楚,然后孙依云看了眼前排的学生,指着 * 黑板一侧抄录好的题目道:“你们试着解解这道题,有点难,但是开拓一下思路还是可以的。”   不消两刻,魏希就从知识的海洋中抬头,她把题目解完了。刚刚一心沉浸在解题的思路里,魏希完全忘记自己还身处于教室,等她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却发现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停下讲解,在等学生们做题,根本就没有注意她和徐衍。有时候不经意扫过,很快又会移开目光,好像她们也只是普通学生里的一员。   黑板上的题目是一道,求在已知一张圆形纸片的半径的情况下,裁掉一个90°的扇形,围成圆锥的底面半径和高。徐衍看了眼魏希的答案,眼里露出淡淡笑意,像是肯定魏希的答案,又像是肯定他们这段时间的辛苦努力。   而讲台上的孙依云,在看过前几排学生们的解题思路之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眼里忍不住流露出失望之色。   抱着或许有人能解出题的侥幸,孙依云接着往下看,经过魏希桌旁的时候,出于多年当老师的习惯,不经意的往魏希的桌面上一扫。就看到魏希面前那张写着解题过程的纸张。   不自觉的,孙依云伸手拿起纸,认真的看起魏希的答案,越是看,孙依云原本紧皱的眉头就越缓和,眼里也渐渐透露出满意之色。   解题过程清晰明了,看得出来思路很清晰,而且字迹工整,还粗浅的把圆形画了出来,重涂了被裁掉的那一部分的扇形图形,标明了扇形的圆心角以及圆形的半径。   这样一来,原本有些复杂的题目就被化繁为简,只需要带入公式就可以轻易解出来。这个时候,孙依云看着魏希的目光就带着赞许之色了。她想说些什么,但是想到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于是按捺住遇到好苗子的激动,只和魏希道:“你写的很好,下课先别急着走,老师有点问题想和你讨论。。”就上黑板接着讲题去了。   不过刚刚孙依云对着魏希的语气之轻柔,如果被其他和她相处的老师知道恐怕都要感到惊讶。孙依云原本是个有些严肃的人,但是这几年见过的事情多了,为了自己也收敛了很多,但是见到其他人依然是淡淡的,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孙依云也就对学生上心些,但是很多学生的心思都不在学习上,而是跟着外面的形势闹腾,所以教室里才会这么空荡。   以前也有老师看不过去,管过自家的学生,结果就被按了名头,被自己耗费心血教导的某些心术不正的学生倒打一耙,从那之后,他的一辈子的骨气就硬生生被抹灭了,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所以孙依云至少面上看着对谁都是淡淡的,不学不勉强,学了就好好教,对人特别凶或是特别温柔都是极少见的。陡然见了魏希,语调里的轻柔藏都藏不住,那是遇到一个好苗子的爱护与期待。   被老师 * 这么一夸,虽然才刚刚见面,但是魏希心里依然是藏不住的开心雀跃,魏希还骄傲的看了徐衍一眼。徐衍扬了扬唇,顺着魏希心意夸赞道:“阿希很厉害。”   听到徐衍的夸奖,魏希满意的将目光重新放到黑板上。上面老师讲的知识点,魏希或多或少有听徐衍给自己讲过,但换一个人讲,多少又有些不同。还是在学校的环境下,魏希的感受和体验还是很新奇的。   魏希听的很认真,孙依云讲到某些点的时候还会讲目光看向魏希,一来一往的小互动。   这一刻的魏希不同于徐衍常见的模样,眉眼间是自信明媚的,一张小脸熠熠生辉,是难见的生机盎然。魏希此前不能说自卑,但是更多的是一种风华内敛,沉稳得过分了,倒不像是一个年华正好的小姑娘。   徐衍看着魏希的精致玉白的侧脸,眸中露出点点笑意。 第30章 一节课过得很快,随着咚……   一节课过得很快, 随着咚咚咚的敲钟声,原本还在认真听讲的学生们,气氛瞬间躁动起来。孙依云放下手里的粉笔, 对底下的学生道:“下课。”   然后快步走到魏希和徐衍那一桌, “去我办公室坐坐。”   魏希看向徐衍,徐衍对魏希微微颔首。确认不会有什么问题之后, 魏希起身跟在孙依云的身后, 徐衍离她们三步之远, 既保持距离,也让魏希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很快就到了一个略有些破旧的小平房外,门上的木头被风雨侵蚀的不成样子, 仿佛只要轻轻踢一脚就能结束它的使用寿命。   门没有锁,只是轻轻掩着, 孙依云推开门,老师们的闲聊清晰的传入魏希的耳中。孙依云先进去,还不忘对身后的魏希温柔提醒,“进来吧。”   魏希正准备随着孙依云进去, 却发现身旁没有熟悉的脚步声,她回头望去, 就见徐衍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她,目如朗星,眼里带着鼓励的神色。   一路走来, 都是徐衍在陪伴着魏希, 但魏希总有自己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徐衍过多的插手,只会适得其反。   像是读懂了徐衍眼里的深意, 魏希深呼一口气,转身跟着孙依云进了办公室。一进去,就看到屋子里拼作两排的桌子,和木门一样,桌子看起来也用了许久,隐隐还能看到学生曾经使用它们时留下的涂鸦痕迹。   房间两端各有一排桌子,中间则是对拼的两排桌子,坐在中间的老师们桌子中间没有什么阻隔,多是放了学生的作业来区分彼此的位置,批改作业累了,还能和对面的老师闲聊一二句,整体的氛围还算轻松。   孙依云一进去,就有相熟的老师打招呼,是一个穿了绿色列宁装的女老师,“依云,下课啦。”   可能两人的关系很好,孙依云平板严肃的脸上也带着笑意,“对。”然后坐到自己位置上,指了指自己旁边空置的凳子,示 * 意魏希坐下。   魏希先是对这孙依云礼貌的笑了笑,然后才坐下。   出于做老师的习惯,孙依云先起了话题,“你做题的思路挺清晰的,之前在哪个班,我怎么对你没印象。”   魏希抿了抿唇,眼眸微垂,如实道:“我没上过学。”   “没上过学?”孙依云皱着眉头,语气惊讶,“那这些知识是谁教给你的?自学吗?”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尖锐,孙依云放缓声音,“你有没有想过来学校上学?你这个年纪,正应该是上学的年纪,既然在学习上有天赋,如果有条件的话,还是不要轻言放弃。”   像是看出魏希眉眼间的犹豫,孙依云又道:“知识是能改变命运的,你今天既然来学校,心里肯定也是对上学有向往的。这样吧,你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如果是担心学费的话,老师可以帮你想办法。现在是新时代了,女孩子也要学习……”   一番长谈之后,魏希很认真的对着孙依云道:“谢谢老师,您说的我回去会仔细想的。”道别之后,魏希出了办公室,大半节课过去了,徐衍还站在原来那个地方等着,几乎是魏希一出来,徐衍就发现了。   徐衍走到魏希旁边,没有询问她孙老师说了什么,也没有问她考虑的怎么样,而是饶有兴趣地和魏希聊起学校的其他地方,“刚刚我和一些学生闲聊,他们说学校的食堂很不错,现在也到了饭点,不如我们去试一试。”   就好像他们来学校不为别的,真的就仅仅是来玩一天。   魏希心里正挣扎着,如果徐衍直言问她想得如何,其实她也很难给出一个答案。听到徐衍和她聊起学校地其他地方,魏希原本听了孙依云的劝解,而有些沉重复杂的情绪瞬间放松了不少。   “好。”她眉眼纤秾,杏眼弯弯。   很不巧,魏希才刚刚应下,下课的钟声又被敲响,整个校园突然就喧闹起来。最先涌出来的应该是初中的学生,一个跑得比一个快,他们不是急着去饭堂打饭,而是忙着去蒸笼那,拿自己蒸好的饭。   这年代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钱吃食堂的饭,不少人还是自带米和地瓜来学校,上课之前把洗好的米和切块的地瓜放在饭盒里,学校后厨有免费蒸饭的地方,放进去,等放学的时候来拿就好了。   不过,蒸饭的人多,如果去迟了,自己的饭盒就很有可能被人误拿,所以一个跑得比一个快。   家境尚可的大部分也会蒸饭,空出的钱攒一攒,还可以买好吃的,或者给自己加道菜。   只有极少数住在县城,条件很好的同学才会直接用钱在食堂买饭和菜。但不得不说的是,食堂几乎在一瞬间就挤满了同学。把魏希看的一个怔愣,迟迟没反应过来。“这么好吃的吗?”魏希疑惑。   魏希呆呆地模样引得徐衍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阿希不快点,可能饭菜就卖完 * 了。”   听了这话,魏希拽起徐衍的手,也学着其他人往食堂冲,“那我们也快点。”脚下动作俐落不输那些抢食堂多年的学生们。   这个时候的魏希,是神采飞扬的,和其他学生一样,眼里没有超脱年龄的负担,沉浸于学校的件件小事里,那是学生之间特有的快乐。   虽然后面速度够快,但是前面耽搁了一会,食堂打饭点已经是人满为患。魏希望着打饭窗口的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她确实是没有见过这样吃饭的方式的,无论是在大唐的家里,还是在赤溪村里,都是碗筷摆放整齐,只等落座,还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看魏希迟迟不知道怎么反应,徐衍拿过旁边的餐盘,拉起魏希的手就往里冲,在食堂打饭这件事上,徐衍的经验可比魏希丰富多了。好不容易才排到窗口,徐衍没点多,就要了两份饭,打了一只半个巴掌大的炸鱼,一份酸辣土豆丝,还有一份炒香菇。   食堂还有免费的菜汤,徐衍带着魏希找了一个空着的位置,将东西放好,让魏希坐着等他,就去排队打汤了。   汤是再普通不过的糟菜汤,但这已经可以算学校的福利了,运气好的话,一个月里还能碰到两次紫菜蛋花汤,虽然蛋少的可怜,但是能尝个味道,也是学生们难得的快乐。   当魏希开始吃饭的时候,好像能体会到徐衍说食堂的饭菜很好吃的意思了,这个好吃,不单单是指味道,还有心理加成。这样一份饭,是他们一起辛辛苦苦,穿过食堂人海,排到的饭菜,所以吃起来就尤为好吃,还带着满足感。   等两人吃完饭,稍作休息,徐衍又带她去了校门口。徐衍让魏希在门口等着他,就跑到巷口买小商贩的冰棍。   魏希正等着,冷不丁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回头看去,是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女孩子,圆圆的脸,看着很可亲,“同学,你东西掉了。”女孩善意提醒。   魏希低头一看,是自己的手帕掉在不远处,魏希正准备弯腰捡起,女孩却先一步捡起来递给魏希,“给!”   魏希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手帕,对女孩道谢,“谢谢。”   女孩不在意的挥挥手,“小事,同学你在等人吗?”   魏希点了点头,眉目如画,女孩外表看着娇小柔弱,但是熟捻话痨的性格不输蒋英,“同学你真好看,我好像都没见过你,你是哪个班的呀,我是高一五班的陈欣可……”   陈欣可劈里啪啦讲了一堆,魏希根本没有找到回答她的机会,只能温柔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陈欣可像是意识到自己话有些多了,冲着魏希尴尬的笑了笑,“我好像话有点多了,我们班同学老说我一讲话就停不下来,还特别吵,既听不清别人说话,也听不清我说什么,就像有蜜蜂绕在耳边,嗡嗡嗡的。”   魏希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触,可能是受的荼毒不够 * 多,加上魏希原就是温柔的性子,不舍得让别人难堪,于是道:“不会啊,挺可爱的,我想有你在,你的同学们应该少不了欢乐。”   “真的吗?”对于魏希的宽慰,陈欣可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   魏希点头,还想说什么,就见徐衍从巷口走回来,身姿修长,霁月清辉。陈欣可看着徐衍对魏希道:“这个同学也好好看啊,比进前学长还好看,为什么平时都没见过。”   陈欣可说着,却发现徐衍越走越近,她有些激动,“你快看,他向我们这走过来了。”   魏希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仅会朝这边过来,还会停在这,但这话并不能说出口,魏希看着激动的陈欣可,不着痕迹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徐衍停在魏希身旁,很自然的将手里的冰棒递给魏希,又看向魏希面前的陈欣可,有些疑惑,但还是教养良好的对陈欣可微微颔首。然后对魏希道:“没有奶油冰棍了,我买了红豆的,你尝尝看。”   看着两个人之间流露出的默契,陈欣可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了,徐衍看着清冷如玉,但是对着魏希却不自觉地放轻声音,那份珍而重之的态度,哪怕是她一个外人都觉得心都酥了。 第31章 陈欣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陈欣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对魏希打了个招呼,“我、我同学在里面等我,我就先走了, 同学再见!”说完, 一溜烟就跑了。   里面果然有一群女孩子,躲在树下等陈欣可, 隔了老远魏希也能听到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他们两个好好看!”   “对啊, 而且从来没在学校见过。”   “你们难道不应该注意他们好像在谈恋爱吗?”   “啊啊啊, 那个男同学对女同学好温柔啊!”这个声音魏希还是熟悉的,刚刚才交谈过,是陈欣可的声音。   魏希有些无奈, 但莫名的又有些羡慕,这些女孩身上的蓬勃朝气, 还有那份肆意随心,是她最羡慕的。无论家庭如何,至少在学校,她们眉眼无忧, 一身率真。   徐衍顺着魏希的目光望去,看到她眼里的羡慕和不自觉地流露出的失落, 徐衍转移魏希的注意力道:“不尝尝冰棒的味道吗,虽然红豆的不及奶油味好,但也不错。”   徐衍一提,魏希才反应过来, 她看着徐衍有些歉然, 这才剥开冰棒外衣,轻啜一口。一入口魏希就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同于奶油冰棒的淡淡奶甜味, 红豆软糯,别有一番风味,“好好吃。”魏希赞扬道。   徐衍望着魏希满足的小模样,眼里浮起淡淡笑意,很随意的剥开自己手上的冰棒,陪着魏希吃起来。   清风拂过,带起魏希的发梢,一派恬静的景象。   等休息够了,徐衍却没有接着带魏希逛学校,“整个学校就这么大,一个早上已经看的差不多了,下午还有点时间,我们可以去百货大楼逛逛。 * ”   魏希对于去哪,其实没有什么想法,既然徐衍提出百货大楼,去看看也无妨。于是点点头道:“好,我正好想挑样礼物送给赵婶婶。”   两个人在百货大楼稍微逛了逛,魏希挑了一瓶擦手霜,她记得赵婶和她提过,年轻的时候不知事,冬天手在冷水里泡多了,生了冻疮,从那之后,几乎每年冬天都要长,又疼又痒,那叫一个难受。   现在虽然还没入冬,但魏希想着,买瓶护手霜让赵婶每天涂在手上,好好保养,自己再缝双暖和的手套,想来到了冬天,赵婶的手会好受些。   徐衍倒是没买什么,而是陪着魏希逛了好久,一点都不见烦躁之色。   就这样逛了许久,徐衍看着手表,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带着魏希去约好的电影院门口等小王。   一番波折,两个人才回到了赤溪村,彼此都是一身疲惫。徐衍让魏希先去休息,自己去了厨房,烧起了热水。在农村其实很麻烦的地方就是用热水,家家户户都要自己烧,并没有卖热水的地方。   徐衍心疼魏希走了一天,还坐了那么久的车,遂打发她去房里休息,自己去厨房烧了点热水,用来让自己和魏希洗漱。   魏希坐在凳子上,眉眼间有淡淡的疲倦,但掩不住眼里的雀跃。这一天对魏希来说,其实还是很有收获的,尤其是在学校里。孙老师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哪怕她是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学生,也愿意花大把的时间同她聊天,劝她学习。   其实魏希最喜欢的应该要数学校里的氛围,每一个人,她们都向往着知识,生活在学校里,拥有阳光和朝气,舒缓的眉头和自信的气质是魏希最为向往的。那是和平年代和现代知识所赋予的。   如果说在昨天,她对于上学的概念还很笼统,很迷茫,至少今天,于她而言,学校不仅仅是一个名词,而是一道道鲜活的气息,是拥挤的食堂,喧闹的同学,还有暖心的师长。   这些都让她心生向往。   虽然心里还是很纠结,但魏希心中的天平已经渐渐倾向于上学,她大概还需要时间想一想。   就在魏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争吵声,隐约听着像是王学恩和蒋英。   魏希原以为他们只像平常一样斗嘴而已,但是争吵声越发大起来,魏希有些担心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魏希走到院子里,果不其然,是王学恩和蒋英,但是看着王学恩的情绪格外不对。只见王学恩攥着蒋英的手腕,“你这衣服是哪来的?”   蒋英不明觉厉,“我自己的啊。”   “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套衣服,这衣服肯定不是你的。”王学恩一开始是喃喃的念叨,念到最后声音不自觉地大起来,像是否定蒋英,更像是否定自己。   蒋英本来今天去镇上拿包裹就已经很累很麻烦了,还碰上不依不挠的王学恩,“就是我的啊 * ,除了是我的还能是谁的,你烦不烦,神神叨叨的。”蒋英一下甩开王学恩的手,就想往自己的屋子里走。   谁知道王学恩抓住了蒋英的袖子,一拉一扯间,只听见兹拉一声,袖子裂开。蒋英大半只手臂露了出来,一瞬间,蒋英的情绪不满到了顶点,“你有完没完啊,这衣服怎么就不能是去我的,我胖就不能穿好看的衣服吗?我就不可以穿裙子吗?”说到最后,蒋英声音哽咽。   魏希出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一幕,虽然只隐约听到两句,魏希还是上前揽住蒋英,抬头看向王学恩,“你有什么事应该也不急于这一时,等明天彼此情绪好点了再说好了。”   说完,对王学恩微微颔首,就把蒋英带到自己的房间。手还揽在蒋英的肩上,一边走一边安慰。   到了房间里,魏希先倒了杯热水,递给蒋英,蒋英轻啜了两口热水,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魏希既然把她带了进来,至少要问问发生了什么。   魏希声音温和,像是能安抚人心,“我能问问,你今天为什么情绪不太好吗?我知道,王学恩虽然过分了些,但是按你平时的性格不太像会这样难过。”   魏希一问,蒋英就像找到倾诉口,一下就抱住魏希的腰,哭出了声,“魏希,子、子良哥有女朋友了。”   魏希拍了拍蒋英的后背,帮她顺顺气,“别急,慢慢说,不着急。”语调柔和,安抚着蒋英的情绪。   蒋英打了个哭嗝,说话倒是顺畅了不少,“我今天接到家里的信和包裹,我妈说子良哥有女朋友了,可是,温伯母明明说子良哥一定会娶我的。   我家本来帮我在厂里的采购科安排了一个位置的,但是温伯母说,子良哥高中毕业后的罪了人,可能会被安排下乡,问我有没有办法帮子良哥找个好工作,还说就属意我做儿媳妇。   我就背着家里偷偷把这个位置让给子良哥,我妈还骂我缺心眼,迟早会后悔的,谁知道子良哥有了女朋友……”   蒋英断断续续说了一堆,魏希从里面理清了思绪,这大概是一个痴心错付的故事。魏希摸了摸蒋英的头,这个时候语言总是苍白的,等蒋英哭够了,缓过来就好多了。 第32章 等蒋英情绪缓过来之后,……   等蒋英情绪缓过来之后, 魏希坐在她面前,“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想找他们讨个公道吗?”蒋英眼露迷茫, “我, 我也不知道。”   见蒋英这副模样,魏希知道可能她现在还是一片浆糊, 什么都想不清, 只好主动分析, 帮她理清思绪,“我记得你说过,你家在齐城, 光是回去的路程就要好几天。   如果你想要回去亲口问一问,最好要提前准备, 看看有没有熟识的人,一道回去,那么远的路程,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   蒋英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很想当面问问子良哥, 可是我又 * 很怕见到他,仔细想想,他其实什么都没有答应过我。”   魏希有些无奈,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更何况是感情纠葛, 这种事外人总是不好过多干预。如果蒋英想要回去找温家人对峙,她还能帮着出主意,可蒋英自己都想不好, 魏希总不能替她做决定。   叹了口气,魏希帮蒋英的杯子续了点热水,她现在能做的,无非就是听蒋英倾诉,安抚她。   最后蒋英是在魏希的床上睡着的,而魏希将蒋英和温子良青梅竹马的故事几乎听了个遍。最后蒋英哭累了,躺在床上睡得很熟。魏希装了盆温水,帮蒋英轻轻擦拭脸上的泪痕,又捻了捻被角,才安心去洗漱。   解决完蒋英的事情,魏希已是一身疲惫,原以为自己今天会因为上学一事而扰得无心睡眠,谁知道最后误打误撞,疲倦之下,竟也熟睡到天亮。   次日天亮,蒋英是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醒来的,身侧的床铺还泛着温热。蒋英撩开床帘一看,就见魏希坐于镜前,长发披散在肩上,靓丽柔顺,别有一番娴静姿态。长发的主人却一无所觉,全副心神都集中在笔下,隐隐看去,像是在记着什么,目光专注。   蒋英看着这样的魏希,眼里露出淡淡惊艳,魏希不是富有侵略性的美丽,而是那种温柔到骨子里的美,如春风润雨,悄无声息的就沁进心里,再难忘却。   似有所觉,魏希停下手中的笔,侧头望去,就见蒋英顶着核桃似的眼睛,一颗脑袋从床帘中伸出来,说不出的可爱与滑稽。魏希望着蒋英头上的呆毛,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才温柔的问道:“你醒啦,不多睡一会吗?”   昨天蒋英也是太过激动才找魏希絮絮叨叨了那么久,过了一晚上,情绪基本稳定下来。再看见魏希时,不免想到自己昨天干的事,竟然抱着魏希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和温子良小时候的故事,难为魏希听自己反复说了那么久。   一想到自己干的蠢事,蒋英只觉得脸热:“不用了,今天还要上工,我该起来了。”   听见蒋英这么说,魏希倒是没有阻拦,而是让蒋英等等,然后魏希就走出去了。等魏希再进来的时候,手上拿着用棉布裹着的一颗鸡蛋,看起来很是滚烫,熏得棉布上端都透出一股温热。   魏希让蒋英坐好,就拿着鸡蛋,隔着棉布,帮她轻轻摩挲眼部,动作轻柔。魏希侧脸恬静,一边帮蒋英敷眼睛,一边轻声细语的解释道:“德言容行,不管什么时候,女孩子的脸面都是很重要的,细细妆扮过自己再出门,不仅别人赏心悦目,自己的心情也能好上许多。”   一直到鸡蛋变得只有淡淡余温,魏希才停下手上的动作,摸了摸有些酸痛的手肘,魏希端详了一下蒋英眼上的红肿,“看起来消了不少,看来还是有效果的。”   说完,又将手上的鸡蛋递给蒋英, * “你昨天哭了那么久,今天应该有些乏力,早上吃颗鸡蛋,补充一下力气。”   蒋英还想推辞,魏希又道:“如果不快点,可是要来不及了。”   蒋英一看天色,果然已经大亮,自己甚至还没有洗漱,蒋英向来是个急性子,匆匆忙忙的就往净房冲。   魏希见状,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不过,蒋英身上最吸引自己的也正是这份活力和率真。魏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也款款出门去了。   一阵风从窗户吹进屋子,讲桌上的笔记本翻得呼呼作响,最后停在了某一页,字迹尤新:   “1975年12月6日 晴 星期六   或许,我应该试试,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属于魏希的人生,而不是晚唐的未晞。”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时间分界线   魏希再次踏进县城已经是一个月以后,年关将近,街上似乎也洋溢着喜气,陪魏希一起进城的还有徐衍。两人和上次来县城一样,直奔学校而去。   学校没几天也要放假了,学生们这两天都忙着准备期末考试。不过,繁杂的作业依然打击不了学生们对放假的期待,一个个眉眼带笑,上学放学聊的最多还是关于放假的安排。   魏希和徐衍到的时候,孙依云正忙着印试卷,是那种手动的蜡纸油印刷机,一张张试卷从印刷机下来之后,还带着未干的油墨,稍不注意就会被引出一个大黑印子。孙依云已经算是有经验了,手肘上带着袖套,身上系着一条深色围裙,但手上还是不免沾染了大片墨迹。   魏希和徐衍被领路的老师带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画面,孙依云手上不停,转过脸看向魏希,笑着招呼她坐下,“我正打印练习的试卷呢,你就来了。刚好,我多打一张,你拿着练练。等过几天期末考试,心里也能多点底气。”   孙依云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有缘故的。哪怕孙依云对魏希青眼有加,可魏希到底没上过学,冒冒然然就让她到学校里念书,开了这个规矩,难免以后别人也有样学样,凭着关系也混进来。而且学校里的其他人也会有意见。   可就这样让魏希从头读起,又太耗费时间,怕耽误了一个好苗子。孙依云那天找魏希谈话的时候,和魏希互通了地址,因为这样一来一回的坐车,太耗费功夫了。   两人这段时间基本是通信往来,越是写信,孙依云对魏希的印象就越好,魏希字里行间,落落大方,文采斐然,丝毫不输其他在校学生。   为了不埋没好苗子,孙依云拿着魏希解题的纸张和两人的书信,找了孙校长,也就是孙依云的亲大哥。两个人都是爱惜人才的性格,一商量,想出了折衷的法子,干脆让魏希参加高一的期末考试,如果成绩优秀,那把人当作沧海遗珠招进来也无妨嘛。   这样一拍板,孙校长就去找学 * 校其他的几个领导商量,都是老师出身,对愿意学习的学生总是格外友善,孙校长这么一提,也都没什么意见,这事情就算定下了。   孙校长一告诉孙依云,她就迫不及待地写信通知魏希。这才有了魏希来学校找孙依云的一幕。   魏希对孙依云露出一个笑容,“谢谢孙老师,难为您想得这么周全。”   孙依云的手忙着和打印机做斗争,还不忘回应魏希,“别和老师客气,回去好好做试卷,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魏希乖巧点头,“我会认真做试卷的。”   魏希和孙依云聊了两句,确定了考试时间和一些应该注意的具体事宜就离开了。因为到时候要考三天,往返于赤溪村和县城很明显是不现实的,所以只能住招待所。   招待所也不是到时候拎个包就可以直接住的,一个是需要村里的证明,另一个,也要提前挑好住哪一家,最好离学校近,环境也好些的。   反正也还有时间,徐衍就带着魏希熟悉一下学校周边的环境,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招待所,等考试的前一天直接住进来就是了。   魏希和徐衍经过一家招待所附近,正准备进去,就听到一旁擦肩而过的女孩对她同行的人,十分亲昵的喊了声,“子良哥哥……”   有一个月前蒋英整夜的故事做铺垫,魏希一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一个穿着中山装,带着眼镜的男子,斯文白净,大概二十出头。几乎是一瞬间,魏希就猜出他应该是蒋英心心念念惦记了很久的温子良。   再看看他旁边的女孩,不同于蒋英偏大的骨架,长得娇小玲珑,一口一个子良哥哥,眼睛里满满的天真浪漫,一看就知道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   感觉到魏希突然停下,徐衍看向魏希,“怎么了?”声音清冽、温润,似玉石相击,脆而清弥。   和温子良并肩的女孩听到声音下意识的回头,这才看清徐衍的长相,只觉得眼前这个青年大抵可以称是皎若月华、身姿如玉。   明明温子良在厂里也可以称得上青年才俊,一身斯文俊雅,但和眼前的青年放在一处,似乎寡淡黯然了不少。   又看见和徐衍互动的魏希,眼前不禁一亮。她对自己的长相也算自信了,可眼前的这位姑娘除了样貌上佳之外,最难得的是身上的那份气韵,一举一动都仿佛可以入画,雅致浑然。   尤其是徐衍在和魏希说话的时候,神情和煦,眼神都不自觉柔和起来。   蒋英这件事,魏希还没有和徐衍说过,现在一时之间也无法解释,魏希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眉头微微蹙起。   徐衍没说话,魏希的心思他隐隐能猜出几分,走之前眼神似有意似无意的扫过温子良二人。   所幸,看温子良两人的表现,应该短期之内不会走,倒也不必直接对上。不论是误会,还是有意,还是应该当事人自己 * 解决。魏希走在徐衍身旁,在心里思量着。   另一边,赤溪村内。蒋英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王学恩,有些烦躁的皱着眉头。自从上次和王学恩吵架之后,他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一个失恋的人都比他来的正常的多。   王学恩每天耷拉着眉头,比她还失落,一开始还把蒋英吓了一跳,不就是吵了一架嘛,以前也没见他这样过。为了这个,蒋英还好好的反思过自己,早知道他这么容易受挫,她就让着他点好了。   万万没想到,过了那段失魂的时间之后,王学恩就开始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跟只小尾巴似的。   蒋英是不太有耐性的人,忍无可忍之后,试图和他吵一架,结果蒋英单方面凶了两句,王学恩就用一种又是复杂又是难言的表情看着自己。   弄得蒋英都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又拿他没办法,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到时候王学恩可能就更傻了。   忍无可忍,蒋英对着又充当自己小尾巴的王学恩吼了一声,“你有事就说!”像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可能太凶,蒋英咬着牙,让自己声音尽量柔和一点,“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可能太用力了,蒋英后面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冷不丁听到蒋英和自己说话,王学恩怔愣了一下,他低下头,像是不知道说什么。   可把蒋英气坏了,“你有事可以说出来,这样跟着我又不能解决问题。”   听了蒋英的话,王学恩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蒋英,“我想告诉你,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喇叭声打断,是村里的拖拉机。   蒋英侧身让拖拉机先过,等车子过了,又转回去准备接着听王学恩到底想说什么。 第33章 可当蒋英侧身的时候,已……   可当蒋英侧身的时候, 已经没有王学恩的身影了,她疑惑的看了看空旷的小路,有些莫名, 王学恩他跑的这么快的吗!横竖不跟着自己了, 蒋英甩着耳后的两条小辫子,继续踏上回家的路途。   王学恩躲在小路旁的斜坡里, 看着蒋英渐渐模糊的背影, 懊恼的拍了拍脑袋。他也不知道, 刚刚怎么就脑子一热,借着拖拉机经过,躲进了斜坡。蒋英张望的时候, 他心里紧张得不行,生怕自己被看到。   王学恩有些颓然的站起来, 连裤脚上的灰尘都忘记拍了。   另一边,魏希和徐衍也从城里回来了。魏希带了一些试卷和一瓶白酒,试卷是孙依云友情赠送的,白酒是魏希在县里面买的。   因为过几天还要去城里考试, 魏希没有直接回去,而是顺道去了大队长赵柱国家里。白酒就是为赵柱国准备的, 她在柜台上一看到就想买回来,她见过赵叔喝酒时宝贵的模样,她觉得赵叔一定会喜欢这瓶酒。   之前事情还没有定下来,魏希担心会空欢喜一场, 就没有和大队长以及吴桂兰说这件事。 * 这次去城里, 把事定下来了,魏希才准备说出来。   魏希到大队长家的时候,青烟正从烟囱缓缓向天空飘去, 不知哪户人家的大黄狗蹲在草垛里,对着低飞的燕子大声作吠,配着天边的半轮夕阳,满是乡村宁静的生活气息。   农家白天很少有把大门紧锁的习惯,魏希轻轻一推,门就打开了。这段时间魏希出入赵家已经很习惯了,吴桂兰对魏希是真的视若亲女,有好吃的好喝的,从来不会忘了魏希的一份。天冷嘘寒,天热问暖。   可能是天生的缘分,魏希和赵家其他人相处的也很不错,每次去赵家,赵为民都是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赵柱国是长辈,倒不会表现出来。不过,他对吴桂兰给魏希时不时送东西的事情也是默许的,有时候得了好东西,钓到鱼了,也会提一句,让吴桂兰给魏希送点。   魏希进门的时候,吴桂兰正在摆碗筷,一抬头看到魏希,就笑着招呼,“你这小鼻子可真灵,我今天刚做了香椿干炒鸡蛋,你就过来了,还挑着我摆碗筷的点刚好添你一副。”   魏希亲昵的挽着吴桂兰的手臂,撒娇道:“还不是您做的饭菜香嘛,我在家就闻到香味了。”   吴桂兰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就抑不住了,捏了捏魏希的鼻子,“你这小嘴,越发甜了。”   换成魏希刚来的时候,夸人肯定是既让人感到高兴,又不会显得露骨。可待的时间久了,和吴桂兰的感情愈加深厚,魏希就更像一个小姑娘,会对着吴桂兰撒娇耍乖。而不是小心翼翼,把握着说话的分寸,生怕自己言语之间有不得体的地方。   魏希又把藏在身后的白酒拿到吴桂兰面前晃了晃,“我特意买给赵叔的,我在县里的时候,一看到这个就觉得赵叔会喜欢。”   吴桂兰又是高兴魏希有这份心意,又是心疼钱,轻轻的点了下魏希的额头,“你这丫头,净瞎买东西,你有这份心就好了,花这份冤枉钱做什么。”嘴上是抱怨,眼里却满满都是对魏希的喜爱。   在两人聊天的间隙,赵为民和赵柱国也一前一后的回来了。有魏希在,赵家晚上显得很热闹,尤其是魏希带的那瓶酒,赵柱国果然很喜欢,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打开这酒,小酌了一杯。   见气氛正好,魏希也拿了一个小杯子,拿起酒往里一倒,就站了起来,举着杯子道:“这段时间,多亏了赵叔赵婶的照顾,我才能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这杯酒,我敬你们!”   说完,魏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白酒初入喉,魏希只觉得喉间火辣辣的,她皱着眉头,一张素白的小脸通红,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吴桂兰连忙站起来帮魏希拍了拍背,脸上带着关切,“你的心意,你赵叔和我是知道的,更何况我们是长辈,多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魏希摇了摇头,眉头微蹙,带着 * 歉然“我原来想留在赤溪村,您和赵叔也为我打算颇多,替我寻了记工分的活。为了让我可以顶村里会计的缺,我知道赵叔花费了很多心思。   可我或许要白费赵叔花的这番心思了,我想去县里上学。”   这话一说,吴桂兰脸上透着惊讶,赵柱国也把视线投向魏希,想听听是怎么回事。   魏希解释道:“我前段时间去县里的高中,机缘巧合之下,学校给了一个机会,让我参加高一的期末考,考得好下学期就能直接进高中读书。”   吴桂兰一听就放下了心,脸上还透着喜意,“这是好事啊!害,你赵叔知道这事只有高兴的份,能上县城读高中,等你毕业了,分配到厂里,也算有个铁饭碗了,可比待在村里要有出息的多。”   和吴桂兰相比,赵柱国就沉稳多了,思虑也更加周全,“不管是留在村里做会计,还是上县城念高中,都有各自的好处,你不管做什么决定,只要心里想得清楚,赵叔都是支持的。   人只要有决心,不管在哪个位置都能发光发亮,都能走出好前程。你心里既然有了主意,多余的话,赵叔就不说了。如果你在学费和生活费上有困难的话,尽管开口。你能读到哪,赵叔赵婶就供到哪,只当多养了个女儿。”   赵柱国这一番话,语气平淡,却很有力量,包含着一份承诺。   魏希眼里泛起湿意,眨了眨眼睛,一颗泪珠悄无声息落了下来,她嘴角扬着,露出极为真挚的笑容,眼里像是有光。   魏希很幸运,虽然意外到了陌生的时代,一开始还遇到了自私自利的魏家人,但也先后遇见赵柱国夫妻和孙依云老师,这样极为善良的人。   魏希知道赵柱国的好意,但她手里还有魏奶奶留下的钱,不提那五万美金,光是那五百多块,付她的学费也是绰绰有余的。这年头没有几家人手里是松快的,赵家的大儿子二儿子是有工资不假,但是赵为民还上着学,两个儿子也都到了适婚的年龄。   魏希的学费如果让他们供,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故而魏希对着赵柱国道:“赵叔,我知道您的意思,在我心里,您和赵婶婶都是我极亲近的长辈。奶奶去世之前也留了一笔钱给我,付学费是够的。”   听见魏希这么说,赵柱国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倒是吴桂兰,开始对着魏希问当日的细节。她的两个儿子也是在县城上过高中的,对于县城,别的地她不熟,唯独高中那附近的路,她去了那么多次,熟悉的很,也知道一些要注意的事情,拉着魏希细细碎碎的念叨了个遍。   比如说校门口斜对面的国营饭店的包子很难吃,量还少,要去隔了一条街的那家味道最好。   吴桂兰将这些细碎的事情来回念叨了好几遍,魏希不但没有不耐烦,除了一直认真听着,还会顺着吴桂兰的话接上两句,让 * 吴桂兰感到回应。   煤油灯的灯光昏暗,昏黄的光晕温柔而宁静,照在魏希的脸上透着朦胧的美感,细长的睫毛也泛着柔和,是禹禹夜色里难得的温馨景象。   魏希离开赵家的时候,月色清辉,她一出门就看到等候在树下的徐衍。徐衍眉目疏朗,长身玉立,月色映衬在徐衍身上,直让人觉得和氏玉璧尚不过如此了。   天气寒冷,霜繁露重的,徐衍静静的侯在树下,也不知等了多久。魏希不知道是此前的一杯清酒后劲过烈,还是眼前的月光过于醉人,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奔向徐衍,鼻尖撞上徐衍的胸膛,十分硬朗,撞得魏希鼻尖一酸,眼里就泛起了泪花。   徐衍不想魏希贸贸然就撞了上来,还未做出反应,就看到魏希微红的鼻尖和眼里的泪花,知道她是疼的紧了,徐衍举起手想轻轻摸魏希的鼻尖,却被魏希一把攥住了手。   魏希只是担心徐衍在门外侯久了,怕他手冷,想帮他捂一捂。谁知道入手温热,更甚于她。和徐衍在一起后才发现,徐衍看着清瘦,但是身体素质极好。   他爷爷行伍出身,对家里几个孩子要求很高,都是被按着军营里的训练手法锻炼长大的,一直到现在,徐衍还保持着晨跑的习惯,屋子也是整齐有序。   徐衍有些讶于魏希今天的主动,隐隐间,似乎闻到了白酒的清香。徐衍估计魏希应该喝了一小杯,不然味道不会这么淡,更何况有吴桂兰在,也不会让魏希多喝,他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魏希的头,“你今天喝酒了?”   魏希点点头,“一小杯。”说着,还举起手,比了个一点点的动作,瓷白的小脸看着还有点兴奋。   徐衍脸上浮起淡淡笑意,喝了酒之后,魏希要较平时更迟钝,也更活泼些,说话都透着傻气的可爱。   魏希微仰着头,看着徐衍,眼里有着点点星光,“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徐衍轻吻魏希的额头,望着魏希的眼神满满都是情意,语气认真而缠绵,“会。”   一阵夜风拂过,月亮也悄悄躲进云里,为夜色添了两分旖旎。   当魏希和徐衍到家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的人影,是王学恩。他站在院子里早已枯了的桃树下,望着西厢的一侧,不知在想什么。   说起来,王学恩和蒋英的心思几乎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唯独他们自己将自己蒙在鼓里。   王学恩前段时间还突然宣称,自己对一位不知名的女孩一见钟情,可后来不知受了什么打击,没了下文,反倒是有些认清了自己对蒋英感情。   只是犹犹豫豫的,像是一直下不定决心,耽搁了这么久,看的大家都替他着急,可感情这种事,别人是不能代为决定的。只能看着他俩蹉跎。   至于蒋英,那就更不用提了,脑子一根筋,心眼粗的不行。不但没发觉自己的感情,王学恩异常了这么久,还当他 * 是为了那个传说中一见钟情的姑娘,根本就没发现端倪。   看着王学恩这副样子,又想到还在县城的温子良,魏希觉得,她虽然不能替当事人做主,但是推波助澜一番还是可以的。   这样想着,魏希和徐衍使了个眼神。几乎是瞬间,徐衍就读懂了她的意思,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就放魏希上前,自己回了房间。   叩叩叩,魏希轻轻敲响蒋英的房门,开门的是董舒,“魏希,有事吗?”   魏希对着董舒温柔一笑,“我想找蒋英。”整个屋子就这么大,魏希话刚一说完,蒋英就急冲冲的从床上起来,脚上还穿着一双塑料凉拖鞋,“希希,你找我?”   魏希点点头,“对,有点事想问问你……”魏希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可能有点长,可以去我房间吗?”   蒋英现在对魏希的房间可谓是熟门熟路,就这么两步路,哪有不可以的,遂点头道:“好啊。”   然后侧着身子,从董舒身后穿过门。   一出来,她就拉着魏希的手,“希希,我们走吧。”   到了魏希的房间,魏希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拉着蒋英坐到床上,然后去倒了杯热水放桌上,如果一会蒋英情绪波动大,就让她先喝点水。   做完这些,魏希才在蒋英的身旁坐下。魏希有些迟疑,“英英,你还想见温子良吗?”   魏希一提这个名字,蒋英就有些愣住了。   魏希接着道:“你大概不知道,我在县城看到他了。”   这次蒋英倒是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子良哥在县城?”   魏希点点头,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还是道:“而且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大概十八九岁,两个人看起来有些亲密。”   久适光整理   蒋英惊闻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真的是子良哥吗?”   魏希再次点头“我听着女孩叫他子良哥哥,男方齐城口音,住在招待所,各方面也和你从前描述的一致,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温子良。” 第34章 魏希停顿了一会,稍微给……   魏希停顿了一会, 稍微给蒋英一点缓冲的时间,见蒋英反应过来,才继续讲下去, “他们住的招待所, 在云溪县第二中学大门往右,第三条街道的招待所。   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有疑惑, 而下一次回齐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如果错过了这次, 再见面或许要很久。”   蒋英眼神透着茫然,好半响都没有说话。蒋英平时可以称得上大大咧咧,是很爽快的性格。但这次的事情是姑娘家最为纤敏的感情问题, 再加上她默默喜欢温子良好几年了,才会如此犹豫不决。   可蒋英到底是个心思直率的人, 于其这样拖着,不上不下,倒不如果断些,问个清楚明白。她是喜欢温子良不假, 也背着父母让了工作。   但温子良如果真的不喜欢自己,能听他当面说出来, 也算断了自己的这么多年的痴心妄想。至于丢的那份工作 * ,就当用一份工作认清一个人。   蒋英沉默了好久,才对魏希道:“我想好了,明天去找他, 至少, 也要当面问个清楚。”   魏希看着素来没心没肺的蒋英突然安静下来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心疼,比起蒋英现在的样子, 魏希还是更喜欢蒋英平时喧闹、活力十足的样子。   魏希摸摸蒋英头上的呆毛,无声安抚。   蒋英离开魏希的房间时,也是耷拉着眉头的,眼神失落,看着蒋英现在的表情,莫名让人想起王学恩,两个人的神情十分相似。   王学恩还站在院子里,蒋英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他,毕竟前段时间,王学恩经常大半夜坐在院子里,看着月亮发呆,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倒是王学恩,一直望着蒋英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魏希从屋子里出来,站在王学恩身后好一段距离,看着王学恩望着蒋英的背影,温声道:“蒋英明天要去县城。”   王学恩转身,目露疑惑。   一向温柔的魏希,没有解释为什么蒋英要去县城,也没有理会王学恩的疑惑,说完这句话,对着王学恩微微一笑,就转身去书房了。留下停在原地,似有所觉的王学恩。   魏希还有试卷要完成,过几天的试卷,其实她心里也没有什么底。孙依云发的试卷魏希粗略的扫过一眼,不算太难,但是她没有在学校考过试,总归还是有些担心的。   趁着这两天,还有不少时间,魏希想先把试卷做完,再复习复习徐衍教她的知识点。   魏希坐在桌前,低头做试卷,煤油灯发出昏黄灯光,魏希不适的揉了揉眼睛。突然,一个搪瓷杯被放在桌边,杯上的手修长如玉,手的主人此刻正含笑望着魏希,目光温柔至极,“喝点水,休息一会再做,那么多试卷一时半会是做不完的。”   魏希正好也倦了,遂也停下笔,捧起杯子,触手微烫,是冬日里难得的温暖。魏希轻啜一口,感觉清醒了不少,刚刚卷子做多了,大脑昏沉,现在好多了。   趁魏希喝水的间隙,徐衍拿起桌旁魏希写好的试卷,细细的扫视了两眼。魏希不论是做试卷还是做题,都很有自己的风格,不是那种过于突出潦草的风格,而是极为工整,工整到形成自己的风格,步骤明了,条例清晰。   徐衍发觉,其实魏希的逻辑性还是很好的,加上心细,她的答题过程基本都能作为标准答案。而且之前徐衍教魏希的时候,是按着自己的习惯来的,他习惯将题目的多种解法写出来,魏希在他的教法下,也有这个习惯。   其实,就这些试卷的难度来看,徐衍甚至觉得魏希不需要花这么多时间来做,这些题目都挺浅的,按魏希现在的水平,不出意外,得个满分也不算太难。   不过,徐衍抬头看着魏希有些疲倦但精神奕奕的眼睛,他将试卷放回桌上,没有劝魏希不用再接着做试卷, * 而是温和的鼓励魏希,“写的很好,我刚刚看了看,基本没有问题。”   这些试卷对于魏希,并不仅仅是考前的练习题,更多的是一种心理慰籍,魏希虽然身上会感到疲惫,但也会有满满的充实感,不断积累着自信。   得到徐衍的肯定,魏希杏眼微弯,莞尔道:“真的吗,我总担心自己写的还不够好。”   徐衍点点头,“思路很清晰,过程写的也很有条理,如果你做老师的话,一定能很好的把知识传递给别人,清晰而不繁琐。”   徐衍夸得魏希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魏希抬头看向徐衍,“但是我其实没太想好自己要做什么。”   魏希眼神认真,“这几天,我有稍微去了解过,大部分人高中毕业后会被分配工作,通常是去厂里做工人。在大家眼里,工人吃商品粮,是再好不过的前途。   但我总觉得,好像缺点什么,做工人和在村里做会计记工分,好像并没有实质上的差别,不过是换了一个工作的地方。我喜欢学校,是因为里面的那份氛围还有朝气,那是我一直期盼而不可得的。   可毕业之后呢,只是走出赤溪村吗?然后去某个大厂里工作,或许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可它好像并不像上学那样吸引我。”   徐衍坐在椅子上,认真听魏希讲述,他思索了一下,才道:“你有特别想做的事吗?   你觉得在工厂上班和在村里做会计并没有什么差别,其实最大的原因是你并不热爱它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有的人想成为老师,教书育人,有的人喜欢在工厂,日复一日上班工作,或许是因为喜欢平淡,或许是热爱祖国,所以愿意在生产线上工作,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   诸如此类,你有什么很想做的事情吗,或者是心心念念惦记很久的。”   “惦记很久的吗?”魏希眼神复杂,透着伤痛,喃喃道:“太平盛世,天下皆安,算吗……”   都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但徐衍似乎跨过彼此的时间间隔,感受到魏希身上透出的浓重哀伤,那是久经战乱,非乱世不能懂得漂泊动荡。   徐衍握住魏希的手,直视她的眼睛,“当然算,而且很多人都在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着,他们奉献青春,在祖国的各个角落,为了祖国的繁盛太平而做出自己的贡献。”   徐衍顿了顿,接着道:“阿希也可以做到。”   魏希眼里露出迷茫,“我?”   徐衍点头,望着魏希的眼睛,“对,盛世不是期盼而来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可以是祖国的建设者,只要怀着一颗对祖国热爱的心。   也许在村子里还不太直观,拿我们举个例子,大部分知青都是怀着报效祖国的心思,从城市到偏远地区插队,一心为祖国建设做贡献。”   魏希眼里渐渐迸发出光亮,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好像更加深刻了。这是一个和从前截然不同的 * 时代,她一直以为,盛世的缔造者应该是统治者,是士大夫们。可在这个时代,每一个人都在为盛世太平做贡献,哪怕是一个最平凡的工人,也怀着建设祖国的心思。   像是想到什么,魏希突然抬头看向徐衍,“那你呢,你最想做什么?”   冷不丁被问到,徐衍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是停顿了好一会,“从军,守卫祖国边疆,这是我从小的梦想。”   魏希盈盈杏眼望着徐衍,“那你为什么最后来了赤溪村?”   徐衍抿了抿唇,解释道:“你还记得我提过吗,我大哥,徐梁,他就是在边境牺牲的。他牺牲的事情,给我妈带来了很大的打击,所以当我透露出想要去军校,和我哥一样去边疆的时候,我妈偷偷拿掉了我的档案。   她更想要我去上大学,毕业之后,走仕途,我爸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心里也是倾向我妈的想法的。”   魏希紧握徐衍的手,“那你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徐衍脸上有些自嘲,“我的想法,重要吗?我试着努力过,想说服我妈,彼此之间也发生过争吵,可她一直没同意。直到有一天,我又和她发生摩擦,看着她发间的银丝,和脸上陡然露出的老态,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一向妆容精致,强势不服输的母亲,其实也已经不年轻了。”   徐衍摸了摸魏希的头发,“所以我来了这里,也幸亏我来了这里,才能遇到你,这可能就是缘分。”   魏希杏眼里透着温柔,“我也很庆幸,能遇到你。”   月亮渐渐下移,他们闲谈也有一会了,因着魏希要考试,大队长帮魏希批了假,接下来这段时间,魏希都不去上工,不过也拿不到工分。但是徐衍还明天还是要早起,夜已深,魏希催着徐衍回去休息。   临到徐衍要踏出房门的一刻,魏希望着徐衍的背影,突然喊住他,“阿衍!”   徐衍回头,月光照在徐衍身上,映衬出一片清辉,魏希发现,徐衍向来疏朗的眉目是紧皱的。   徐衍等了很久,就在他以为魏希不准备说话的时候,魏希深深的看着他,突然道:“你放弃了吗?” 第35章 像是没想到魏希会这么问……   像是没想到魏希会这么问, 徐衍怔愣了一下。   过了半晌,徐衍才道:“没有。”明明是轻飘飘的两个字,却似有千斤重, 当徐衍说出来之后, 如释重负,眼里的郁结渐渐散去。他眼里的笑意逐渐加深, 眉目疏朗, 端的是霁月清风。   看见徐衍想通, 魏希也露出一个温柔恬淡的笑容。   徐衍了解魏希,魏希又何尝不了解徐衍。徐衍平日不显,但魏希知道, 他一直有心结。下乡的这段日子,徐衍是知青里最快将农活学的熟练的, 就连农田里的老把式也挑不出他的纰漏来。   加上他素来温和有礼,处事妥帖,从知青到村民,对他印象都极好。可不代表他过得足 * 够开心, 在他心里向往的是另一番天地,魏希不忍他在这里白白消磨时光, 凤凰合该是栖于梧桐的,而不是困在方寸之地。   魏希坐在桌前,一手拿着笔,一手托住脸侧, 在心中思索。   徐衍的话对魏希影响也很深, 她一心期盼盛世,渴望天下太平,可从来没想过成为促使这一切的一份子。   魏希看了眼手里的试卷, 继续低头奋笔疾书,既然拥有这番奇遇,总该做出点什么才不辜负自己。   一夜无话,当第二天的红日从山的一边刚冒出头的时候,蒋英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其他人还沉迷在睡梦中,整个院子静悄悄的。蒋英一个人望着头顶的房梁,不知道在想什,就这样呆呆愣愣望了许久,她才决定下床。   略有些垂头丧气的洗漱穿衣之后,蒋英开始收拾斜挎包,她看了眼桌上红艳的络子,犹豫良久,还是把它放进包里。那是很早之前,她从魏希那学来的,一直想要送给温子良,可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谁知道再见面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   温子良对于蒋英,更像是一场做了多年的梦,哪怕陡然醒了,心里也还残存幻想。   蒋英一路上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神思不属,以至于对身后跟着的小尾巴毫无所觉。   王学恩一直跟在蒋英身后,等到上车的时候,他特意等远些的地方,彼时蒋英已经在车上坐好,并不太在意后来上车的人。王学恩就这样一路跟到了县城,他看着蒋英一路下车,在中学附近的街上徘徊了许久,最后才像是做出了决定,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   蒋英停下的地方是一家看起来环境尚可招待所,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蒋英在招待所门口,犹犹豫豫等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而蒋英等了多久,王学恩就站了多久。   日头渐渐升高,将人照得暖洋洋的。正在这时,一道略显挺拔的身影从招待所走出来。穿的衣装革履,戴着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斯文白净。他几乎是刚一走出来,蒋英就注意到了,眼睛有一瞬间的光亮,不自觉就上前走了两步。   蒋英不算多显眼的人,但是彼此相隔不远,又是如此熟悉,温子良没走两步就注意到了她。   蒋英昨晚想过很多次,当温子良看见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会冷漠的拒绝自己,或是当作不相熟的模样。可她唯独没想到,温子良面对自己的时候,是一如往常的态度。   只见温子良大步朝蒋英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像从前一样,笑着喊蒋英,“英英,你怎么来了?”语气平常到,就好像两人一直同从前一样,是再亲近不过的青梅竹马,还带着惊见对方的喜悦。   蒋英这一瞬,觉得自己似乎对温子良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不明白,为什么温子良可以做到语气一如往昔,不见丝毫差异,蒋英的脸是恍惚的,眼里还带着不 * 解,“子良哥,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温子良觉得有些莫名,不知道蒋英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皱了皱眉,但想到自己到了云溪县却没有同她说,还是她自己找来的,指不定是因为这个同自己置气,遂也带着些哄她的口吻,“我这次来云溪县主要是为了公务,会待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加上你在赤溪村做知青,我怕你任务重,所以是打算等我忙完了,快走了,再来找你,免得你记挂。”   蒋英追问道:“只有这些吗?”   温子良面露疑惑,“还有什么吗?”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你,难道是怪我没带齐城的特产?”   见温子良真的全然一副不知情的模样,蒋英是真的开始有些疑惑,她在想,会不会是母亲误会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对象。再看温子良一脸茫然的样子,以蒋英对温子良的了解,他是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样一想,蒋英的心情瞬间就好了不少,她呼了一口气,又对温子良重拾起了笑脸,想像往常见面一样,和温子良说笑。可正是这时,从招待所里出来了一位小姑娘,穿着粉色布拉吉,头上还用白色蕾丝绳绑了个马尾,这身打扮对于贫瘠的七十年代而言,已经是难得的洋气漂亮了。   女孩一出来就小跑到温子良身旁,眼里闪着光,又是可爱又是娇柔,甜甜的对着温子良撒娇,“子良哥哥,你走的太快了,还好我赶上啦!”说话的时候,马尾还一晃一晃的,是难得的清纯动人。   温子良也同她说话的时候也极为温柔,两个人一看就知道关系不一般。   像是突然注意到,李怡摇了摇温子良的衣袖摆,眼睛望向蒋英,“这位是?”   “哦!”温子良这才反应过来,替李怡介绍,“这事蒋英,和我一同在工厂的家属院长大,是我看着长大的邻居妹妹。”   说着,又对蒋英介绍起李怡,“这是李怡,是厂里宣传科的同事,同时也是我对象。英英,借这个机会你刚好认识一下小怡。”   蒋英看着温子良有些不可置信,他为什么会堂而皇之的同自己介绍李怡,难道他心里一点也不觉愧疚吗?   李怡对蒋英伸出手想要握手,蒋英冷着眉头,并没有理会,而是直直的盯着温子良,“子良哥,你真的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从今天见到蒋英起,温子良就觉得她怪怪的,一直问自己有什么想和她说的吗,尤其是面对李怡时还这么没礼貌,看着李怡有些尴尬,不知所措的模样,温子良难得脸上严肃了些,“我没什么好说的,而且,英英,你既然长大了,很多事情也应该注意分寸。”   蒋英觉得自己被气笑了,“注意分寸,子良哥,最应该注意分寸的不是你吗?明明是你和温伯母说你喜欢我,愿意娶我的。   温伯母还说,你担心家庭条件没有我 * 好,怕我爸妈不同意,所以憋在心里,我才把本来应该属于我的工作岗位让给你。   说你要干出点成绩才愿意和我表白心意,免得被人说你高攀。可是我等啊等,等到我下乡,等到你高升成副科长。你又带给我什么呢?你堂而皇之的把正在谈对象的女孩子介绍给了我。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淡然的,你没有心吗?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子良哥吗?”   王学恩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蒋英和温子良的交谈虽然听的不完全,但是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争执的字眼,加上蒋英情绪激动的模样,让王学恩心里不免着急,忍不住就像那边走过去。   而这边听完蒋英一番话的温子良只觉得不可思议,他隐约听懂了蒋英的意思,可正是这样才觉得不可思议,他自己清楚,在他眼里蒋英只是妹妹,他根本不喜欢她,更别说说出这种婚嫁承诺的话了。   温子良揉了揉头,“你说的这些,我根本没有说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我……”温子良扫视了蒋英一眼,虽然只是一眼,但蒋英觉得,这眼神恨不得让她钻进地缝,只听见温子良接着道:“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这样的,我只拿你当妹妹。”   果然,又是妹妹,蒋英觉得自己就是在自取其辱,温子良从来就没有和自己当面说过喜欢,如果放在别人眼里,自己今天这样的行径不定多可笑呢,光凭外貌,自己和温子良根本就不匹配。   就在蒋英为刚刚温子良眼里,不经意透露出的眼神而感到自卑的时候,王学恩已经走到蒋英身侧。蒋英现在心情低落,看了王学恩根本无心理会,谁知道王学恩突然靠近自己,以一种极亲昵的姿态。   王学恩走过来的时候就将温子良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他有些不忿温子良的眼神,几乎是下意识地靠近蒋英,以一种保护亲昵的姿态出现在蒋英身边,同温子良对视。   素来不靠谱的王学恩,这次意外的正经,王学恩的皮相绝对是不差的,和温子良的长相有些相像,两人都是白净斯文的模样,只是王学恩比起温子良要更多一份干净,许是打磨过度,温子良要显得更圆滑一些,反倒是不及王学恩来的吸引人。 第36章 蒋英是齐城人,相较一般……   蒋英是齐城人, 相较一般南方女孩略高些,偏偏王学恩的身姿也极为修长,站在蒋英身旁, 比她还要高出一个头, 两人莫名相搭。落在温子良眼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他推了推眉间的镜框, 觉得有些好笑, “所以今天的这副阵仗, 是准备做什么?”   王学恩神色泛冷,“要做什么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吗?你扪心自问,今天究竟为了什么, 你就真的一无所觉不成。呵!”   温子良抿了抿唇,他确实没有说过喜欢蒋英的话, 但蒋英对他的心思,他多少还是有些察觉的 * 。在他眼里,蒋英也真的只是个邻居妹妹,他不论外貌, 还是学识修养都可以算的上优秀,和蒋英之间是实打实的不搭配。   所以哪怕察觉到蒋英的心思, 他也不曾表露过什么,他以为两人之间的差距就摆在那,她迟早会知道彼此没有可能。在温子良心里,这份喜欢稚嫩且短暂, 只是小姑娘的情窦初开。等她大点了, 也就会放下了。   温子良介绍她和李怡认识也有让她放弃这段喜欢的意思,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言辞激烈起来,还扯上工作问题。   王学恩见温子良沉默了, 只当他是心虚,语气更加锋利,“你和蒋英既然认识了这么久,难道她的性格你就一点不了解吗,不是确有其事,她会凭空捏造一份莫须有的喜欢和工作出来吗,究竟是你没听懂,还是你不想听懂。”   说到最后王学恩几乎是一针见血,对蒋英的回护可见一斑。   见温子良哑口无言,王学恩也不愿同他再费功夫,越是呆在这,蒋英只会越难受,他一手拉住蒋英的手腕,还对着温子良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你会后悔你今天的选择,也不会有机会弥补。”看王学恩对蒋英的态度,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之后,不再理睬温子良的脸色,拉着蒋英的手远离了那个令人生厌的地方。   留下李怡和温子良在原地,各怀心思。自己的恋爱对象被别人胡指一通,李怡显然有些生气,脸色涨红,她对温子良的品格是绝对相信的。   李怡的父亲是肉联总厂的大领导,比起蒋英父亲只是分厂一个主任不同,李怡父亲在厂里的话语权要高上不少。温子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升到采购科副科长的位置,和李怡父亲的有意培养不无关系。   虽然温子良勉强能算个青年才俊,但是李怡条件好,比温子良更优秀的追求者也不是没有,可她独独看中了温子良,这才有了李怡父亲的提携。   温子良对李怡说不上多喜欢,可李怡长得好,家庭条件好,人也不差,出于合适的角度考虑,温子良没有拒绝,顺理成章的和她在一起,自己的母亲更是乐见其成。   只是,温子良看着蒋英离去的背影,不免有些迟疑。蒋英他是看着长大的,正如王学恩所说,他对蒋英的品行还是了解的,蒋英根本不会无故捏造这种话。可他确实没有说过什么喜欢她,非她不娶的话,这份工作也是母亲拖关系帮自己寻来的,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拉着蒋英走了许久,王学恩才在一处岔路口停下。他此刻完全不见刚才怒怼温子良的气场,也不是刚下乡时活泼话痨的模样。他看着蒋英,脸带犹豫,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有刚刚那一遭,蒋英自然是感激他的,若换了平时,看见他这副模样,肯定就要不顺眼的和王学恩闹腾了。可蒋英此刻虽然还没有完全从温子 * 良的打击中回过神,但是情绪也恢复了不少,还能有心情笑着同王学恩说上两句话,缓解氛围,“你今天怎么来县城了,村里到镇上的车就那么一班,我都没遇到你。”   王学恩却没有回答蒋英的话,而是望着蒋英许久,像是下定决心,双眼直视着蒋英,“蒋英,我喜欢你。”不同于以往,此刻的王学恩,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此言一出,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寂静。蒋英先是愣了愣,眼里闪过不可置信,她停顿了两次,才浮起一个有些尴尬地笑容,“如果你是想安慰我……”   蒋英还没有说完就被王学恩打断,“不是安慰,我是认真的。”   这话一出,连蒋英嘴角那尴尬的笑容都渐渐消失,她沉默了下来,两人都像是有些语塞,蒋英过了好久,才正色的看着王学恩,“那你的一见钟情,梦中情人呢?忘了?还是倦了?前段时间,你为了所谓的背影,要生要死,才不过多久,就可以放下她,和我表白了不成吗?”   说到最后,蒋英平静的语气中不免带出了讥讽,她刚刚被温子良伤了,此刻再被王学恩表白,心里只觉得荒唐,还有失望。   王学恩从包里拿出一张卷起来的画纸,默默展开,拿起来对着蒋英,上面画的是女孩的背影,唯美动人,“你不觉得,眼熟吗。”王学恩声音干涩,语气艰难。   画上的地方是车站,周围都是人,可在女孩的映衬下,其他人自动成了背景板,哪怕那只是一个背影,可在绘画者眼里,这就是全部。   王学恩直直的看着蒋英,像是要把她看进心底,“画里面的是你,我在车站看到的是你,从一开始就是你。”   蒋英直愣愣的看着王学恩,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两人相视而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似乎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   另一边,齐城肉联分厂的家属院可就热闹多了。   蒋家和温家都是家属院里的老住户了,不过两家的境况可大不一样。蒋江和温伯涛是同一批入职肉联厂的员工,蒋母和温母也都是肉联厂的工人,两人差不多时间嫁给各自的丈夫。   因为这些原因,两家人的关系是非常好的,说是亲兄弟也就这样了,关键是不仅蒋父、温父相处的极好,蒋母、温母在厂里也是极好的姐妹淘。   天有不测风云,人生里的变故总是预料不到的。温父在十几年前因为一场事故,因公殉职,留下温母和温子良两个孤儿寡母,生活的格外艰难。所幸蒋温两家交情好,蒋家没少帮衬。   偏温母因为温父的去世,越发左性,只觉得别人要看不起她们孤儿寡母,所以内里越发强势,在外一心维持自己的体面。加上自家丈夫去世,日子过得艰难,可蒋家日子却越来越好,心里渐渐有了疙瘩。对蒋家明里暗里的接济,受的越多,心里越是不对头。   后来 * 发现蒋英喜欢自家儿子,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心里嫌弃的紧,觉得光凭蒋英的家庭和各方面条件根本就配不上温子良。   一直到温子良得罪了人,好好的高中毕业却不能得到一份好工作,还差点要被安排下乡之后,温母将目光投向蒋英,蒋英在她父亲的荫蔽下,有一份采购科里的职位,谁都知道,这里面油水足,工作体面。   温母知道蒋英喜欢自家儿子,就特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表达了自己对她的喜爱,许了不少空头支票,把小姑娘红得团团转,工作也不要了,一心让给自家儿子。温子良也争气,去了采购科很快就带回来一个金疙瘩女朋友,还升了职位。这两天温母走路都带风,自觉对蒋家低声下气了十多年,这一回可算是抬起了头。   至于蒋母,心里别提多恼火了,女儿好端端的工作不要,最后落在了温家儿子的身上,这也就算了,除了埋怨孩子傻,还能说什么,如果两个孩子你情我愿,多了个女婿,少了个工作,那也就算了,以后都是自家人嘛。   谁知道温子良突然就带了个恋爱对象回家,整个家属院的都知道了,这就让蒋母很生气了,这次的对象家庭比她们家还要好,合着就是用完就扔了呗。   可她一时也没有把事情完全弄清楚,总不好冲到人家家里兴师问罪吧。干脆写信给自家闺女问个清楚,可这时候的信,一寄就是好久,没那么快到,毕竟隔了那么远。   蒋母是想等信到了再问的,谁知道这段时间温母的态度和之前转变的叫一个大,春风得意的,看的蒋母心里怒火越来越大。   直到今天,温母经过她家的时候,和旁人聊天,聊到温子良的恋爱对象,先是好一顿夸,又不着痕迹的提起蒋英,明里暗里都是贬低。   蒋母坐在房间里的凳子上,越听越生气,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打开窗户就气势汹汹的一副要对骂的架势,“我说是谁呢,大早上的就唧唧歪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傻鸟成精了,没个消停。”   说着,蒋母还斜了温母一眼,可把温母气的个脸色铁青。两家人各自教养的孩子同自己都有些像,蒋英的火爆脾气大都是遗传至蒋母,蒋父是一个满脸堆笑,看着脾气很好的中年小老头。而温母是正经读了中专的,平时还自诩有教养,端得很有架势。温子良平时也是学着自家母亲,看着一副接受高等教育的有礼模样。   而看着蒋母想同自己发生争执,温母并没有学着蒋母彼此对骂。温母咬着牙,硬逼着自己控制说话声音,慢慢的道:“叽叽喳喳我没听见,不过你家蒋英还是得注意一下,还是瘦点好看,尤其是像我们家小怡,生的是真俊,家庭条件也好……”   蒋母好歹活了这么多年,对于别人借着自己的闺女衬其他人好这件事,她怎么可能 * 听不出来,她可不像温母那么好的耐性,喜欢慢条斯理的嘲讽别人,蒋母都是直接怼回去。   蒋母拿手上的水杯往桌上重重一砸,眼睛盯着温母,“我家闺女再不济,也不爱吃软饭,还吃的沾沾自喜。”   这话就差指着温母的鼻子骂她儿子吃软饭了,饶是温母自诩有素养的人,此刻也被气的脸色发青。可温母平时擅长的是端着架子,看着如沐春风,实际上话里暗暗挤兑,一遇到蒋母这样直来直往,脾气火爆的,就完全没了办法。   只见温母铁青的脸,眼睛直瞪瞪的盯着蒋母,气的胸口浮动,半响说不出话。蒋母插着腰气势十足,蒋母的泼辣做派,整个院子没谁不知道的,温母有心反驳,可看到蒋母的样子,又不禁气短。   温母眼睛反复瞥向蒋母,最后生气的往自己家里走,重重地摔了下门,全然没有此前装出的温婉模样。   蒋母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重重哼了一声,话里带着不屑,“德行。”说完又摆着腰,带着胜利的好心情去忙活了。   留下刚刚和温母一道走的女员工,不了解这两家的渊源,一脸莫名,丈二摸不着头脑。   和蒋母怼人成功的愉悦不同,温母回到房间,先是生气,望到屋子里亡夫的遗照,又渐渐觉得很委屈,泪珠又开始落下来。   一边哭,一边抚着亡夫的遗照,话里带着埋怨和惦念,“要不是你走得早,我哪至于这么操心,还要被唐红挤兑。好在我们儿子争气,很快就要出息了,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我们母子。”   说着,温母脸上就起了笑意,捋了捋鬓边碎发,带着对儿子未来无限风光的憧憬。   说到底,也是这些年的日子太难过,越是被人瞧不起,心里的要强也就越深,风霜磋磨多年,温母的性子也越发极端,这才有了后来的桩桩件件。温母,也曾是性子纯良,温婉动人的贤妻良母,否则蒋母也不会和她交好那么多年。 第37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过年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 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厚,离魏希的考试也越来越近。到了魏希去城里的前一天夜里,吴桂兰早早就到了魏希的房里, 一是帮魏希收拾东西, 一是打算明早陪着魏希去县城里。   虽然一早说了让徐衍陪着,可男未婚女未嫁, 哪怕住在不同的房间, 也有正当的原因, 可人言可畏,还是要注意一点的。吴桂兰年纪大,想得不免多些, 大队里一个月有三天假,刚好魏希考三天, 吴桂兰就准备陪魏希一道去,多个照应总是好的。   所以收拾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就到了魏希家里,准备在她房里睡一晚, 明天就直接一起走,还可以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   后天就要考试了, 魏希还是想再复习一下,可也不能放着吴桂兰一个人在屋里,于是魏希拿着徐衍手写的材料 * ,坐在床边一角, 默默复习。   吴桂兰原是坐在床的另一边, 一脸慈爱的看着她复习,眼里还带着骄傲。可这样看着,不免还是会有一两句交谈, 这一两句谈着谈着,就变成了长谈。   吴桂兰找了个小凳子放在床边,又把桌子上的煤油灯移到凳子上,做完这些,魏希眼前一下就明亮了不少。吴桂兰有些慈爱的帮魏希捋了捋额间碎发,一脸关切。   魏希没说话,抬头对着吴桂兰轻轻一笑,眉眼弯弯,昏黄的灯光洒落在房间的角落,更显温馨静谧。   “东西都带齐了吗?”吴桂兰总担心有遗漏,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魏希知道她是怕有不妥帖的地方,所以才问了好几遍,也没有不耐,而是同之前一样,态度温柔,“您放心,都带齐了。”   听到魏希说带齐了,吴桂兰放心的点点头,又叮嘱道:“你记得后天考试的时候,不要紧张,遇到不会的,就先做别的。”   吴桂兰没有读过什么书,可家里孩子都念过书,多少知道一点,此刻想到什么就叮嘱什么,生怕有遗漏。   魏希原本在认真复习,看到吴桂兰比自己还紧张,索性放下书,安抚起吴桂兰。书上的知识都啃得差不多,只是魏希希望自己可以更熟练一点而已。   吴桂兰不论说什么,魏希都认真点头,不时附和两句,被魏希安静放松的态度影响,吴桂兰也渐渐放松下来,不像刚刚不停的絮叨,生怕自己有什么没说到。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魏希的头倚在吴桂兰的肩上,一副小姑娘的依赖模样,吴桂兰神情慈爱,有一下没一下的帮魏希顺头发。   吴桂兰的手和柔嫩完全搭不上边,做惯农活的手上全是茧子,魏希能感受到吴桂兰手上的粗糙与裂痕,可正是这样一双手,让魏希觉得莫名心安。   夜色就这样一点点变深,再醒来时,天色还透着昏黑,冬日的天空总是亮的晚些,带着呼啸的寒风,吹得人愈发想念床上的温暖。   魏希起来的时候,吴桂兰已经洗漱好了,正在换衣服,看见魏希醒了,从衣柜里帮她把衣服递到床尾,一边递,一边道:“粥我煮好了,你从锅里盛出来,还热乎着,喝完再收拾下东西,就可以准备走了。”   魏希接过衣服开始穿起来,稍微给自己梳了头,就端着盆去洗漱了。   魏希端着脸盆和牙杯出门的时候,顺眼瞥了下徐衍的屋子,隐隐能看到里面晃动的影子,还有放轻动作的声音,魏希估计徐衍也已经醒了,说不定自己是起的最迟的。刚睡醒的魏希还带着惺忪睡意,寒风一吹,瞬间就清醒了。   等魏希收拾妥当的时候,天光蒙蒙亮,吃过早饭,就去路口等车了。   今天不是周五,魏希一路上都是坐班车,晕车的厉害,整个人看着有些气虚,小脸苍白。好不容易才到了县城,车站离招待所还有 * 挺长的一段距离,一行三人干脆就在近旁供路人休息的长椅上坐了下来,休息了好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孽缘,魏希发现自己又看到温子良和他身边的小姑娘,两人提着行李往车站走,估计是准备回齐城了。看到他俩,魏希不由想到蒋英和王学恩,不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蒋英和王学恩怪异的气氛,大伙几乎都看出了端倪。   要说是蒋英拒绝了王学恩,可偏偏看着不像,蒋英经常发呆,哪有人拒绝别人,把自己弄得神思不属的。要说王学恩没表白,看两个人别别扭扭的态度也不像。   终究是他俩之间的事情,别人贸然插手,未必就能得个好结局,不如顺其自然,总能想通的。   这样一想,魏希的目光从温子良身上移开,行人匆匆,他们两的身影也很快湮灭在其中。   过了好一会,魏希觉得好受多了,大家才起身去那家招待所。   招待所环境一般般,负责登记招待的是一个年过四十的阿姨,头发盘在脑后,看起来有些严肃。魏希等人拿出大队里开的证明,那阿姨看了两眼,就开始熟练的问问题。她先是扫了魏希一眼,“小同志,你多大了?”   魏希礼貌的对那阿姨笑了笑,“十六。”   负责登记的阿姨又看了眼证明书,和魏希说得没差,又问了徐衍和吴桂兰两个问题,确认没了问题,才有了笑脸。对着一行人夸魏希,“小姑娘生的真俊!”   然后递了两把钥匙给吴桂兰,“上楼左转第五间和第六间,给小姑娘讨个好彩头,好好考试啊。”   这阿姨看着严肃,细究起来,人还不错,第六间正对着后头的民宅,比较安静,正好适合要考试的人,可以好好复习和休息。   一上去,吴桂兰就开始规整东西,把要用的拿出来,还拎着塑料暖水瓶去底下打水,一套动作干脆利落,魏希想帮忙却找不到插手的机会。   一整个晚上,吴桂兰都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让魏希专心学习,换洗下来的衣服,也都是吴桂兰想办法洗了,晾在房间里。总之,妥帖得不得了,就差把饭喂到魏希嘴边了。   才到晚上,吴桂兰觉得被子不够厚,怕魏希晚上冻着了,又到楼下要被子去了。虽说那被子也不算薄了,可只怕万一,明天就考试了,要是冻着了,影响发挥怎么办?   魏希有些无奈,可看着吴桂兰忙活的动静,心里又暖洋洋的。趁着吴桂兰下楼的空当,魏希放下手里的纸张,推开房门,准备散散气。然后就遇上和魏希同时推门而出的徐衍。   徐衍看着魏希,眸里露出笑意,“我以为你要待在屋子里一整天,考前也可以适当的休息。”   魏希有些无奈,不是她不想出门,主要是看吴桂兰为了让她有时间复习忙前忙后的模样,让魏希觉得,自己似乎分个神都要受到良心的谴责。   可这话肯定不能 * 和徐衍说,说了只怕要笑话自己的。魏希并不顺着徐衍的话回答,而是转移注意力,“听动静,你好像也一整天没出门了。”   没想到话题会回到自己身上,徐衍低沉一笑,“我想陪着你。”   没想到徐衍会这么说,魏希的玉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嫣红,她抬头看着徐衍,眼前的男子眉目疏朗,清隽俊逸,眼里带着满满的笑意。看着徐衍的样子,魏希有些恼羞成怒,就想和他嗔闹几句。谁知道一双大手突然环过自己的脖颈,像是在系什么。   过了一会,徐衍的手才从魏希的后颈移开,魏希往锁骨处摸索,是一块玉佩,还带着温热,只是不知道是徐衍手上的温热,还是他刚从身上摘下带来的温度。   无论是哪一种,仿佛都带着旖旎,让人产生无限联想。魏希只觉得自己身上似乎萦绕着徐衍的气息,满满都是侵略性。   楼梯处传来吴桂兰和做卫生的阿姨聊天的声音,大半夜的,还是在招待所,被外人看到总是不好,更何况魏希脸上还带着红晕。   徐衍只是简短的解释了下玉佩的来历,“这玉佩是我祖母给我的,它的上一位主人是我祖母隔房的堂姐,虽然出生在旧式的腐朽家族,但是后来打破桎梏,成为少有的新时代女性,对祖国有很大的贡献。   算是个好寓意,希望你也能打破桎梏,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   魏希紧紧的握住玉佩,若有所思。   等吴桂兰和做卫生的阿姨上楼的时候,魏希和徐衍已经回到各自的房间了。   吴桂兰手上抱着被子,一边走进来,一边和魏希闲聊,“这招待所的阿姨人还不错,我一说要被子,也没个二话,走之前还和我说等会叫人送个热水袋上来,放在被窝里,一准暖和。”   魏希笑着应了吴桂兰两句,可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说话的时候,手还不自觉摸着玉佩。魏希是在富贵窝里呆过的,别的不说,脖子上戴的这块玉光是玉质就可以称得上是珍品,更何况上头的雕工也极好,刻的是双鱼戏珠。   魏希有些怔怔,得益于徐衍的科普,还有书房里的书,现在的魏希已经不是之前对这里毫无了解的样子了。徐衍祖母的堂姐,至少也是民国的人,那个时代,有不属于晚唐的动荡,却比晚唐的局势更加变迁莫测,内有林立的各路势力,外有列强的虎视眈眈。   徐衍只是用短短几个字概括,可魏希却可以想像得到这其中的不易。她也是从仕宦里出来的闺秀,打破常规,走在时代前沿,这些有多难,她完全可以相像。   莫名的,这位素未谋面的徐衍的堂祖母的形象在魏希的脑海里一点点鲜明起来。魏希心里的某个念头也愈发强烈,似要破茧而出。   不着急,魏希在心里默念,至少先把眼前的考试解决。   但当魏希再睁开眼,眼神却和之前截然不同,里面带着坚 * 定的光,熠熠生辉。 第38章 考试在早上九点,为了让……   考试在早上九点, 为了让魏希能休息得更好一些,吴桂兰八点的时候才把魏希喊起来,等魏希换完衣服, 洗漱好了之后, 差不多二十分了。   这时候外出买早食的徐衍也回来了,两个大油纸包和一个装满豆浆的水壶, 老板还好心让徐衍带了三个粗陶碗装豆浆, 当然这个是要还的。   一般这种带碗回家是熟客才有的特权, 但是老板觉得徐衍看起来风姿卓越,不像是会贪这么几个小破碗的人,干脆让他顺带把碗带回去装豆浆。   徐衍把早饭摆在桌上, 拧开水壶,鲜热的豆浆香味扑鼻而来, 徐衍又把油纸包打开,一共六个包子,还有三个烧卖。徐衍买了两个肉包,两个菜包, 两个豆沙包,好让她们选, 主要是魏希的口味偏甜些,所以徐衍特意买了豆沙包,好让魏希选。   果不其然,魏希挑了一个豆沙包和一个烧卖, 配着带甜味的豆浆, 这一顿早饭吃的还是挺舒心的。   吃过早饭,已经三十多分了,魏希稍微收拾了下东西, 就在吴桂兰和徐衍的陪伴下,赶往二中。   在二中门口的一众学生的衬托下,吴桂兰就稍显突兀了些,故而吴桂兰就稍微叮嘱了两句。轮到徐衍的时候,他看起来比魏希还有信心,也没说什么别紧张,好好考试的话,而是笑着对魏希道:“听说学校对面的糖醋排骨很不错,下午吃这个怎么样。”   徐衍看起来胸有成竹,自信满满,似乎对魏希能否考得好一点也不担忧。但正是徐衍的这份从容态度,让魏希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莫名镇静下来。   这段时间的复习,魏希将学校里的试卷反复的做过,其实自己已经准备的很充分了,紧张的情绪大可不必。魏希原也不是容易情绪起伏的人,只不过在陌生的时代,这是第一个决定她未来的转折点,心里难免有紧张的情绪。   可她一向将情绪藏于心底,看到吴桂兰紧张,还能温声安抚她,唯独徐衍看出魏希心里暗藏的小情绪。他没有点破,而是和她闲聊了两句,就像她不是去考试,只是寻常外出了一个上午。   可正是这样的寥寥话语,反倒让魏希放松了不少。她觉得,徐衍似乎有一种让她莫名心安的能力。   魏希对徐衍轻笑,冬日冷风拂过她乌黑的秀发,“我还要驴打滚。”   听到魏希这么说,徐衍眼里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他应下,“好。”   得到徐衍的回答,魏希转头和吴桂兰道了句别,顺着上学的人流进了学校。   魏希对教学楼还是有印象的,她快步往教学楼的方向走,等近了的时候,就发现孙依云已经等在教学楼门口。魏希有些歉意的对孙依云打招呼,她特意比说好的五十分早了十分钟,没想到还是让孙依云在门口等了有一会。   对魏希的歉然, * 孙依云有些不在意的摆手,“这都是小事,刚好我有事要叮嘱班里的学生,就早来了一会。”说着,她开始帮魏希领路,到了一间教室的窗口才停下。   她帮魏希介绍道:“高一和高二坐在一桌考试,你是临时进来考试的,所以帮你安排的座位也在后面。”孙依云指向临窗的最后一排,示意魏希坐那。   “还有十几分钟就开考了,你坐位置上,熟悉一下,我就先走了。”孙依云自己也有事,能陪魏希走到这里也是急匆匆的,来不及仔细交代。   魏希对着孙依云微微颔首,笑着和孙依云告别,“嗯,好,您先去忙吧。”   见魏希没问题,孙依云脚步匆匆的往楼下走。魏希站在原地,只能看到孙依云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孙依云消失在楼梯转角,魏希才从教室前门进去。   魏希一直走到临窗的最后一排,说是临窗,但是用靠门一侧来形容或许会更贴切。那张桌子的一侧已经有人了,是个男生,面相蛮清秀的,就是看起来有些木讷。   魏希对他友好一笑,男生倒是没有什么回应,接着低头看书。魏希没觉得尴尬,而是大方落座,开始从包里拿出纸笔,检查钢笔里的墨水是否充足,为一会的考试做准备。   这些昨晚睡前都检查过一遍了,不过魏希生性谨慎,喜欢将事情安排妥当,尽量不出差错,所以才会再检查一遍。   魏希趁着空闲,简单的观察了下教室,整间教室差不多坐了一多半的人,大部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书复习,也有少许是凑在一起看书的。不时还有学生从门外进来,有的人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座位,有的人则是仔细地看过门上贴的手写的安排表,才数着顺序落座。   魏希看了一会就收回目光,她开始期待今天的试卷,第一天是考语文,后面是数学和物理。其实魏希有些讶异,因为徐衍教她的并不止这些,但学校似乎教的有些少了,上课的同学貌似也不太多。   至少到现在,快要开考了,这间教室也没有坐满,她刚刚扫了眼门口的安排表,上面的座位排得其实很满。   这样神游了一会,魏希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带着眼镜的年纪颇大的老师一只手臂夹着卷试卷,另一只手则拿了个搪瓷杯,杯身上写着硕大的几个字,‘劳动最光荣’,杯底还印着一排小字,似乎是时间和某个厂名。   老教师一进来,先是把杯子放在讲桌上,发出哐当一声,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原本还在讨论的同学默默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像是喉咙不舒服,他喝了口杯子里的水,清了清喉咙,然后才道:“都坐好啊,准备分试卷了,哎,书收起来嘛,这时候看也记不了多少。”   老教师对着还在翻书的男生,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调侃道。许是他看起来太过和善,又或许是因为老师带着 * 乡音的普通话太亲切,底下原本有些紧张的学生们纷纷笑了起来。   一时间,考场里的紧张氛围消散了不少,看着底下学生放松的脸色,老教师也跟着笑了起来,“好了好了,我把试卷传下去,你们自己看一下有没有错,要是有漏页或者少了的,举手示意。我先发高一的,高二的不着急哈,离开考还有时间。”   然后就开始分发试卷,传到魏希那的时候,试卷还带着温热,魏希稍微翻了翻,并不算难。无外乎是写作文和解释词语,还有一道问答题。问答题是谈对近代一位文学巨擘的名句,“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是如何理解的。   认真说,这里面对魏希而言,算的上有难度的大概是问答题了。巧的是,徐衍很喜欢这位文学大佬的文章,这句话的出处是一篇悼文,为了纪念一位遇害的请愿女学生,文章的背后亦是对反动派罪行的控诉。   徐衍讲这篇文章的时候,还将当时的时代背景同魏希仔细分析过,所以魏希提笔的时候,写的极为流畅。   其他的题目对于魏希来说,的确简单。   魏希大概是其中最早停笔的,她先是松了口气,抬起手扶了扶有些酸痛的脖颈,望了眼教室,大部分人还在奋笔疾书,有些人大概是思路受阻,手上握着笔,但是迟迟写不下去。   注意到魏希的目光,老教师推了推厚重的眼镜,慈祥的眼睛里露出鼓励的眼神,示意魏希再接着做。   魏希原来在思考要不要提前交卷,但是经老教师这么一看,默默低头,又开始检查试卷了。一直挨到钟声敲响,魏希才顺着人流交试卷,魏希递给老教师的时候,他明明忙着收试卷,却还有时间看了眼魏希的试卷。一眼的时间看不出题答得怎么样,但是字迹还是很直观的,他语带夸赞,“字写的不错。”   魏希笑了笑,“还好。”然后就被后面急着交卷的学生给挤了下去,魏希倒是不太在意,她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收拾桌上的用具。然后背着斜挎包,慢慢的,有些悠闲的出了门。和里外忙着对答案,神情激动的学生们形成鲜明对比。   魏希到校门口的时候,学生还不算多,她一眼就看到侯在门口的吴桂兰,魏希有些开心的默默加快脚步。她迫不及待地想和他们分享自己的快乐,尤其是今天的问答题,多亏了徐衍。   想起这一茬,魏希才发现,似乎没有看到徐衍。她眼里露出淡淡疑惑,或许他在这附近,只是刚好错过了自己出来,魏希在心里想到。   来不及多想,魏希已经走到吴桂兰身旁。一看到魏希,吴桂兰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希丫头,考得怎么样了,难不难啊,题目都会不?”   对于吴桂兰地连环发问,魏希还是挺淡定的,一个接一个的回答,丝毫没有不耐烦, * 哪怕考得很好,脸上也没有骄矜之色,“还不错,不算太难,题目的类型和之前做的差不多。”   听魏希这么说,知道考得不差,吴桂兰才放下心来。她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什么,对魏希道:“差点忘了,刚刚徐衍被他家里人接走了,好像说是家里出了急事,要赶回去。他堂哥的车刚刚就停在校门口,徐衍还等了你一会,但是实在是急,就给我留了张纸条,让我给你。”   一边说,吴桂兰一边从兜里掏出纸条来。魏希接了过去,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但略有些潦草,看得出来,下笔很急。   “事急归家,安好勿念。——徐衍”纸条末端是徐衍家里的地址。魏希将纸条小心的收入挎包,又抬头看向吴桂兰,不想让她担心,故而脸上一直透着温柔的笑意。只是眼里暗含担忧,和隐隐的失落。 第39章 魏希跟着吴桂兰回了招待……   魏希跟着吴桂兰回了招待所, 一路上都很平静,好像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底,面色如常, 不时还能和吴桂兰玩笑几句。只有魏希偶尔低头时的怔愣, 才能看出她的真实思绪。   “希丫头,希丫头!”吴桂兰声音大了点。   魏希这才反应过来, 条件性的扬起微笑, 一双杏眼望着吴桂兰, “您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吴桂兰也没在意,又复述了一遍, “你难得进城考试,中午我带你开个荤, 去前街的国营饭店,你想吃点啥,我请客。”   前街饭店啊,魏希面上没有异色, 却将脚下的石子踢得远了些。“驴打滚吧,我喜欢吃甜的。”   吴桂兰原是想让魏希说道肉菜的, 毕竟都来了城里,请孩子吃顿好的也是应该的。但听见魏希这么说,也知道这孩子素来贴心,怕她心里有负担, 吴桂兰点点头, 没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决定等会到店里了,就再点个红烧肉, 给她补补。   到了最后,魏希并没有吃的驴打滚,因为会做驴打滚的师傅刚好有事,回乡去了。听了服务员的解释,魏希没说什么,反倒是吴桂兰对着单子点了道红烧肉。   怎么说呢,红烧肉偏咸了些,可料放的足,酱料的香味混着五花肉的香味,泛着诱人的光。加上这是个物资贫瘠的年代,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肉。吴桂兰吃的津津有味,看到魏希埋头吃米饭,还帮魏希夹了好几次。   这顿饭吃的很饱,一直到魏希回到招待所,翻起桌上用来复习的材料,还觉得有些撑。   落在吴桂兰眼里则是魏希在努力的复习,只有魏希知道,桌上的这一页,她看了多久。魏希一直知道,她和徐衍的差距,她也知道,徐衍是不会一直待在赤溪村这个小地方。   魏希托着脸侧,不论如何,她应该给予徐衍最基本的信任,感情最忌互相猜测。多想无益,魏希叹了口气,压下纷乱思绪,继续看起复习材料。 * 至少,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接下来的两天,魏希就像第一天一样,精神满满的去考试,考完就认真复习,不再胡思乱想,除了偶尔会拿出徐衍送的玉佩,仔细摩挲。等到考完出来的时候,魏希才算放松了不少。   一直到出了校门,魏希的唇角依然是扬着的。   可徐衍那边,情形就不算太好了。他到了车上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个清楚。家里出事的是徐奶奶,年纪大了难免会有病痛,徐奶奶虽然看起来身体硬朗,但是老人家的毛病也不少。平时也没事,就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心脏病发,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人倒在地上。   还是老爷子遛弯回来,才发现老妻晕倒在地,人事不知,当即就打了救护车的电话,把人往医院里送。一到医院就被紧急送进手术室抢救,据说情况很不好。心脏病复发,加上摔得也很严重,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   怕老人家真的有什么不好,所以家里打了电话,先是通知还在部队里的林湛,又打给徐衍还在海上视察的伯父,和在外地的大姑。   怕徐衍回来太波折,加上林湛所在部队的驻地离徐衍不算太远,干脆让林湛顺路去接徐衍,一起从省会坐飞机回首都。   等徐衍下了飞机,徐爷爷的警卫小李已经等在大厅等他们了。一下飞机,还不待歇口气,马不停蹄的又往市里的医院开。徐衍上车的时候,夜幕已深,辗转了一路,徐衍的眉头透着淡淡疲倦,他揉了揉额头,半响没有说话。   知道徐衍担心徐奶奶,林湛拍了拍徐衍的肩膀,没有说话。林湛小时候,徐则正一忙就把他放在徐奶奶那,他虽然感情不及徐衍和徐奶奶的感情深厚,但也是极为挂念的。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很苍白,故而车厢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汽车行驶发出的噪音。   等他们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大家都站着焦急等待,门口供家属坐的长凳上空无一人。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除了徐家大姑在外地还没赶回来,基本都到齐了。   徐老爷子皱着眉,站在手术室门口,望着面前的白色玻璃门,半天没动。家里人虽然担心徐奶奶,可也怕老爷子在这个档口也出了事。   但劝的话不好说,徐则明看了眼妻子,罗蕙兰意会,这里面就她最适合劝老爷子,顾虑她是儿媳妇,老爷子可能还会给两分面子。   罗蕙兰走上前,劝道:“爸,要不您坐下休息一下,您都站了一整天了。”   徐老爷子摆了摆手,没有理会罗蕙兰的提议,眼睛盯着手术室,眉毛夹成川字。   徐渝也担心徐爷爷的身体撑不住,顺着她妈刚刚说的话劝:“是啊,爷爷,奶奶要是知道您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也会生气的。”   听到徐渝提到徐奶奶,徐老爷子的眉毛动了动,他叹了口气,老态尽显,“ * 你们要是累的话就去休息,我在这等就够了。”   罗蕙兰解释,“爸,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徐老爷子现在一心都是在里面抢救的徐奶奶,他无心说话,摆了摆手,示意罗蕙兰不要再说了。   徐衍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在生老病死面前,人的力量总是微薄,一行人一直在门口等到凌晨,医生才推门而出,口罩下是满脸的倦容,但语气是掩不住的喜悦,“人救过来了,接下来这段时间,好好照顾病人,我等会把注意事项写下来,你们家属注意一下就好了。”   “谢谢医生,我跟着您去拿吧。”罗蕙兰道。   医生点头,“好。”   徐老爷子则是围在刚从手术室中推出了的妻子身侧,望着老妻苍白的脸色,徐老爷子脚下一个踉跄,幸好一旁的徐衍手快,将人扶住。   徐奶奶虽然糟了罪,所幸没有性命之忧。   ——————————分界线   另一边,云溪县第二中学的老师们为了帮学生改试卷,一个两个都在教室里加班。不过,改的卷子多了,熟练程度也不断上升,一边评试卷,一边还能聊个天。   不然光是埋头批改,未免沉闷。李爱珍是高一的语文老师,她批改了半天,这里面的试卷没多少满意的,这年头学生心思不定,忙着外面的事,不少人连考试都不来。也有努力学习的,但是的学习环境不太好,基础打得不是很牢,她教起来累,效果却不一定理想。   李爱珍颇为头痛的按住眉心,一路看下来,没几个写的好的,她都快怀疑自己的教学能力。改着改着,她翻到自家班上丁路的试卷,还算舒心的扬了扬眉头。解释词语基本都对,只有一道解释得有点偏颇,问答题也分析得比较深刻,作文是她在这一众试卷里看的最舒服得。不光是内容,还有笔迹,至少看着顺眼。   李爱珍觉得看完这份试卷,自己似乎又有动力往下改了。   就在李爱珍做好继续晃眼睛的准备的时候,陡然发现,接下来的这份卷子似乎还不错?卷面整洁,字迹娟秀,粗略一扫,每道题都答了,她不禁对这个学生产生了一丝好奇。   看了眼名字,魏希,倒是没有听过,可能是别的班的学生。李爱珍扬着眉头往下看,越看越满意。   解释词语都解释的很到位,其中有道‘霜飔’解释得比她们商定得答案还要好,连出处都写出来了。这道题是解释词语里最难的,基本无人答对,连丁路都答成秋霜,其实是秋风的意思。   一直看到作文,李爱珍的眼里渐渐露出惊喜,这学生的文笔实打实的好,重点是言之有物,让人印象深刻。这次的作文题目是青春,魏希把题目延伸到了自己和对祖国建设上,但又不空洞,在一众或单调或空泛的文章里很显惊艳。   李爱珍有些惊奇,这么优秀的学生怎么之前没听说过,她 * 抬头看向隔壁的语文老师,两人都是教高一的,“你们班有个叫魏希的学生吗?”   “没有啊。”从一堆试卷里抬头的林老师一脸茫然。 第40章 李爱珍很惊讶,云溪二中……   李爱珍很惊讶, 云溪二中的高一有十五个班,但只有四个语文老师,她和林老师教的班级算多了, 她教五个班, 林老师教四个,另外两位老师一人三个班。   既然林老师说没有, 可能在其他班?可这位叫魏希的同学成绩这么好的话, 没道理没听她们提起过啊。李爱珍觉得很疑惑, 恰巧林老师也好奇,“你问我这个干嘛?”   李爱珍把桌上的试卷递给林老师,“你看看。”   林老师一开始也没有在意, 但是越往下看,眼睛越亮, “这个学生可以啊,怎么之前没有听你们提过。”   李爱珍道:“我也纳闷呢,所以才来问你。”   林老师也觉得奇怪,刚好她们四个语文老师位置离得近, 也没有把卷子还给李爱珍,而是转头询问起另外两位老师, 然后得到了了一致的回答,她们也没听过。   那这事就奇怪了,就在她们都觉得纳闷的时候,林老师突然咦了一声, 恍然大悟, “上次听说,校长让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小姑娘来参加我们的考试,不会就是她吧。”   另一个老师觉得不太可能, 质疑道:“确实有听说这件事,但是一个从来没上过学的学生,应该不会写的这么好吧。”   林老师又道:“可我们几个都不认识,这个魏希应该就是被校长介绍来考试的小姑娘,要是在念书上没点天分,孙校长怎么会推荐。”   隔壁组的数学老师也突然参与进来,“我怎么听说是数学好,才得了孙老师的青眼,把人介绍给校长的。”   看事情越说越乱,李爱珍忙道:“我们在这猜来猜去也不见得就准,不如等孙老师回来问一问,不就都知道了吗。”   巧的很,李爱珍一说完,出去上厕所的孙依云就回来了。一旁看热闹的老师率先道:“孙老师,听说你推荐了一个没上过学的小姑娘来参加期末考。”   孙依云大方承认,“嗯,那小姑娘的天赋很好,虽然没上过学,但是逻辑清晰,数学水平不差,只要稍加打磨,绝对是个好苗子。”   尽管亲口听孙依云说了,那个小姑娘是数学天赋好,可心里还是觉得这个魏希就是孙依云口中未上过学的学生。于是,林老师迫不及待的问了句,“那她叫什么啊!”   叫什么?孙依云有些疑惑林老师问这个做什么,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回答道:“魏希,三国的魏,希望的希。”   一听孙依云说魏希,林老师的眼睛就亮了亮,她看了眼刚刚和自己讨论的另一位老师,眼里带着‘我说的没错吧’的小得意。林老师是前两年刚从师范高等专科毕业的,年纪不大,还带着年轻人的朝气。   正在这时, * 旁边物理组的严老师也抬头,花白的胡子微卷,“确实是个好苗子。”   这话一出,孙依云也一脸好奇的望过去,“嗯?”   严老师眼里透出对学生成绩的满意,解释道:“我刚好也改到这位同学的物理试卷,写的很不错,错的地方也有,但要是以没有接受过学校系统的教育来看,能写到这份上,确实是很聪慧的一个学生了。”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位物理老师,恰好就是第一场考试中监考魏希所在考场的和蔼老教师。   经过今天这么一聊,大部分老师都对魏希有了粗浅印象,拿回去教育自家学生简直再好不过,没有上过学,但是考试成绩优异,妥妥的别人家的孩子。   等到成绩排名出来了,孙依云第一个看的就是魏希的成绩,五百多号人,她排了二十几,可以说是很不错了。   这里面分数最高的是语文,一百二十分考了一百一十五,那五分都扣在作文上了,作文满分九十,魏希得了八十五,孙依云问了批改的李爱珍,魏希的语文是年段最高分。作文写的很好,扣分就扣在有的地方写得太晦涩了,不够简易。   魏希的数学是孙依云批改的,大问题没有,除了最后一道大题,没答对,扣了十分,但总体还是不错的。魏希的答题习惯很规范,步骤上找不出扣分的地方,数学也是满分一百二分,最后得了一百一十分。   比较令人扼腕的是物理,魏希毕竟接触的还是太晚,不少知识点了解的还是不够,很多都还没有学,所以物理成绩只能算得上是中游。不过,教物理的严老师对魏希却很赞赏,觉得她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学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不出意外,按魏希这个成绩,进学校读书的事算是妥了。孙依云很高兴,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慧眼识珠,更因为,她知道,一个女孩的命运在悄然改变。   成绩单寄到魏希家的时候,魏希正在洒扫庭院。是赵柱国把信带回来的,一个平平无奇的牛皮纸信封,唯一引人注意的大概是上面寄信的地址——云溪县第二中学。   赵柱国递给魏希的时候,明知道这是一个决定魏希后半生走向的信封,但他并不催促,甚至极为善解人意的离开,把拆信封的时刻留给魏希自己。   云溪县第二中学的高中是有录取通知书的,并不算精致,全是手写的内容,除了名字,千篇一律。但正是这样的千篇一律,是无数人渴望而不可及的。   魏希手上的这一份,不知道是否有意安排,除了日期,与秋季新生入学的那份通知书的内容是一致的:   “魏希同学:   你已被榕城云溪县第二中学录取。请持本通知书于2月29日(星期日)到校报到。   希望你入学后,好好学习,成为堪当大任的栋梁之才,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   1976年1月20 * 日”   信末,鲜红的公章映入眼帘,魏希愣了好久,她应该高兴,但是莫名的,她觉得眼里涩涩的,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轻轻滴落。   院子里没有人,知青们都去上工了,魏希刚开始是捂着嘴闷声哭,到了后面抑制不住的放声哭出来,哭到最后反而笑了,不是平日里不达眼底的笑容,而是发自真心的,眼里泛着光的璀璨笑容。   这一刻,她真正的开启自己的人生之路,一条广阔的,充满希望的人生之路。天际霞光初破云,此后金乌高挂枝。   这份愉悦一直持续到过年,吴桂兰倒是有请魏希去她家里吃年夜饭,但是这么多知青住在魏希家里,抛下他们,自己一个人去赵家吃年夜饭似乎也不太好。   再加上赵家在城里做工人的二儿子赵为党从城里回来了,魏希自觉同他并不熟悉。虽然她和赵家人关系好,但总担心自己在,赵家人或许会放不开,干脆和知青们一起在院子里过年。   年轻人总是有很多想法,也容易合拍,与其费一大番功夫做菜,倒不如大家凑在院子里吃打边炉,方便又热闹。   于是,大家集资,去镇上买了一根大骨头,在锅里熬了很久,把骨香味炖的浓浓的。   年前分到的蔬菜和肉,加上吴桂兰也送了些,齐齐整整凑了一堆。把知青们好一顿忙活,董舒是南方人,在锅底的熬制上还提出了小小的建议。往熬好的汤里放甘蔗,据说这样吃起来不容易上火。   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   男知青合力做了个支架,把灶上的大锅置于其中,底下放着炭火。还把桌子搬了出来,上面摆满了洗净的蔬菜和食物。到了晚上,将锅底的火点起来,一群人不知道从哪找到的小凳子,就着锅围成一圈。一边刷吃的,一边闲聊。   一群年轻人谈天说地,整个院子里充斥着欢声笑语,这是他们在赤溪村过的第一个大年,他们来自四面八方,有着不同的乡音,为了一个相同的理想而来到这里。若干年后,这是他们关于青春最美好的回忆。   到了十二点,不管家里条件怎么样,几乎人人都会放鞭炮庆祝,条件好些的县城,还能看到烟花。不过,农村的氛围并不输县城,家家争先恐后的放起鞭炮,还有许多小孩在自家门口快乐的喊着,“过年啦,过年啦!”哪怕他们对于过年的概念并不清晰,但这不妨碍小孩子们的纯真快乐。   过年,多好的寓意啊,每个人都期盼着会有更好的,有崭新的未来。这项传承四千多年的传统节日,包含的是人民最质朴的愿望。他们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祖国也会越来越强大。   魏希身处其中,受着其间气氛熏染,也觉得万分开心,一向矜柔的她还跟着放起鞭炮,手持一根燃着的香,往鞭炮前端的引线一伸,不消片刻,火星骤起。魏希连 * 忙跑到一旁,只听见劈里啪啦的一阵声音,炮火屑四溅。   开心之余,魏希也会想起徐衍,十多天了,除了他走之前的那张纸条,再没收到只言片语。不知道徐衍此刻在做什么,他也在听门前的爆竹声吗? 第41章 同魏希想的不一样,徐家……   同魏希想的不一样, 徐家的氛围这段时间并不算好。徐奶奶至今还在医院病房,危险是脱离了,但是医生说了, 要留院观察, 好在徐家并不缺这点钱。   不过,徐奶奶住院, 徐老爷子也成天的待在医院, 陪在徐奶奶身边。加上部队事忙, 徐衍大伯徐则正也在前几天赶回沿海驻地了。徐家大姑徐泽雯毕竟已经嫁人,离得也远,家里事情一堆, 年前也赶了回去。   离离散散的,到底没了年味。家里仅余的两个长辈, 徐则明和罗蕙兰的工作都很忙,年夜饭只能去国营饭店定了一桌,菜色都很好,但终究少了点味道。   索然无味的吃过年夜饭, 徐衍回了自己的房间。徐衍的房间在二楼,窗户正对着外头的街巷, 街道上不知道是哪家的烟火,放的正欢,喧闹的人群和徐家的寂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着窗外繁闹的夜景,徐衍突然很想魏希, 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有没有人陪她吃年夜饭。大抵是有的,院子里那么多知青,都是爱好热闹的性子, 就是不知道她吃的年夜饭里有没有饺子。大年三十是要吃饺子的。   明明只是很琐碎的事情,但是和魏希相关,徐衍只是想着,眼里的笑意就渐渐加深。   思绪放空,不知怎的,徐衍又想起魏希的考试成绩。魏希的水平他是知道的,毕竟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按云溪县的教育水平来看,魏希应该能考到一个好名次。   就算考不好也没事,徐衍其实早早就找好了关系,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了孙依云,在魏希想通的第二天,他的发小就会把魏希安排进二中念书。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魏希遇上了孙依云。不过这样也挺好的,魏希能凭借真材实料考进二中,远比凭关系进二中要妥帖的多。于她更有益处。   想了想,徐衍抽出一张信纸,方才提笔,十二点的钟声就被敲响,望着窗外陡然喧闹起来的人群,徐衍顿了顿,写道:“提笔的时候,新年的钟声刚好敲响,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想着,若是和我一同观看这热闹景象的还有你,该有多好……”   增改了半个小时,徐衍才算写完。也不待明天,他写完落款,贴上早已准备的邮票,就拿着信往街道的邮箱处走。一直到把信投入邮箱,徐衍才回过神,不知道魏希收到信的时候,他是否已经回到赤溪村了。   ——————————时间线   冬去春来,经过冬天的洗礼,万物蓄足精神,在早春长得越发蓬勃。除了天气还冷着,人们基本恢复了之 * 前的作息,该干的活还是要干,该上的学也依然要上。   2月28日,魏希开学的前一天。这一次,帮魏希收拾行李的可不止吴桂兰一个人。魏希能考上云溪二中,在整个赤溪村,都可以算是好消息,没必要藏着掖着。   所以借吴桂兰的口,这个消息在新年的第二天就传遍了赤溪村,住在魏希家里的知青们自然也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们除了讶异,更多的还是对魏希的祝福和敬佩,不是哪个人都能做到,短短的几个月,在从没接受过学校的系统教育下,就能在一众学生中考出一个这么好的成绩。凭实力考进赤溪二中。   魏希出发前的这个晚上,几乎是自发的,女知青们都在帮她收拾行李,选学校能用得上的东西。还各自赠了魏希开学礼物,蒋英送的是一条肉干,她母亲从齐城寄来的,自家晒的。按蒋英的说法,学校的食堂贵,带着肉干,等蒸饭的时候切两片下去,那饭吃起来贼香了。   董舒一向文艺,送的东西也很符合她的性格,是两本散诗。魏希心里其实更偏爱正统古诗一些,但鉴于是董舒的好意,魏希还是开心收下了。   齐悦送的礼物是最出乎魏希意料的,她原以为齐悦会碍于众人,随意送自己点面子上看的过去的东西,比如罐头,或者未开封的新书。但齐悦送的是一本记的满满的物理笔记本。   应该是齐悦自己上学的时候记的,很多用词上都挺通俗易懂,也很基础很全面。送给魏希的时候,齐悦憋了很久,最后才干巴巴的说了句,“你很厉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经过这一遭,魏希竟觉得,齐悦也有两分可爱,毕竟她再糟糕,也还只是个因为父母重男轻女,而被迫中断学业下乡的高二学生。   徐衍也寄了礼物给魏希,是三本顶厚的练习题,听说是他特意比照榕城教学书籍从新华书店挑的。这份礼物其实挺用心的,但魏希总觉得,似乎收的时候心情并不太惊喜。   这段时间,徐衍和魏希通过几次书信,原本年初徐衍就该动身回赤溪村,毕竟徐奶奶的身体已经有了好转。但是最后因为种种琐事,未能成行。   所以最后,送魏希去学校的,是院子里的几个知青。以至于报道当天,场面还是挺壮观的。 第42章 一行人下浩浩荡荡的下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下了车站, 因为他们人多,加上正值年华,面容姣好, 引得过往的路人不禁侧目。   其实是用不上这么多人的, 奈何知青们都太热情了。毕竟彼此相处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知道魏希考上高中也是发自内心为她高兴, 一商定, 干脆把他们每个月三天的休息时间挪出来, 送魏希去学校。   知青们都是上过学的,不过也不是每一个知青都住在学校里,住在城里的知青通常不会离学校太远。这年头除非 * 是上大学, 不然初高中的寄宿生的主力军还是家庭住址偏僻些的学生。   这里面住宿经验最足的还是齐悦,也不是因为别的, 主要是家里孩子多,厂里分配的房子不大,就两间房,中间用帘子隔了一层, 把两间当成四间用,可还是拥挤, 所以齐悦从初中起就住学校。   魏希准备的东西不多,还算精简。除了必要的洗漱用具,就是一些衣物和书,还有吴桂兰跟蒋英准备的一些吃食。   其实魏奶奶留给魏希的钱, 完全够她在十分宽裕的生活水平下, 一直读到大学毕业还绰绰有余。但魏希是众人眼中的孤女,财不露白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如果大家都觉得她没钱, 虽然平时生活上会有点限制,过得拮据些,但至少不会被人图谋。可一旦觉得她有钱,对于她到底有多少钱或许就会被一传十十传百,反倒被人盯上。   说不定,最后还会传出玄而又玄的巨额财产,后面只会有数不尽的麻烦。魏希不是完全单纯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对于这些,心里还是有些打算的。虽然魏希手头上确实握了大笔钱财。   所以魏希最后是带着众人沉甸甸的好意到了学校,好在陪她一同前往学校的还有男知青们,稍重些的东西基本都是他们拎的。女知青们陪着魏希走在另一侧,在一众父母家长陪同来学校的学生中,显得很有些不同。   至少经过他们这一群人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多喵两眼。   不过,对于到底是先去报道还是先放行李,一群人莫名有些犯难,大包小包拎去教学楼似乎也不太好。最后大家想出一个折衷的法子,既然都是男知青们拎行李,不妨找附近的同学问过女生住的宿舍楼在哪,让男知青们把行李提至楼下,然后蒋英、董舒和齐悦三个人,陪着魏希去教学楼报道。这样既节省时间,也不用提溜着行李四处走。   大家都商量好了,就按想好的分头行动。   魏希是来过二中的,一个多月过去了,但对于学校的教学楼依然留有印象,也不需要问谁,背着她装了资料的小斜挎包就带着女知青们往教学楼走。   男知青留在原地,几个人面面相觑,刚好有群女同学从李信身侧走过,李信对着打头的一位女同学先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声音略有些浑厚,“同学你好,请问女生宿舍怎么走?”   打头的这位女学生本来正和同伴聊天,猛不丁被人询问,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等看清李信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指向一侧的羊肠小路,“从这边直走,往右数第二栋就是女生住的宿舍。”   李信不善交际,得了女生的指路,道了声谢谢,就和同行的另外两个男知青走了。原本也应该有肖瑞的,但是过年的时候,他家里人寄来的包裹过于丰盛,在出发的前一天,他因为吃的太好,竟然腹泻了, * 就没有和魏希一起来县城,毕竟车上没有厕所。   倒是留下刚刚的女生和她同行的伙伴,叽叽喳喳开始讨论起来。李信是国字脸,长相端正,可能和其他两个同行的男知青相比,略有不及,但是也极为周正了,尤其是他受到做了一辈子公安的爷爷和父亲的熏陶,整个人显得很正气。也是格外受女孩青睐的类型,不知不觉,倒成了被一群女孩讨论的话题中心。   而魏希这边,进展也很顺利,一路到了教学楼,顺着教室望过去,在二楼找到孙依云。孙依云正忙着登记,魏希也不急,就站在门口。等孙依云忙完面前一位学生的登记工作,一抬头,就发现魏希在门口。   她忙招手,让魏希过来,然后就看到魏希身旁还跟着三个女孩子,都是青春靓丽,正值年华。所幸现在还没有新的学生来登记,孙依云就和魏希浅聊了两句。“她们是?”孙依云略有些疑惑。   魏希忙为三位女知青介绍,“这是在村子里同我住在一处的几位女知青,蒋英、董舒、齐悦。”一边说,一边为孙依云介绍认人。   然后又反过来为她们介绍孙依云,“这是学校的孙依云老师,多亏了孙老师的介绍,我才有机会考高中。”   孙依云露出一个既严厉又善意的笑容,“知青下乡,你们远离家乡,来到这里支援偏远乡村建设,你们都很厉害。是值得赞颂的新一代。”   孙依云这话说得倒是让蒋英三人有些不好意思。在七十年代,知青下乡已经不是一种全凭自愿的形势,不少人是因为不同的原因下乡的,有的地方知青是被分配下乡的,但大部分人依然是响应号召,自愿下乡的。比如王学恩就是卯着劲要下乡支援,而肖瑞是被他爷爷压着下乡的。   虽然对于孙依云的夸奖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要回答的。这里面最大大咧咧的是蒋英,第一个给出回响的也是她,“您夸得我们都要不好意思了,我们下乡之后,才发现自己得力量还是挺微薄的。”   蒋英说话很真诚,不是很官腔的性格,但是也极为讨喜。孙依云对她们的观感也更好了些,“正是千千万万份的微薄力量汇聚起来,聚沙成塔,才有了繁荣祖国。别灰心,不过哪怕中断学业,在乡下做贡献,也不要忘记空闲的时候多看看书。多看书总是有益处的。”   听的其他几人连连点头,孙依云也是做老师的习惯,看到这群正当年华的小姑娘就忍不住想劝她们学习。见她们有放在心里,又把话题重新转回魏希,一看到魏希,孙依云脸上的笑意就逐渐加深,“魏希,首先我要恭喜你,以不错的名次考进二中。”   魏希也随着孙依云的话,微微露出一个笑容,但并不显得骄矜。   孙依云又道:“还有一件事,你被分到我班上了,接下来一年半,将由我做你的班主任,希 * 望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毕业后能做一个对祖国有用的人。”   魏希点点头,她一脸郑重的承诺,“您放心,我会好好学习,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孙依云满意的点点头,她对于魏希一直都是很欣赏的。帮魏希登记过后,孙依云递了张宿舍寄宿单,上面是302。孙依云解释道:“这是你的宿舍,原本一间住十二人,但是你是这学期进来的,只有这间宿舍没有住满,算上你也才六个人,还是挺宽敞的。”   魏希点点头,礼貌一笑,双手接过寄宿单。   最后,孙依云看着魏希对她伸出手,“高一二班欢迎你。”   魏希握住孙依云的右手,回以一笑,“谢谢老师。”   等忙完登记的事宜,到女生宿舍和男知青们回合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舍规,男生都不能进女生宿舍。所以王学恩他们只能把行李提到楼梯口,接下来只能由魏希和其他的女孩子们提上去了。   好在她们四个人,提上去倒也不难,等魏希到302门口的时候,里面已经打扫干净了,一共五个女孩子,坐在各自的床上,正聊的火热。魏希先是敲了下门,很有礼貌的道:“你们好,我是新来的魏希。”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有些讶异。看她们似乎有些不太了解的样子,魏希扬了扬手里新开的寄宿单,轻声解释“我是这学期刚考进来的学生,这是孙老师开的寄宿单。”   舍长赵婷婷走上前,接过魏希手上的寄宿单,上面确实写的是302。虽然对事情还有点懵,但就这么把人堵在门口也不太好。赵婷婷看着魏希,迟疑了一会,还是道:“进来吧。”   得了许可,魏希也没有直愣愣的直接进去,而是看了眼宿舍干净的地板和赵婷婷等人脚下的拖鞋,她先是对赵婷婷笑了笑,然后弯腰解下脚下的鞋。   后面的蒋英三人也有一学一,跟着脱了鞋进门。   和宿舍其他几个人打过招呼,蒋英和魏希四个女孩子就对着上铺的一个床位开始收拾。   一开始大家虽然尴尬,但是各做各的,倒也没有什么交集。直到原本呆在啵啵奶茶床上小憩的陈欣可醒了,往忙碌的魏希一侧看去,她先是有些疑惑的揉了揉眼睛,看了魏希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之前自己在校门口遇见的女孩子。   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但是魏希的样貌出众,留给陈欣可的印象极深,所以陡然一见到魏希,陈欣可就想起来,这是之前遇见的女孩。可她怎么会在自家宿舍,陈欣可迟迟有点不敢相信,总觉得是自己睡迷糊了。 第43章 或许是陈欣可的目光过于……   或许是陈欣可的目光过于炽热, 魏希似有所觉,侧身望过去,两个人的目光交汇。陈欣可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上次见面是那么久之前, 她还会记得自 * 己吗。   魏希眉目如画,对着陈欣可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陈同学, 好久不见。”   魏希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哪怕是一面之缘,也能留有印象,更何况陈欣可性格鲜明, 两人还交谈过。   见她还记得自己,陈欣可显得很开心, 情绪激动起来,“这么久过去了,没想到同学你还记得我,对了对了, 你怎么在这里……”其实陈欣可还想问她,和她一起的另一个男生呢, 但是周围人这么多,总觉得自己这么直接问出来不太好,就收声了。   魏希同人打交道从来都是游刃有余,不卑不亢, 一直耐心听陈欣可说完, 魏希抓取重点,同陈欣可道:“我叫魏希,不出意外, 未来一年半,我们会是舍友。”   不但大方的介绍了自己,还把在这的原因侧面的说明了。   听得陈欣可眼睛发亮,原来她叫魏希,之前的交谈太过匆忙,魏希还没来得及介绍自己,陈欣可就被回来的徐衍给吓得跑回去了。   想起这一层,陈欣可就有些不好意思。而魏希善解人意的略过不谈,她对陈欣可笑了笑,然后接着整理床铺。   虽然时间比较匆忙,但是一共有四个人,忙活起来也挺快的,差不多半个小时就把魏希的东西规整好了,床和桌子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等床板干了,就可以将被褥铺上去。   按道理,魏希来的第一天应该和舍友们打好关系,一同上食堂吃饭,联络感情。但是知青们陪了魏希大半天,一大早坐车到县城,忙前忙后,于情于理都没有抛下他们的道理。   正巧也到了中午,魏希想了想,决定请知青们吃顿午饭,他们为了自己的事情辛苦了一天,刚好饭后休息一会,他们就该准备回去了,不然就要错过回村的班车。   心里有了想法,魏希再抬头的时候,说话就更有章法。她先和新舍友们打了招呼,道过别,然后才和蒋英她们出去了。魏希是最后一个走的,走之前还不忘带上门。   毕竟天气还处于寒冷的状态,冷风灌进宿舍也挺不好受的,宿舍一早就通过风了,也没什么味道。   魏希把门轻掩好,才和蒋英几人下了楼。魏希一走,302瞬间沸腾起来,不外乎是讨论魏希的。好在是善意的讨论,主要是觉得好奇,而不是恶意的在背后说人小话。   榕城冬天的天气总是奇奇怪怪的,在屋子里觉得冷,风吹着也觉得冷,太阳明明也不显,可在这微弱的阳光底下呆久了,又会不自觉热起来。   配上刚刚上上下下的走动,才出校门,魏希的额头就出了一层薄汗。魏希看向其他人,“你们想吃什么?”   提起吃,第一个应声的当然是蒋英,但是之前在路上,魏希就说要请她们吃饭。魏希家境并不富裕,这大概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毕竟她们下乡这么久,或多或少也听村民提过魏希的身世。   知青们听说的 * 版本,大概是魏希被亲生父母丢弃,由魏奶奶抚养长大,魏奶奶去世后,魏希的几个恶毒嫂子还想欺负她,最后公正严明的大队长把事按下,让她们这些下乡的知青住在魏希家里,两家人也就此断了来往。   说是两家人,其实也只是魏希和魏家人而已。因此,魏希在她们眼里妥妥就是一个小可怜,蒋英刚听说的时候,还很义愤填膺。知青们年青力盛,心思也很正,都觉得魏家人不是东西,私底下没少讨论过。   现下魏希提出来要请他们吃饭,魏希是一番好意,直接拒绝不太好,可吃太贵了又怕魏希破费。蒋英虽然大大咧咧,可也不是全无眼色,“我们去吃面吧,来这里好几个月了,没吃过两回面,我都要馋了。”   蒋英为自己的提议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会,面食便宜,他们人虽多,但是比起去国营饭店整一桌饭菜,当然还是吃面来的便宜,一碗不带配菜的普通汤面也才五分钱。   魏希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别的知青和蒋英心里想的大同小异,他们也担心魏希的钱不够花销,加上面确实便宜,也都一致的同意了。   看大家都想吃面,魏希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她笑着说,“前面好像就有一家,不如就去那吧。”   众人当然没有异议,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前往小面馆。面馆的店面很小,过道有些挤,让人觉得逼仄。或许是因为今天开学,这里面坐了不少家长还有学生,往来的客流反而把面馆的逼仄装饰成生意兴盛的热闹,别有一番风味。   魏希她们的运气还是挺好的,原本里头已经坐满了,连店面外都临时拼凑了两桌。   但是她们刚到没一会,就正好有一桌客人吃完了,服务员迎着她们进去,凳子上还泛着热。她们一边被招呼着坐下,一边看年轻的服务员小哥收拾桌子,一边收拾,一边和她们闲聊两句,“你们都是学生吧。”   蒋英几个但笑不语,其实认真论起来她们也可以算是学生,她们大都是中断学业下乡的。陡然被问,回是或不是好像都不太妥当,干脆缄默。   看他们不回答,服务员小哥也不尴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桌子收拾干净的,只见他从外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还带着根铅笔,“几位想吃什么,我们店里有葱花面、鸡蛋捞面、大肠面……”   眼瞅着这位小哥就要报出一大串面名,蒋英打断道:“我要一份葱花面就好。”   “那其他人呢?”小哥拿着铅笔不知道在记什么,又抬头看向其他几个人。   其他人对视一眼,也道:“我也要一份葱花面。”   “就葱花面吧。”   小哥停下笔,“都要葱花面吗?”   魏希要是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大家在有意为自己省钱,就枉费了她的聪慧。魏希看了众人一眼,有些感动于知青们的行为,又莫名有些想笑,她其 * 实不太穷。但过于露富也不太好,魏希想了想,取了个折衷的法子,她对服务员小哥微微颔首,“对,一共七碗葱花面,再加一碟酱牛肉。”   一碟酱牛肉少说也要九毛,配上七碗葱花面,差不多一块多些。高中生们生活费的平均水平是一块钱一星期,既带了荤腥,也不显得超过自己的消费能力,点得刚刚好。   蒋英几人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这顿饭属实不算过于昂贵,刚好卡在大家的心理接受线上,遂也没说什么。   大家高高兴兴的吃过这顿饭,然后就该彼此告别了。一群人坐在桌上,久久没有动身,其实还是舍不得的,彼此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比起刚才的欢乐,此刻桌上显得有些沉寂了。   还是魏希率先打破这份沉默,她面容一如既往的温柔,弯弯的杏眼里晴光艳敛,“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可能就要和大家暂时分别了。我屋外的桃树还要麻烦你们好好照顾,再过一两个月应该就能开了。到时候别忘了约我共赏桃花芳菲。”   一番话说的得体又俏皮,魏希是有意活跃氛围,其实她不太希望大家是垂头丧气着分别的。   蒋英有些低落的拉住魏希的一只手,“希希……”   魏希安抚的摸了摸蒋英的脑袋,又看向其他人,“放心吧,我只是出来读书,并不是不回去了。还有就是,我知道大家都是中断学业下乡的,虽然由我来说这话,并不是最恰当的,但我还是想提一提。   如果有空闲的话,能将书捡起来,还是接着读会更好些,就像你们刚来我家的时候,那样的读书会,都是极好的。我学识浅薄,人生阅历也有限,可再如何,我想,多读些书总归是有益处的。”   本来今天陪魏希来学校这一遭,就让知青们勾起对学校生活的怀念,尤其是几个女知青和孙依云交谈时,心里对学习也隐隐有想法。又听魏希同他们这样细细剖析的这么一段话,确实是有些触动的。   第一个开口,倒不是女知青,而是知青里最为沉稳世故的陈实,他笑了笑,“魏同志说得对,刚下乡的时候,我们还有对学习的激/情,但随着时间推移,手头的书都渐渐放下了。我们是下乡支援,可对于自身的学习也不能就此放下。   你放心,等回去了,我们几个农闲时就围在一处,互相监督学习。在做好农活的同时,也要保证不把学习放在脑后。”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尤其是齐悦,在经历过魏希从村里考进高中一事,她其实也有些意识到徐衍为什么会喜欢魏希。虽然齐悦的以为还是不太恰当,但关于魏希说的学习上倒是深以为然。   蒋英更是直接挽住魏希的手,“希希,你放心,我闲下来一定也看书。”   魏希看着大家的反应,心里除了高兴,也暗暗松了口气。她此前的话虽然出自真心,但多少有 * 些僭越,总担心知青们会觉得自己考上了高中,心气就高了,反而对大家的事情指手画脚。   好在知青们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这场分别才算愉快的结尾。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魏希将他们送到街巷外面,还想再送,便被知青们制止了。魏希站在屋檐下,和知青们一一告别,轮到蒋英时,魏希没有多说,就道了句:“珍惜眼前人。”看蒋英不像全无触动的模样,魏希才算放心。她只能帮到这里了,未来如何,全看王学恩和蒋英自己的选择。 第44章 魏希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   魏希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 而赵婷婷她们也是刚从食堂吃过饭回来的,差不多是前后脚到的。魏希进门的时候,她们也才刚刚坐下。   刚进门的时候, 独自一人面对几乎可以算是全然陌生的五个人, 魏希其实语塞了一会。但也就是那一瞬的事情,魏希很快调整好情绪, 对她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温暖大方, 并不露怯。   “中午好!”魏希对着其他人打招呼道。赵婷婷矜持的嗯了一声,然后对着魏希微微颔首,便回头做自己的事了。倒是陈欣可, 她像只蜜蜂一样,动作灵活的从上铺下来, 对着魏希打招呼,“中午好!”   陈欣可大概可以算是这里面最热情的了,她怕魏希初来乍到,大家彼此不交流, 徒生尴尬,所以把魏希拉进房间, 挨个介绍起宿舍的其他人。   第一个是住在下铺的一个女孩,个子不高,面容普通,但是不说话的时候, 嘴角也是微微扬着的样子, 看起来像是个乐天派,让人见了很容易有好感。名字同她的长相一样,普通中隐隐带着欢乐, “这是余乐瑶,也是我同桌,语文特别好,尤其是作文,李老师经常夸她写的真情实意。”   被自家同桌这么卖力夸了一波,余乐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那么好,就是偶尔写的还不错。”   魏希看着她俩的表现就知道,她们的关系一定很好,魏希也很给面子的顺着陈欣可的话道:“写文章不但需要功底,也需要灵感,乐瑶能写得好,说明文化素养肯定不错。空闲时,我们可以互相交流。”   魏希言语间落落大方,温柔体贴,倒叫余乐瑶心里又是开心,又是羞涩,对这位新来的舍友很有好感,“好、好啊。”余乐瑶应承道。   接下来陈欣可又迫不及待地将其他几人介绍给魏希,看得出来,陈欣可在宿舍里的人缘很不错,有她在,至少互相认识的时候,其他人对魏希的态度都更友善了些。   一整间宿舍算上魏希也才六个人,除了舍长赵婷婷,一早就见过魏希的陈欣可,还有刚刚介绍的余乐瑶,还有两个女孩子。   第二个被陈欣可介绍给魏希的是何秀秀,同她的名字一样,何秀秀面容清秀,但是略有些内敛,说起话来 * 也有些扭捏。一接触到魏希的目光,就有些腼腆的低下了头,酝酿了半天也只是红着脸喏喏道:“何秀秀。”   人有千面,有腼腆内向的何秀秀,也有爽朗豪气的高夏。高夏父母带着弟弟在外地工作,她跟着爷爷奶奶住在乡下老家,老人家疼孩子,没个拘束,倒叫高夏养成了一副男孩子的豪爽性格。   魏希跟着陈欣可走到高夏面前的时候,还不待她俩说什么,高夏就腾的从床上坐起,高夏比魏希和陈欣可高了小半个头,声音也洪朗些,和她的短发搭配在一起,若不细瞧,或许会将她误认为男孩子。   只听她爽朗道:“高夏,高兴的高,夏天的夏。你可以叫我高哥,她们都这么喊我,平时有提不动的东西也可以找我,我力气大。”   和魏希相处的女孩子大都偏文静些,魏希来到这里后,见过最热情的也就是蒋英和陈欣可了,可高夏和她们又有所不同,身上有着寻常女孩子没有的豪爽,隐隐还有一丝侠气。   魏希对像高夏这般爽朗的女孩子,很容易生出好感。她对高夏真诚一笑,接话道:“高哥好,我叫魏希,接下来的日子,请多关照。”   高夏豪气云干的拍了拍胸脯,“你放心,在高一二班,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高夏的一番作态,不仅逗笑了魏希,宿舍里的其他人也都笑了,包括一直有些高冷的赵婷婷。   趁着宿舍此时的氛围一片欢乐,陈欣可把最后一位,也是宿舍里性格较为清冷的赵婷婷,介绍给魏希。“最后一位,当然是我们最最重要的舍长啦!”   看着陈欣可一通彩虹屁,赵婷婷显得有些无奈又语塞,拿陈欣可没办法的赵婷婷转而把目光投向魏希。不是面对陈欣可的熟捻,对着魏希时,赵婷婷看起来清冷而又客套,“赵婷婷。”   赵婷婷大概是偏孤冷,防备心重点的性格,换了别人或许会有些不适,但魏希深谙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往来,刚见面显得疏离是人之常情,魏希倒没有在意,而是如常同赵婷婷打招呼。   “你好,我叫魏希,请多多关照。”   这样互相认识了一通,魏希才回到自己的床上,开始铺设被褥,这时候的床板已经没有了擦拭过后的湿润痕迹。   而吃过饭有一会的其他人,已经躺在啵啵奶茶床上,准备午休,魏希尽量放轻动作,不发出声响。过了大概有五分钟,赵婷婷才像是想起什么,从床上坐起,同为上铺的赵婷婷只需要微微侧头,就能和魏希视线交汇,“下午两点半要到学校分书,注意时间。”赵婷婷提醒道。   魏希点点头,轻声细语,“好。”   两人说话的声音虽轻,但其他人其实也没有睡着,陈欣可从被窝里探出一个脑袋,“还有时间,魏希你先睡,等要走了我叫你。”   魏希将手上的枕头套好,往床头一放,整张床基本都规整的差不多 * 了,陈欣可的善意让魏希觉得心下微暖,魏希露出一个笑容,先是同陈欣可道谢,又道:“午安。”   陈欣可也回了句午安,就钻进被窝,午休去了。   看大家都在休息,魏希也换了件睡衣躺下,陡然陌生的环境,以及多出的人,让这段时间习惯一个人入睡的魏希有些许不习惯。眼睛虽然是闭着的,但是迟迟无法入睡,一直到快两点,大家陆陆续续的醒过来,魏希都没睡着,只能算闭目假寐。   收拾了一番,魏希又将睡衣换下,才跟着众人一道前往教室。其实宿舍和教学楼的距离不算远,从出宿舍门到进教室,差不多只需要七八分钟。   魏希她们一群人算是比较早到的,因为是第一天开学,座位到时候可能要重新排,所以大家都是按彼此之间的喜好和亲近程度坐的座位。一般男生坐一堆,女孩子坐一堆。   原本陈欣可和余乐瑶是同桌,按理她们此刻也应该坐在一起,但是陈欣可觉得魏希初来乍到,也不认识什么人,把她一个人放在角落也不好,干脆就同魏希坐在一处,余乐瑶则和高夏一起。   陈欣可是话多的性子,加上性格也讨喜,所以她坐在哪,女生之间的话题中心就在哪,魏希和她坐在一处,只是偶尔接句话的功夫,和周围几个人的关系就熟捻了不少。当然,主要也是因为魏希本身就不怯场,落落大方的。   别人问魏希为什么会这学期来到二中,魏希也并未遮掩,或是含糊其辞,而是直言自己此前并没有在学校上过学,这次是因缘巧合才得以考进二中。   作为新进的学生,魏希本就引得诸多学生好奇,听魏希这么一说,同学们除了好奇之外,也很难生出什么鄙视的心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魏希说话时,眉宇间的自信,还有行为举止都不见粗鄙,很难让人心生厌恶,只为她平白错失那么大一段的受教育时间而惋惜。   尤其是男同学,其实在这个年代的高中学生里,因为各方面原因,男孩子的比例还是会多一些。他们的目光不说黏在魏希身上,但也是频频侧目,不经意就往魏希处望去。   倒不是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一个是此前没有见过,对魏希感到好奇。另一个则是,魏希不但生的漂亮,而且同周围女孩子交谈时身上恍若发着光,言辞雅致,眉目温婉,举止大方,很难不吸引旁人的注意。让人不自觉就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许是刚开学太兴奋了,教室里一时有些喧闹,直到孙依云的身影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教室才安静了一瞬。直到他们发现孙依云没空管他们,而是正指挥着身后的几个男生将手上报的书放在讲台后侧时,教室又渐渐有了嘈杂的说话交谈声。   至于搬书的男生,估计是在校园的某一侧,被孙依云遇见,索性带去搬书了,到的比其他班要 * 快些,领书的时候也就快了。其中有一位男同学应该和孙依云关系不错,看起来挺熟捻的。男生同孙依云开玩笑,而一向严肃的孙依云还能应上两句,眼里还带起了笑意。   见状,陈欣可悄悄凑近魏希的耳侧,想同魏希讲悄悄话,魏希刚开始有些不适应,身体僵了僵。不管是在这还是在大唐的时候,她都很少和人如此亲近,哪怕是和手帕交在一处,彼此也是维护着大家闺秀的得体,很少如此靠近。   但也只是一瞬,魏希很快恢复如常,说实话,初初体会到这种说小话,感觉其实还不错,很有种亲近感。莫名的,魏希觉得自己和陈欣可的关系似乎又被拉近了些。   陈欣可凑得很近,声音也小小的,“你看到和班主任说话的男生了吗?是不是长得很好看,好多女孩子喜欢他,他不仅学习好,而且体育也很好,听说他爸爸是县里的领导,妈妈和班主任是堂姐妹。”陈欣可对魏希普及道。   说着,陈欣可一拍脑袋,“对了,他叫……”   还没等陈欣可说完名字,后排就有一个男生喊了声:“方柏!”   正和孙依云说笑的少年回头,回头笑骂,露出一口白牙,“冯华生,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老子没聋。”少年恣意又狂妄。   孙依云听见方柏自称老子,倒也没有生气,只是习惯性的教育道:“好好说话。”   被自家堂姨兼班主任听见自己有些流气的自称,方柏脸上也不紧张,对着孙依云露出一个故作乖巧的笑容,“我这不是活跃氛围嘛,姨,别生气,气多了,人会老的快。”   面对方柏的油嘴滑舌,孙依云有些啼笑皆非,方柏的爸妈都稳重的很,真不知道生下的方柏怎么就能说会道的,也不知道随了谁。“说了几次了,在学校就要有学生样,要喊我老师,沾亲带故的成什么样了。”   孙依云话是这么说,但语气并不重。很显然,方柏也知道孙依云不会这么容易生他气,但也配合着站直,挺着腰背,“是,孙老师。”   看着方柏的神态动作,孙依云愣是被逗笑了。   而座位上的魏希也趁着刚刚方柏转头的时间里,看清了他的长相。平心而论,少年的长相确实不错,属于很阳光且张扬外露的,大概和他良好的成长环境不无关系。   但魏希也只是扫了一眼就转头了,并没有像其他几个女生一样,总是将眼神瞄向方柏。   等书都到齐了,孙依云一挥手,让搬书的男生自己找个位置坐下,就对着从搬书开始就又开始嘈杂的班级,喊了声,“安静。”一边喊,一边还敲了下桌子。   孙依云作为班主任还是很能控住场的,学生心里大都有些怕她,哪怕她从来不会骂学生,可有些人天生就有一股严肃的气场在,让人忍不住敬畏些。   而方柏在从讲台下来的时候,很自然的就看到坐在一群女生中 * 间的魏希。魏希正侧头听陈欣可的八卦,魏希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哪怕话里没有什么重点,杂碎无章,也能很认真的听完,从中得到有用的信息,简化之后,偶尔加上一句。既让人可以完整倾诉,也能得到回应感。   方柏看向魏希的时候,魏希就正在聆听,洁白修长的天鹅颈微垂,窗外的光线洒在魏希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看着此刻的魏希,脑海中大概会浮现出岁月静好这几个字。   方柏的目光在魏希身上停留了好一会。还是身后的损友催他走快点,他才有些仓促的收回视线。   等人差不多坐好了,孙依云才接着讲了一些开学必有的开场白,鼓励教室里的同学。稍微提了几句,见同学们都斗志昂扬的,孙依云满意的点点头。   又把话题转到魏希身上,“这次我们班来了位新同学,希望大家能友好互助,帮助新同学适应学校的环境。”   孙依云看向魏希,“魏希,你起来介绍一下自己吧。” 第45章 魏希心里有些紧张,但面……   魏希心里有些紧张, 但面上并不露怯。她先是缓缓站起来,面朝众人,微微颔首, 魏希眉目如画, 温婉大方,“同学们好, 我叫魏希, 初来学校, 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希望大家多多指正。”   魏希一说完,几乎是同时, 刚同魏希认识得几个女生,和后排的几个男孩子, 尤其是方柏,都鼓起掌。一时间,教室里得其他同学也跟着鼓掌。   孙依云挥了挥手,示意魏希坐下, “既然你们都认识过魏希了,我们就进入今天的主题。班长, 你组织一下,开始分书。”孙依云看着赵婷婷道。   赵婷婷面上不惊,站起身点了几个女孩子,安排分工。赵婷婷说话的时候, 脑后的马尾一晃一晃的, 哪怕没有什么表情,也显得精神十足,很有班长的气势。   能在一众人中脱颖而出, 成为班长,赵婷婷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至少她安排的分书,分工明确,几乎没什么差错。相比隔壁班的喧闹和漏洞,赵婷婷要显得出色很多。   看着面前的景象,魏希觉得,哪怕不论学习,自己也能获益良多。在二中上学的女孩子,和她在赤溪村见到的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这个不同不仅仅指学识,更是她们之间的精神面貌。   虽然赤溪村妙龄的女孩子们也有自己的羞涩动人,可身处在乡下的环境里,她们往往早早就嫁人生子,还未褪去懵懂稚气,眉眼间仍余青涩,就嫁作人妇。   哪怕有婚姻法规定,但少女们到了十五六岁,就成了父母眼中该嫁人的年纪,邻里媒人介绍,四处相看,遇上父母双方觉得满意的,彩礼嫁妆一经谈妥,就办几桌酒席,视为成婚。   要么是谎报年龄领证,要么等上几年再领证,也有不看重这些的。在他们眼里,正经 * 的酒席一般,可比薄薄的一张结婚证书要重要。若是光领证,不办酒席,在村民眼里,就等同于没有结婚。   在这一点上,也不过比魏希所处时代的平民女子稍微宽容一些。   而赤溪村中不少女孩,或许与学校中的一些女孩同龄,但面临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一个操持家务,被家长里短磨耗着眉间的美好,一个在校园里求学,享受着最难得的青春畅意。   两相比较,哪怕各自的人生都有各自的意义,可也不免让人扼腕叹息。明明都是花一样的女孩子。   魏希带着珍视,轻轻拂过桌上新分的书。她翻开第一页,学着其他人,在其中郑重地落下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写就的魏希。   刚收到书,底下声音微沸,等同学们稍微讨论过了一会,孙依云才在黑板上写了书名,并示意底下的同学照着比对,有少拿多拿的,要及时反馈。   确认过之后,孙依云才接着安排大扫除,并且通知了明早起就要开始上课,让同学们收收心,到学习的时间就有学习的样子。不过,好在学校的教学任务不算重,能考到高中,也是经过两次筛选的,成绩再不好,在同龄人中也可以称得上拔尖。   悟性和努力都是具备的,甚至还有二十多岁的同学,一个是普遍上学晚,另一个则是,有的人小升初或是初升高的考试未必能过,重新读了一两年才考过的。   但班上这几位二十多岁的同学,处境可能更难些,大多家里都比较贫困,甚至可能辍学过不止一次,也是勉勉强强,家里四处借钱才把书念下来的。好在再读个一年多,高中毕业了,分配到厂里或是其他地方,也算是有了份铁饭碗。这些年的辛苦才算没有白费。   魏希初到这个时代,也尚算幸运了。即使原身的亲生父母和兄嫂拎不清,但遇到的其他人还是不错的,魏奶奶留下的钱也让魏希不至于拮据,受制于人。   学校里的男孩子还是有点风度的,重活基本被男生门包圆了,扫天花板以及擦窗,都是男生们的活。女孩子主要是擦桌子,但水是男生们提好的。   魏希手里也被塞了一块抹布,破布烂条,脏的紧。好在魏希不是刚来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秀小姐,在赤溪村这段日子,她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加上生性好洁,时常要清洗屋子,此刻,不过是弄净抹布,擦拭几张桌子,魏希还可以算是游刃有余。   但是大部分女孩子也都能算是游刃有余,辛苦日子过惯了,这个年代的人大都勤劳。   大家手脚都利索,书分的快,卫生也做的快,故而走的时候也才四点多些。魏希同她的新舍友们,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陈欣可最后探着头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虽然这个点吃饭,还是早了些,但是也不算突兀。一行人最后还是决定去食堂吃饭,这 * 样等会就可以直接回宿舍了。   因为来得早,食堂没几个人,当然,食堂的菜也没上齐,但一排的菜色,也尽够了。开学第一天,大家都没蒸饭,只能花钱买食堂的饭和菜。一分钱一碗饭,这是对学生才有的价格,如果在外头的菜馆,一碗白米饭或许要两到三分钱,但余乐瑶几人依然觉得有些不值。   余乐瑶没点其他的菜,就要了份白米饭,打算就着免费的菜汤吃过这顿。其他人无非是点了两份素菜,也有点一份荤菜的,但是还是属于少数。   这里头赵婷婷点了两道素菜,分别是拍黄瓜和香辣豆芽,是黄豆发的大豆芽,加上白米饭,花了六分钱。高夏也点了份拍黄瓜,另一份是清炒萝卜头,配上饭,也是六分钱。   何秀秀斯斯文文的,估计饭量也小,就要了一道素菜。这里面比较能吃的大概数陈欣可,一荤一素,虽然所谓的荤里头,也才几片肉,但合在一起,整整花了一毛二。   正常家境的高中生,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也才一块,家里不富裕的,比如余乐瑶,一个星期只有四毛,陈欣可应该算同学里很宽裕的了。   但学生里头,最常见的还是像余乐瑶这样的,平时在食堂蒸饭,也很少点菜,通常是就着家里带的咸菜之类,配着食堂免费的汤。就连蒸的饭也是番薯米搀着白米一道。   甚至于,余乐瑶这样的还算好了,偶尔也能给自己加加餐,点道菜,而像余乐瑶这样生活或是比她更加艰巨的大有人在。即便求学艰难,但是她们就好像没有察觉,也可能是对未来的期盼胜过了这份艰辛。   有时候还能苦中作乐,再苦的日子里也能找到小乐趣,比如番薯饭,番薯是甜的,番薯晒制而成的番薯米和正常的白米饭混在一处,番薯米往往会沉在底下。   所以大家蒸饭的时候都喜欢先吃上面的,将底下番薯米蒸制而成的饭留到最后,因为那最后几口,甜滋滋的,仿佛能甜到心坎里。   魏希参考了几人的花费水准,最终决定,较为不出众的点两道素菜就好了。魏希倒是可以像陈欣可那样花销,可终究有些不妥,未免显得露富了点。有心人都能知道,她是从极偏僻的乡下地方来的,若是花钱过于大手大脚,很难不让人疑惑。   魏希端着餐盘,和其他几人挑了一处干净点的桌子落座。   而落后她们几步的方柏,也带着他的几个好哥们坐在了魏希的附近,两桌人倒也没什么交流,各自吃各自的,就是小群体里,免不了讨论。   方柏和他同桌的几个人,都是正当青春的少年,正是对异性有着朦胧好感的年纪,即便这个年代的人,心智普遍早熟些,但看到漂亮温柔的新来的女同学,也未能免俗的小声讨论了几句。   其他几人聊的正欢,言辞倒也不过分,无外是好奇魏希的来历,或是简单的聊 * 几句魏希的长相。但也有人聊着聊着,话题功利现实了点,潘强俊喝了口汤,旁边几个人正聊天,他随口插了句,“好看是好看,可是我听班里的一个女生说,魏希是从很偏远的小乡村来的,指不定家里一堆弟弟妹妹要养呢。真要和她谈对象,肯定不轻松。”   冯华生愣了愣,替魏希说了两句,“不能吧,她看着很有教养。”   潘强俊哼了两声,“这又不一定,才第一天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又看不出来,换成是我,要是突然到了一个陌生地方也得装几天呢,更何况是在我们这样有不少前途无量的男同学的学校。”   潘强俊一贯嘴臭,这话说得在座的其他人都很不适,无端的这么揣测一个新来的,大家看着都很有好感的女同学,确实很不恰当。   方柏一直都不喜欢潘强俊,只是他和自己的其中一个发小有交集,就强行凑到他们中间。平时听他说话又欠又臭就算了,这次听见他在背后这么过分的说一个女孩子,方柏的火气当即就起来了,一脸的不耐,踹了下桌子,盘子倾斜,汤汁恰好就溅到潘强俊的身上。   今天开学,潘强俊特意穿了套崭新的衣服,谁知道就给弄脏了。想要骂人,可是看到方柏的脸色,又哑口,默默的坐回去了。方柏的脾气潘强俊是知道的,而且方柏背景比他硬,自知碰不过,就又怂了。 第46章 因着方柏突如其来的火气……   因着方柏突如其来的火气, 桌上的气氛静谧了好一会。连魏希她们那一桌都察觉到不对,几个女生偷偷讨论,方柏那一桌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害, 柏哥, 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吃饭, 吃饭。”冯华生打圆场道。   别人就算了, 但是冯华生在一群人里, 人缘很好,和谁都玩得开,他的面子还是给的。方柏也没再说什么, 大家就这么尴尬的吃完了一顿饭。   有这一桌做对比,魏希她们的氛围就显得正常多了, 甚至还有些活跃。魏希不太习惯吃饭的时候说话,所以大部分都在聆听,可也不是全无存在感的背景板。   魏希虽然只是偶尔接一句话,但很难令人反感。因为她总能将说话的尺寸把握的刚好, 言语亲切,又不至交浅言深。让人觉得春风和煦, 妥当极了。   吃过饭,魏希又和大家一起回到了宿舍。刚到宿舍,陈欣可几人就开始寻换洗衣物,看魏希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陈欣可解释道:“趁着现在人少, 我们动作快点,去食堂后的开水房打完热水,就回浴室洗澡, 估计不用排太久的队。”   魏希一知半解,但是稍作思考,魏希就明白其中缘由。学校里的学生如此多,浴室不够用,也是正常。   刚刚打扫过教室,魏希此刻也觉得身上粘腻,一身的灰尘,遂也麻利的将换洗衣物准备好,拎着一个沐浴用的桶,和其他人一 * 起去打热水。   学校里的开水房并不是免费,一桶水一分钱,但是浴室里的冷水是不用钱的,所以大家往往是两个人打一桶热水分用。魏希没来的时候,多出的那半桶都装进宿舍公用的热水壶里。   打过热水,魏希几人又提着热水回到女生宿舍,女生宿舍的浴室在一楼,相比男生毫无遮挡的澡堂,女孩子的浴室就好多了。至少中间有门板相隔,外头还有薄薄的一层帘子,就是经的水多了,帘子上有一层淡淡的霉点。   判断一间浴室有没有人,除了看影子,最多的还是看浴帘底下。因为浴帘实际上并没有完全遮挡住分隔出来的小隔间,大概只有隔间的四分之三的长度。有人在其中洗澡的话,就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脚丫和小腿肚。   因为是用木板作为隔断,所以隔音效果很差,相熟的人还能直接在里头隔着木板聊起天。   魏希几人进去的时候,没有几个人,一共十间隔断的小浴室,就只有两三个人在里面洗澡。她们六个人一人一个,刚好可以洗,也不需要排队。   等洗过澡,还不待休息,又要拎着换洗掉的脏衣物,到隔壁简陋的洗衣池清洗衣服。陈欣可一边洗衣服,一边和魏希聊天,“早上也是在这里刷牙洗脸,一整栋楼都就着这两排水龙头洗,起得迟了就要排好久。   不过,我们女生宿舍的条件还算好,因为学校里的女生少,也就住我们这一栋。听说男生那的住宿环境比我们糟糕多了,一间住二十个人。他们的洗手池是露天的,好像这样可以容纳更多人,可到雨天的时候就很不方便。”   经过陈欣可的一阵科普,魏希对学校的了解才算深刻了些。   等收拾妥当,天色已经黯淡,隐隐还能看到三两颗星星挂在天空。魏希穿着睡衣,坐在桌前。宿舍的桌子类似与教室的桌子,是同一种款式,只是看起来更老旧一点。原本是两个人共用一张,但是因为302住的人少,只有六个,所以魏希很幸运的享受到一个人独占一张桌子的待遇。   晚上,只有赵婷婷捧着书在预习明天的内容,其他人基本上各做各的。陈欣可和余乐瑶挤在一张床上,陈欣可手里拿着一本小人书,两个人一边看一边笑。   何秀秀则抱着从书店里借阅的一本散文诗集选,在床脚默默翻阅,遇到喜欢的还会记在本子里,写上自己的感悟。至于高夏,并不止宿舍里,她和相熟的小伙伴去打乒乓球了。   魏希第一次享受宿舍集体生活,除了刚开始心里有小小的兴奋之外,到了后面心情已逐渐趋于平静。而且短短的一天,魏希就能感受到,其实学校的寄宿生活并不便利,甚至还有些琐碎。   但正是这样平凡琐碎的校园生活,在魏希眼里却是难得的珍贵。从前的日子富贵糜烂,任是琼浆玉液,仆从簇拥,也不及如今 * ,心安。   不知道为什么,魏希很想同徐衍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还有来学校的见闻,一词一句,细细描绘。魏希从今早刚整理好的抽屉里,拿出一叠信纸,打开钢笔笔帽,笔是徐衍送给她的,顺滑的墨水沁入纸中,印下的不仅是字,还有少女的绵绵思念。   远在首都的徐家,自徐奶奶脱离危险出院后,好不容易脱离了过年时的愁云惨淡,又陷入新一轮的沉默。这一次,是为了徐衍。   自从那次魏希问过徐衍,心里究竟放下了吗,徐衍才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甘于就这样放弃。即便去下乡插队,他和父母之间的矛盾也无法缓和,因为他根本做不到顺从父母的安排。   从军不仅是他自小的志向,也是他大哥徐梁的。徐梁在边境倒下,但徐衍会接过这份担子,继续守护边境安宁。入伍从军,守卫祖国繁荣昌盛,这份信念一直都铭刻在徐家人的骨子里。   为了这盛世安宁,总该有人负重前行。徐家人三代从军,有人青山埋骨,有人侥幸生还,他们一身铮铮傲骨,无愧于家国。徐衍,也不例外。   徐父也是部队出身,若不是受了伤,身体负荷过重,也不会转业。虽然徐父如今的职位不低,但心里还是留有遗憾的。   徐衍这次回来,原本就下定决心,偏巧罗蕙兰主动提出来,让徐衍不要再回赤溪村那个乡下地方,而是顺势留在首都,先上工农兵大学,毕业之后直接进入体系内,走仕途。   这个话题一起,一家人之间的氛围就无法平和。徐衍严词拒绝了罗蕙兰的提议,他试图劝解罗蕙兰。但是一向得体,自诩高知,满身傲气的罗蕙兰,唯独在这件事上,死咬着不松口,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   于是母子二人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从徐奶奶出院,两人就开始僵持,到魏希开学的这一天,两人对峙已经有十余天了。   刚好这一天徐老爷子和徐父,还有徐奶奶一大家子都坐齐了,一道吃午饭。   罗蕙兰先是舀了碗粥,年轻的时候,她常年待在手术室里,一场手术动不动就要五六个小时,甚至十多个小时的手术也不少见。忙起来根本顾不上吃饭,也就落下了胃病。   加上这几年职位越发高了,不仅要忙病房里的事,行政上的事也要操心,身体不及从前年轻,忙碌的时间还丝毫不减,胃病也就越发严重。罗蕙兰只能常年喝粥养胃,辛辣之物更是碰不得。   罗蕙兰先是喝了两口粥,又把视线移向徐衍,她放下勺子,动作优雅,“阿衍,你回来也有段时间了,正好过两天Q大要开学了,这时候写推荐信,你刚好可以入学。就算落下一学期的课也没什么,你向来聪敏,想来很快就能赶上。”   罗蕙兰说完,又将期待的目光望向徐衍,她是希望徐衍能顺着她的想法,按部就班,一步一步走向家人安 * 排的光明未来。而不是为了怄气跑到偏远地区做知青,平白浪费大好年华,或是从军入伍,在部队里摸爬滚打,顶着生命危险,莫问前程。   徐衍的态度很明显,他已经拒绝过罗蕙兰很多次了,但没想到她会在饭桌上重提。徐衍握筷子的手一顿,又恢复如常,他望向罗蕙兰眉目疏朗,态度坚决,“妈,我不会去的。”   罗蕙兰的期望落空,徐衍的脾气她是知道的,但是一次次的谈不妥,罗蕙兰的心头起了淡淡火气。徐梁是自己的骄傲,但是被边境的战火带走了,徐衍也是她的骄傲,是她的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罗蕙兰已经失去了长子,她不想再失去次子,家里有一个孩子为国捐躯,已经够了。罗蕙兰手中的勺子和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显然,罗蕙兰的态度也很坚决,“去年我问你,你说不想去,一声不吭跑到离家千里远的偏远乡下插队。我知道你心里不畅快,我不拦你,可半年过去了,你总该想清楚了。   你耽误的是你自己的前程,我是你的母亲,我不会害你,明知道有一条光明大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走呢?”   徐衍微垂眼眸,“我同您说过很多次,我想从军。”   罗蕙兰深吸气,眼看就要吵起来。   这样的矛盾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是是第一次,当着所有人,连同刚出院的徐奶奶面前露出来。徐老爷子放下碗,神情严肃,“好了,不要吵了。” 第47章 徐老爷子是上过战场的人……   徐老爷子是上过战场的人, 哪怕年纪大了,双眸依旧似鹰隼般锐利,严肃起来气势摄人。徐老爷子一开口, 整个房间安静了一瞬, 就在众人以为老爷子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却听见他长叹一口气。   即便如此, 偌大的房子依然安静的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这么多年来, 徐老爷子一直是徐家的主心骨, 积威甚重,他说的话,连徐则正和徐则明都不能轻易违抗。老爷子年纪大, 见识、心胸也是一等一的,用深谋远虑来形容老爷子或许最为恰当。   就连这场浩劫, 虽然有徐家家底清白,家风严苛的缘故,但主要是因为有徐老爷子,整个徐家才能安安稳稳, 不受牵连。   见所有人都噤声,徐老爷子先是看了眼徐衍, 他微抿着唇,神情凝重,明显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   徐老爷子心下叹息,又将视线转向罗蕙兰, 这一次, 徐老爷子没有犹豫,“惠兰啊,爸知道你有心结, 但是阿衍是我徐家的子孙,你该知道,他不是贪图享乐,躲在父辈荫蔽下谋生的人。”   罗蕙兰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她也知道自家儿子的志向,只是丧子之痛的绝望,不是亲身经历,又怎么能明白,她实在是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宁可自私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徐衍,也不愿意叫他离家千里,冒着生 * 命危险,戍守边疆。   罗蕙兰眼角含泪,声音哽咽,“爸,您说的我都知道,可、可阿衍,我已经没了阿梁,又怎么舍得把阿衍也送上……”许是提到伤心事,一向好强的罗蕙兰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落下泪来。   罗蕙兰的话,是在理的,徐老爷子也能理解,阿梁是他的长孙,他牺牲了,自己也极为痛心,更遑论罗蕙兰。但是自家孙子的性格,徐达也了解,母子俩势必有一个要让步。   徐老爷子眼里露出哀色,但也只是一瞬,接着就正色道:“阿衍是徐家人,徐家人没有孬种,你就让阿衍参军去吧。更何况,则正和阿湛也都在部队里,不是也待的好好的吗?则明也是平安转业的,未必就有性命之忧……”   但这套说辞,徐家上下都知道,不过是安慰罢了。一旦戎装上身,家国在前,性命在后,前程莫问。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徐家人是见惯了离别的。   罗蕙兰平素对徐老爷子是心存畏意的,但是这次事关自己的儿子,罗蕙兰不知哪来的勇气,反驳道:“什么叫平安,什么叫未必有性命之忧,则明的身体落下了多少老毛病,从部队里转业回来,整整在家躺了半年,身上的伤才算缓过来。   我嫁给则明三十年,从军到底有多苦,多危险,我是看在眼里的。爸,您说,我舍不得阿衍受这份罪有错吗?”   罗蕙兰的话隐隐倒像在质问徐老爷子,若只是母子两人的矛盾便也罢了,可罗蕙兰对徐老爷子的语气实在不成样子。沉默已久的徐则明皱了皱眉,语带斥责,“蕙兰,别闹了,好好把这顿饭吃完,有事回去再说。”   罗蕙兰自知失言,也低头不语。   倒是徐老爷子,瞥了徐则明一眼,语气深重,“都是一家人,也没有什么私不私下的道理,你们母子两个成天争吵,也不成样子。干脆今天做个了断,以后家里落个清净。”   徐老爷子最烦婆婆妈妈,遇事就要果决。他这话一说,徐衍就知道,自己能否从军,端看爷爷今天的决断。自家的爷爷,自己最了解,徐衍也不慌张,他对上徐老爷子的视线,毫无退意,大胆相迎,“爷爷您说。”徐衍道。   徐老爷子眼里透出满意之色,这个孙子已经长成了,之前他迟迟不参与这件事,一是罗蕙兰陡经丧子之痛,他自觉徐家亏欠了罗蕙兰,二是总觉得徐衍这孩子,意志还不够坚定。   徐衍这次下乡回来,整个人倒是多了份沉稳,想清楚了自己要做什么,意志更加坚定。徐老爷子正视着徐衍,他知道,这个自小温润端方的孙子,骨子里藏着徐家男儿的血性。   听到公公这么说,罗蕙兰也放软语气,“爸,您说的对,我听您的。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阿衍为了怄气,浪费大把时间。”   徐老爷子扫视了众人一眼,缓缓道:“阿衍, * 你去读军校吧。”罗蕙兰不想要徐衍从军,徐衍又一心想去戍守边疆,一下子让两个人都满意肯定是不能的。徐老爷子想了个折衷的法子,索性让徐衍读军校。   老人的眼珠混浊,却精神有力,那是经过岁月沉淀而有的睿智。“蕙兰,我知道你担心阿衍的安危,但阿衍姓徐,这是他该担起来的责任。”   罗蕙兰又何曾不知道,她想提出反对的意见,可也知道这是徐老爷子的让步。罗蕙兰眼里含着泪,罢了,未来如何,谁又能料的到呢。罗蕙兰缓缓点头,终究还是应了。   徐父一手按在罗蕙兰手上,轻轻拍了两下,无声的安慰妻子。   徐老爷子又看向徐衍,这个孙子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哪怕差了一学期,过考核也不难。故而徐老爷子没有叮嘱什么,只是语气平淡的道:“你还有十几天的时间做准备。”   夙愿得成,徐衍没有喜形于色,他依旧坐的端正,身板笔直。徐衍回答道:“嗯。”徐衍微垂眼眸,徐爷爷话外的意思,只有徐衍听懂了,这是徐老爷子作为长辈对孙儿的体恤。   一旦去了军校,轻易不能离校,下次再见魏希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这十几天,是徐爷爷给徐衍告别的时间。   这顿饭几经波折,终于还是吃完了。大家一个接一个的退出饭厅,徐衍落后两步,停在罗蕙兰身侧,他沉默了一瞬,同罗蕙兰视线相对,“妈,谢谢。”语气真挚,暗含着一个儿子对于母亲的歉疚和感激。   在刚刚的谈话里,罗蕙兰是让步的,不是让步给徐老爷子,而是对徐衍让步。她最终还是选择尊重徐衍的选择。   罗蕙兰没看徐衍,语气平淡,“你长大了,我不该拘着你,你有你的愿景。记得……注意安全。”罗蕙兰掩住眼里的泪花。   这是这段时间来,母子俩最平和的对话了。   徐衍的事情告一段落,魏希在学校里却遇到新的难题。   天空阴蒙蒙的,落下一段段缠绵细雨。于诗人而言,是灵感,是纸上跃然的篇章,但对于上学的学生来说,就显得烦郁,黏黏糊糊的,还容易把鞋子弄脏。   最可怕的是,容易起晚。住在家里的同学还有家长叫醒,寄宿生们只能依靠起床钟,但是这种阴沉天气格外好眠,古朴的敲钟声并不能打扰302同学们的好眠。   叫醒她们的是上来查寝的阿姨,但是时间已经晚了,一楼的洗手池满满当当都是人,挤都挤不进去。   等她们收拾好了,时间所剩无几,根本来不及去食堂。于是一群人又风风火火的赶到教室,连伞都不及开。   魏希两手抱书,紧紧护住,以至于肩上、发尖有淡淡湿痕。旁人或许会显得狼狈,落到魏希身上,莫名就有一种美感,像是枝上海棠含露,羞艳动人。   魏希走到自己的座位,位置稍稍靠后,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在同班 * 的女孩子里偏高些。魏希其实没有多高,一米六左右,但是二班的女生的确娇小了些,就显得魏希比较高。   说来巧合,孙依云是按身高排的座位,于是赵婷婷就成了魏希的同桌。赵婷婷个子高,面容白皙,不相熟的人可能会觉得她过于高傲,虽然办事利落,但是不近人情。   可魏希这几天和赵婷婷的接触越深,就越有好感。赵婷婷是个很负责,很认真的人,对交好的朋友也极为护短。   魏希和赵婷婷一前一后的坐到座位上,正在这时,早读钟声敲响。俩人坐在座位上,几乎是同时长呼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又都笑了。   魏希把书放进抽屉,放着放着,就觉得眼前似乎有阴影打在桌面上。魏希抬头一看,是方柏站在桌子前,手上还拿着东西,是两块鸡蛋糕,还有两瓶气泡水。魏希有些无奈,这两天方柏每天都会带些吃的,分给她和赵婷婷。   一开始是带给魏希,但是魏希不肯收,就变成送给魏希和赵婷婷两个人,美曰其名,关爱同学。刚好魏希和赵婷婷还是后排唯二的女生,坐在方柏的斜前方,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魏希还问过赵婷婷,赵婷婷刚开始还说这是同学之间正常的往来,可是后来方柏送东西越发殷勤,赵婷婷也察觉出不对。问过魏希确实对方柏没有意思之后,赵婷婷能拒则拒。   见又是方柏,还不待魏希说话,赵婷婷就先下手拒绝,和魏希像模像样的讨论,“魏希,今天早上的吃的早饭还挺撑的。”   魏希配合的点点头,“对,不小心点多了,现在肚子一点空余都没有。”   赵婷婷又添了句,“我觉得现在就算给我块鸡蛋糕,我也根本吃不下。”   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进到方柏的耳朵里,方柏犹豫了一会,还是没有把东西递给她们,而是和魏希、赵婷婷打了个招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魏希小小的松了口气,赵婷婷看到方柏走了,凑近魏希,两个人小小声的聊了起来。   “你真的对方柏一点都不心动吗,他长得好看,家庭条件也好,脾气也不错……”赵婷婷开始细数起方柏的优点。   魏希有些无奈,打断道:“他再好也没用,我有对象了。”   一提起这个,赵婷婷就有些生气,“可他是下乡知青,前段时间还回城去了,根本看不到人。你们两个相隔千里,要交流只能靠书信,说不定哪天就找不到人了,下乡知青一旦回城,和乡下的联系就会渐渐减少,到了最后,就断了联系。   还没有方柏来的靠谱,他父母吃的都是公家饭,还和我们在一个班读书,也算知根知底,而且我和他做了一学期的同学,方柏真心不差。”   赵婷婷在村子里长大,父亲是坡岭大队的大队长,见多了反复,对魏希口中的知青对象并没有太大好感,甚至觉得很不靠谱。   魏希 * 知道赵婷婷是好意,她不是话多的性格,能和自己说这么多,是真心关心自己。但是魏希对徐衍有信心,她看着赵婷婷,语调轻柔,但是很坚定,“方柏的确很好,但是我喜欢的是徐衍,我喜欢他,也相信他。”   赵婷婷有些生气的移开头。魏希看着赵婷婷的样子倒是笑了,她安抚的挽住赵婷婷的手肘,“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是未来的事情说不准的,我不能因为未发生的事情就怀疑我现在深爱的人。”   魏希停顿了一会,略带些娇软的语气,“等课间的时候,我请你去食堂喝粥,好不好~”   魏希知道赵婷婷的责任感很强,总是有些像姐姐一样的照顾宿舍里的女孩子们,赵婷婷最受不了她们几个撒娇了。果然,一听到魏希放软的声音,赵婷婷态度就软和下来,她半是别扭的说,“那我请你吃糟黄豆。”   魏希笑了笑,应下“好。”   两人的关系又和好如初,赵婷婷也默默的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另一边,一列由首都开往榕城的火车鸣笛到站。 第48章 徐衍提着一个小藤条箱,……   徐衍提着一个小藤条箱, 从火车站的月台缓缓走过。自从徐爷爷说了十天的期限,徐衍花了两天告别同学,安排好离家之后的事, 时间就只剩下八天。   徐衍来的匆忙, 因为这次是走正常途径来的榕城,路上光是火车就转了两次, 榕城到魏希所在的云溪县还需要坐四个小时的大巴。时间本就不多, 来回路程就要花费六天, 徐衍最多只能在云溪县待上两天。   纵使一路奔波,一想到自己即将见到魏希,路上的些许疲惫似乎都渐渐消弭。想起魏希, 徐衍眸中不自觉露出一抹笑意,虽然这段时间与魏希保持书信往来, 知道她在学校适应的还算不错,但多日未见,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好不容易下火车,徐衍顾不上休息, 又转乘大巴,一路晃晃悠悠的, 徐衍坐在车上,手肘放在窗户旁,揉了揉眉心。幸好不是魏希坐这车,徐衍在心里想到。   魏希哪怕后来往返县城之间坐过几次客车, 但是依旧晕车的厉害, 归根结底,也有这路过于颠簸的缘故。   徐衍心里惦记着魏希,殊不知自己也成了别人惦记的对象。青年清冷如玉, 岩岩若松,只是坐在那,垂眸的模样就让人忍不住心弦一颤。   侯燕燕从上车起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徐衍。她在外地上大学,本来开学了,她也已经到学校里,但是有材料没有弄清楚,需要本人亲自办理,只能重新坐火车回去,平白跑一趟。   原本侯燕燕还很怨念,要白白奔波这么长时间,但是自从在这辆客车上看到徐衍之后,侯燕燕觉得,这一趟跑的值。侯燕燕觉得这说不定是缘分,不然怎么就这么刚好,自己材料交接突然出了问题,又在这辆车遇到了对方。 *   侯燕燕虽然有些心动,但是这个年代的男女风气并不算开放,侯燕燕也有着女孩子的羞涩矜持,她一路上也只敢偷偷喵徐衍好几眼,不过多看徐衍一眼,侯燕燕嘴上的笑容就深一分。   一直等到客车到站,侯燕燕也没敢上前攀谈。直到下车的时候,她才鼓起勇气凑上去,“你、你等等。”侯燕燕有些紧张。   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在喊自己,虽未指名道姓,徐衍还是顿了顿。这一停顿就让侯燕燕追上了,她站在徐衍身侧,手指攥着衣服一角,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羞涩,总之脸红扑扑的。侯燕燕抬头望向徐衍,“你、你好。”   徐衍肯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姑娘,但他还是出于礼貌,对她点点头,询问道:“你好,有事吗?”   侯燕燕的脸越发红了,他的声音真好听,和他的人一样,清冽悦耳,像玉石相缶。侯燕燕犹豫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我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就、就是,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徐衍有他一贯的风度教养,面对侯燕燕的请求,徐衍并没有直接让对方难堪,也没有给对方希望,而是退了一步,礼貌而生疏,“抱歉。”说完,徐衍抬脚,准备离开。   “你等等,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想认识一下。”侯燕燕叫住徐衍,解释道。   徐衍已经走了几步,听到侯燕燕的声音,他并没有置若罔闻,而是停下,转身对着侯燕燕歉然一笑,“不必了,我有对象。”   徐衍提起对象两个字的时候,眼神明亮,语气宠溺,身上的清冷气息都被冲淡了不少。侯燕燕望着这样的徐衍,愣了愣,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徐衍已经走远了。   侯燕燕不禁有些懊恼,怎么出色的人都有对象了呢,这回真是丢人丢大了。要是知道对方有对象了,她就不上去了,好不容易遇到心动的人。侯燕燕神情沮丧,很是惋惜,要是对方是自己的对象就好了。   徐衍并没有把侯燕燕的插曲放在心上,他从小优秀,哪怕在同样是天之骄子的同龄人中也是拔尖的,上学的时候起,抽屉里就少不了情书,回家的路上经常能遇到碰巧同路的女同学。   但是徐衍自小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他虽然看着温良端方,实际上性格清冷疏离,与自己无关的人都不怎么在意。直到遇见魏希,徐衍才体会到什么叫情动,什么叫相思。   徐衍手上拎着藤条箱,站在车站外,看了眼手表,才十一点,还不到魏希下课的时间。趁着还有空闲,徐衍带着藤箱在二中附近的招待所开了间房,这一路形色匆匆,徐衍甚至来不及换套衣服。徐衍在招待所的房间里,稍微收拾了下自己,才踩着楼梯下楼。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渐露头角,微微的阳光洒在身上,微暖。   徐衍低头看了眼时间,还有几分钟,魏希就该下课了。 *   另一边,魏希正在上严老师的物理课,说来都是缘分,严老师就是当初第一场监考魏希那个考场的,上了年纪的和蔼老师。事情上,严老师虽然年纪偏大,但是是一个很有趣的小老头,和他监考时的诙谐一样,严老师上课的时候也是趣味横生。   他尤其喜欢把深奥的物理题简化,带上生活中的趣事,既让上课的氛围变得轻松,也吸引了学生的注意力。几乎没有学生不喜欢他的物理课,年段里,由严老师教的班级的学生的物理成绩往往比别的班级要高上不少。   到快下课的时候,严老师还很善解人意的提前下课,让学生们可以早点到食堂,这样就不用排老长时间的队。不过,走之前,严老师特意叮嘱大家要放轻脚步,不要打扰别的班级上课。   底下的学生因为兴奋,脸上的情绪都显得很激动。赵婷婷也忍不住和魏希聊起午饭去食堂该点什么,“我们一起凑一份小炸鱼吧,昨天我看见有人上食堂卖鱼,小小条的,今天肯定有炸鱼。”   魏希点点头,她弯着一双水盈盈的杏眼,不知是听到赵婷婷的提意觉得开心,还是因为听到有小炸鱼,“好啊,很久没有吃鱼了。”魏希自从到了学校,笑得次数就越发多了,也会因为很小的琐事而感到开心,过得简单而快乐。   这是从前的魏希想也想不到的,自己有一天回坐在空旷的教室里,享受着清风,和同学在课上悄悄聊着食堂的小炸鱼。眉眼无忧,岁月静好。   许是知道学生们对食堂的迫不及待,严老师大手一挥,让学生们下课了,不过走之前,指了指地板,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同学们要安静。   大家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但还是默默的放轻脚步。   魏希挽着赵婷婷,和陈欣可几人一道走出教室,几个女孩子正小小声的笑闹,突然,其中一个女孩指了指教学楼不远处的榕树,明显兴奋起来。   魏希顺着陈欣可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徐衍立于树下,正含笑望着她,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魏希先是震惊,再之后,杏眼里渐渐浮起的是掩不住的雀跃欢喜。她转头和舍友交代了几句,就忍不住奔向徐衍。不过记得这里是学校,魏希没有一头埋进徐衍怀里,而是在离徐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她微仰着头,眉眼纤秾,一双杏眼似乎藏着星光。许是刚刚跑的急了,微微有些气喘,还不待平复,魏希欣喜的望着徐衍,“你怎么来了?”   徐衍揉了揉魏希的额头,眉目疏朗,语带宠溺,“来见你。”   听到徐衍的话,魏希没忍住,笑得越发灿烂,“那你的事解决了吗,还有徐奶奶,身体怎么样了?”   眼看快要下课了,在一群人中间说话未免有些不合宜,徐衍对着魏希温和说道:“边走边说吧,事情有些长,我们找个安静点的饭馆坐下细聊,上了 * 这么久的课,你应该也饿了。”   说完,徐衍站在魏希身侧,两人一边说,一边往校外走,气氛正好。   学校附近的小饭馆里,徐衍默默的帮魏希添菜,上头点的几乎都是魏希喜欢的。   魏希尝了两筷子,又抬头看向徐衍,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你今后要去宁城读军校了吗。”   徐衍点头,“对。”徐衍像是看出魏希的担忧,安抚的握住魏希的柔荑,“宁城到榕城的火车车次我都记熟了,大概两天的路程……”徐衍有很多想说的,想告诉魏希自己做了很多规划,想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可是当徐衍触及魏希的眉眼时,望着她温婉的杏眼,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愧疚,“阿希,对不起,我们相识这么久,经历最多的却是别离。”   原本是徐衍在安抚魏希,到了后面,魏希反而握住徐衍的手,她对着徐衍盈盈一笑,“我知道阿衍有自己的志向,就像你之前不断地鼓励我,希望我有更好的,更广阔的未来,我也希望,阿衍能实现自己的志向。   不是说爱一个人应该是互相扶持,让彼此变得更好吗?我也想陪着你,陪你一起高飞,而不是变成你前行路上的负担。”   魏希温声细语,安慰着徐衍。   原本是担心魏希的情绪,没想到最后却是魏希在劝慰自己,徐衍听着,眼里浮起笑意,心头微暖。 第49章 魏希和徐衍出小饭馆的时……   魏希和徐衍出小饭馆的时候, 已经十二点多了。魏希还想陪着徐衍,却被他拒绝了。徐衍帮魏希捋了捋额间的碎发,珍重而温柔, “你先回去休息, 还有两天的时间,不着急。”   魏希一直都有午休的习惯, 加上下午还有课, 如果中午不休息, 到了傍晚就容易头痛。徐衍待在赤溪村那么久,魏希的事,无论大小, 一直都放在心上,又怎么会舍得让她不适。   话是这么说, 徐衍还是一路陪着魏希,把她送到宿舍门口,在楼下停留了好一会才离开。   魏希回宿舍之前,心里还留有淡淡的欢喜, 眉眼带笑。原本在宿舍里等魏希回来的几个舍友,看见魏希这个样子,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抓住魏希就开始询问。   最激动的是陈欣可,她对之前不相信自己的几个舍友炫耀的挑了挑眉,“哼, 我都说了, 希希有对象,而且特别好看,一眼望过去就知道他肯定出身不凡, 你们还不相信我。成天把方柏往希希身边推,明明希希对象更优秀。”   之前方柏表露出对魏希很有好感的时候,宿舍的其他女孩子几乎都对方柏一边倒,不太信任魏希所谓的,只存在于书信中的对象。只有陈欣可坚定站在魏希和徐衍这边。   这次大家都见过了徐衍,还亲眼目睹徐衍对魏希几乎可以称得上宠溺的态度,以及两人相处时的和谐氛围,对于陈欣可的话才算是认同。这可 * 把陈欣可得意坏了,自己的话终于被舍友们相信。   不过,大家现在都没空理陈欣可,而是看向魏希,想知道魏希和她的对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抛开别的不谈,魏希和徐衍站在一起的时候,脑海里能浮现的只有般配二字。   魏希被她们给闹笑了,有些招架不住,稍微说了几句她和徐衍的事,就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有些歉意的道:“要不我们先休息吧,下午还有数学课。”   除了魏希,赵婷婷和何秀秀也都有午休的习惯,大家对视一眼,确实不太早了,再不休息就没时间了。于是就这样放魏希去午休了,宿舍一时安静下来。   等魏希休息好了,和赵婷婷她们拿上书准备去上课的时候,才发现徐衍已经等在楼下了。魏希小跑到徐衍身边,玉白的小脸露出淡淡红晕,不知道是因为雀跃,还是因为下楼太急了。“你等多久了?”   徐衍看到魏希的一瞬,原本清冷的眉眼瞬间温柔下来,“刚到,没等多久。”   春天万物复苏,草长莺飞,枝头的花苞开出嫩芽,顺着轻柔的微风,不知名的野花被吹拂而来,滑过魏希的发梢,带起阵阵清香。徐衍凝视着魏希,莫名的,哪怕相隔一段距离,似乎也能感到两人之间的温馨氛围。   接下来这两天,徐衍几乎一直陪伴在魏希身边,学生时的恋情,通常是陪女孩吃饭,为她打水,挤食堂,这些徐衍几乎都做到了,走之前还请魏希的舍友们在国营饭店吃了一顿饭。   哪怕只有两天,徐衍也成功的获得魏希舍友们的认可,简直是赞不绝口。至于方柏,在徐衍的衬托下,原本还算优秀的男孩子似乎也显得黯然。至少魏希在宿舍里再听不到她们夸赞方柏的声音,而是称赞起徐衍对魏希的体贴。   魏希送徐衍上车站的时候,还将这件事用来调侃徐衍,“你大概不知道,才短短两天,欣可她们几乎对你赞不绝口,每天都在我面前夸你。之前我同你写信的时候,她们还总担心你是欺骗乡下姑娘的无良青年。”魏希说着,眉眼带笑,言语间是说不出的熟捻亲切。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徐衍多少也可以看出来,魏希和她的舍友们相处的不错,确如之前在信中所说,魏希在新环境里适应的不错。除了……某些人。徐衍不知想到什么,眸色一暗,徐衍揉揉魏希额间的碎发,看着魏希满眼都是他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他相信他的小姑娘,也相信自己。   “她们说得不全错,我确实做的不太好,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你身边。”徐衍神情温和,语带歉疚。   魏希默默握住徐衍的手,直视徐衍的双眸,认真道:“胡说,你明明很好,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徐衍,有自己的志向,有崇高的理想,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啊。   如果把你强留在这,哪怕你时时刻刻陪在我身 * 边,我也不会高兴,因为我喜欢的是现在这个自信满满的徐衍,而不是拘困在这个小地方,郁郁不得展志的徐衍。”   徐衍听着魏希的宽慰反而笑了,他神情和煦,捋了捋魏希耳侧的碎发,“有事要记得写信,遇事不要慌张,如果解决不了就给我打电报,我写的地址要收好……”   徐衍向来是清冷淡漠的性子,遇到魏希反而变得絮絮叨叨,生怕有没注意到的事,细细叮嘱,恨不得替她万全。   直到火车鸣笛,快要出发的时候,徐衍才依依不舍的在列车员的催促下,从月台迈向车门。徐衍坐在车厢里,透过玻璃窗户,看着魏希的身影渐渐变远,变小。火车渐行渐快,惊起群群候鸟。   送徐衍离开之后,魏希没有着急回去,而是有些漫无目的的在车站附近闲逛。尽管车站巡逻员很多,但是依然挡不住小商贩们的大小推车,尤其是吃的,以至于车站附近的街上热热闹闹,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魏希走走停停,她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就是刚经历离别,情绪有些复杂,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走一会。   走着走着,魏希在一个卖炒花生的小摊附近停下。花生是炒好的,小贩是一个二十多的年轻人,眼里透着精明和圆滑。也是,如果不是胆子大,心思灵活,也不敢在火车站附近卖吃的,要是被纠察小队抓住了,少不了被戴上资本主义尾巴的帽子,东西也会一同被“割”。   这个时候敢出来私下卖东西,别看是普通的小物件,小吃食,实际上里头的学问大着。   但是这和魏希没有什么关系,她正在选炒花生,既然来了,也应该带些零嘴吃的回去,分给302的小姑娘们。从魏希来学校起,就一直受到她们的照顾,尤其是徐衍来的这两天,魏希凡是出门,都要被她们打扮一番,比自己谈对象还要上心。   想到自己活泼的舍友们,魏希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脸上也带起浅浅的笑容。   小贩成天在这里买东西,见得人多了,一看魏希的表情就知道这姑娘估计会买,于是更热情的介绍起来。   那叫一个口若悬河,平平无奇的花生,恁是叫小贩夸出花来,“我的花生可是第一茬的花生,红衣皮的,同志你看……”小贩搓开花生外衣,“连这里头的油都比旁的花生香,炒的时候香料放的足足的,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到。”   魏希被小贩夸张的介绍给逗笑了,魏希不笑的时候温柔恬静,眉眼柔和,笑起来杏眼弯弯,似有星光。   正当魏希准备问价的时候,变故突生,一旁跟在母亲身边的小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通红,出气粗重。孩子的母亲很快意识到不对,弯下腰想要询问孩子怎么了,孩子突然翻起了白眼,像是无法呼吸。   一看事情不太对劲,那位母亲一边抱住孩子,一边向路人呼救,“宇 * 宇,宇宇,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来人啊!救命啊!”   年轻的母亲一脸慌张,神色着急的向路人求救。   周围的人围过去,有人指指点点,也有人跑到车站里叫人,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眼看孩子就要不行了,一个看起来六十左右的老人拨开人群,从这位母亲手里抱过孩子,一边急救,一边对人群喊道:“都让开!”   有的人木木呆呆,反应不及,也有的人心怀好奇,依然凑在进前,虽然空了一些,人群还是将小孩和老人包围在其中。   魏希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上前,疏散好奇的路人们,“大家让一下,麻烦让一让……”有魏希主动上前,虽然有些路人还是有些意见,但也不好围得太近,因此将空气疏通了不少。   只见老人一手捏住孩子颧骨两侧,手臂贴着孩子前胸,另一只手托住孩子后颈,让孩子脸部朝下,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拍打孩子的背部,一连拍了几次,小孩呕了几次,终于将异物吐出,是一粒花生米。   将花生米吐出后,小孩肉眼可见的恢复起来,周围的人不由鼓起掌,而之前去火车站寻人的几个旅客也回来了,带着几个列车员。旁的人正和列车员述说刚刚发生的事,有多惊险,等大家回神的时候,却发现老人不见了。   魏希倒是看到老人一闪而过的背影,只是老人穿的普通,一眨眼就被淹没在人海中。   魏希看着茫茫人海,若有所思。 第50章 接下来的事和魏希似乎并……   接下来的事和魏希似乎并无关系, 而原本摆摊卖花生的小贩,也在看到别着红色袖带的工作人员时溜之大吉。不知道小贩是如何做到的,总之魏希就一个转身的功夫, 小贩人就不见了。   无奈之下, 魏希只好接着往下走,期望能看到一些别的小吃食, 好带回去分给舍友。走走停停, 魏希突然闻到一阵香味, 往香味飘来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有人提着篮子,不知道在卖些什么。旁边三三两两的还有人围在附近买。   魏希好奇的走上前, 才发现原来篮子里卖的是煎包。榕城的煎包融合了当地的特色,煎包外观金黄, 呈圆状,而且里头并没有包肉,大头是浸湿后的笋干,还有粉条。   咬起来既有笋干的脆劲, 又有粉条的软糯,很是好吃。因为里头没有肉, 多是农家可得的蔬菜,故而卖的不贵,通常是两到三分钱一个。   魏希可算是找到该带什么回去了,她对着卖煎包的大叔道:“叔叔, 我要六个煎包, 多少钱?”   卖煎包的中年人倒不似刚才卖花生的小贩,他看起来要老实忠厚不少。也对,卖花生的小贩是在火车站附近摆摊的, 而魏希现在呆的地方更偏近民居,比起火车站要安全不少,也常有人卖些自己家做的好的吃食,或是多出来的零碎物件来补贴家用。   这里的居民 * 通常也不会告状,因为确实方便,而且有时候他们自己也会私底下卖些闲置的东西。   中年人明显有些为难,他看着魏希道:“小姑娘,你来迟了点,这里剩下的一篮煎包,都被这位老先生买去了。或许你可以同这位老先生商量一下。”   魏希这时候才注意到蹲在不远处,正在一位大娘的篮子里挑红枣的老人。魏希仔细一瞧,发现这位衣着平平的老人正是刚刚出手救助了男孩,又默默离开的老人。   魏希有些惊讶,“是您!”   老人听到声音,抬头望去,却看到魏希也跟着蹲下来,和老人平视。“您还记得我吗,刚刚在火车站。”魏希对着老人露出笑容,哪怕心情有些激动,魏希说话依旧是温柔的,并不见失礼。   老人大概六十岁左右,头发略显花白,但是并不显老弱,反而精神矍铄,一双眼睛很有神,不是那种十分锐利的有神,而是历经岁月历练,饱经风霜后的洞达。   身上穿着最普通的灰色改良国防服,上头还打着补丁,是大街小巷最常见的衣着,也难怪老人一融入人群就找不到身影。因为光从衣着上看,十分普通。   老人显然是记得魏希的,刚刚在火车站附近,就是魏希主动上前疏散的行人。最难得的是魏希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能有这份敢上前的心,倒是很可贵。   老人点了点头,声音和蔼有力,“我知道,你是当时在旁边帮忙的小姑娘。”   听到老人说帮忙二字,魏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其实并没有做什么,“您过奖了,当时场面有些乱,也不知道能帮上什么忙,就只能照您之前说的,让人群散开些。”   老人上了年纪,对于这样热心又谦逊的小姑娘很是赞赏,他夸道:“小姑娘,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比当时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要来的好。至少你没有袖手旁观,这点很值得夸奖。”   魏希并没有因为老人的夸奖就飘飘然,她面容依旧沉稳,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我只是做了一点小事,倒是您,如果不是您,当时的场面可能就危险了。”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未置可否。   魏希停顿了一下,还是向老人道:“您是医生吗?”   老人这时已经挑好了红枣,准备站起来,可能是蹲久了,动作有些踉跄,魏希及时扶住老人的一侧手肘,帮老人站稳。   老人站稳之后,向魏希摆了摆手,感叹到:“果然还是年纪大了,站都站不稳喽。”老人嘴上这么说,但是脸上一点都看不到消极的神色,反而很乐观,既像是对自己的调侃,又像是见多生死后的看淡从容。   等老人缓过来后,对魏希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个医生,从医几十年,医德尚可,小姑娘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尽可问我。”像是看出魏希的欲言又止,老人道。   魏希确实心存疑 * 惑,听到老人这么说,便知道老人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并且顺着魏希的想法回答。   魏希对老人善解人意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有立刻开口询问,而且先礼貌的道:“同您聊了这么长,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您?”   老人思虑了一会,“我姓江,瞧你的年纪和我孙子差不多,如果你不介意,就叫我江爷爷吧。”   魏希从善如流,“江爷爷!”   老人点点头,算是应下。   有了前头的铺垫,魏希这次再说话便顺畅了许多,“江爷爷,不知道您听说过虚症吗?”   江自华从医几十年,接触过无数病症,魏希所言的虚症,并不是现代医学常用的称呼,但是他略一思索,便道:“你说的,是白血病吧。”   怕魏希不了解,江爷爷解释道:“白血病在中医上被称作虚症或是血症。高热、出血、面目苍白,这些都属于白血病的症状。”   魏希怔愣了一会,“这样啊。”   或许是出于医生的敏锐,江爷爷道:“按现在的医疗水平来说,治愈虽然很难,但如果治疗得当,依照不同的类型,有的病情是可以得到控制的。”   这几乎可以被称作不治之症,到江爷爷还是选择用更委婉,更有希望的说法来解释。   魏希是个极聪慧的人,江爷爷说的委婉,但是她还是听懂了话外之音。魏希沉默了一会,重新抬头的时候,神色如常,“谢谢您,我大概懂了。”   虽然不知道魏希问这个是为了什么,但是江爷爷还是对她道:“现代医学在不断进步,疑难杂症在临床中不断被摸索,被解决,我相信,终有一天,白血病也会被克服,成为医学书籍中能被轻易治愈的一种疾病。”   江爷爷虽然年迈,但是他说这话时,昏黄的眼中,透着的是坚定和矢志。老人迟暮,但他心中对理念的坚持丝毫不输正当年华的大好青年们。   魏希怔愣了一会,杏眼里渐渐染上笑意,“您说的对,会有这么一天的。纵使现在不行,随着时间的积累,终有一天,它会被克服。”   江爷爷年迈混浊的眼里积淀着睿智的光芒,“小姑娘,你说的很对,医学是一代代传承下去的。”   江爷爷看向魏希的眼里满是赞赏,“小姑娘,你还在念书吧。”   魏希点点头,她一如之前眉眼温柔,有着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气质,说话间又显得落落大方,丝毫不显局促,“对,我在云溪二中读高一。”   许是兴致上来了,江爷爷同魏希道:“你高中毕业之后,还有上学的打算嘛。”   对于江爷爷的问题,魏希并没有惊讶,而且细细思索了一番,才道:“原先对于毕业之后的事,其实我并没有清晰的想法。说来您可能觉得我不定性,但是同您聊过之后,我隐隐有了想法。   我想学医,如您所说,您相信疑难杂症最后都将在临床中被不断攻克,哪怕现在不行,但 * 医学是传承的。   我想成为传承医学的一份子,尽我所能,让那些曾经困扰病人的疑难杂症变成医学书籍中被记载的可治愈。有些事,总该有人去做。”   哈哈哈哈,江爷爷开怀大笑,很显然,魏希的话很对他的胃口,他也很欣喜,能遇到这样一个心怀志向的小姑娘。不过……   江爷爷看向魏希,这次他的眼里多了郑重,“现在学医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医科大学也不是轻易能上的。”   江爷爷说话的时候,魏希就安静的侧耳聆听,等他说完,魏希表明自己的想法,“我知道很难,老师说高考被废除已经九年,上大学大多只能依靠工农兵推荐。   但我总应该试试,也许现在不行,但是等到毕业工作,成为正式工人,如果能接触到推荐名额,我想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尝试。”   偶然出差,竟遇到这么合眼缘的后辈,心思也很正,难得的是魏希的这份志向,江爷爷眉开眼展,整个人都显得很开怀。   江爷爷满意的点点头,“你有这份志向很好,不过,未必要蹉跎时间。眼前的书要好好念,如果有时间,也可以多看看和医学相关的浅显书籍。   如果你有疑问的话,也可以写信问我。”江爷爷没有把话说的太满,但是依然做出写信的承诺,这对于忙碌在手术室里,连家都不经常回的江爷爷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更何况他是江自华,是海内享有盛誉的医科大佬。哪怕是在形势如此严峻的年代,江自华原先因为海外留学的经历,也受到过波及,但是下放还没有几天,就被重新召回首都。   原因无它,在外科手术上,根本找不到可以顶替他的人。所以急匆匆的下放,又被急匆匆的召回。能免受波及,大致还是因为他精湛的医术,也因此获得了相对的自由。毕竟谁敢拍着胸脯保证,永远无病无痛呢。   不过,江自华除了在医学方面的成就,他在生活,或者说医德上,也颇受人尊敬。否则就不会不远千里,到云溪县这些平平无奇的小县城进行义诊。 第51章 魏希从江爷爷的言行之间……   魏希从江爷爷的言行之间, 隐约也能感受到,江爷爷并不似看起来那般普通。虽然不知道江爷爷的真实身份,但魏希猜测, 或许江爷爷在医学方面颇有建树。   即便如此, 魏希也没有谄媚的举止,一同之前, 将江爷爷当作初遇的长辈对待, 有礼有节, 大方得体。   得到江爷爷写信相问的承诺,魏希也没有显得欣喜若狂,她同之前一般稳重, 但态度真挚的和江爷爷道谢。江爷爷很欣赏魏希的这份气定神闲,要知道在手术中, 或者说,行医之中,很容易遇到突发的变故,这种时候, 沉稳是最重要的。   试问当执刀的人慌张了,困于病魔桎梏的病人, 又该信任谁,又能信任谁呢。尤其是到了江 * 爷爷这个年纪,这个位置,几乎是整个科室的定心针, 所以无论何时, 遇到再棘手的病情,身为主心骨的江爷爷时刻都要保持沉稳的态度。   两人聊了有一会,江爷爷看了眼时间, 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小姑娘,时候不早喽,再不走,等我的人该着急了。有和学医相关的问题,都可以给我写信。”怕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写信,江爷爷还特意叮嘱了一句。   魏希扬了扬小挎包,那里头放着的小本子上写着江爷爷给魏希的寄信地址,和徐衍家一样,都在首都。“好,谢谢江爷爷,您路上慢点。”魏希关心道。   “诶。”江爷爷应道。走之前,江爷爷还从中年商贩那要了一张大油纸,挑了六个煎包放进去,递给魏希。江爷爷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他并没有忽略魏希一开始和商贩的交谈,事情虽小,但也江爷爷却记住了,还特意在临走前送给魏希。   魏希想要将煎包的钱交给江爷爷,却被他拒绝了,江爷爷目光慈祥,“你既然叫我一声江爷爷,我请你吃几个煎包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本来也是买多了,刚好匀一些出来,就不要和你江爷爷客气了。”   魏希也不是拖泥带水,假客套的人,既然江爷爷这么说了,魏希接过油纸包,大方道谢,“谢谢江爷爷。”   确实停留的时间有些长了,江爷爷和魏希说了两句话后,就往县医院的方向去了,再呆下去,怕是等着迎接他的人要着急了。   江爷爷年纪大了,但是走起路来依旧很利索,步履匆匆的。从他执起手术刀开始,就一直这样,和时间赛跑,同死神抢人,不曾懈怠。   魏希手上的煎包热腾腾的,透过油纸包将热量传递到魏希手上,魏希望着江爷爷渐渐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拢了拢油纸包,走向另一边回学校的路。   一直走了好一段路,魏希才看到不少地方都贴了欢迎江院长莅临云溪县义诊字眼的手写红色横幅。不知何时,医院和相关部门的人站在月台上,等着迎接江院长,阵势很大。   魏希询问了一位处于角落的年青人,才知道今天的阵仗是为了欢迎从首都来云溪县义诊的江自华院长,江自华院长在医学方面可谓是德高望重,他不仅担任首都医院的正院长,还是国内癌症首屈一指的专家。   这次来云溪县已经是他义诊的第三站,几乎每年江自华院长都会花时间去各地义诊。这两年江院长年纪大了,但是义诊的时间不减反增,不少地方比云溪县要更加偏僻,路途更加遥远。   魏希谢过同她解释的年轻人,又默默的往学校走。一路上,魏希脑海里一直浮现着江爷爷虽然年迈,但并不显蹒跚的背影,还有他朴实无华的穿着。   她很敬佩这位花甲之年的老人家,医术医德皆是无可指摘。关爱后辈 * ,关心病人,在医学这条路上,他走出了自己的辉煌。   因为今天是周末,魏希回到宿舍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在,魏希将煎包一一分给她们。之后她们一群人开始聊天,魏希便将今天遇见江爷爷的事说了出来。   302的女孩子们听到最后,其实都有些感动,赵婷婷默默握住了手中的笔,又开始看起书。   而陈欣可则有些受触动的道:“我原本觉得高中毕业之后,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待在工厂里,做一个普通干事,谋一个铁饭碗就够了。可是听希希说完,总感觉心里胀胀的。我觉得我也应该努力才对,总归要做点什么,才对得起自己。”   陈欣可一直是个非常感性的小姑娘,她甚至可以称得上天资聪颖,但是优渥的家境让她不用烦恼太多。如果不出意外,她会平平凡凡的读到高中毕业,然后进工厂成为干事,在父母的安排下,不算精彩,但是顺顺畅畅的过完这一生。   可魏希描绘的一切,似乎又为这个感性化的小姑娘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至少在这一刻,她是想要做出改变的。她也想做点不平凡的事,拥有自己的坚守。   魏希温柔的抚了抚陈欣可的脑袋,她鼓励道:“你能有这个想法已经很好了,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一定可以做到的。”   “希希。”陈欣可有些感动的拉住魏希的手。   经过这次聊天,出乎意料的,302的女孩们上起课来都异常认真。哪怕高考已经取消九年之久,在大部分学生心怀倦怠的时候,她们依然精神满满,在其他学生中显得很突出。   对此最有感触的大抵还是授课的老师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对于学生的勤奋努力,还是感到很欣喜。   更令人惊讶的是陈欣可,原以为她的这份突如其然的学习兴致,会随着春天的流逝而渐渐倦怠,可这股劲愣是持续到第二年的夏末。   彼时已经是高二下学期的开学初了,这是魏希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毕业之后,她或许会被分配到某个工厂,成为基层干事。但在学校里的功课,魏希并不见一丝懈怠。   短短一年的时间,魏希从原先期末测验勉勉强强的三十多名,变成了前三。原先拉住魏希成绩的物理,也在接受过一年学校里系统的教育之后,有了质的飞跃。   魏希从来就不是愚钝的人,她同其他学生相比,差的是接受过的教育时间。但是勤能补拙,更何况魏希原就聪慧,不然也不能在短短的时间里考出年段三十多名的成绩。   当然,这也和因为局势的原因,学生们整体的学习状况不佳有关,但魏希的天资也是毋庸置疑的。   年段里的第一名,是一位平时存在感不算高,带着厚厚镜片的高个男生,他应该算是极为努力的一类人,平时埋头苦读,几乎没有娱乐时间。能又有这样的成绩,其实也是天赋和努力 * 的累加。   第二名是赵婷婷,或者说赵婷婷和魏希,两个人之间分数差不多,第二名和第三名算是轮流坐的。   赵婷婷一直都很努力,不论是小学、初中或是高中,她一直都是成绩优异,从农家走出的姑娘,往往对于学习的机会都极为珍惜。好在她家境在村里勉强能算的上殷实,父亲是坡岭大队的大队长,一家子都很能干,这才供得起她一路读上来。   陈欣可倒挺令人惊讶的,她自从决定要好好学习之后,成绩就在稳步上升,维持在前十名,基本是没有问题。迫于这三座大山,302的其他三位女孩的成绩虽然没有那么优秀,但也极为靠前,没有人在五十名开外,一个年段可是有五百多个人。   夜间,魏希点着煤油灯,在桌前对着信纸涂涂改改。这时候已是盛夏时分,夜间的的蝉鸣声极为吵闹,但是魏希的心神都在信中,自然也无暇顾及。   从徐衍去宁城读军校起,书信就成了两人来往交流的方式,魏希的抽屉里有满满一沓的信,都是徐衍寄给魏希的。哪怕相隔两地,两人之间的关系依旧亲密,一寻到时间,徐衍就会坐上晃晃悠悠的绿皮火车来榕城。   魏希写了近些天发生的事,又将去年秋季捡到的被自己做成标本的银杏叶子放入其中。一柄两叶,银杏的花语是坚忍与沉着,象征着爱的相守和永恒。正如相隔两地,却彼此等待相守的魏希与徐衍。 第52章 魏希将信纸封好,放进抽……   魏希将信纸封好, 放进抽屉里,准备明天再投进邮箱。她看了眼还在看书的舍友们,默默的将一本伤寒杂病论从抽屉里拿出来, 这是江爷爷寄给她的。   自从去年十月, 那场祸乱华夏十年之久的被宣告终结,一度被视作四旧之一的古书籍, 才得以被公开流传。这些书籍保存的极为不易, 是不少人冒着危险, 想尽办法,或是深埋于地,或是藏至墙壁屋檐, 辛苦保存下来,才没有被毁坏。   魏希手上的这本, 就是江爷爷藏在家中地窖,凭借着自己治病救人的这几份交情,而保留下来的医学古籍之一。   江爷爷当初寄给魏希的时候,还担心古籍偏僻, 魏希不能理解,特意在信中叮嘱, “古籍晦涩,尽力而为便可,不必勉强阅读,有不懂之处, 也可以寄信询问我。”   对于普通的学生来说, 阅读这样一篇纯古文的医学著作或许很难,但是对于生于唐朝仕宦之家,被当作大家闺秀培养大的的魏希来说, 阅读起来并不算难。   能被冠以难字的,还是属于里面关于中医的治病理论。哪怕对于熟悉古文的魏希来说,也只能一字一句,慢慢钻研。   不过,相较于这个,倒是江爷爷对于中医著作的态度,更让人称奇。江爷爷留学起,学的就是西医,但对于中医典籍,他一直都觉得很有学习的必 * 要,对中医并没有狭隘的看法。   夜渐渐深了,圆月高悬于天空之上,时而隐在枝桠之中,同星辰游戏。   魏希打了个呵欠,眼里隐有困意,她看向舍友,温柔提醒道:“已经很晚了,再不睡明天该没精神了。”   闻言,高夏最先停下笔,她伸了个懒腰,“啊,看了一晚上的书,腰坐的好酸。”高夏一边说,一边还扶了下腰。   余乐瑶附和道:“我也是,眼睛也有点涩,怪不舒服的,不行,我睡觉去了。”   经这么一说,大家似乎都有些疲惫,稍微收拾了下桌面,就从床底拿出盆和杯子,准备下楼洗漱。魏希收拾的动作慢些,她从桌边起身的时候,除了赵婷婷,其他人几乎已经下楼了。   看到赵婷婷还拿着书,魏希也不打扰她,只是默默放慢脚步,动作尽量放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学习方式,赵婷婷优秀的背后,是成倍的汗水。   天亮,日头初升。魏希一早就起来了,今天是周六,她不但要将信封投进邮箱,还要赶时间回赤溪村一趟。吴桂兰今天生日,虽然不是整寿,但是她对魏希视若亲女,在赤溪村的时候对魏希极为照顾。   后来魏希上了高中,回去的次数少了,彼此的关系也没有疏远,一有机会,吴桂兰就塞吃的给魏希,处处关心。   所以无论如何,这趟路还是要回去的。至于吴桂兰的生日礼物,魏希早早就准备起来了,是魏希亲手纳的鞋子。   吴桂兰对自己一向节俭,上次魏希回去的时候,就发现吴桂兰脚上的鞋子磨损的厉害,但依然舍不得换。魏希索性就自己亲手纳了一双,虽然买一双鞋远比亲手做一双要来的省力,但远不及亲手做来的有心意,魏希还在鞋面的外侧绣了花样,是喜鹊登枝。   既有寓意,又不失心意。   除此之外,魏希买了罐桂圆精,凉桂圆,热麦乳,夏天冲一杯冰凉凉的桂圆精,一入喉咙,甜滋滋,冰凉凉的,直沁到人心里去,那叫一个熨帖。   等魏希到赤溪村的时候,已经五点多,快要六点了。好在夏天的天色暗的晚,魏希才不至于摸黑进村,山顶上只剩半轮红日,还在散着余晖。   魏希一直走到赵家的院门口,门是虚掩着的,隐隐还能听到吴桂兰和赵柱国不时地交谈声,还有吴桂兰忙碌时发出的声响。   魏希上前轻轻敲了下门,然后推开,院子里是趴在露天桌子上写作业的赵为民。几乎是魏希刚一推开门,赵为民就发现魏希了,他又是开心,又是惊讶,放下手里的笔,朝厨房方向喊道:“妈,妈!魏希姐姐回来了,妈!”   听到动静的吴桂兰忙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拭湿漉的双手,脸还朝门口的方向探寻,一看到魏希,脸上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显得很高兴,“是希丫头,你回来啦,你看你,婶子就是过个生日,你怎么还特意 * 坐车回来,多赶啊。”   吴桂兰话是这么说,但是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累了吗,杵着做什么,跟婶子进屋,好好休息一下,刚好菜都炒的差不多了,就等着端上来了。”吴桂兰絮絮叨叨的,又是担心魏希晕车,又是急着让她进去休息。   魏希刚进门,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吴桂兰一连串的关心。魏希有些啼笑皆非,但正是吴桂兰的热切,让魏希感受到久违的关心,莫名的心下一暖。   魏希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容,她对着吴桂兰俏盈盈的喊了声婶婶。逆风站着的魏希,被风吹起几缕碎发,衬得她肤白如玉,端的是温柔雅致。   魏希往前走了几步,吴桂兰这时候才注意到魏希另一侧的手上还提着东西。这次倒是魏希先开的口,她先是把手里的东西举起来,递给吴桂兰,“婶婶,您生日我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就亲手缝了双鞋,不知道您会不会喜欢,还有这罐桂圆精。”   “哎呀,你这孩子,回来一趟就够幸苦了,还准备这些……”吴桂兰又是心疼钱,又是为魏希的这份心意而感动,接过魏希亲手缝的鞋子,吴桂兰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粗糙老态的手细细抚过鞋面,还有上头的刺绣。   吴桂兰的表情显得有些激动,再多的话汇到嘴边,都化作一声,“好孩子。”她的心确实被魏希熨帖的暖洋洋的。   魏希被吴桂兰带到饭桌上,出乎意料,魏希看到了赵为国,赵家从军的大儿子。虽然有些意外,魏希还是对赵为国微微颔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赵为国也同魏希点了点头,可能是在部队中训练多年,赵为国的整个人都显得很板正,坐姿笔挺,精神十足。   吴桂兰把魏希带进来之后,因为要忙着厨房里的事,实在抽不出空来陪魏希,交代了赵为国两句之后,又脚下生风的走向厨房。   徒留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气氛一时有些静谧。率先打破这份寂静的是赵为国,他并不是木讷、老实巴交的那类人,虽然不至于舌灿莲花,但是破开局面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邻居大哥,以极为自然的口吻同魏希交谈,询问魏希的学业,因为赵为国也曾在云溪二中念过书,所以还能和魏希聊聊老师,学校的变化。一时之间,气氛还不算太坏。   魏希也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她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至少面上不露分毫,可不代表她面对尴尬的场景心里就不会觉得不适。幸好这位赵大哥的言谈间不失见地,将话题把控的很好,两人的聊天氛围还算融洽。   吴桂兰的生日其实并没有怎么准备,若不是赵为国回来了,或许吴桂兰的生日只是多一颗白煮蛋,配上一碗长寿面。在农村,除非是整寿,不然生日通常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过。   因为有赵为国在,所以吴桂兰特意加餐,把过 * 年时腌制的酒糟鸡肉切了半只出来。本来这样就够丰盛了,但是魏希也来了,吴桂兰后来咬了咬牙,把熏制的腊肉切了几片下来,准备和包菜一起炒了,做一道荤菜。   有这两道硬菜在,晚餐显得格外丰盛,加上有魏希和赵卫国在,吴桂兰这顿饭吃的是心情愉悦,脸上一直带着笑。   吃完饭,吴桂兰想让魏希留在赵家过夜,但是被魏希拒绝了,因为赵为国回来了,魏希要是在赵家过夜的话,只能住在还在城里的赵家二儿子赵为党的房间里。   在陌生男子的房里过夜,哪怕对方已经久未归家,但是魏希也难以接受,好在吴桂兰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当,就让赵为国送魏希回去。   魏希原本也是拒绝的,但是天确实黑了,加上怕吴桂兰担忧,就只能辛苦赵为国了。路上,魏希有些不好意思,赤溪村因为地处偏僻,很少会有什么突发事件,却平白麻烦赵为国送自己一趟。   赵为国却觉得吴桂兰的担忧是有道理的,魏希一个小姑娘,长相出众,就这样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回家,确实有些危险。   更何况,赵为国对魏希的观感一直很好。不仅是因为这次,上次他回家的时候就听到吴桂兰常将魏希挂在嘴边夸奖,魏希还曾经帮吴桂兰替赵为国缝过衣服。   就像吴桂兰将魏希视作自己的女儿看待,赵为国底下两个弟弟,从小带着他俩,感受过男孩子的调皮的他,一直也很想多一个乖巧懂事的妹妹。   所以赵为国待魏希时,倒也有些像是看作妹妹。赵为国一直将魏希送到家门口,才回去赵家去的。   魏希进院子里的时候,知青们都还未睡下,看到魏希,是又觉得讶异,又觉得惊喜,尤其是蒋英,拉着魏希聊了好久,才放她回房间。魏希虽然去上学了,不常回来,但是她的房间一直都留着,吴桂兰偶尔还会帮她打扫一番,倒不显得脏乱。   夏日炎炎,魏希洗完澡,穿着睡衣进房间的时候,才感受到夜间的清凉舒适。今天坐了一天的车,魏希其实已经很疲倦了,但是她并没有立刻睡着。魏希靠在床侧,手托着腮,玉白的小腿一晃一晃的,眉眼清纯,就是目光涣散,像在发呆。   也对,难得有这样闲适的时光,放空思绪其实是极为放松的。不知怎得,魏希的目光撇到书房的方向,不免想起那里头还放着数量庞大的书籍。   说实话,魏希刚开始初到这个年代,对于很多常识,并没有足够的认知。比如说,书房里的书,因为动荡的局势,很多古籍都被毁于一旦,更遑论某些外文书籍。   魏希也不由得庆幸,幸好当初遇见的是徐衍,在发现她家里的藏书后,和魏希普及了一下这个年代的某些常识,魏希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好在书房在徐衍房间一侧的耳房,出入的时候注意些倒也并不引人注 * 意,旁人至多视作堆放杂物的房间罢了。   不过,魏希也很疑惑,魏奶奶到底是如何在那样严峻的形势下,保存这些书籍的。魏希翻遍原主的记忆,也未得其解。   魏希望着书房的方向,思绪稍微放飞了一会儿,又收回目光。她开始想象人体穴位图,将穴位一点点的在脑海中成型。都说熟能生巧,魏希睡前常会复习一番,到现在,如果将假人移至魏希的面前,她大概闭着眼睛都能摸索出穴位的位置。   小小的复习了一遍过后,魏希才感到困倦,她拾起床脚的薄被,轻覆在身上,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因为大队里的拖拉机刚好中午要去镇上,魏希就没有坐清早的班车。谁知道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知青们早已经上工去了,魏希不知道是谁,但还是出了房门,想一看究竟。 第53章 魏希打开门栓,是一个陌……   魏希打开门栓, 是一个陌生人,看起来像是四十出头,但整个人又很显老态, 有些像近五十的年纪。   他双鬓斑白, 眼里透着麻木,神情倦怠, 粗糙而微微变形的双手, 昭示着他曾经从事过繁重的体力活, 微驼的背脊像是无力承载生活的苦难。   看得出来,中年人是特意打理过自己的,穿着衬衣西裤, 这原本是能将人穿的极精神的衣物,但中年人过于消瘦, 穿在身上只显得空落,并不合身。衣领和袖口也有些磨损泛黄,估计是压箱底很多年了,但却是他能找到的, 最体面的衣服了。   听到开门的声响,中年人抬头时, 眼里才有了一点光采。看清是魏希,中年人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声音有些沙哑,“你是小希吧, 长这么大啦, 你奶奶呢?”中年人的口吻就像是看到一个久未见面的后辈,带着重逢的喜悦和惊觉晚辈长成的欣慰。   魏希对眼前的中年人并没有什么印象,但对方神色不似作伪。更重要的是, 他虽然满目沧桑,充斥着岁月留给他的磨难,但是目光仍旧清明。魏希觉得,他应该不是坏人。   魏希侧身,将门打开,她没有立刻回答中年人的问题,而是礼貌温和的将中年人请进来休息。   中年人坐在庭院里的凳子上,魏希从屋里倒了杯热水,端出来递向中年人。“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您?”魏希稍微斟酌了下用词道。   中年人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很快又露出释然的神色,“是我唐突了,我上一次见你,你还只是一个只到我腿上的小姑娘,这么多年没见,哪还能有印象呢。”说着,他叹了口气。接着,他又道:“我是你郑既明,郑伯父,你还记得我吗?”   郑既明……这个名字在魏希脑海里转了一圈,她才从原主的记忆中寻到这个人,只是……很难相像,眼前这个落魄潦倒,倍显老态的中年人,竟然会是原主记忆中俊朗 * 自信的郑伯伯。若非眉眼间的相似,这分明已经是两个人了。   魏希有些不可置信,半是迟疑的道:“您是……郑伯伯,每次来家里都会带糖人的郑伯伯。”   见魏希想起来了,郑既明显得很高兴,“诶,诶。”郑既明连应了两声。他此刻开怀朗笑的模样,隐隐可觑见他曾经的几分风姿。留学归来,意气飞扬的青年,他满腔的热血,一心想要报效祖国。   那样的风姿,魏希记得,他当时因为过于出众的样貌,带魏希上街时,路上的大小姑娘总会偷偷看他一眼。可正是这样不可一世,风华正茂的郑既明,时隔十年后,已是这番疲惫老态,同从前没有丝毫相像,甚至比他的真实年纪,看起来还要老上十岁。   如此的落差,魏希自己看着都不自觉红了眼眶,又怕这位郑伯伯看了更加感慨,默默低了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郑既明看见她的样子,哪还有不知道的,故而宽慰道:“傻姑娘,看见郑伯伯不是应该开心吗,怎么还哭上了。你以前总说,郑伯伯长得太好看了,不像伯伯,反而像个哥哥,名不符其实,现在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真伯伯’啦。”   郑既明一番话说得豁达,但是深究其中,又不知道暗含着多少心酸。   “对了,怎么不见魏姨,今天是周日,她应该不在小学教课才是。”郑既明有些疑惑的问道。   看着眼前这个千里来寻故人,眼里满含期待的郑伯伯,魏希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魏奶奶已经故去的真相。   见魏希迟迟不说话,郑既明也寻思到了不对,他眼里的喜悦渐渐转为焦急,“你奶奶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魏希犹豫良久,还是如实说到:“奶奶她,前两年就离世了。”   这话简直像一锤惊雷,郑既明身子一晃,神情恍惚,不知怎得,他突然就哭了下来,一开始是压抑着哭,到后来就渐渐哭出了声,“走了,都走了,就只剩我了……”   此间心酸,又有谁人能懂。   一直到郑既明情绪平稳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郑既明对魏希道:“那你呢?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看着郑既明暗含关心的目光,魏希也浮起一抹清浅的笑容,“我过得还算不错,现在在学校里上学,大概还有两个月就能高中毕业了。”   郑既明欣慰的点点头,“上学好,你从前总闹着不肯上学,现在能下决心在学校里读书,你奶奶知道了,心里肯定也很高兴。”   提到魏奶奶,气氛莫名沉静了一会。   郑既明看着眼前已经长成的魏希,就像一个普通的长辈那样,墩墩教导,温声问道:“你有想过高中毕业之后,要做什么吗?想不想接着念书?”   虽然不知道郑伯伯此话何意,魏希还是如实道:“嗯,如果有机会,我还想接着念书。”   郑既明点点头,他自己知识渊博,读书的 * 好处,他有最直观的感受,“念书很好,如果可以一定要坚持,有难处可以来找我。”   这位郑伯伯一番好意,魏希就像面对自己长辈一样,乖巧应是。郑既明又稍微问了几个问题,见魏希确实一切都好,才放下心。   “我这次来除了是想看望魏姨,还有一件事。”郑既明正色道。   感觉郑伯伯的神色不似刚才,魏希的神情也郑重起来,认真的看着郑既明,准备听他接着往下说。   郑既明像是在回忆,眼里带着凝重,隐有伤痛,“那是十年前,动荡初始,当时风向已经很不对了,不少人被揪出来,以莫须有的罪名,受到迫害。   这把火还隐隐有烧到知识分子身上的趋势,你完全想象不到,当时的形势有多严峻,哪怕会说两句外语,都有被认作敌特的可能性。当时我们一群有留学经历的人,都不免提心吊胆,生怕哪天被挂牌游街的人会是自己。   除此之外,那些人对书籍古物的态度更加令人气愤,翻家搜到了,不问它们的价值几何,传承在世多久,统统打砸,烧毁。这些更令人痛心。   于是我们几个人,凑在一起,就商量着想要把家里珍藏的这些书转移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就当我们苦于这个地点的时候,我遇到了魏姨。   魏姨和我母亲是旧相识,我们两家一直有联系。那天她恰好来看望我,就发现我们在商量这件事,魏姨当机立断,让我们将书藏在她家里。一个是她家地处偏僻,受到的波及不深。另一个则是因为村子里都知道她曾经被卖入地主家里,所以被定性为封建社会的受害者,不容易被怀疑。   而只有我们几个人,很难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把书安全运到赤溪村,所以魏奶奶还联系了当时赤溪村的赵大队长。大队长很讲道理,那天面对我们一群人的请求,他抽了两根烟,最后咬着牙答应了我们。   就这样,我们各自疏通关系,趁着夜深人静,把书运进了赤溪村。   再之后,我们一群人先后受到迫害,下放的下放,也有人受不住羞辱,自尽了……   我怕牵连魏姨,也怕藏书的事情被发现,这些年一直没有联系她。谁知道,再来的时候,就已经天人永隔……”说到最后,郑既明声音哽咽,悲痛难抑。   该是经过怎样的磨难,让原本意气风发的青年,沦落到这番模样,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足够让人触目惊心。   魏希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郑伯伯,任何的语言似乎都稍显单薄。   好在郑既明很快就缓过来,他深呼一口气,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嘴角牵起一抹歉疚的笑,“让你见笑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每当想起,挚友一个接一个的离世,还是无法释怀。   连魏姨都离世这么久了,我却一无所觉……”   看着郑既明的样子,魏希安慰道:“如果奶奶在 * 天有灵,她也一定不想看到您这样。”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赵柱国的声音,他先是敲了敲门,又推门进来,声音洪亮,“希丫头,你好了吗?”   刚进门,就看到坐在桌边的郑既明,赵柱国停住脚,向魏希询问道:“希丫头,这位是?”   还不等魏希介绍,郑既明先站起来,他有些激动,“赵队长,我是既明啊!”   赵柱国先是愣了愣,过了半响才像反应过来,“你是……既明?”赵柱国原先还有些迟疑,他印象里的郑既明分明是一个年华大好的青年才俊,可对方虽然样貌疲老,但是眉眼却是自己熟悉的样子。   赵柱国不再迟疑,大步迎上去,“真的是你,既明,自从九年前我们分别之后,就没再见过,我还打听过你的消息,他们说你被下放了。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其他人呢?动荡过去了,也都该回来了。”   听到赵柱国问其他人,原本见到故人,显得很激动的郑既明,一下就哽咽了,“哪还有其他人,博承和子松受不住羞辱,没撑住,一个投了湖,一个关紧门窗烧炭,都没了。   怀明下放的时候,积劳成疾,医疗条件也不好,没能等到动荡结束,就离世了。只剩下我和斯仁,斯仁因为下放的环境问题,得了矽肺,现在在医院休养,受不了长途跋涉。”   一想到原来意气风发的青年们,最后成了现在的样子,赵柱国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叹了口气,拍了拍郑既明的肩膀。   “那你现在怎么样了?”赵柱国问道。   提起这个,郑既明倒是精神了些,“我原本是学建筑的,动荡结束后被调到首都,担任研究院院士,首都大学建筑系主任。”其实还有一堆职位和名头,但郑既明只轻描淡写的提了两个。   赵柱国点点头,宽慰道:“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故人相见,总归是高兴的,魏希也因此等到下午才回的县城,坐的是小汽车,是县政府派来接送郑既明用的。其他人虽然不在了,但也有家人在世,书房里的书最后还是分作几份,送归原主。   魏希和郑既明坐在小汽车里,刚刚听到郑既明提起故人,又提到书,魏希莫名想起被魏奶奶藏在床头的日记本。魏希试探的问了句,“郑伯伯,您听过顾得深这个名字吗?”   郑既明微愣,良久,他才道:“幼时好像听我母亲提起过,似乎是魏奶奶的丈夫,是一名军人,在抗日战争中失去了消息,生死未卜。”   魏希点点头,郑伯伯的话和魏希在日记本中看到的相差不离。   郑既明有些好奇,“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希眉头微蹙,摇了摇头,她解释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就想问问您。”   郑既明感慨道:“魏姨为此等了一辈子,如果有机会,至少也要找到对方的消息。”   魏希点头,“您说的对。”   魏希想起魏奶奶 * 留下的日记本,还有她珍藏的那枚戒指,心下微叹。 第54章 魏希回校之后,郑既明的……   魏希回校之后, 郑既明的来访似乎渐渐淡化在魏希的生活中,她又开始普通的校园生活。   和陈欣可她们一起上学,挤食堂, 在宿舍里学习, 魏希空闲之余,还要翻阅江爷爷寄给她的和医学相关的书籍, 日子过得忙碌而又充实。除了和徐衍相隔两地, 一切似乎都显得平淡而又宁静。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六月中旬, 盛夏时分,距离她们毕业,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家里有点关系的同学都开始为毕业后的分配而奔走了。   徐衍的信就是在这个时候寄到的,一如此前, 徐衍在信中写了他的生活琐事,零零碎碎,事无巨细,一一记录其中, 抚慰相思之情。除了他在信末提到了恢复高考的事,这几乎可以看作一封再普通不过的书信了。   他在信末写到“我此前听闻, 中/央领导人似乎有意恢复高考,虽未落实,但也被安排上了行程。我写信问过家里,确有七八分可信, 想来不假。你若有意高考, 或可提前准备。”   魏希一直想要进入大学学医,现下高考似乎有望恢复,又怎能不让人高兴。但关于这件事, 魏希心里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其他人。   倒不是自私或是想独占消息,而是这件事并没有实打实的确定下来,如果最后没有恢复,岂不是叫人空欢喜一场,白白做了准备。   但徐衍不是空口无凭,随便捏造消息的性格,他既然来信提起,并写下有七八分可信,那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这件事是真的。   魏希把这件事萦绕在心头两天,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其他人,如果能提早准备起来,无异于是种极大的优势。所以魏希不但把可能恢复高考这件事告诉给了舍友,还写信寄给了赤溪村的知青们。   但魏希也明确说明了,这件事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大家可以准备,但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哪怕知道事情并不一定是真的,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陈欣可几人还是很激动,这里面表现最明显的大概是赵婷婷。   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后,302学习的氛围明显达到一个新的高/潮,每个人看书学习的时间都默默延长,赵婷婷原本就学的很晚,这一次几乎吃饭的时候,手里都拿着书。   赵婷婷一直希望能靠读书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出生农家,但是心气高傲,如果能考上大学,她就算真的走出来了。   魏希从入学开始就是极为努力的在学习,当然,倒也没有时刻抱着书这么夸张。魏希的好处是,她能合理安排自己的时间,再一个,她的效率很高。魏希在学习方面的技巧还要归功于徐衍,花时间很重要,但是学习效率也要高。   魏希来这个时代的第一位老师就是徐衍,所以在学习方法和态度 * 上,她或许会更偏向徐衍一些,就显得更游刃有余。   而另一边,赤溪村里,住在魏希家中的知青们也默默的将书捡起来。魏希的信是寄给陈实的,按关系,魏希和蒋英会更亲近一些,但是陈实办事妥帖,更通人□□故,要稳重一些。   这件事毕竟干系比较大,事情也没有明确的定下来,由陈实传达或许会更恰当,其他人也能有更合理的理解。毕竟这是高考,在纯靠工农兵推荐的情况下,上大学几乎是所有知青,还有应届学生的梦寐以求。   哪怕魏希在信中着重说了,只是有消息说,领导人有这个想法,可是不代表高考就一定能恢复,可以做准备,但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知青们依旧被燃起了满腔热血,为了找到高中时的课本,或是托关系,或是寄信,总之不消一个星期,赤溪村的知青们几乎都手握课本。   不管上工有多累,到了夜间,魏希的家中始终灯火明明,知青们都聚在一处,挑灯夜读。   到了六月末,离毕业只有寥寥十几天,高二学生的工作分配结果基本都出来了。魏希宿舍里的工作分配基本都不算太差,有被分配到工厂里做干事的,也有分配到小学做老师的。   这里面赵婷婷的工作在所有学生里算是顶顶好的了,她没有留在云溪县,而是在榕城的一个纺织大厂做基层干事。这大概也和她平时的努力离不开关系,几乎所有的老师对她都极为喜爱,加上她多年班干的丰富经验,最后才得以被分配到这样好的一份工作。   魏希则是被分配到了云溪县的罐头厂里,据说是负责板报的宣传科。毕竟魏希写的一手好字,她的档案里几乎是着重提及了她在绘画和写字上的优秀。   这对于魏希来说,她自启蒙起,练字、丹青都由名家所教导,即便和她从前所学有不同之处,但也是游刃有余,说不上多难。在其他人之间,自然显得极为出色。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去处,在云溪县这个小地方,尤其是想要依靠学习来改变命运,走出小乡村的几个人而言,都是好去处了。   不过,得知自己被安排了这样一个好位置的赵婷婷,脸上却没有多少高兴的神色,反而有些沉默。   赵婷婷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只挣扎了一个下午,等到第二天就去找了她们的班主任孙依云,拒绝了这份分配工作。几乎所有人都很不解,赵婷婷能有这份工作,全靠她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很难再拥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孙依云苦口婆心劝了赵婷婷一整个上午,但是赵婷婷意志坚定,孙依云无可奈何,只能让赵婷婷先回去,再想两天,如果还没有改变心意,再来找她。   等赵婷婷走了,孙依云又找了赵婷婷交好的同学们,想让她们劝一劝。这里面就有魏希。   孙依云是单独找魏希的,她 * 在下课的时候,叫住了魏希,并且请魏希去食堂用午饭。   饭菜和汤摆在桌上,孙依云招呼魏希吃,自己却迟迟没有动筷。魏希大概猜到孙依云找自己是有事要说,所以象征性的夹了两筷子的菜,又默默将筷子放下,一脸认真的看着孙依云,等着她同自己说事情。   孙依云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措辞,向魏希问道:“我记得你和赵婷婷关系好像不错。”   魏希已经做好被谈话的准备,但没想到孙依云提起的会是赵婷婷,她微愣了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如实道:“对,我和婷婷住在一间宿舍,我们彼此关系都还不错。”   孙依云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又问道:“那她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异常?魏希对孙依云问的问题有些疑惑,但孙依云既然问起,肯定是赵婷婷有什么事情,魏希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才道:“并没有,婷婷和往常一样,在宿舍里认真学习,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地地方。”   “这样啊。”孙依云随口应了句。   这次魏希反问道:“您问这些,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魏希顿了顿,“如果是涉及隐私的事,您不方便透露的话,就当我没有问过。”   孙依云摇了摇头,“也不是不能透露的事,我刚好想和你说,让你劝一劝赵婷婷,她能分配到这么好的工作,其实是很不容易的。如果可以,最好不要放弃这个机会,错过了就很难再有了。”   孙依云并没有将来龙去脉说全,但是魏希还是一下就听懂了,并且她大概知道赵婷婷为什么会选择放弃这份分配的工作。不过……   魏希抬头看向孙依云,她先是承诺,“我大概知道是为什么,您放心,我会好好劝婷婷的。但是……”   魏希停顿了一会,直视孙依云的眼睛,语气认真,“我之前一直想找您说,学校分配的这份工作,我打算放弃。”   魏希一说,孙依云一脸惊讶,“好端端的,怎么你也要放弃,这都是多好的机会,你别看是在县里,但是宣传科一向轻松,各方面都很适合你。如果你做的好,未来被调到城里,也是有可能的。”   孙依云却是是对学生的一片拳拳关爱之心,她不是啰嗦的人,但对于学生的前途,还是煞费苦心的费了好一顿唇舌。   魏希一向都很尊敬师长,更何况孙依云也确实很关爱自己,魏希很认真的听孙依云说教,没有一丝不耐烦,或是不被理解的愤郁。   但原因大致不能说出来,对于保守惯的老一辈,为了一个未知的机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好工作,是很愚蠢的,到时候反而更受阻碍。   魏希的态度很好,看着眼前的学生谦逊的模样,孙依云叹了口气,很无奈的道:“我知道,你肯定也是深思熟虑了,才会说这些,但是老师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哪怕孙依云是她们的 * 老师也不能强制她们,孙依云只能劝导,最终做决定的还是她们自己。   “我也是那句话,你也好好考虑几天再来答复我,反正离你们毕业也还要十几天,还来得及,多想想再做决定。”孙依云还是给了魏希时间好好思考。   魏希认真的点点头,向孙依云道谢,不管结果如何,孙依云都是极为负责任的老师,为了她们这些学生,颇为费心思了。   一直等到回宿舍,魏希才找了个机会,单独问赵婷婷。   “你真的想好了吗?到底能不能恢复高考还是个未知数,你努力了这么久,就是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走出农家。现在这个工作机会,已经是很难得的机会了。真的放弃了,如果高考最后没有恢复,可能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而一边工作,一边不把书落下,也不代表真的恢复高考就会落榜。”魏希认真的问道。   赵婷婷沉默了一会,视线直直对上魏希,“其实我不是很聪明的人,我出身农家,很多底子比不上城里的干部子女,她们接受的教育条件比我好多了。你知道吗,我读的小学只有一个老师,他要同时教好多孩子,经常是分成两拨水准的孩子一起上课。低年级的孩子打开书上一会课,高年级的孩子打开书上一会课。   我靠着努力考上高中,我还想走的更远。我不算多聪明,想要拥有更多,只能下更多的功夫。   所以我想试一试,搏一把,如果最后没有恢复高考,就当是我赌输了。至少我试过了,我不会后悔。”   赵婷婷说到最后,一向冷漠高傲的她,默默红了眼眶。 第55章 原主也是在小乡村里长大……   原主也是在小乡村里长大的, 对于乡下的条件自然也是有记忆的,魏希大抵能明白赵婷婷的感受。   因为明白,所以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 她没有再劝下去, 而是看着赵婷婷,目光坚定, “那就一起努力, 至少不要辜负自己。”   魏希一直都是温柔而又宁静的性子, 但是她此刻斗志昂扬,不同于以往的样子,又是另一番风姿, 明媚飞扬,让人很难不受到感染。   赵婷婷不自觉被魏希吸引心神, 她鬼使神差的应道:“好。”   两个人的视线交汇到一处,似乎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信誓旦旦,两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像是对未来的认知达成了某种一致。   她们选择放弃分配工作的事, 最后宿舍里的其他人也知道了。即便知道,也未必有勇气做出这样破釜沉舟的事情。这里面, 除了陈欣可,她们的家境或多或少都有各自的难处,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工作,去换一个未知的机会, 这很难。   高夏父母虽然有体面的工作, 可是从小就把高夏放在老家,带着弟弟在城里上学工作,对高夏的关心屈指可数。而高夏的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 一份厂里的工作对于高夏来说 * ,很重要。   余乐瑶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里本来就不富裕,都指望着她能尽早工作,好为家里减轻负担。说句难听的,把余乐瑶供上高中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更何况,余乐瑶的弟弟妹妹也要上学了,家里的担子可不就更重了嘛。   出人意料的是何秀秀,她是跟着母亲改嫁到新家庭的,她的继父是一个技术工人,家里勉强过得去。但是在全靠继父养家的情况下,何秀秀的母亲在家里的地位一向不高,更遑论何秀秀了。只能像个透明人,不争不抢,做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背景板。   但是正是这样的何秀秀,拒绝了在县城小学当语文老师的机会,而是选择和魏希她们一道,想搏一搏高考的机会。   在选择放弃的那天晚上,一向内向敏感的何秀秀,鼓足勇气,脸上红的似要滴血,磕磕绊绊的对着魏希说,她不想一直做个小透明,她也想试一试。   天知道,何秀秀用了多大的勇气。   好在恢复高考的消息最后还是来了,就在同年的十月份,全国下发通知,阔别十年之久的高考,恢复了。   而因为工作问题而和家里发生争执的何秀秀,当时正借住在魏希的家里,魏希赤溪村中的家里。因为徐衍走之后不久,肖瑞也被家里想办法安排进了大学,所以魏希一侧的房间就空置了下来。收拾过后,刚好让何秀秀住。   赵婷婷虽然回了自己家,但还是隔三岔五来找魏希,一起学习。当然,这里头的人还有其他几位知青。都是知识青年,而且有共同的梦想,所以凑在一起学习的时候,都很有干劲的。   乍然恢复高考之后,虽然附和要求的人都很激动,但是关于如何复习,具体范围,没几个人能说清楚。以至于新华书店里,但凡涉及考试的书籍、习题都被一抢而空。   偏偏不说赤溪村,就连云溪县都是一个偏僻地方,好的复习材料很难搞到,王学恩几个知青的家里倒是也四处托关系寄了复习材料,但是东一份西一份,名头倒是多,就是看起来不太靠谱,都不太全面。   而魏希几乎在之后的一周,陆陆续续收到江爷爷、郑伯伯,还要徐衍寄来的包裹,里面的复习资料都很齐全。   因为江爷爷和郑伯伯都有涉及大学的教育,据说含定的出题人就包括他们认识的同事,于是照着这些人平时的习惯,又圈了不少重点。   至于徐衍,他虽然不涉及这些,但是也想方设法,托了相熟的人,在首都的新华书店,抢到了最全的复习资料。甚至还有大院里准备参加高考的人,手里悄悄流传的复习资料。   一时之间,魏希倒是拥有了最新最全的复习资料,虽然地处偏远,但是这样的复习资料,首都的学生也未必能抢到。   要说魏希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大概是英语吧。谁也没想到高考恢复竟然会考英语,因 * 为之前的大动荡,学校里的英语课基本都是荒废掉的。不管是大城市来的知青,还是和魏希一样处在偏远县城的同学们,英语方面都可以称得上一片空白。   魏希有徐衍的教导,虽然只是基础英语,但是用来教导其他人也是绰绰有余了。毕竟才那么点时间,别的人甚至连学习英语的机会都没有。   这段时间里,魏希和其他人在一起,几乎是埋头苦读,一遍遍复习资料,反复做题。连一向有洁癖的王学恩,偶尔都顶着三天没洗过的头下地干活,等回来还是连续的刷题复习。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十二月中旬,高考开始。在高考前,各地还经过一番初试,最后也有五百多万人参加高考。这里面有刚刚应届毕业的学生,也有下乡十年之久,不知是几个孩子的父亲的老知青。   他们都聚在一个考场里,为了各自的大学梦而努力。   魏希考完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只觉得身心俱疲。好在她经过长时间的复习,虽然还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这几场考试,魏希发挥的还算不错。   魏希轻呼一口气,只觉得一身轻松。为了高考,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哪怕不能成功,她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魏希想得豁达,但是其他人并不一定,有复习的好的,自觉可以考得上大学,红光满面的和同行的人讨论,也有觉得考砸了,心情低沉的。当然,前者还是少数,毕竟因为动乱的原因,整体的学习水平并不太行,哪怕题目已经考虑过实际水平,出的较为浅显了。   但还是有不少人,出了考场就情绪低落,也有奔溃大哭的。但考试的成绩究竟如何,还是很难预料的事情。毕竟关于高考,这里面没有谁是有经验的。   赵婷婷的表现倒和魏希差不多,事已至此,考不考得上,都看成绩公布的结果了,因为付出的太多,考完之后,反而豁然。   考完已经是冬至了,大家挑了家小饭馆,谁也没有吝啬,点了一大锅汤圆,一人吃了一大碗,关于高考的事情就彻底告了一段落。   大家的人生究竟会是何种走向,就有了新的分叉,或许永远也不会有交集,至少相处的这几个月,还有彼此奋斗过的时光是真。此后,就真的要走向各自的未来了。   惟愿岁月不可辜负。   ——————————时间分割线   紧等慢等,在所有考生,或者说,和这场考试相关的人的翘首期盼中,一个多月很快就过去了。高考成绩姗姗来迟。   魏希她考上了,而且是全国顶尖的学府,首都大学医学院的临床医学。这在赤溪村或者说云溪县都是一种荣誉,录取通知书最后是被敲锣打鼓送进魏希家里的。   甚至还有人做长途客车来见魏希,想要让自家孩子沾沾状元的喜气。   魏希是安静恬雅的性子,但这是村民的好意,她最后都很真诚的 * 感谢过村民。有好事者甚至想要魏希举办喜酒,庆祝这场喜事,将吴桂兰说得有几分意动,还好魏希想尽办法拦住了。   魏希很感激村民的好意,敲锣打鼓也就算了,举办酒席什么的,就太过招摇。魏希考上心仪的大学,心里也很高兴,可魏希不是轻易就飘飘然的性格。   魏希除了在寄给徐衍的信中小小的提及了一下,甚至写的有些小得意,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依旧同从前别无二致。既没有骄傲,也没有自觉考上大学身份就不一样了,而鼻孔朝天。   而除了魏希,更让人称道的是,同住魏希一个院子里的知青们,除了王学恩,其他人竟然都考上了,有大学也有大专。包括之前住在魏希家里的何秀秀,跟和魏希来往密切的赵婷婷。   赵婷婷上了冀城大学的煤矿专业,这时候国内煤矿行业的形势一片大好,不出意外,赵婷婷毕业之后,不到两年,就能做个干部了。这可比榕城的大厂基层干事要前途无量的多。   蒋英去了齐城的师范专科,离家近不说,按她热心的性格做个老师也极为合适。   何秀秀去了中大历史系,何秀秀性子沉静,是能静下心做研究的性格,这个专业对于何秀秀来说,再适合不过。而何秀秀的录取通知书一出,原本因为她放弃工作,而关系恶化的家人,也重新和好,愿意为她出学费。   当然,最后如何选择就要看何秀秀自己了。毕竟,她身为县里难得的大学生,县里面给了她一笔很不菲的金额,绝对够她读完大学。   县里出的几个大学生,几乎都和魏希有关系,乡里乡外甚至有魏希是文曲星转世的传言。幸好那场动乱已经结束,不然,可有一番事情了。   至于特意坐长途汽车只为了沾自己文气的说法,魏希有些啼笑皆非。其实哪有什么文气不文气,不过是一群恰好努力的人,聚在一处,为着各自的未来而努力罢了。   魏希不厌其烦地同上门来的人解释过了很多遍,她不想把大家的努力,用一句风水宝地,或是文曲星下凡带的文气,就轻轻带过。   所幸,所有的努力,最后都没有白费。 第56章 开学是在次年的二月份,……   开学是在次年的二月份, 因为高考的时间在冬月,所以时间自然而然地推迟了。不过二月份开学也挺好的,春节刚过, 还留有新年的余味, 配上熙熙攘攘来校报道的学生,又是热闹, 又是一片喜庆。毕竟, 这些大学生, 可是历时十年,第一届入学的学生。   魏希被首都大学录取,首都大学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学府, 入学时间也要晚上一些,所以魏希迟迟没有动身, 其他的知青都陆陆续续,回家乡收拾行囊,准备开学去了。   说实话,魏希对于首都一直很好奇, 那是徐衍的家乡,她曾经听徐衍不止一次的提起过。尽管魏希没 * 去过, 但她知道首都有豌豆黄,有四合院,有巍峨的故宫。   在大唐,这个城市的名字还叫幽州。幽州地处边陲, 民风彪悍, 素来以兵勇骄悍而闻名。和徐衍口中的首都,大有不同,呈现在魏希眼中的是红墙鼓楼, 青砖胡同,长安街下的热闹行人,和独一份的大碗茶。   不过,魏希所处的榕城,离北京确实是路途遥远。上次徐衍坐着绿皮火车,足足转了两次,再算上其中的长途客车,花了差不多三天的时间。   魏希虽然离开学还有十几天,但是也收拾起行李了。宁可早到,也不必赶着时间,一个不慎,误了开学的日子,反倒是不美了。故而魏希早早就找了大队长赵柱国,写了证明,没有这个出门可不太容易。   吴桂兰担心魏希一个人北上不方便,私底下还生了陪魏希一道开学的想法。毕竟魏希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这一路过去,火车上三教九流都有,多少还是有些危险,让人不安心。尤其是到了那边,说不定时间不刚好,难不成还让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在旅店租房不成。   坏人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是有的,只是有社会环境相对安全的区别。而孤身出远门的漂亮小姑娘,往往让人更不放心。   但是这一去,一来一回破费功夫,吴桂兰还有赵为民要照顾,魏希并不想麻烦她。魏希的心智其实比旁的同岁小姑娘要成熟的多,她自觉能照顾的好自己,偏偏吴桂兰不放心。   不仅是吴桂兰,赵柱国也觉得魏希一个小姑娘独自出远门不太安全。对吴桂兰陪魏希一块儿报道是同意的,甚至觉得还应该多个人和她们一起。   好在魏希没两天又接到了郑既明,郑伯伯的信。郑既明这两年在首都任职,单位里还安排了住处,日子不说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安逸了。   郑既明算是魏希的长辈,尤其是经过十年大动乱,身边的亲人不是疏离,就是断绝了来往,魏希就变成郑既明为数不多的后辈。他和自家妻子一生没有子女,对魏希也就愈加关注。   魏希高考前,特意托人寻了第一手的复习资料,还附信问过魏希的志愿,帮她打探各个学校的条件跟情况。比起一些连高考志愿并不包括中专的学生来说,魏希收到的学校资料,是很珍贵,很有意义的。   而魏希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去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郑伯伯,当然,还有一直关心她的江爷爷,以及远在宁城,一心记挂魏希的徐衍。   郑既明来信的大意是希望魏希到首都后,可以先住在他家里,家里有空余的房间,而且他作为魏希的伯伯,也很希望能照顾到她,以及他的妻子也多年未见到魏希了,对魏希很是想念。   郑既明作为知识分子,尽管学的是建筑方面,但是文笔极佳,魏希读着信,都仿佛能感受到郑伯母对她的挂 * 念。有句话说,见字如见人,大概是郑伯伯这几年受过的苦太多,字虽好看,但是处处透着内敛,倒让人难掩心酸。   魏希接到信之后,犹豫了良久,但还是决定入学前先暂住郑伯伯家。郑伯伯是真的把自己当成看重的后辈,就按魏奶奶能毅然决然顶着风口浪尖,帮郑伯伯藏书来看,虽然有惜书的缘故,但是也不乏是因为两家关系亲厚。如果让魏希来形容,大抵就是通家之好。   再者,到了首都,能多一份照应总归是好的,又兼并不失礼,魏希最后还是决定提早动身去郑伯伯家中。不过决定走之前,魏希也发了电报,做了回应,没有一收到信就贸然动身。有来有往,不论应或不应,总该有个答复。   魏希最后还是不想麻烦吴桂兰夫妇,加之到了首都车站也有人来接,大大降低了危险,吴桂兰最后还是让魏希自己北上。不过,她还是坚持要送魏希到榕城。   魏希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自从录取通知书出来之后,院子就变得空荡荡的,唯一没有走的王学恩也去了空出位置的村知青点。魏希主要是将东西收起来,压在箱底。然后将院子好好收拾了一遍,打扫干净了,才算完。   清晨,魏希手上拎着两个大藤条箱,院子里空无一人,吴桂兰则在村口等她。魏希走到院子里,望着桃树枝桠上害羞带怯的花苞,蓦然生出不舍,不知不觉中,她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两年多了。   她记得在院子里和知青们围在一处,吃着打边炉的热闹氛围,也记得徐衍在这棵桃树下等她时的清隽侧影。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其他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徐衍也去了相隔千里的宁城读军校,而她最终也要阔别这座小院。   心里蓦然不舍,魏希折下桃树的一段枝桠,上面还有泛着香气的粉色花苞和清晨的露珠。像是离别时的赠礼,又像是等待归来的牵绊。   魏希将这段枝桠用油纸半裹,放置在藤条箱侧,做好这一切,才迈着小碎步准备离开。   魏希一开门,就看到一身军装的徐衍,他望着魏希,像是等候许久。经过军校的打磨,徐衍原就笔直的身姿更添两分硬挺,眸光也深邃坚定了许多。若说从前的徐衍像是一块温润的美玉,现在的徐衍反而多了打磨过后的锐利,但同样让人移不开眼。   直到徐衍望着魏希,唇角微牵,笑着含她“阿希”的时候,看着魏希的目光一如往昔,他还是那个光风霁月,一心记挂魏希的徐衍。只是从一个翩翩少年郎成长为肩上担着重任,更加成熟稳重的青年了。   魏希放下手里的箱子,扑向徐衍,鼻子撞到徐衍坚硬的胸膛,略有些疼,但是魏希没空注意这些,她满心都是见到徐衍的喜悦。徐衍难得见到魏希这样不稳重,像个小姑娘的一面,虽然魏希就是一个小姑娘,但 * 是不知道是不是成长环境的原因,魏希总比旁的小姑娘要沉稳的多。   徐衍伸手抱住魏希,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声,似宠溺似无奈,呢喃道:“傻姑娘。”   他抬起魏希的下巴,仔细端详她泛红的鼻尖,有些心疼的揉了揉,“疼吗?”又叮嘱道:“下次慢点跑,我一直都在。”   只是望着徐衍,魏希就觉得心中无限欢喜,她乖巧点头,“我知道。”然后又投进徐衍的怀里,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鼻尖满是徐衍的气息,很干净,让人觉得舒服而温暖。魏希的声音有些不清晰,“你怎么来了?”   徐衍一手环住魏希,一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错过了你的高考,总不该错过你的大学入学。而且,首都是我自小生长的地方,我想和你分享我的鲜衣怒马,年少轻狂。所以,我希望第一个陪你去的,是我。”   魏希笑了笑,眼里洒满星光,眉眼温柔,“也曾鲜衣怒马时,一夜看尽长安花。我也想看一看,阿衍的故乡。”   “啊,对了。”沉浸在见到徐衍的喜悦中的魏希,突然惊醒,“赵婶婶还在路口等我。”   徐衍失笑,他温声安抚道:“你放心,我来的时候碰见赵婶了,我已经同她说过,接下来,我会送你去首都,让她不必担忧。”   魏希这才放下心来,她又看向徐衍,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会今天离开?”   徐衍和魏希离得很近,他看着魏希,眸带笑意,“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能恰好在你走之前遇到,大抵是因为缘分,才叫我们没有错过。”   徐衍说这话时,眉眼温和,这话由他缓缓道来,竟比这春日景色要更加动人。   两人初初相见,有满腔情谊要诉,但是订好的车程不能误,说了不过几句话,徐衍拎起魏希的行李,两人踏上了前往首都之路。   随着火车的鸣笛声,晃晃悠悠三天的路程才算结束。   因为魏希出发之前就电报过自己要来的时间,所以郑既明一早就在火车站等着了。魏希和徐衍无论哪一个,都不是泯然众人的长相,更何况是两人站在一处,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望到。郑既明也很快寻到了魏希。   魏希一出来,郑既明就迎了上去,“小希!”   这时候的郑既明经过一年多的休整,整个人都精神上了不少,不说显得年轻了,至少看起来同他原本的年龄差不多,恢复了几分神采,很有知识分子的风骨和气质。不像魏希之前看到的那般颓靡老态。   看到魏希,郑既明显得很高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希,这一路上怎么样,顺利吗?”   魏希微微扬起一抹笑容,整个人既大方,又不失小姑娘的娇俏灵动,“一路都很好,除了火车上的东西不太好吃。”   郑既明哈哈大笑,他大手一挥,“没事,刚好你郑伯母在家里烧了一桌的好菜,就等着你呢!她可喜欢像你 * 一样的小姑娘,前两天就把为你准备的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被子也是新晒的。知道你能来,她不知道多高兴呢。” 第57章 郑既明在信中也好,见面……   郑既明在信中也好, 见面也好,总是提到他妻子如何想念魏希。而原主记忆中,关于郑伯母的印象已经很淡了, 隐约记得是一个温柔秀美的女子。   虽然不知道这份想念有几分真假, 但是魏希不自觉的开始期待见到这位郑伯母。   一直到魏希和郑既明寒暄了好几句,郑既明才恍若察觉魏希身边还有一个人。“不知这位是?”这话原应该问魏希, 但是郑既明说话的时候看的却是徐衍, 显然是想要徐衍自己回答。   徐衍看出魏希的这位郑伯伯对他似乎态度并不太友善, 但是知识分子的排挤和不喜,往往也透着种温和。   徐衍知道,这是郑既明身为长辈, 对出现在自家侄女身边的陌生男人的警惕和防备。毕竟北上这一路可足足有三天的路程,都是年轻的男女, 一猜就能知道魏希和徐衍关系匪浅。   而魏希身世飘零,身边又没有什么亲人,郑既明作为魏希的长辈,总归是担心万一徐衍不是个好人, 或者不是一个妥当人。于是便想为魏希掌掌眼,又兼之不知道对方的品性, 心里淡淡的不喜就更加明显了。   好在徐衍不在意,毕竟郑既明也是关怀魏希,徐衍也希望魏希能多一些疼爱她的长辈。徐衍察觉到了郑既明的不喜,但是态度依旧大方, 言语礼貌, 像是对待自家长辈一样。   徐衍先伸出手,露出一个温良的笑容,“您好, 我叫徐衍。”   徐衍这个时候并没有穿军装,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白衣蓝裤,偏偏他身姿笔挺,眉目疏朗,整个人依旧是岩岩若松,气质端方。郑既明一向喜欢这样温文尔雅的后辈,一看徐衍的态度,也不好为难人家。   郑既明没有为难徐衍,但是态度也说不上热切,不冷不淡的握手,“郑既明,小希的伯伯。一路上麻烦你了!”虽然冷淡,但是郑既明的态度又挑不出错,而最后的一句话,半是客套,半是将徐衍划在外人一列,所以才用上,麻烦二字。   不得不说,文人计较起来,着实让人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但是生不出反感的心思。   魏希一向聪慧,如何看不出两人之间的话外之意,但是不好明说,只能想想办法转移话题。故而魏希只能像个小姑娘似的,有些撒娇的说:“郑伯伯,已经到中午了,我们快回去吧,不然伯母辛苦做的饭菜该等急了。”   魏希这话说的诙谐,郑既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开怀一笑,“好好好,你坐了这么久,肯定饿了,我们回家!”郑既明对待魏希,态度明显软和了不少,整个人都显得温和宽容。   魏希的两个藤编箱都在徐衍手上,郑既明注意到这个,对徐衍自 * 觉的行为倒是满意了一些,尤其是等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路,而虽然徐衍手提重物,但步伐依旧平稳的时候,郑既明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   没想到徐衍看着清隽,还以为会稍显文弱,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郑既明自己就是一个文弱的知识分子,大动荡的时候,因为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体质,吃了不少苦头。有了那一遭,郑既明反而更青睐徐衍像这样,至少能有自保之力的。   不管郑既明心里如何考量,等他们从笨重的公交车下来之后,就到家属院门口了,离家只有堪堪几步路。   郑既明领着魏希和徐衍进了单位分的楼房。比起旁边的筒子楼,这边的条件已经算是很好了,是五层的楼房,一层住着对门两户人家,郑既明住在三楼。   住在郑既明对门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教授夫妻,看起来有五六十岁,不过看着脾气都很好,是再和蔼不过的老人家。郑既明领着魏希和徐衍上楼的时候,正好碰上去食堂的老教授夫妻。   老教授夫妻俩教养很好,看到郑既明身后的魏希和徐衍,既没有贸然打探,也没有在不知明细的情况下调侃对方,而是和蔼的和郑既明打了个招呼。   老太太注意到魏希,看着魏希夸赞道:“小姑娘看起来很有灵气。”   被老太太夸了,魏希既不慌张,也不自傲,她落落大方,回以一个明艳笑容,“您过奖了。”   年纪大的人都喜欢漂亮娇俏的后辈,老太太也不例外,两个人都走到楼外了,她还在和自家老伴夸魏希。   老教授有些无奈,不过,他还是附和老妻,“那小姑娘确实不错,她身边的小伙子看起来也很好,目光清明,身姿笔挺,倒有点像部队里出来的。”   如果说楼底下的老教授夫妻之间的氛围是温馨闲适,那此刻的郑既明家中就要热闹许多了。虽然他们都不是聒噪的人,但家里的人一多,有了人气,自然就显得热闹了。   魏希进门的时候,温淑芬正好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木制的门转动时还有咯吱的声响,温淑芬先是看到进来的丈夫,又看到站在门口的魏希。   温淑芬很白,是那种偏病态的苍白,但是面容温柔秀美,已经四十出头的她,眼角眉间不可避免的有了细纹,但岁月留下的更多的是一种恬静柔美,是沉淀下来的美丽,温柔而沉稳,让人一眼就宁静下来。   魏希更像是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古代大家闺秀,而温淑芬则是民国旧式家庭走出来的大家小姐,两个人之间有相似之处,却又截然不同。   看到魏希,温淑芬看起来很高兴,许是情绪激动,喉间痒意抑制不住,她连忙从袖子里抽出手帕,侧头掩嘴咳嗽。   看到爱妻身体不适,郑既明匆匆从桌边倒了杯清水,递给温淑芬,另一只手放在温淑芬背上,轻轻拍抚。   等温淑芬好不容易止住 * 了咳,她虽然脸色苍白,还是顾着礼数,有些歉意的望着魏希,“你是小希吧,一路上辛苦了。奔波了一路,可饿了吗?”   温淑芬的面容逐渐和原主记忆中的郑伯母重合在一起,魏希虽然没有接触过她,但是不自觉的有了亲近的感觉。幼时的原主最喜欢的就是郑伯母了,她温温柔柔的,会一边唱童谣一边哄原主入睡。蒲扇带起的清风似乎还残留在魏希的脑海中。   像是被原主残留的意念带动,魏希不自觉地喊了声,“姆妈!”   原本温淑芬见到魏希就极为激动了,一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温淑芬一下就红了眼眶,“囡囡……”   无怪乎温淑芬和魏希会如此激动,姆妈是方言中母亲的意思,方言中姆姆才是伯母的意思。   魏希就算喊,也应该喊姆姆才对,但是幼时的原主没有母亲,一见到温淑芬这样温柔适龄的女性长辈,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她,固执的觉得温淑芬就是自己的母亲。   尤其是姆姆和姆妈只是一字之差,哪怕后来大了点,这个称呼也没有改过。   人的缘分是奇妙的,温淑芬也极喜欢原主,故而一直喊她囡囡,时隔多年未见,多少有些生疏,才喊了魏希小希。而刚刚魏希那一声姆妈,一下子就牵动了温淑芬的情绪,时间和分隔两地的生疏似乎一下子就消弭了。   眼见自家妻子就要哭下来,郑既明连忙按住妻子双肩,将妻子的注意力转换,“淑芬,饭菜都好了吗?小希一路奔波,还没吃午饭呢。”   被丈夫一提醒,温淑芬轻轻擦拭脸上的泪痕,如梦初醒,“你说得对,来,囡囡,我刚刚兑了热水,你洗把脸休息休息,我们就开饭,菜都煮的差不多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糖醋排骨,不知道你现在口味变了没有。”   魏希对着温淑芬轻笑,声音微扬,“没有变,我还是很喜欢糖醋排骨,要又酸又甜的。”   听到魏希这么说,温淑芬显得很高兴,“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魏希说得是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原主的喜好和她的很一致,两人一样喜欢蓝色,偏好甜食,尤其是又酸又甜的菜,但是不爱吃酸甜的水果,等等。   温淑芬是很温柔的人,她不知道徐衍的身份,虽然有些猜测,但既然是客人,就没有怠慢的道理。她很温柔周到的问过徐衍两句,又另备了条毛巾给徐衍洗漱。   等到上桌的时候,温淑芬不像郑既明似的,明里暗里询问徐衍的家世、现状、具体是做什么的。   温淑芬一边为魏希夹菜,一边还担心徐衍会拘束,频频劝他多吃点。温淑芬就是这样,温柔到了骨子里,体贴周到,从不主动给人难堪。   这顿饭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宾主尽欢,气氛和睦,温淑芬这一桌的饭菜都是魏希的喜好的口味。   至于郑既明,徐衍未尝不知道对方在探问自己的来历,但是 * 鉴于他是魏希的长辈,这些又显得理所应当。所以郑既明想问什么,徐衍都配合的回答。   一场饭吃下来,郑既明对徐衍的家世来历基本都有了认知。从徐衍的态度来看,郑既明能察觉出来,徐衍对魏希的感情不是假的,并不是自己担忧的知青下乡哄骗小姑娘。如果真的抱着哄骗的想法,又何必自己把人带到首都,他去了军校之后就可以断了来往。   不过,解决郑既明的一个担忧,又生出了新的烦恼,徐衍的家世太好了,别说魏希是自己的世交侄女,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两家人也只能勉强相配。要是当年魏姨的丈夫还在,不知道现在该是什么职位了,也能给小姑娘增点底气。 第58章 这顿饭吃完之后,徐衍并……   这顿饭吃完之后, 徐衍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陪着郑既明在书房里,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郑既明一个高级知识分子, 虽然有心试探徐衍, 但是也不至于把人拉在酒桌上好一顿灌。他有他的待人接物的一套方法。   郑既明既然在招待徐衍,那温淑芬自然就带着魏希进了她为魏希准备的房间。   郑既明住的是单位分配的家属院, 整体环境清幽, 毗邻首都大学, 在市中心,但也算是闹中取静。更重要的是住在这里面的多是首都大学的教授们,大部分上了年纪, 又受过高等教育,素质普遍较高, 交通也便利。   因为这边的家属院标配是三室一厅,一间给郑既明做了书房,一间由夫妇两自己居住,剩下的一间原本一直空置着, 直到魏希到了他们家,才有了用武之地。   温淑芬眼光很好, 又是喜爱干净的人,整个家都布置的温馨淡雅。知道魏希要来的消息后,又花了大力气布置,故而魏希住的房间被收拾的整洁又美观。   窗台上的瓶子是素白的, 插着几枝杏花, 将春意悄然开在房内。而魏希的被子并不是这个年代常见的花团锦簇的花样,而是难得的纯色,边缘处还有一圈白色蕾丝, 又有女孩子气,又不显庸俗,已经是这个年代难得的品味了。   桌上还有温淑芬贴心准备的镜子跟一些日常的洗漱用具,摆的整整齐齐,连室内用的拖鞋也被摆在床尾,等待着它的主人。   不得不说,尽管下放这些年受了不少苦,但是温淑芬骨子里的习惯做派还是改不了,但也不尽然都是坏处,无非是讲究了些。譬如这间屋子里的柜子,就是她辛苦淘换到的西式衣帽柜,里头还放了木制衣架。   温淑芬帮着魏希将东西搬进屋子,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将藤编箱里的东西摆放到房间中,原本空荡荡的屋子,一下就显得鲜活了不少,像是终于迎到了它的主人。   温淑芬帮魏希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坐在床的一侧,看着逐渐充实的屋子,有些感叹,“我刚和你郑伯伯搬进来的时候, * 望着这空荡荡的房间还有些遗憾,这样好的房间竟然只能空着,一直到你来了,我心里的缺憾才算被填补了。”   温淑芬说的是房间,但又不仅仅是房间。她身体一直不好,不是容易受孕的体质,好不容易怀上了,又碰上大动荡。因为出身不好,和丈夫一起被下放,当时的日子太苦,孩子也就……没保住,甚至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当时的温淑芬原本就因为繁重的劳作坏了身体,又遇上这样的打击,整个人差点没挺过来。后来勉强熬了下来,但是底子也被熬没了,回来的这两年,中药西药就没断过,但是身体也还是很差。   温淑芬的抵抗力很低,比普通人更容易害病,自春季起,咳嗽就没断过。   但比这些疾病更令人难受的,是她膝下没有孩子。   魏希幼时也常被温淑芬照顾,在她眼中,魏希和自家孩子差不多,甚至也喊自己姆妈,这个空荡荡的房间最终还是迎来了它的主人,这又怎能不让人高兴呢。   魏希知道,温淑芬此刻的感伤,并不仅仅是为了这间屋子,魏希默默的将手放在温淑芬的手上,既是安抚,也是真心,“我也很喜欢这间房间,就像是……回家了一样。”   温淑芬温柔了抚了抚魏希的头,像是每个母亲都会的那样,带着对子女的关爱和温情,“好孩子,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俩人之间的氛围很好,透着淡淡的温情。   稍微问了魏希几句,了解了魏希这些年的经历之后,温淑芬顿了顿,向魏希询问起徐衍,“陪你一起来的首都的那位男同志,你们俩……”   提起徐衍,魏希主动道:“我们正在谈对象。”魏希说这话的时候,落落大方,眉目间不见丝毫扭捏。   温淑芬有些讶然,她大致能猜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魏希这样,坦然不讳的说出来,却有些出乎自己的意外,不说瞒着,至少也应该是羞怯、涩然的。   像是看出了温淑芬的疑惑,魏希脸上露出淡淡笑容,温柔雅致,她主动解释道:“我知道,您和郑伯伯担心我,怕阿衍对我不是真心的,也担心我们两个人家世相差过大。   但是,不瞒您说,我能一路从赤溪村走出来,进高中,考大学,泰半是因为阿衍。是他给我的勇气,一直陪伴着我,哪怕后来他去了军校,我们之间的信件也从来没少过。   他待我,付出了十二分的真心,我又怎么能连一句承认我们之间关系的话,都没有勇气坦然说出来呢。”   温淑芬自己和丈夫的感情就很好,魏希和徐衍的这份感情,她很能感同身受。   望着自己面前眉眼间透着坦率和无畏,勇敢承认自己心之所向的小姑娘,温淑芬先是怔愣了一会,眼里又渐渐浮起笑意,她将手放在魏希的手上,那双手常年冰凉,但是却试图传递自己的力量给魏希。   “我相信你,也相 * 信你看人的眼光,你既然对他这么有信心,那他一定是最适合你,一个足够优秀的人。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你遇到烦恼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告诉我。好孩子……”温淑芬说到最后,温柔的抚了抚魏希的发顶,目光慈爱而温暖。   魏希和温淑芬在卧室边打理,边聊天,时间也渐渐推移,到了下午。徐衍家里还有长辈在等着他,就没有继续叨扰,和郑既明夫妇告别之后,魏希送他下楼。   看着魏希依依不舍的神情,徐衍轻笑,他揉了柔魏希的脑袋,“我还没这么早返校,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幼时常去的颐和园长什么样吗,还有我提过的大碗茶和老冰棍。   明天早上,我在楼下等你。别沮丧,阿希。今后,我的每一分回忆里都有你的参与。”   刚刚还能大方坦率和温淑芬承认自己和徐衍是恋爱关系的魏希,此刻,像个普通的、陷入情爱中的小姑娘,脸色羞红,但还是扑向徐衍的怀里。她抱住徐衍的腰,头靠在徐衍的胸膛上,闻着他身上清冷干净的味道,耳侧是徐衍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是,她的阿衍。只要想到他,就充满勇气,哪怕前路未知,但是有徐衍在,魏希想,再如何,她都要一直走下去,和他并肩。   魏希轻轻应了声,“好。”这是,魏希的承诺。   时间悄悄流逝,哪怕再不舍,魏希还是将徐衍送出了家属区大门。魏希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回了家中。   一进门,就看到郑既明沏了壶茶,坐在阳台上,一边看书,间或欣赏自己养的盆植,好一个悠哉游哉。   魏希进门的时候,郑既明放下手里的茶杯,向玄关望去,对着魏希温和的打招呼,“回来啦。”   魏希点点头,“嗯。”   温淑芬端着盘刚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不过,却不是为郑既明准备的。温淑芬对着魏希道:“囡囡,你奔波了一路,我切了点水果,放在你房间里,累了就休息休息,就当在自己家,不要客气,知道吗?”   魏希乖巧应是,她接过温淑芬手上的果盘,“我知道了,您也辛苦一天了,要注意休息呀。”   听到魏希关怀的话,温淑芬只觉得心里微暖。她看起来很高兴,虽然还有很多事要忙碌,但还是顺着魏希的话,“好,等我把客厅收拾一下,就去休息。”   听到温淑芬答应了自己,魏希才安心的进了房间,她一路上颠簸,确实没睡好,此时已经很困倦了,进了卧室,没有多久便睡着了。   听到屋子里没有动静了,温淑芬估摸着魏希应该是睡着了,连动作也放轻了不少。听到丈夫起身推动椅子而响起的兹拉声,她还嗔了郑既明一眼,让他放轻声音。   郑既明一开始还有些茫然,听到妻子解释的缘故,不由失笑,“小希一来,我的家庭地位都要降低了。”   调侃归调侃,郑既明还是放轻了动 * 作。   郑家这边是透着温馨的安静,徐家这边就吵闹不少了。原本徐家也没有什么会吵闹的小辈,但是今天于媛一家来徐家做客,其中就包括于媛的小弟,于黎。   于黎刚上一年级,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尽管是去别人家里做客,但是一向小霸王的他,丝毫没有拘谨,反而吵闹的紧,闹得其他人没有办法。   不过……于家人登门可不仅仅是为了做客,自然也没有管束于黎的心情,所幸这小子还知道轻重,不敢对大人闹腾,最多调皮一些,为难徐家帮佣的阿姨。   而徐衍进家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于黎调皮的拿着帮佣阿姨的厨具,四处捣乱的画面了。地板上还撒着他弄出来的面粉,帮佣的阿姨不敢问责客人的小孩,只能追在于黎身后,想把东西拿回来,然后收拾地面。言语间还要哄着于黎。   这副场面看的徐衍眉头一皱,徐家之前和于家同住在一个家属院,于黎他还是认识的。   调皮的场面被大人撞见了,还是他一向害怕的徐衍,于黎有些心虚的停下来,对着徐衍,他可没有面对孙姨时的调皮了,想鹌鹑一样,有些瑟缩的对徐衍打招呼,“徐衍哥哥好!”   徐衍点头,“嗯。”算是给了回应,然后又看向孙姨,他对孙姨的态度可以称得上极为温和,“孙姨,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吗?”   孙姨虽然只是一个帮佣的阿姨,可是徐家人的教养都很好,基本都对她很客气,在徐家做事还是很轻松的。   加上徐老爷子出生贫苦,对自家子孙一向严加管束,不许他们为难劳苦百姓,老爷子自己也身体力行,对孙姨和身边的司机警卫都很好。   孙姨什么时候被这样为难过,尤其是于母到徐家之后,比罗蕙兰还像主人,对孙姨颐指气使,态度差的比旧社会的太太还要恶劣,好像自己高人一等似的。   孙姨对于家一家人的感官都很差,但是她也不是搬弄是非的人,徐衍既然问了,孙姨还是如实回答,“是于成强,于主任一家人,有于太太和于媛、于黎。”   徐衍了然,他对着孙姨微微颔首,“我知道了,您先去忙吧。”   孙姨有些为难的看了于黎一眼,“可是刚刚于太太让我照顾于少爷。”   徐衍皱了皱眉,纠正道:“孙姨,现在是新社会了,没有少爷的说法,您可以叫他小黎。”顿了顿,徐衍又道:“您先去忙,小黎我来照顾,如果于阿姨问起来,就说小黎我带着。”   孙姨连忙点头,“诶诶。”   徐衍无意为难孙姨,便带着于黎离开这里,好让孙姨能收拾这遍地狼藉。   徐衍带着于黎往院子里走,于黎见徐衍一直没有说话,有些心虚的缩了缩头。但是像想到了什么,于黎悄悄抬起头,喵了徐衍两眼,想起妈妈在家里说得话,试探的把视线放在徐衍身上,“你不能凶我。” *   原本还在走路的徐衍,听到于黎的话,停下了步伐,他觉得于黎这话说得有趣,于是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凶你。”话是问句,但是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见徐衍理自己了,而且看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于黎不自觉挺起小胸膛,言语间颇为自豪,“因为你就要娶我姐姐了,我是小舅子,你不可以凶小舅子的。” 第59章 徐衍向来出众,于家有将……   徐衍向来出众, 于家有将女儿嫁给徐衍的想法不足为奇,但是连于黎小小年纪都知道这件事,就可见于家的这个念头不仅仅是想想而已。看来他们今天到徐家做客, 目的也不仅仅是做客。   徐衍不至于和于黎一个小孩子计较, 但是他也没有放任不管,而是神色淡淡的对着于黎道:“假的, 我不会娶你姐姐, 你也不是我小舅子。”   听到徐衍这么说, 于黎下意识担心起自己会被斥责,他偷偷瞄了徐衍好几眼,小心翼翼道:“那你会打我吗?”   徐衍有些啼笑皆非, 他自认为没有对这些小孩言语凶悍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于黎觉得自己会打他。“我不会打你。”徐衍顿了顿, 他想起于黎刚刚对着孙姨调皮的样子,“除非你不听话,欺负旁人。”   于黎的心情像是坐了过山车一样,先是松了一口气, 又被徐衍的最后一句话给吓的小屁屁一紧,整个人都恹恹的。   徐衍失笑, 他用力揉了揉于黎的脑袋瓜子,“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于黎可算是放下了心,紧绷的小肚子一下放松, 像个大人似的长舒了一口气。还很有求生欲的保证“你放心, 我下次肯定不调皮了。”言毕,于黎还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于黎虽然调皮,但是年纪小, 五官也生的好,不调皮的时候还是很可爱,很招人疼的。看于黎这么乖巧的认错了,徐衍不至于和他计较,徐衍拍了下于黎的肩膀,“好了,进去吧。”   于黎想跑进去,但是看了眼身侧的徐衍,又默默放下蓄势待发的小脚,乖巧的和徐衍一道走进去。   等徐衍进了院子里,果然看到于家人都坐在桌旁,自己的母亲罗蕙兰正招待她们。   虽然罗蕙兰正笑着招待她们,但是徐衍一向熟悉自己的母亲,又怎么看不出,罗蕙兰心里其实已经很不耐了,不过是迫于教养,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徐衍走上前,疲于应付于家人的罗蕙兰一下就看到徐衍,“阿衍,你回来啦,一路上累不累,吃过午饭了吗?”罗蕙兰像是看到救星,连问了好几句,可见她对招待于家人有多不耐了。   徐衍还没说什么,倒是坐在罗蕙兰对面的于媛一下子激动了。在罗蕙兰和徐衍说话的时候,于媛就转身看向徐衍,她痴恋徐衍多年,当初这件事就闹得人尽皆知,同一个圈子里的几乎都知道于媛喜欢徐衍。奈何落花有意, * 流水无情,不管于媛怎么明示暗示,徐衍都没有给过回应。   最后一次,因为徐衍拒绝的太不留情面,于媛、包括于家人都闹了个没脸,迫不得已于媛去了外地念大学,也有淡化这件事的原因在。   但是见过徐衍这样惊艳的人,于媛哪怕一开始被拒绝的有些伤心,到了后面还是念念不忘,一心惦记着徐衍。   至于于家人,虽然刚开始他们确实觉得这件事丢了颜面,但是这两年,于家老爷子去世了,而于成强又因为动荡结束,手里的实权越来越少,于家的地位大不如前。在于家人看来,如果这个时候能攀上徐家这棵大树,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买卖。   于媛生的明眸皓齿,艳丽明媚,论长相,于家人完全不担心。更何况于媛还是金贵的大学生,虽然是工农兵大学生,还是他们想办法塞进去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大学生呢。   于家就算现在实力比徐家差了不少,但是他们对于媛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到现在也没听说徐衍结婚了,他们家于媛还是有机会的。   罗蕙兰的话一停下,于媛就迫不及待的和徐衍打招呼,“阿衍,好久不见!”于媛的漂亮是明艳的,优越的出身和家人的宠溺,加上自身在圈子里也能称得上优秀,养成了于媛张扬的性格。她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是具有攻击性的漂亮。   徐衍先回答了罗蕙兰的话,“我已经吃过了,您不用担心。”   然后徐衍才依次对着于家人打招呼,“于叔叔,于阿姨。”看到于媛的时候,徐衍并没变得特殊,甚至更生疏的喊了声,“于同志。”   听见徐衍这么喊自己,于媛原本明艳的笑容一下子就垮下来,她有些难堪,又有些尴尬的咬住自己的下唇。   于母看见自己女儿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打圆场,想要让两个人热络起来。“阿姨听说你现在在宁城读军校啊,可真是巧,我们媛媛的学校离宁城不远,你们开学了可以一起去啊。”于母对着徐衍热情的说。   徐衍生疏而礼貌的拒绝,“不必了,我应该比普通的大学开学要晚几天,时间大概不合适。”   “哎呀。”于母摆摆手,“这有什么,让媛媛晚两天去学校报道也没事的。”   原本还是正常的交流,但是于母这话,就显得过于刻意攀附了。于媛一向心高气傲,哪怕有心和徐衍在一起,也受不了自己母亲这样迎合人家,说得好像自己念大学就是为了和徐衍一起同路似的。于媛有些难堪的拉了拉于母的手肘,“妈!”   于母自然知道自己女儿的心思,但是于家现在形势大不如前,哪还能叫她端着架子。于母没有理会女儿,还准备继续和徐衍聊于媛。倒是罗蕙兰,对方话都说成这样了,罗蕙兰又怎么能叫她继续攀附。   罗蕙兰主动接过话头,“您高看我们家阿衍了, * 他哪会照顾人啊,我一向都放心不下他。不如让你们家于媛找个细心点的人一起去。”   罗蕙兰看着是贬低徐衍,实际上是推辞于母提出来的,让两个孩子一起同路。毕竟,徐衍虽然年轻,但是在同辈里已经是难得的做事稳重周全的一个年轻人了,又怎么可能连照顾一个同龄人一起去上大学都做不好呢。   见于母还想再说,罗蕙兰忙让徐衍先去屋子里休息,免得再被于母强行拉郎配。   徐衍原本也无心应付于家人,把于黎带到于家人身边,就上楼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徐衍一向喜洁,回到房间就收拾了一套衣服,去卫生间洗澡。等他擦拭湿漉的头发,顺着木制的走廊走回房间的时候,就看到于媛踌躇的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想要敲门,又迟迟没有下手。   徐衍走过去,眉头微皱,“有事吗?”   徐衍洗过澡后,头发残留着湿意,一滴水珠滑落到锁骨,配上徐衍出众的容貌。于媛只是视线不经意扫过徐衍,就羞红了脸,“阿、阿衍……”   徐衍把擦拭头发的毛巾甩在肩上,“有什么事,你可以直说。”   于媛脸上带着红晕,但是她之前追徐衍都已经习惯了,这个时候还能大着胆子,对徐衍道:“阿衍,我听冰燕说,明天电影院有新电影要上映,我刚好有两张票,我们明天一起去吧。”   徐衍放下搭在毛巾上的手,原本温和的眸子,逐渐变得淡漠,身上散发着生疏的气息。   他几乎是毫不留情面的拒绝,“抱歉,我没空。”徐衍顿了顿,直视着于媛,“你一直在外地上大学,大概不知道,我已经有对象了。以后,请你注意交际距离。还有,不要未经同意,随意在别人家里走动,这样很没礼貌。”   徐衍这话说得很重,于媛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毫不留情的指责过,什么叫‘注意交际距离’,‘很没礼貌’。   于媛半是羞耻,半是愤怒的反驳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纠缠你的,你……首都这么多青年才俊,你以为只有你一个活的男人吗?”于媛被气的上头,话都没个条理。   徐衍倒是没有生气,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的应了声,“哦。”   徐衍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把于媛气的够呛,她也没脸再待在这,啪嗒啪嗒的就匆匆下楼。   徐衍是真的不将于媛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自己本来就对于媛没有意思,就没必要给对方回应。黏黏糊糊的态度反而是对她的不尊重,更何况自己已经有魏希了,就更应该和其他人保持距离,这是一段感情最基本的底线。   等徐衍擦干头发,睡过午觉,再下楼的时候,已经不见于家人的踪影。   罗蕙兰正和帮佣的孙姨在聊天,话里话外,不外乎是关于来做客的于家人。   孙姨对于家人一点好感都没有,罗蕙兰又何尝不是。罗蕙兰轻啜了口孙 * 姨沏的清茶,半是抱怨,“你是不知道,那张丽珠话叫一个多,三句有两句不离我们家阿衍,当我看不出她什么心思。不就是看中了我们阿衍吗?   也不看看她们家现在的情况,同一个圈子里的人,谁不远着她们,还想把她家闺女嫁给我们阿衍,真要是摊上这么个不成器的岳父,按他家做事的那个德行,我家阿衍不得被拖垮。也就是前两年她家老爷子在的时候,还能撑撑场面,大家也给点面子。”   罗蕙兰言语里尽是对于家人的不屑。   说得正欢呢,就看到徐衍从楼上下来,罗蕙兰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徐衍,“阿衍,你醒啦。”   徐衍点点头,神色温和,“嗯。”   看徐衍精神还挺不错的,罗蕙兰也没太在意,像是想起了什么,罗蕙兰又道:“对了,阿衍,你中午拒绝于家丫头就拒绝,怎么还说你有对象了呢。虽说能让于家散了心思,但是传出去了,谁还给你介绍对象啊。”   徐衍这时候已经走到客厅,他接过孙姨递过来的白开,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的轻啜一口,才看向罗蕙兰,“不是为了拒绝于家人,我确实有对象了。” 第60章 罗蕙兰倒是没有什么过激……   罗蕙兰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她皱着眉头,半是不解,“你什么时候谈的对象, 怎么一点消息也不漏!”   罗蕙兰稍微思考了一下, “是哪家的姑娘,我记得王老爷子的小孙女和你好像是同一所学校的, 不会是她吧?她倒是不错, 就是看起来脾气娇气了点, 是要哄着的小姑娘,不过可比于家姑娘要好多了。或者是季家的女儿……”   徐衍打断罗蕙兰的联想,“妈, 你别猜了,不是她们。”   罗蕙兰皱眉, “不是大院里长大的女孩,那你是怎么认识的,人怎么样,家里是做什么的?从政还是从军?”   罗蕙兰会有这种态度, 徐衍并不觉得意外。罗蕙兰的眼光一向高,她刚刚提的几个女孩, 已经是同辈里难得的优秀了,但是落在罗蕙兰眼里,还是有各种不足之处,只能勉强相配。   徐衍一直都知道, 让罗蕙兰接受魏希很难, 但是好在魏希考了大学,罗蕙兰自己是高级知识分子,对于同样优秀、腹有诗书的人还是很欣赏的。   于媛虽然也上了大学, 但其中的水分有多少,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罗蕙兰自然不会另眼相待。   徐衍没有正面罗蕙兰的问题,而是留了个悬念,他觉得罗蕙兰哪怕刚开始会有意见,但是等她见了魏希,了解过后,态度就会有所转变。“等我把她带回家,您就知道了,您会喜欢她的。”   徐衍这话说得和没说一样,罗蕙兰半是抱怨,半是无奈,“你就知道卖关子,那我也不问什么了。不过,你什么时候带那姑娘来家里一趟,这总要给个准话吧!   我不是隔壁天天盼着抱孙子的老 * 太太,不会催着你结婚。但是听你这话里的意思,和人家姑娘应该谈了一段时间了,我也不是催你,至少你带人家回来,见见两方的长辈,也是对彼此的尊重。   你既然读了军校,未来要去哪里,我肯定拦不住你。但你和人家要是真的成了,到时候肯定要苦着人家姑娘,我和你爸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我心里最清楚。   要是见过了,不合适,也不至于拖着彼此。我是不赞成对感情不尊重的,但是结婚结的是两姓之好。”   罗蕙兰像是说累了,停下来轻啜了一口清茶,才缓缓道:“这两姓之好看的就多了,是需要长辈掌眼的,真要是差的太多,不管对哪一家来说,都不是件好事。你说是不是?”   罗蕙兰似有意似无意的道。   徐衍却不接话,他既没有反驳罗蕙兰,也没有附和,而是温声道:“过两天吧,我带她来家里见见您。”   罗蕙兰拿徐衍没办法,“你啊,你啊!”   徐衍笑了笑,没有接着说话,慢条斯理的喝起了茶。   首都的早晨是热闹的,尤其是动荡结束后的这两年,人声似乎更鼎沸了些,有不少赶着上工的工人,还有忙着出门买菜的阿姨们。   徐衍到郑家楼下的时候,时间才堪堪八点出头,是郑家吃早饭的点。郑既明手上拿着铝制饭盒,里面是他从食堂打的早饭。温淑芬身体不好,要多休息,不能过度操劳,所以郑家的早饭通常都是在食堂打的。   因为郑既明走的匆忙,并没有注意到站在楼侧的徐衍,倒是徐衍将郑既明手里的饭盒看了清楚。故而徐衍没有急着上楼,而是等在楼下,好让魏希能好好的吃早饭。   徐衍估计的不错,楼上,魏希才刚刚洗漱完。   因为今天和徐衍有约,魏希特意穿了条裙子,是湖绿色的。因为现在是春天,虽然说不上有多冷,但是难免带着些寒意,魏希在裙子外头穿了件大衣。   温淑芬看到魏希对着镜子挑衣服的模样,哪还有猜不到的。她笑着把魏希拉到梳妆台上,帮魏希编起了头发。   郑既明拿着饭盒到楼上的时候,头发才刚刚编好,是侧编的蜈蚣辫,不得不说,温淑芬的手确实很巧,一个普通的蜈蚣辫,经她的手,就多了些小心思,显得格外娇俏动人。   郑既明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妻子在帮侄女编头发,妻子的脸上带着的笑意,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了。看到妻子久违的笑容,郑既明的脸上也跟着露出笑意。   郑既明顺手关上门,把饭盒放在桌子上,一边打开,一边对着妻子道:“淑芬,快来吃早饭,今天食堂做了你最爱吃的花卷。”   温淑芬编完最后缕,找了根皮筋帮魏希绑上,这才回头看向丈夫。温淑芬今天看起来不复之前的虚弱,因为心情很好,面色看起来也多了两分红润。   温淑芬笑着对郑既明道:“不是说食堂会做花卷的 * 师傅回老家了吗,怎么又有了。”   郑既明从柜子里拿出碗筷,一边摆,一边和妻子闲聊,“之前说是回家探亲了,亲探完了,也就回来了。接下来食堂的花卷应该断不了了,你啊,早饭也能多吃点,每次看你吃不了两口就没胃口,我都跟着揪心。”   说到最后,郑既明半是抱怨,半是心疼。   温淑芬娇嗔了丈夫一眼,“你在孩子面前胡说什么呢,好了好了,我今天多吃点总行吧。”   看到妻子答应自己,郑既明脸上的笑意又多了些,不过,他又有些担忧的嘱咐道:“但要是吃不下,也不许强撑着硬塞,你肠胃不好,吃多了不克化。”   温淑芬倒是笑出了声,“合着我吃少也不是,吃多也不是,我又不是不知事的小孩子,哪要这样事无巨细的交代。”旧时光整理   郑既明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外面是能指导重点项目的高级知识分子,研究院院士,有清晰灵敏的头脑。但是一遇到温淑芬,反而像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丈夫,喜欢絮絮叨叨的嘱咐妻子,生怕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温淑芬挽住魏希坐下,一边往魏希的碗里盛粥,一边关照道:“多吃点,小心烫,有什么喜欢的告诉你郑伯伯,让他下次多打点。”   魏希连连点头,自从她到了郑家,郑既明夫妇都对魏希极为关照,尤其是温淑芬,简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   等早饭吃完,郑既明拿着温淑芬帮他整理好的资料文件,上班去了。留下魏希和温淑芬,温淑芬原本是不让魏希帮着收拾碗筷的,在她眼里,魏希这样的小姑娘就是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才对。   奈何拗不过魏希,只能让魏希帮着收拾桌子,但是洗碗的事却不让魏希碰。   魏希把桌子收拾干净了,就到阳台上准备收衣服,刚出阳台,只是不经意的往楼下一望,就同徐衍四目相对。魏希先是惊讶,渐渐的魏希的杏眼里泛起盈盈笑意,有些惊喜的对徐衍挥了挥手。   隔着三层楼的距离,听着院子外喧闹的人声,徐衍站在老树下,凝望着魏希,眼里带着淡淡笑意。他看着魏希惊喜之余,有些急促的动作,做了个口型,但是隔得太远,魏希没有看清。   看到魏希脸上的笑容和有些凌乱的步伐,温淑芬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一眼就看出来,“是昨天的陪你来的男同志到了吧。”   面对温淑芬善意的调侃,魏希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说话时眉眼俱笑,“我先下去了,您中午就不必等我了。”   温淑芬了然,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和过来人的宽容,“我知道了,你快下楼吧,人家男同志该等着急了。”   “那我下楼了!”魏希穿上鞋子,扬着笑容下楼去了。   魏希一出楼梯口,就看到徐衍笑意晏晏的站在树下等自己,魏希小跑到徐衍面前,微喘着气,但是眼神明亮,“你等多久了?”   “刚到。 * ”徐衍温声道。   魏希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刚刚在楼下说得是什么呀。”   徐衍揉了揉魏希的发顶,“没什么,只是想叫你……慢点。”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徐衍离魏希很近,近到气息相交,挠的人心底微痒。   魏希的脸一下就红了,看到徐衍暗含笑意的眼眸,她有些不服气的直视徐衍的眼睛,“我才没有着急……”   知道小姑娘是因为羞怯而炸毛了,徐衍低声轻笑,轻轻的在魏希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感受到额头柔软的触感,魏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她红着脸,有些害羞的低下头,但是手却紧紧攥住徐衍的袖子。   春风拂过,杏花微雨,落下的是一片旖旎。 第61章 徐衍没有带魏希去故宫或……   徐衍没有带魏希去故宫或是长城, 而是去了颐和园。清晨的颐和园人并不算多,红漆绿树,时不时还有自昆明湖畔拂过的微风, 带起不知名的花草清香, 惬意而舒爽。   行人游者虽少,但也时不时能看到踏春游玩的人, 尤其是在长廊的某处, 偶有上了年纪的大爷带着盘象棋, 同约好的老友在园内执棋,绞尽脑汁,誓要将了对方。   也有独自出门散步的老大爷, 见到棋局下得精彩,忍不住驻足观看。而被这一景象吸引的, 还有同来颐和园游玩的魏希及她身侧的徐衍。   象棋的历史由来已久,据已记载的典籍,有说法是自战国起源而成,但仍存争议。它经过多次演变, 才形成了今天的中国象棋。在魏希所处的大唐,因为□□初被运用于战场, 象棋才增添了‘砲’。   虽然和现在的象棋形制还有不同的地方,但是基本原理及种类还是相差不离的。   魏希原本只是好奇这里围了人,想一探究竟,可注意到棋局之后就移不开眼了。对于魏希而言, 刚看到象棋便觉得眼熟, 驻足观看两位老人博弈一局之后,基本断定,这应该是她所熟悉的宝应象棋所演变而来的。   魏希的宝应象棋下的还不错, 勉强还是能看出个一二三四的,尤其是越看到后面,对它的下法也越加熟悉。   正是因此,魏希才觉得讶异,不是为了象棋,而是正在下棋的两位老人。象棋类似于战场沙盘,看似平凡的一局棋,其中蕴含着费脑的博弈之道,遇上运筹帷幄的人,自然也显得格外精彩。   又是设局步伏,又是兵行诡道,这一盘棋足足用了大半个小时才决出了胜负,两位老人的象棋下得都很不错,尤其是其中穿着灰色羊毛开衫的老人,他的棋艺应该比另一位老人要好上不少。   魏希自己的棋艺就不差,隐隐能看出,那位穿羊毛开衫的老人下棋时,有意让了不少,虽然最后还是他赢了。   赢得那位老人只用一步棋,就让整盘棋局彻底明朗,让他对面的老人进退两难,横竖都是被将。   那位输了的老人可就不依 * 了,明明也是上了年纪,却像个老顽童似的,并不认账,“奶奶的,顾潜你怎么下的棋,我说怎么这盘棋这么下的这么简单,合着你在这等着老子呢!那话怎么说的,什么老……什么老了就滑……”   被指责的那位老人气定神闲的接了句,“老奸巨猾。”   “对对对,老奸巨猾,奶奶的,怎么这么绕口。”输了棋局的老人显得很激动,“不行,这局不算,你耍诈!”老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性子看起来还有些暴躁,是个掩不住脾气的直肠子。   被对方说成耍诈,穿灰色羊毛开衫的老人也不生气,甚至悠哉游哉的喝了口茶,淡定回怼,“你这个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什么叫耍赖,带了这么多年兵,兵不厌诈的道理不知道吗。”   确实是自己少了点道理,暴躁老人有些理亏的收了声,尴尬的咳嗽了两声,但是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放话,“你等着,我下局一定杀的你片甲不留。”   穿灰色羊毛开衫的老人未置可否,连眉毛都不扬一下,显然是没将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魏希看着两位老人的互动颇觉有趣,不过看了这么久,脚都有些僵了。魏希看向徐衍,目光扫向美丽的昆明湖,徐衍一下就看懂魏希的意思,笑着用修长的食指轻轻刮了下魏希的鼻子,“走吧。”   魏希杏眼微弯,莞尔走在徐衍身侧,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没有靠的很近,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知道,这是正在谈对象的两个年轻人。   穿着灰色羊毛开衫的老人,正喝着茶,不经意抬眼,就看到魏希的背影。老人怔愣了一瞬,随即自嘲一笑,又风淡云清的和老友下棋,只是眼里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伤痛与怀念。   首都很大,一天下来并没能游览多少景点,但和心爱的人在一处,不论去哪都让人满心欢喜。   徐衍赶在用晚饭的点之前,将魏希送回郑家所在的楼房下。太阳还没有下山,但是光照已经不复中午的强烈,风吹过来时还带着淡淡的凉意。   徐衍叮嘱了魏希几句,他停顿了一会,又道:“你记得我和你介绍过我的家人吗?”   魏希点点头,“记得啊。”   “你想不想见见他们。”徐衍尽量说得平淡些,他怕魏希会紧张。如果魏希不愿意的话,他会想办法回绝罗蕙兰。   看着徐衍暗含担忧的眸子,魏希并不像徐衍想得那样,会慌张,或是表露出不愿意,抗拒的神色。魏希杏眼弯弯,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好啊。”   徐衍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他揉了揉魏希的发顶,心里面有淡淡暖意。他知道,并不只是他在努力的靠近魏希,魏希也在为了他而努力。   魏希未尝不知道,获得他家人的认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是为了徐衍,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应下了。   看见徐衍眼里的暖意和担忧,魏希轻笑,“你不要担 * 心,我喜欢你,所以对于我来说,看见你的家人,也会满心欢喜。”她的眼里满是认真。   徐衍知道魏希说得都是真心话,但是,正因为知道,才会觉得心口微胀,心绪交织。他何其有幸,可以遇见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   徐衍动作温柔,轻轻的拥住魏希,“嗯,我知道。” 第62章 徐衍还想说什么,周围却……   徐衍还想说什么, 周围却传来旁人走动的声响,魏希从徐衍怀里退出,冲他明艳一笑, “我上去了, 你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徐衍修长的手放在魏希的脸颊上, 眼神温柔, “好。”   魏希笑着和徐衍告别, 从楼下到三楼,短短一段路,魏希一直到进门前, 徐衍都伫立在大树下,目光温柔的注视着魏希。等魏希进门, 温淑芬关心的声音透过开着的窗户,隐隐传出楼房,徐衍稍停了会,才离开。   魏希一进门, 温淑芬就注意到了,她从厨房走出来。尽管是下厨, 温淑芬也仍是干净整洁,就连身上的围裙也不带脏污。“囡囡,回来啦。”   魏希一边换上温淑芬早早为她准备的室内拖鞋,一边应道:“嗯!”   温淑芬笑了笑, 转身又回到厨房, 稍过了两分钟,再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手上端了杯温热的蜂蜜水, 这蜂蜜是郑既明出差的时候,从老乡家里买的,是山上的土蜂蜜,妥妥的好东西。   温淑芬一边把蜂蜜水放在魏希面前的桌子上,一边温和问道:“今天玩得怎么样,可还开心?”   魏希点点头,“今早去了颐和园,感觉很不错,那里的景色很宜人。嗯,风格也很独特。”魏希说话的时候,眉眼弯弯,显然今日的游玩确实不错。   温淑芬坐在魏希的身边,将温热的蜂蜜水递给魏希,“外面天气还是有些春寒,喝点热水暖一暖。”   郑既明在建筑上的造诣很深,温淑芬耳濡目染之下,对这些也颇有了解。闻言,温淑芬也了然的点了点头,自然的接话,“毕竟是皇家园林,不像江南常有的婉约,即便是园林也透露着皇家的恢弘。”   魏希轻啜杯中的蜂蜜温水,顺着温淑芬的话道:“对,既有园林的婉约,又别有一番气象。”   “对了,今天的这个男同志,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温淑芬趁着闲聊时的轻松氛围,将话问了出来。“我看的出来,你很喜欢那个小徐,小徐满心满眼也都是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小徐望你的眼神,竟比你郑伯伯当年看我还要情深几分。   你郑伯伯见到小徐还有心为难他一番,但是我一见啊,就知道小徐待你是真心实意的。不过……”   原本还舒缓着神情和魏希聊天的温淑芬眉头一皱,眼里露出两分担忧,“婚姻大事结的是两姓之好,光是小徐和你情投意合是不够的,你……了解他的父母吗?知道他 * 的家人对你们是什么态度吗?   我虽然不赞同你郑伯伯昨天在饭桌上刻意为难小徐,但是你郑伯伯有些地方做的,确实是有道理的,比如他有意打探了小徐的家世背景。”   看见魏希一脸认真的听自己说话,温淑芬将手覆在魏希的手上,有些冰凉的手握住魏希的时候,莫名让人有一种心安的力量,“小徐的家世背景很好,但这既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世人难免都捧高踩低,不管时代怎么变,大部分人心里隐隐都有门第之见,只不过有的人藏得好,不表现出来罢了。我们囡囡自然是最好的,又聪慧,生得也好,性子也惹人疼。   但是,世人多以家世论人,小徐的家人未必也能有一双慧眼,当然,这是我最坏的揣测。我们囡囡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温淑芬对着魏希推心置腹,又想提醒魏希,又怕说得太过,让小姑娘心里难受。只能小心翼翼,言语尽量温和一些。   魏希又怎么会不明白温淑芬的苦心呢,她沉默了一瞬,看向温淑芬,眼神里既没有自哀,也有没自轻,相反,魏希的眼神平静。温淑芬的话,魏希未尝没有想过。   魏希声音温柔,眉眼间全无惧意,反而平和的紧,“您说的,我想过的,但是我相信阿衍,也相信我自己。   我想和阿衍一直在一起,他的家人也好,旁人的闲言碎语也罢,如果我仅仅因为这些,就放弃阿衍,既辜负了他对我的一片真心,也辜负了我自己。   不管是什么困难,我都想直面它,而不是提前为它而惶惶不安。阿衍的家人不认可我,我可以尝试着努力,让他们接受我。旁人觉得我配不上阿衍,可我从赤溪村一路考上首都大学,我实打实的努力过,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不优秀。   至少我这一路的见闻告诉我,我的优秀不是被人赋予的,不是古代后宅的闺秀,一生荣辱依靠父兄,我有自己的广阔天地,我有自己的人生。”   魏希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迸发的神采飞扬,她眼里不再是出来这个时代的彷徨无奈,和曾处于乱世,对世事绝望而有的无可奈何的淡然。   魏希有了这个虽然贫穷,也曾满目苍夷,历经磨难与觊觎,但是破开重重困难,重新焕发生机的时代的馈赠。她遇见了徐衍,她得到和男子一样在学校里上学的机会,只要她足够努力,她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花团锦簇的人生。   这样的魏希,似乎更加耀眼了些,既有仕宦闺秀的大方温婉,也有这个时代的女孩们的自信神采。   温淑芬看的魏希坚定的神色哪还有不明白的,她到底将眼前这个姑娘的心性看低了些,温淑芬看着魏希,脸上露出放心的笑容,眼里也有淡淡骄傲。   有一瞬间眼前的魏希的面容,似乎和已经过世的魏姨重合,两人的眉眼及其相似,甚至于那一瞬 * 间的神采都是那样的一致。温淑芬见过魏姨年轻时的照片,是从前特有的黑白照片,但是她眼里的灼灼目光,和魏希是那么相似。   魏姨也是一个极为优秀的女子,如果她在天有灵,看到此刻的魏希被教养的如此优秀,心里大概也会感到欣慰吧,温淑芬心想。   另一边,徐衍回到了徐家,他没有直接进房间,而是去院子里找到了正在侍弄花草的徐奶奶。   徐奶奶带着老花镜,正细致的帮一盆花除虫子。徐衍站在徐奶奶的身侧,拿起旁边的水瓢帮徐奶奶为花浇起水。   徐奶奶最熟悉这个自小在她身边长大的孙子了,从小到大,一有事求她,也不开口,就这样在她做事的时候,安安静静的打下手。就等着自己问他呢,从小就是这样别扭,看着温良,其实性子傲着呢。   徐奶奶脾气一向很好,也不有意为难逗弄孙子,她把手上的这盆花侍弄好了,就放下剪子,正眼看着自家孙子,“好了,你说说吧,这次是为了什么?”   被自家奶奶揭穿,徐衍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他脸上映出一个温良的浅笑,温声道:“我想请奶奶帮一个忙。”   徐奶奶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老人家年纪大了,但是一点都不古板,徐奶奶佯怒逗起孙子,“好啊,平时都没空来陪我这个老婆子,有事了才想起我。”   看徐奶奶佯装生气的模样,徐衍一点都不慌张,自己的奶奶,自己当然了解,老人家脾气一向好,哪里这么容易生气,左不过是兴致来了,想要逗一逗他。   不过徐衍也没有揭穿徐奶奶,而是顺着老人,佯装赔罪,“是我不好,平时忽略了您,这次回来我哪也不去了,就陪着您在家中种花酿酒,您看怎么样?”   果不其然,徐奶奶被徐衍给逗笑了,一脸无奈,“你啊!”   徐奶奶心知肚明,徐衍还有一段时间又要回军校了,首都里这么多同学发小总归是要聚一聚的,还有一些长辈家里也需要去拜访。徐衍既然从军了,自然是要让他接手家里的人脉,哪就有空把时间都用来陪她了。   知道徐衍是有意哄自己高兴。徐奶奶边笑边摇头,她的这个孙子,看着温良君子,其实性子并不死板,但也不是过于活转外露的性子。难怪老头子对他寄予厚望,这几个孙辈里,也就徐衍最能看,还担得起徐家的大梁。   小孙子徐潜过于跳脱,遇上大事有时候又容易怯懦,做不得决断。好在脑袋瓜子不算笨,以后专心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未必不能在某一方面有自己的出息。   徐渝一个女孩子自不必说,更何况她满门心思都扑在钻研医学上,这上面的天分倒是随了她妈,也算有几分样子。就是为人处世上也和她妈一样,过于死板,不够周全,好在性子温柔,也明事理,平时也不至于得罪了人,徒生龌龊。   至于大 * 女儿泽雯生的几个外孙,人是不错,就是隔了一个姓,终究不够亲近,日后互相帮衬倒还行,接徐家的班未免为难人家。   至于另一个孙子林湛,人不错,在部队里待了几年,是个好苗子。不过偌大的徐家,若是以后就指望一个林湛在部队里撑场面,终究还是不成的,势单力薄了点。还是要有人一起,才能不枉费徐家两代人在部队里打下的江山。   要是大孙子徐梁还在的话,比起徐衍,徐梁要更内敛更有承担感。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很有大哥的样子,在家护着弟妹,在外面也从来没堕过徐家的名头,是在合适不过的接班人。只可惜……   想起牺牲的徐梁,徐奶奶眼里闪过一丝伤痛,神色都暗淡了不少。不过她还是很快打起精神,问起了徐衍。   徐衍抿了抿唇,徐奶奶那一瞬的失落,哪里能瞒得住徐衍呢,他知道,奶奶估计是想起了大哥。   时隔这么久,大哥的牺牲一直都是家人心里的痛,于母亲是,于奶奶是,于他也是。   但是徐衍没有表露出来,免得徐奶奶更加伤心。徐衍倒是认真的说起自己这次来到底所求为何。   徐奶奶刚开始还认真的听,到了后面就开始调侃起孙子,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第63章 因为今天要去徐家,魏希……   因为今天要去徐家, 魏希一早就起来了。梳洗打扮,用过早饭之后,她才回了房间, 开始挑拣衣服。毕竟是去拜访长辈, 不能穿的太艳气,容易给人留下不庄重的印象。也不能太素净, 是去拜访长辈, 又不是吊唁, 要是对方讲究一些,心里多少会有些不适。   魏希最后还是决定穿的平常一些,一件白色衬衫, 但是衣领和袖口上都绣了花样,是魏希闲来无事绣上去的。原本平平无奇的白衬衫, 经魏希这么一修改,就显得增色不少。   一条浅色长裙,一件厚度适中的大衣,配上温淑芬送魏希的一双圆头小皮鞋, 既鲜妍又大方,还难得的洋气, 又不过分引人注目。两只辫子俏生生的放在胸前,让魏希在温婉之余,还添了些娇俏。   魏希将早早准备好的礼物放进挎包中,又仔细确认过了, 没有什么差错, 才和温淑芬打了个招呼,下楼去了。   徐衍已经侯在楼下有一会儿了,他不想麻烦温淑芬, 故而没有上楼,而是等在楼下,上去的话还要辛苦温淑芬一个长辈招待他。   见魏希下楼,徐衍走上前,默默走在吹风的那一侧,帮魏希挡住凛冽刮人,带着寒意的风,温声道:“我们走吧。”   魏希微仰着头,看向徐衍,杏眼不自觉地弯了弯。有些人,你一见他就心生欢喜,就像是呼吸一样,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悄然习惯,不可或缺。   魏希悄悄握住徐衍的手,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底下等的久了,谁知道入手一片炙热,比魏希的手要暖和多了。 * 徐衍还以为魏希是觉得冷,反手握住魏希白皙的手,将温度传递给她。这一牵,一路上都没有放下过。   其实徐衍哪有魏希担忧得那么容易受凉,徐老爷子对徐衍严格,他自小就被要求锻炼身体,没有进军校的时候,身体素质就很好。更何况这两年在军校里时常训练,比起之前,身体素质要更强了些。   不过是魏希心中满是徐衍,才会时时记挂,总担心他,关心则乱罢了。   等魏希到了徐家的时候,才上午九点多快十点。徐家是三层独栋,还带一个院子,周围还有好几户人家,门口有警卫站岗。魏希先是进了大门,经过好几户人家的院子,才到了徐家的大门前。   徐衍安抚的揉了揉魏希的发顶,“别紧张,我在。”   魏希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心情消散了不少,她笑着点了点头,“嗯。”   因为魏希不熟悉徐家,所以是徐衍带着魏希进去的。为了见儿子口中的正在谈对象的小姑娘,罗蕙兰特意调了班,在家里等着,原本她还叫丈夫也留在家里,谁知道丈夫单位里突然有了急事,不得不去一趟。   只剩下罗蕙兰和徐奶奶等在客厅里,罗蕙兰虽然也受过高等教育,兄长还去了国外做外交官,但是她骨子里还是很重规矩的。为了见儿子带回来的小姑娘,穿戴整齐,脸上还化着妆容,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等对方。   徐奶奶看着罗蕙兰这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蕙兰啊,见个小姑娘而已,你看看你,脸上严肃的,且笑一笑。”   徐奶奶知道罗蕙兰的心不坏,也不是什么有意刁难别人的性子,就是性子一板一眼了点,不太变通,也不怎么擅长人情世故。但是多年的婆媳,哪还能不了解她呢,性子还是良善的。   也是怕罗蕙兰的这副阵势吓到了人家小姑娘,徐衍才跑来找徐奶奶,看着要是气氛不对,也可以帮着缓和缓和氛围。   正想着呢,徐衍就带着一个姑娘进来了。虽然之前徐奶奶也给魏希寄过东西,甚至收过魏希回寄给她的精巧物件,但是这却是徐奶奶第一次见到魏希。   徐奶奶从收到的礼物和魏希书信里的字迹就能看出,这是个毓秀聪敏的姑娘。徐奶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小姑娘很有好感的,不过大部分还是因为自家孙子,爱屋及乌罢了。   这次总算是见着真人了,徐奶奶也算是阅历很深了,不论好坏,形形色色的人见的都多了,但是见到魏希还是觉得眼前一亮。   魏希的容色出众,但是令徐奶奶觉得惊讶的并不是因为这个,她见过的美人多了,比魏希生的更好的不是没有。   让徐奶奶觉得眼前一亮的,是魏希身上的气度修养,‘居移气,养移体’,一个人的出身环境,或多或少会影响她身上的气质和言行。   徐奶奶原以为,魏希这个小姑娘 * 不管再怎么好,在气度上还会有所缺失,应该是更不经雕琢一些,不说怯场,也不应该如此灵秀大方。   这身起度倒是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同族堂姐,周家嫡出的长女,也是这份落落大方,举止有度。尽显累世官宦养出来的气度。   除了这份仪态,更难得的是,徐奶奶观魏希目光清明,不是一心攀附,满心小心思的后辈,身上更没有小辈身上常有的浮躁之气。徐奶奶在心里默默点头,对自家孙儿的眼光很是赞许。   连阅历丰富的徐奶奶都如此赞许,更别说罗蕙兰了。罗蕙兰看到魏希之后,脸上也是止不住的满意,不说别的,光是这第一面,就让罗蕙兰印象极好。   加上刚刚徐奶奶的劝说,罗蕙兰看到魏希,脸上带起一个还算真诚的笑容,她放下手里的杯子,站了起来。   徐衍先帮魏希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奶奶,这是我妈。”   又看向徐奶奶和罗蕙兰,“我和您提过的,我的对象,魏希。”   魏希笑着对两位长辈打招呼,“徐奶奶好!徐伯母好!”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魏希并不见局促。   罗蕙兰眉眼还算平和,态度和缓,“小魏,快坐下来。”还亲手帮魏希倒了杯茶。   许是母亲的天性,沙发还没有坐热乎,罗蕙兰就开始询问魏希的情况,“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应该还在读书吧。”   魏希点点头,“对,我还在上学。”   罗蕙兰了然点头,“看你这个年纪,应该是在上高中吧?”   魏希礼貌的笑了笑,“高中刚毕业,还有几天就要去大学里报到了。”   听到魏希说大学,罗蕙兰的兴趣明显高了不少,去年刚刚恢复高考,能在今年读大学的,都是第一批参加高考,凭实力考上去的。   罗蕙兰说话的声音都和蔼了不少,“不知道是哪一所,首都的学校很多,看你现在没有走的准备,应该是在首都本地念吧?”   魏希刚刚还在轻啜茶水,闻言,放下杯子,“是在首都大学,不瞒您说,我不是首都本地人,是为了来首都上大学,才早早的来这。”   像是感觉罗蕙兰问的太紧了,接到徐衍暗示的徐奶奶笑了笑,开始转移话题,“小希呀,来尝尝这个,这个是豌豆黄,北京的特产,你既然来了首都,肯定要尝尝,现在是春季,吃这个刚好应景。”   徐衍也跟着道:“这是奶奶自己做的,奶奶的手艺可不输外面的百年老店。”   徐奶奶被徐衍逗得直笑,“哪就那么夸张了,真要是被我比下去了,人家的生意还做不做。”   说话间,魏希接过徐奶奶递过豌豆黄,轻轻咬了一口,味道果然很好,魏希的眼睛亮了亮,忍不住道:“真的很好吃,我来首都好几天了,也尝过店里做的豌豆黄,并不及奶奶做的好吃。”   魏希像花似的年轻小姑娘,声音也轻轻柔柔的,夸起人来,也不过分浮夸,只觉 * 得心里熨帖。   比起自家孙子,听到魏希真诚实意的喜欢,徐奶奶笑意可添了不少,眼角的皱纹隐现,是岁月赠与的慈祥和蔼,“喜欢就多吃点,奶奶做了许多。”   此时气氛已经好上了不少,一片温馨和谐,比起刚才干巴巴的问话,要温情的多。   过了这么一会儿,罗蕙兰也回过味来了,自己刚刚确实着急了点,但是毕竟是自家儿子带回来的第一个姑娘,该了解还是要了解的,罗蕙兰尽量放缓语气,态度显得更和蔼些,“你既然刚来首都,这几天都住在哪里呢?家里人应该是陪着你来吧?”   虽然还是有些生硬的问话,可是也含带着关心,比起之前要好上不少。   就是罗蕙兰问起家人两个字的时候,徐衍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皱,他是了解魏希的家庭情况的,她几乎可以称得上没有家人。魏老二一家的德行自不必提,两家人已经断的干干净净,根本没有往来。   魏奶奶走了好几年了,赤溪村大队长夫妇虽然对魏希颇为关照,但是终究没什么血缘关系。而郑既明夫妇真要算起来,也只是上一代交情颇深,并不是血缘上的伯父伯母。   魏希脸上依然带着温婉浅笑,“我现在借住在一位伯父家里。”魏希回答了上一个问题,但是没有提起家人。   魏希倒不是羞于启齿,只是觉得第一次见面,虽然她们都是徐衍的家人,但是自己家里的事说来话长,三两句解释不清楚。   但是罗蕙兰明显没注意到这里面的缘故,她还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上大学这么重要的事,你家人竟然不陪你来吗?”   罗蕙兰既然问了,魏希倒不至于有意隐瞒,“并不是不陪,只是我只有祖母一个亲人,前几年,她离世了。”   罗蕙兰自知失言,脸上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不知道说些什么。   倒是徐奶奶,她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宽慰道;“好孩子,你祖母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觉得欣慰的。”   魏希并没有她们想得那么脆弱,脸上既没有自哀,也没有强作笑容,面对徐衍暗含担忧的眼神,魏希弯了弯杏眼,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才看向徐奶奶,“我知道的,您不用担心我。尽管祖母离开了我,但是我身边还有很多关心我的人。不管是在家乡,还是在首都。”   魏希停顿了一下,看着徐奶奶,又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您看,我现在认识了您,便又多了一位关心我的人。”   徐奶奶原本还担心罗蕙兰提的问题,惹得小姑娘想起了伤心事,但是显然,魏希的心性远比她想得要好,说话也恰当得体。徐奶奶在心里默默点头,罗蕙兰当初是徐老爷子选的,不过她也是同意的,两家家世匹配,当时徐家从军,罗家则是书香世家,两家联姻是再合适不过的。   而且当初看着,罗蕙兰人也不差,虽然在人情世故上, * 偶有失言,性子也太过固执,可是心思不坏,人也优秀,关键是徐则明自己也是同意的。   这几十年下来,罗蕙兰虽然有些小缺点,但是大是大非上也没有过差错,徐奶奶对罗蕙兰大体也是满意的。   不过,魏希这丫头,或许家世上差了些,可是在徐奶奶看来,到了徐家这个地步,亲家的家世倒是其次,自己人清楚得体才是最重要的。   不论孙子自己的喜好,光是魏希自己,就完全符合徐奶奶心仪的孙媳妇人选。不管是心性,还是为人处世,哪怕魏希自己也都是极为优秀的,十年来第一次高考,首都大学是那么好考的吗?   到了徐奶奶这个年纪,这个阅历,看事情就不像别人,眼界被局限着,看的浅薄。   只看魏希自身的优秀,魏希配徐衍,在徐奶奶看来,再合适不过了。有魏希在,徐奶奶觉得,徐家再兴旺三代不成问题。 第64章 对于魏希,徐奶奶心里是……   对于魏希, 徐奶奶心里是极满意的。她不像罗蕙兰,对魏希和徐衍的事基本没什么了解。当初徐衍在赤溪村做知青的时候,就写过信, 让徐奶奶帮他打探一下罗蕙兰的态度, 所以对于魏希的家庭情况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但是徐奶奶显然不太在意这些,更不会有意打探。至于罗蕙兰, 她是想趁着这个机会, 把魏希的家庭情况问个清楚的。   毕竟, 说不好魏希将来就是陪徐衍一辈子的人,罗蕙兰私心里还是希望是一个足够优秀的姑娘,对徐衍的未来也能有所帮衬。这才是对她们这样的人家来说, 最为适合的。   不说别的,如果对方出生普通, 对于对方来说,是攀上了高枝,一生无忧。但是对于徐衍来说,则是多了一项弱点, 要处处帮衬,护着对方。也许徐衍喜欢人家姑娘, 所以愿意。   可罗蕙兰是徐衍的母亲,她自然要从一个母亲的角度来看待徐衍的婚事,她是从心底希望徐衍能找个对他有助力,至少不拖后腿的妻子。   罗蕙兰的心思是不会明言出来的, 但是刚刚试探的问了几句, 明显是戳到人家的伤心事,罗蕙兰也不好再问下去,只能端起杯子, 默默品尝几口。反正魏希也没那么快回去,时间还长,也不用一下子就忙着打探小姑娘的家世。未免显得有些心急了。   罗蕙兰这一沉默,徐衍和徐奶奶很快就察觉出来了。相处这么多年,对罗蕙兰的心思还是有些了解的徐奶奶不着痕迹的看了罗蕙兰一眼,她知道自家这儿媳心里也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但徐奶奶没表露出什么,人家小姑娘第一次上门,总不好晾着人家。故而徐奶奶一脸慈爱的看着魏希,她关心道:“我记得首都大学没几天就要开学了,你是打算住校呢,还是住在外头?”   魏希清浅的眉头舒展,回答徐奶奶时,脸上会不自觉浮起淡淡笑意 * ,温柔礼貌,又招人喜欢,“我原本是想住校的,但是郑伯伯和郑伯母让我住在家里,刚好就在首都大学旁边,离得近,即不耽误上学,互相也能又所照应。”   听魏希提起她郑伯伯郑伯母时松快熟捻的语气,就知道他们同魏希的关系一定很好,徐奶奶笑了,“学校里的条件确实比不上家里,听你这么一说,你的郑伯伯和郑伯母应当是很疼你的。”   见徐奶奶提起郑伯伯和郑伯母,魏希的眼睛不自觉弯了弯,语气也更轻松了些,“郑伯伯和郑伯母都很照顾我,是很亲切,很和蔼的长辈。我来首都的这段时间,一直都承蒙他们的照顾。都说远离故乡会让人心生离愁,但是有郑伯伯和郑伯母的关心,连陌生的首都都让我有了亲切之感。”   徐奶奶显然能理解魏希的心情,她认同的点了点头,“我心安处是故乡,我年轻的时候,随着你徐爷爷四处奔波,但是不管去的地方有多陌生,只要看到你徐爷爷在,便也觉得心安。   道理都是一样的,有时候怕的不是远离故土,而是怕离开熟悉的人,习惯的环境。”   徐奶奶只是偶有所感,但是看魏希一个小姑娘一脸认真的听着,心里也觉得熨帖。不过,徐奶奶心态极好,还能调侃自己两句,“哎呦呦,我果然上了年纪,一聊起天就爱讲大道理。你看……”   徐奶奶指了指有些神游天外的徐衍,指责道:“他们兄弟几个,从小听着我讲年轻时候的故事,现在倒好,长大了,一个个的,一听我说起从前,要么犯困,要么就跑了。”   徐奶奶嘴上像是在控诉几个孙辈,可是听她的语气和面上的神情,哪有怪罪的意思,不过是想要逗逗自家孙子罢了。   面对从小带自己长大的奶奶,徐衍不像对外人一样,清冷生硬,整个人都温和了不少,脸上有些无奈,“奶奶,我每次都是认真的听您讲完的,没有耐心,找理由偷跑的是阿潜这小子。”   看徐衍祸水东引,把事情推到不在家的徐潜身上,倒是把徐奶奶给听乐了,她是知道徐衍这个孙子的,看着君子端方,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其实心思一点都不迂腐,徐潜的聪明表现在脸上,徐衍的聪明在心里。   魏希看着祖孙俩的互动,忍不住笑了,徐家的氛围出乎自己意料的和谐。她挺喜欢徐奶奶这样随和宽容的性子,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一点也没有长辈的架子,难怪徐衍和徐奶奶的关系会这样好。   不过,魏希在赤溪村的时候,就常常听到徐衍聊起自己的家人,对于徐奶奶和徐爷爷的峥嵘岁月,魏希也略有耳闻,那是另一个时代,哪怕仅是窥见一角,也足够让人震惊。   魏希自然的接过话头,“我有听阿衍提过您和徐爷爷的故事,对于从前的那段岁月,一直都觉得很好奇,如果您不介意,可以 * 说给我听。”   徐奶奶看向魏希,见她神情认真,不似作伪,便知道这姑娘说的该是真心话。自己的故事说了这么多年,家里的几个小辈不说烦,但心里也不怎么想听了,弄得徐奶奶讲起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难得有人想听自己讲从前的故事,还是魏希这样水灵灵的小姑娘,一看魏希那双杏眼期待的望着自己,徐奶奶心里就有了满满的成就感。   徐奶奶是真心的高兴,“好好好,只要你不嫌烦,就常来我们家,奶奶讲给你听。”   一时之间,整个客厅的氛围都很好。   魏希拿出小挎包里的礼物,那是她早在赤溪村就准备好的,知道老人晚上睡不好,魏希查阅医术古方,做了一个香囊,里面装了一些安神助眠的香料,是送给徐奶奶的。   还有几份舒筋活络的泡脚中药包,听说徐爷爷年轻的时候受过伤,老了之后,腿脚时常不舒服,魏希特意去信问过江爷爷,花了很多时间才做了这几份泡脚的中药包。   罗蕙兰和徐父当然也有,送给罗蕙兰的是依据魏希家传的口脂方子做出来的一盒口脂。   她听徐衍说过,罗蕙兰平时注重保养,对自己的妆容也很在意,但是她身为医生,从来不会在当值的时候化妆。   因为市面上的化妆用品多是化学成分制成,罗蕙兰担心对某些病情特殊的病人会有影响。不管可能性其实是微乎其微,但是涉及到病人,罗蕙兰一向都是极为重视。   魏希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亲手制一份口脂,送给罗蕙兰。口脂既可以当作口红,又可以用做腮红,虽然不说化起妆能有多出众,但至少能显得有气色些,还是纯天然的,有别于市面上的化学制品。   而且这是魏希家传的古方,光是为了找齐材料就废了魏希不少功夫,更别提按照工序一一制成。最后也只得了两小盒,一盒送给了郑伯母,一盒则是专门为罗蕙兰准备的。   送给徐父的是一罐秋梨枇杷膏,徐衍曾经和魏希说过,一到换季,徐父就有咳嗽的毛病,偏偏看遍了西医也治不好。   魏希在大唐的时候,作为官宦人家的千金,家里也是金尊玉贵的养着,见过不少的秘方,这罐秋梨枇杷膏就是她在大唐时家里用的方子。   不过那不是给她用的,是因为祖母患有咳疾,每到换季,家里就要准备好依据那方子做的秋梨枇杷膏。她作为一个失恃的嫡女,在家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为了能寻得祖母庇护,特意学了这方子,亲手做了这秋梨枇杷膏,以表孝心。   也多亏了那时候亲手做过这秋梨枇杷膏,魏希到了这里,也能自己做出来。   魏希这几份礼物一拿出来,徐奶奶就知道她是真的废了心思的。送礼容易,但是送到人心坎里就难了。难为魏希不但送的面面俱到,还都是她亲手准备的,能用钱随手买到的东西,在老人家心 * 里哪里值得上耗费功夫亲手做的呢。   原本徐奶奶待魏希亲近,是因为徐衍,但是这么一相处下来,加上魏希贴心准备的这几份礼物,倒真叫徐奶奶的心软了软。再喊魏希的时候,更多了真心实意的亲近。   魏希向来聪慧,对徐奶奶态度的转变自然也有所察觉,但她没有表现出什么。认真说来,魏希耗费时间准备这几份礼物,原也不是为了攀附什么,只是因为她们是徐衍的家人。   她喜欢徐衍,所以想真心实意的对她们好。一举一动,皆为真心。   感觉到自己辛苦准备的见面礼确实送进了徐衍家人们的心里,魏希心里也有淡淡欢喜,这一番心血总算没有白费。   不止是徐奶奶,罗蕙兰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不过她表现得没有徐奶奶那样明显。   这也正常,她本来就不是情绪外露的性格。但是接过魏希为她准备的口脂的时候,向来紧皱的眉头也微微舒展,眼角带起了淡淡笑意,显然是满意的,只是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第65章 徐奶奶挽留魏希在徐家吃……   徐奶奶挽留魏希在徐家吃午饭, 魏希没有拒绝。之前来的时候,徐衍就同魏希说过,家里特意准备了午饭, 让魏希到时候不要拘谨, 放心留下就是。   心里有了准备,所以当徐奶奶邀请魏希留下一起吃午饭的时候, 魏希没有过多推却, 而是顺势应下。面对别人准备的一番心意, 有时候太过客气,反而是辜负了对方的心意。   看到魏希答应留下来,徐奶奶显得很高兴, 兴致勃勃的去了厨房。原本是孙姨在里面忙活,但是徐奶奶接过孙姨手里的活计, 想要亲自下厨做几道菜,孙姨反倒成了打下手的那个。   魏希见徐奶奶去了厨房,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也去厨房帮衬一下,但是转念一想, 自己在下厨一事上实在没有天分,去了只怕要帮倒忙的。于是, 魏希才没有起身,而是依旧待在客厅里。   像是看出了魏希心里的犹豫,徐衍一边打破僵局,一边不着痕迹的安抚魏希, “奶奶做饭一向好吃, 就是许久没见她下厨了。   我记得孙姨之前还抱怨过,说奶奶什么都好,就是下厨的时候一手包揽, 说是帮着打下手,但是基本只能干看着。”   有了徐衍的提醒,魏希这才放下心来。魏希轻笑,大方而不失娇俏,“那我中午可有口福了。”   魏希和徐衍虽然没有太过亲昵的举动或是言语,但是感情摆在这,哪怕是隔得再远,也能感受到两个人之间气氛的不同。罗蕙兰看在眼里,未置可否。不过,罗蕙兰觉得自己一直不同人家小姑娘交流也不太好,未免让小姑娘觉得自己刻板。   如果各方面都符合的话,说不定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未来就是自己的儿媳妇。罗蕙兰对魏希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要是真有婆媳的缘分,她也想自己能给魏希 * 留个好印象。   有赖于和徐奶奶的多年相处,罗蕙兰对于婆媳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有些人认为的那样,非要争个高低,势同水火。罗蕙兰在很多时候,是可以称得上和善明理的,这也是徐奶奶最满意这个儿媳妇的地方。   于是,罗蕙兰主动起了话题,同魏希道:“我记得你刚刚说,你不是首都本地人,不知道你的家乡在哪里?”   魏希闻言微愣,没想到罗蕙兰会主动同自己聊天,口吻还颇为温和。但也只是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笑着回答:“在榕城。”   榕城……罗蕙兰将这个城市在心里转了一遍,陡然反应过来,这不是阿衍下乡去的城市吗?此时不消多说,罗蕙兰对魏希的出身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但总归还是要问问的,也不能太武断。   罗蕙兰放下手里的杯子,看向魏希,“这样说来,你是阿衍下乡的时候认识的?”   魏希点点头,她脸上没有局促之情,一如之前,并不隐瞒自己出身农家的过往,大方道:“之前徐衍来赤溪村下乡,村里的知青点住满了人,腾不出地方,所以大队长就安排他们住到我家里,也因此才结下缘分,互相认识。”   魏希语调柔和,吐字清晰,犹如珠玉相击,若是在休闲的午后,听她捧着书念那旧时过往,定是极令人心悦的。但是场合不对,心思也就有所不同了,至少在确定了对方真的出身乡下之后,罗蕙兰的心情真的大打折扣。   原本还觉得这个姑娘不错的罗蕙兰,现在再看魏希,似乎又没有了刚刚的喜欢。她用有些挑剔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审视了魏希一遍,但是出乎意料的,从魏希的坐姿到说话的神态,似乎都挑不出毛病。   甚至,比起家教甚严的自己还要好上不少。   罗蕙兰当然挑不出魏希的毛病,魏希出身仕宦,幼承庭训,从小到大都有专人约束她们的一言一行,礼仪教养早已刻在了骨子里。不需要刻意表现,那份风姿就会在不经意间展现出来。   罗蕙兰有些疑惑,但是刚刚那一打量,未免迟惑了太久。看到儿子和魏希都看着自己,罗蕙兰清了清嗓子,并没很快变换脸色,依旧和刚刚一样。但是细看之下,会发现罗蕙兰脸上的表情不像刚刚一样自然,反而更像是出于教养的刻意维护罢了。   “隔得这么远,能认识也不容易。”罗蕙兰道。   “不过你能从那么远的地方考到首都也确实挺厉害的。不过,考上大学并不仅仅是结束,一定要好好学习,心无旁骛,这才是最重要的。”罗蕙兰前面一句是真心实意的佩服,后面一句看是好意告诫,似乎又别有深意。   魏希何其聪慧,她自小长大,最不乏的就是察言观色,罗蕙兰的表现虽然细微,但是魏希还是察觉出来了。   结合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魏希哪有不明白的,不外 * 乎是自己的出身与徐衍不太匹配。其实这也正常,魏希早在赤溪村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的场景已经比魏希当初设想的要好上不少了。   至少徐奶奶对自己的态度甚至可以称得上喜爱了,罗蕙兰对魏希虽然因为出身的原因,态度有所改变,但是并不能说有多恶劣。   罗蕙兰也许不喜欢魏希,但是良好的教养让她做不出前倨后恭,立刻变脸,为难小姑娘的事情。   如果是旁的脸皮薄的女孩,听出罗蕙兰的言外之意可能会觉得脸红羞赧,但是魏希不会。她虽然年少,但是心性不差,作为一个闺阁少女,连穿越异世都能迅速镇定下来,更遑论是区区几句话。   罗蕙兰的几句话深究起来,其实还是从一个长辈的角度出发。不论原意,至少字面上的意思是好的。   魏希像是没有听出罗蕙兰话外之音的样子,以最平常的晚辈听到长辈教诲时的态度面对罗蕙兰,认真而又不失乖巧。   “您说得对,好不容易考到首都大学,我一定会更认真的学习,不会肆意挥霍这份得之不易的机会。   一直听徐衍说,您是很优秀的高级知识分子,在工作上有自己的成就,我在之前就想见见您。我觉得您能克服体力上的悬殊,在耗费心力、体力的外科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是件很难的事情。”魏希笑着道,语气满满都是钦佩,杏眼里像是有光。   罗蕙兰虽然对魏希没有听出自己言外之意有些不高兴,但是不得不说,魏希的后半段话,确实戳到自己的心坎里。   罗蕙兰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高级知识分子,也有自己的工作,她有自己的一份心高气傲。在知识普及率不高的七十年代,大部分人还在为生计而苦恼,也就没有多少人会像罗蕙兰一样,格外注重自身的独立。   罗蕙兰也许在人情上还不够练达,但走到她这一步,以她这个年纪就能担任首都医院副院长,即便有家里人的关系,没点魄力也是做不到的。所以她不论是经济,还是思想上都完全不依赖自己的丈夫。   她不同于圈子里的其他人,比起以徐太太的身份被奉承,她更喜欢别人在意的是罗蕙兰三个字。当然,她也有这个资本。   相对的,她也更喜欢思想独立的女孩,而不是像菟丝花一样攀附于人。   刚刚魏希的话,让罗蕙兰起了一丝好感,但是并不明显,她先是谦虚了两句,又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呢?有什么想法吗?毕业之后想做什么?”   罗蕙兰一连抛出三个问题,魏希却并不慌张,显然,对于自己的未来,魏希的想法一直很明确。   “不瞒您说,我和您一样,想做个优秀的医生,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让亲人不用忍受失去挚爱的痛苦,病人能有康复的希望,我希望我握的不是手术刀,而是从阎王爷手中抢人的通行令。”魏希神情坚定 * ,眼里仿佛有光。   “你读的是……”罗蕙兰迟疑了一下。   “临床医学。”魏希接道。   罗蕙兰眼里不由带上满意的神色,抛开看儿媳妇的要求,罗蕙兰心里对魏希这个小辈竟然有些喜欢,喜欢她眼里的那份热枕和真诚。如果不出意外,凭着这股韧劲,魏希在医学上,也会有自己的成就。   正在这时,徐奶奶从厨房里出来了。原来也过了有一会儿了,连徐奶奶都做了几道拿手菜,加上孙姨之前准备的几道,已经是可以上桌了。   徐奶奶也是个讲究人,从厨房出来之后,没有直奔客厅,而是先上楼换了套衣服。哪怕下厨的时候系了围裙,但是衣服还是会吸到油烟味,别说今天有客人,就是平时也是要上楼换身衣物的。   等徐奶奶下楼的时候,就看到魏希和罗蕙兰像是在聊天的样子,看场面不像坏的样子,徐奶奶才放下了心。   徐奶奶笑着走了过去,“蕙兰啊,你们聊什么呢?”   原本还沉浸在对魏希这个后辈的欣赏之意里的罗蕙兰,经徐奶奶这么一喊,倒是反应过来了。魏希今天来,可不是以学医后辈的身份来的,而是自己阿衍的对象,徐家未来的孙媳妇。   这样一想,刚刚的满意似乎又不尽如人意了。从那样老远的乡下来的,这是硬伤。以后和圈子里的其他人交际的时候,背后不定要怎么指指点点的,惹人笑话,说她们家娶了个乡下姑娘。   而刚刚令罗蕙兰欣赏的一番话似乎也变了味道,她自己就是一个优秀的医生,这后面付出了多少努力,耗费了多少时间,以至于不能时常陪伴在自己的孩子身边,她心里最清楚。   同样的条件,从不同的角度看,也就有了截然不同的体验。 第66章 比起徐家现在的氛围,出……   比起徐家现在的氛围, 出门会友的徐老爷子则要闲适的多了。   徐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投身军伍,一路风风雨雨的打下了祖国现有的和平宁静。几经生死, 当年一起的几个热血青年, 现都白发苍苍,所剩无几。   也因此, 还在世的这几位老友, 情谊就更加深重, 都是过命的交情,随着年岁过去,指不定哪天就天人永隔了。   这一次, 他们还活着的几个老骨头难得能聚在一处,徐老爷子当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孙媳妇总归是有机会看的, 他们这几个可就不一定喽。   人老了,聊的最多的还是当年。这不,郭老爷子一向耿直,白胡子拉碴的, 也没改了当年的脾气,一看到徐老爷子就无差别吐槽, “我说老徐啊,多年没见,你怎么跟从前一样,慢不拉几的, 我们可就等你了。”   都是军伍出生, 谁还没点脾气,徐老爷子眉毛一皱,撇了郭为涛一眼, “嗐,我是到的慢,总比你人来了,跟没来没什么两样要来的好,你说是吧,郭大壮!”   郭大壮是郭老 * 爷子的年轻时的外号,也不因为别的,就因为郭老爷子一向莽得很,说话直来直去,体格又比别人壮硕,所以就传出了这么个外号。   还别说,倒也贴切。   被徐老爷子这么一通排喧,郭老爷子眼睛一瞪,正要骂两句,就看到门外又进来一个人。   鬓发斑白,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就像最普通的老人一样,容貌苍老,但是精神矍铄,一双眼睛依旧锐利,看人时仍能叫人心头一紧。   不过,年纪虽大,腰板依旧板直,走路时稳稳当当,并没有相仿年纪的老人会有的虚弱漂浮。   “刚一进门,就听到你们俩的声音,倒和当年一样,整个军中就你们俩最爱吵囔。”老人眼里带着笑,调侃道。老人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锐利少了几分,竟也有些儒气,颇有旧时文人的风姿。   一看到他,郭老爷子眼睛也不瞪了,骂人的话也咽了下去,激动的喊道:“顾大哥,你可算是来了,自从去了南边,我已经好几年没看到你了。”   声如洪钟的郭老爷子说着说着,脸上激动的就差眼里泛起泪花了。这也不怪他,他原本只是乡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民,就是生来体格壮硕,力气大,下地种田的时候也是一把好手。   当年那年岁,日子都不好过,偏偏他家里还有个和他一点都不像的妹妹,生的如花似玉。郭父郭母去的早,兄妹俩相依为命,全靠他卖力气为生。   日子虽然苦,但是也有盼头,郭老爷子又当爹又当娘,就想着好好把妹妹养大,再给她寻个好人家嫁出去。至于那些狂蜂浪蝶,包括想纳他妹妹做妾的地主老财,甭管出多少钱,统统都被他给打了出去。   郭老爷子在的时候,旁人怵他,不敢做什么,奈何贼人心坏,借着去城里送粮的由头,把他给支了出去。   一连两天,等郭老爷子拿着送粮得到的酬劳,买了小姑娘用的红发绳和妹妹最爱吃的桂花糕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已是一片狼藉。   遍寻妹妹不得,等他找到地主老爷家的时候,他那如花似玉的妹妹已变作一具尸首,面色灰白的被扔在树林里,衣不蔽体,连个破草席都没有。   郭老爷子悲痛欲绝,原本满心欢喜备好的礼物竟然只能作为祭品。用家里所剩不多的钱财安葬了自家妹妹以后,郭老爷子穿着丧服,头绑白带,一个人去找那地主老爷报仇。   凭着那股子力气,又逢下人大都跟着那地主家的傻儿子收租去了,倒真叫郭老爷子报了仇,活活将地主老爷打死。   那地主老爷年纪一大把,家里小妾儿子一堆,油腻不堪的一个人,平时不知道做了多少为恶乡里的事,被糟蹋的好人家的姑娘,又何止郭家一个。   地主老财的死讯一传出来,十里八乡莫不拍手称快,但是地主老财的家人又岂能善罢甘休。   当时正逢民国,军阀林立, * 各地尤其是偏远之地,律法吏治混乱,乡绅豪富只手遮天。   顾潜救下郭老爷子的时候,他已经被私刑折磨的奄奄一息。当时顾潜只是行军经过,不能久留,又怕把人留在那,日后会招人报复,也顾不上行军颠簸,干脆把人带上。   郭老爷子也是天生骨子好,就这样一路折腾,原本就剩一口气的人竟然就这样慢慢好了起来。横竖家里也没人了,郭老爷子干脆就跟着顾潜,从军了。   不得不说,他那份天生的力气与胆量,还真就是当兵的料子,倒也闯出了名头。又兼之当初是顾潜救了他,他这犟脾气也只有顾潜能治的了。   就连郭为涛这个名字也是顾潜取的,他原本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大家都喊他铁蛋,还是顾潜看着觉得不像样,这才给改的。   自从前些年出事,郭老爷子就被调到了南边休养,好些年没见到他的顾大哥了,这一看到,可不就是激动的不行了吗。   听到郭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顾潜不由一笑,“一听你的声音就知道,这两年你在南边休养的好,比我之前见你,还要来的中气足些。”   面对旁人,郭老爷子那是虎目一瞪,脾气凶的很。但是在顾潜面前,那真是叫一个乖顺,脸上露出一个笑,手还挠了下脑袋,“南边哪都好,就是湿漉漉的,一下雨就叫人心烦,还见不到顾大哥你。”   这但凡换个年轻点的人,都不至于让人如此抵触,偏偏郭老爷子年纪一大把,这副憨憨作派,引得旁边几个老爷子简直是不敢直视,太违和,太辣眼睛了。   徐老爷子眉头一皱,就想开骂,这个郭大壮是想干嘛呢,年纪一大把了,还当自己是几十年前的样子。   好在顾潜开口了,这才避免一场口舌大战。说来也怪,在座的几个老爷子的名头,放出去都是一座高山,敬仰的人不知凡几,偏偏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像群老小孩,一点也没有在外面时的沉稳如泰山的模样。   好不容易凑齐了人,几个老人围成一桌,也不喝酒,也就是就着清茶,叙旧聊天罢了。桌上倒是有不少丰盛菜肴,但是兴致起了,也不过偶尔下俩筷子。   聊着聊着,话题就到了徐达徐老爷子身上,一旁的王老爷子倒是颇有兴致,“听说你家二孙子读军校去了,我儿子还教过他一段时间,回来一直夸他,说是难得的好苗子。好几项成绩都是第一,有一项还破了什么记录。后继有人啊,老徐。”   听到孙子被夸,徐老爷子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但是嘴上还是谦虚,“年轻人就应该多打磨,他这样也算不上多好,拔尖的年轻人多的是,还得再练练。”   “你啊,谦虚了,谦虚了。”王老爷子笑着道。   徐老爷子摆了摆手正要说什么,就听到郭老爷子抢先道:“可不是嘛,孙子优秀就承认,说那么多,还不是想让 * 别人多夸两句,跟年轻时候一样,别别扭扭的。”   被这样一通抢白,徐老爷子也不着急,淡定反讽道:“学无止境,只有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人才会大言不惭。”   郭老爷子琢磨一会儿,就回过味来了,感情是在骂自己呢。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说起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真的奇怪,郭老爷子和徐老爷子从年轻起就不对头。   两个人见面就要掐,郭老爷子莽归莽,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徐老爷子更是胸有成算的人,轻易不起争执。不过吵归吵,两个人依然是过命的交情,是战场上敢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信任。   不想要净听这两个人没有营养的互相斗嘴,王老爷子赶紧把话题转到顾潜顾老爷子身上,“老顾,这些年,你还守着呢!”   一听到王老爷子提起这个,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顷刻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顾潜。   顾潜垂下眼眸,喝了口茶杯里的水,良久才抬起眼皮,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这话你们都问了我几十年了,从前我年青的时候没想过另娶,现在已经这把年纪了。”   顾潜指了指自己,声音里带着对岁月的无奈与看淡,“两鬓斑白,肌肤松弛,不过是枯木一截。我膝下也有松青这个孩子,来日可以在我和若兰坟前祭奠,不至于孤苦。也没什么缺憾了。   我如今,就等着老天什么时候收了我这具残躯,好叫我能和若兰作伴,她在那头不知等了我多久。”   顾老爷子的这一番话,既悲且伤,可由他说来,似乎是解脱,又多了旷达。   一时之间,整个桌子安静了下来。他们这些老家伙,相识多年,顾潜的那段往事又有谁不知道。   爱妻早亡,终身不娶,在战场上抱了个遗孤,视作亲子。   战场上几经生死,从来没见顾潜怕过,除了夜深人静时,会对着亡妻的照片怔怔发愣,细细摩挲。   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第67章 眼见桌上的氛围低落下来……   眼见桌上的氛围低落下来, 顾潜朗朗大笑,眼角的老人纹越发明显,“这不过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罢了, 反叫你们听了不开心, 既如此,不谈便是。”   他举起茶杯, 一杯普通的茶水, 物随主人, 倒多了些豪迈。“以清茶代酒,年纪大了,你们几个不会连茶水都喝不动吧。”   被顾潜一激, 都是沙场的常胜将军,谁还能怕了谁不成, 一个个都不服气起来,哪还顾得上悲他人之伤,桌子上的氛围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老人们或许皮肤松弛,满面风霜, 但是他们身上的铁血豪迈丝毫不输正当壮年的人,击鼓其镗, 壮哉不减。   这一边的氛围热烈了起来,另一边也都上了饭桌。   魏希帮着徐奶奶将菜端上了桌子,她虽然不擅厨艺,但是端菜递盘还是可以的。魏希把盘子摆好, 又接过孙姨手里 * 的筷子, 帮着布置。“孙姨,您给我吧,我帮您。”   “哦哦, 好,好。”孙姨忙把手里的筷子递给魏希,脸上还有些受宠若惊。   并不是因为魏希帮忙摆筷子,而是魏希对自己的态度十分和善,平等。而非于家人来时,对着孙姨颐指气使的样子。   若说魏希多热切,也谈不上,但是这样视若平等的对话,还有魏希和善的笑容就格外打动人。   也许对魏希来说,只是不经意间的友善,并没有刻意做什么,但是孙姨却打心底觉得这个女孩不错。长得完全不输那些她在电影里看到的女演员,又温柔,刚刚听说还是个大学生,在她看来,这样天仙似的姑娘给谁家做媳妇,那家人可有福气了。   等到上桌的时候,徐家家教严,众人吃相都很好。罗蕙兰虽然对魏希刚开始的印象还不错,但是后来听说魏希是很偏僻的小乡村里出来的,难免落下刻板印象,觉得魏希的吃相肯定没有多好,甚至会有些粗鄙。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魏希坐姿雅正,吃起饭来不紧不慢,如果有空闲,光是看魏希吃饭就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罗蕙兰看了魏希两眼,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徐奶奶就不一样了,她担心魏希怕生,不好意思夹菜,就一直用公筷给魏希夹菜,夹的时候还不忘问问,“小希啊,来尝尝这碗鸡汤。   这里面的春笋,刚从山上摘下来就送过来了,我拿到的时候,土都还是湿的,特别鲜嫩,加在鸡汤里别提多鲜了。   鸡也是山里散养的鸡,市面上买不到,是特供的。小火炖了好几个小时,你尝尝。”   一边说,徐奶奶一边把鸡汤装进碗里,“你喜欢吃翅膀多些,还是喜欢吃鸡腿……”   魏希连忙道:“都行,我都挺喜欢的。”   徐奶奶闻言,点点头,“那就都吃,补补身体。”   于是,魏希就收获了一碗满是徐奶奶沉甸甸的关心的超大碗鸡汤。   之后不管大家在谈论什么,魏希的大部分心神都在鸡汤上。罗蕙兰聊起季家女儿生的娇俏可人,魏希在捧着碗认真喝汤。罗蕙兰说王家的小孙女考进了军校,和徐衍是同学,让他有空的时候可以多照顾人家,魏希在努力的和鸡肉做斗争。   当然,魏希还是很讲礼貌的,别人说话的时候,光是吃东西或许不太好,所以每当罗蕙兰看向魏希的时候,她就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浅浅笑容。   不知道魏希是什么心情,反正罗蕙兰不太美妙,似乎有种我说了这么多,对方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的焦躁感觉。   魏希那没什么表现就算了,反倒是徐衍,罗蕙兰聊起季家女儿,他一副从未听过的淡漠神情。等到她让徐衍照顾王家小孙女的时候,徐衍不冷不淡的回了句,“队长大于教员,打饭阿姨,女学员,狗,男学员,我照顾不了她。”   徐衍的态度虽然冷淡,但是这话 * 仔细一品,却让人忍俊不禁。不过,徐衍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罗蕙兰原本是想让魏希知难而退,但是就今天的样子来看,估计是不行了,还有一个不配合的徐衍。罗蕙兰执起筷子,干脆不说话。   这顿饭最后还是平平静静的吃完了,魏希离开徐家的时候,徐奶奶很热情的让魏希下次再来,还送了魏希自己做的一些小点心,说是这些点心偏甜,是小姑娘们最爱吃的,留在家里反而浪费了。   魏希没有推辞,而是笑着收下,和徐家人一一作别。   徐衍刚送魏希离开大院门口,徐老爷子就坐着军用吉普回来了,一起的还有之前聚在一处的其他几位老爷子。   似有所感,顾老爷子和魏希同时回头,只可惜,魏希看到的是被幕布遮住的车后窗,而顾老爷子看到的只是被风吹起幕布一角,露出的狭小光亮。   察觉到身侧人的异常,坐在顾潜旁边的徐老爷子,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询问他怎么了,顾老爷子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徐老爷子也就不说什么。   另一边,看到魏希停下脚步,徐衍也跟着停下,有些担忧的问,“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魏希摇摇头,秀气的眉头微蹙,“没事,只是刚刚觉得心口有些涩涩的,说不清感觉,就好像遇到了很重要的人。”   徐衍回头看了眼只剩下尾气的道路,皱了皱眉,但是回头时仍然温柔的安抚魏希,他揉了揉魏希的发顶,温声道:“我先送你回去,这里出入都是要登记的,等回头我去查一查。”   自己不过是随口一说,看徐衍认真的样子,魏希反倒笑了,一扫刚刚的犹疑,“没事,我不过是偶然浮起的感觉,不用这样慎重。好了好了,我们回去吧,说好了要带我去义利买糕点的,再不走天都黑了。”   徐衍无可奈何,只能先陪魏希离开,走之前,他深深的看了眼身后的道路,若有所思。   一阵微风拂过,只有几片掉落的叶子在路中间缓缓移动,再无其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幕降临,大街小巷的灯光争先恐后的涌进人们的视野里,一派热闹景象。   现在的首都虽然说不上多热闹繁华,甚至有些明珠蒙雾的暗沉感,显得有些质朴,但是相对于赤溪村的乡野蛙鸣之声,就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了。   魏希迎着夜色,在华灯的照耀下回了郑家,徐衍将魏希送到楼下。他手里提着一些糕点,有徐奶奶送给魏希的,也有他们白天在义利买的,不同于传统口味的糕点,义利里卖的多是面包一类,香甜可口。   早在赤溪村的时候,徐衍就想让家里人寄些义利的糕点,只是路途遥远,邮寄不便,很多糕点都不耐久存,也就作罢了。   这些东西是赤溪村,或者说整个榕城也难寻到的风味。   分别之际,徐衍叫住魏希,他站在那里,清风徐来,吹动   徐衍的 * 衣角,岩岩若松,如明月入怀,高洁无暇。   魏希停住脚步,微仰着头,看着徐衍,“怎么啦?”   徐衍一手环住魏希,俩人气息交融,离得很近很近,徐衍在魏希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他低沉轻笑,“亲你。”   魏希的脸瞬间就红了,嚅嚅道:“我、我先上去了,郑伯母在家里等我。”然后魏希夺过徐衍手里的油纸包,小跑着上楼,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模样。 第68章 一直到魏希打开门,脸上……   一直到魏希打开门, 脸上还留有羞红的余韵,她深呼了两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才走进去, 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掩不住。   魏希刚一开门的时候, 坐在客厅里的温淑芬就察觉到了。等魏希走出玄关,就看到温淑芬坐在沙发上侧头看着自己, 关怀道:“回来啦, 今天感觉怎么样?”   魏希做出思考的样子, 颇有些俏皮的味道,“还不错,就是中午没吃到您做的荔枝肉, 馋的紧。”   温淑芬被魏希的话逗得直笑,病弱苍白的脸上也因此红润了些。“你啊, 你啊。”言语间颇为无奈,又带着纵容,明显是极为喜爱魏希的。   魏希把手里提着的糕点放在桌子上,复又看向温淑芬, “这是徐奶奶送的,还有一些是我在义利买的小糕点。您平时喝的药都苦极了, 这些糕点小小一个,用来解嘴里的苦涩刚刚好,您喝完药就可以吃一些,解解苦。”   面对魏希的贴心关切, 温淑芬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你这孩子,费这功夫做什么, 浪费钱。”话是这么说,但是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对了。”温淑芬像是想起什么,对着魏希道:“徐衍奶奶既然送了糕点给我们,下次你再去他们家里的时候,和我说一声,也得准备些回礼才好,相处是要讲究有来有往的。”   温淑芬虽然病弱,但是原本的出身也不错,对于这些人情上的往来并不是一窍不通,加上担心魏希和徐衍门不当户不对,唯恐徐衍的家人会对魏希不满意,对于这些礼数也就更加上心了。   温淑芬从来没有直言过自己多么疼爱魏希,但是在这些细枝末节,和很多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的关心照顾魏希。大爱无言,温淑芬就像一个母亲,处处关怀着魏希,即便没有血缘关系。   温淑芬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魏希又如何察觉不到,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直言感谢,如果真的那样做了,反倒是辜负了温伯母对她的一腔关怀。   更何况,最轻不过言语,这样的感谢未免太过单薄。魏希想,自己最应该做的,是在生活中践行自己的感谢,温伯母待她好,她自然也应该待温伯母好,而非是轻飘飘的一句谢词。   心里这么想,但是魏希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她留在客厅里陪着温伯母闲话几句,不至于太过 * 孤单。   温伯母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不代表她的见识也如此,越是和温伯母相处,越是能发现,温伯母人生几经起落,阅历丰富。   富贵小姐,她做过,陪丈夫越洋求学的陪读夫人,她做过,富有名气的翻译家、作家,她做过,被迫下放,像农妇一样劳作的黑五类,她做过。   而且温淑芬生性温柔,或许年轻的时候还有些盛气高傲,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岁月也将她打磨成如今的温柔模样,那是倦怠,看淡吵闹后才有的恬静。   从异国伦敦风情,到旧时高门规矩,哪怕是田间作物的熟期,温淑芬都能和魏希聊一些。   现今的魏希早已不是当初刚到这里,对这个时代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能感受到,自己的郑伯伯,郑伯母,究竟有多厉害。   也因此,魏希心里不禁有了些疑惑,虽然郑伯伯和郑伯母的感情很好,但是郑伯母的才华横溢,完全可以出去工作,在社会里独当一面,为什么要留在家里,专心照顾郑伯伯,除了偶尔解些零散的翻译,再无其他。   像是察觉出魏希心里的疑惑和眼里的未尽之言,温淑芬倒了一杯水,递给魏希,“这世上能将事情说出个一二三四的不算厉害,但是能将民生大事做出改变,造福于普通人的,才叫本事。   你郑伯伯就是后者。”   “所以您也是因此,愿意为了郑伯伯在家里洗手做羹汤吗?”魏希问道。   温淑芬想了一会,摇头,“不单是因为这个,我和你郑伯伯感情很好,单是想到他回到家里,能吃到我做的饭,在他疲惫的时候,递上一杯温水,就这样想着,我就觉得幸福。”   说着,温淑芬停顿了一会儿,她看向魏希,“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幸运,那是著名翻译多少本书都做不到的。   你郑伯伯年少的时候就有大志,他立志要以一己之力,改善国内的建筑体系,他积极保护建筑遗址,不断地在房屋建筑上做研究,让屋宇的建设能更加简洁坚固。   这些是他的志向,而帮着他实现他的志向,也是我最大的愿望。”   温淑芬说这话时,眼里时掩不住的温柔眷意,仿佛眼前已经有了丈夫得偿所愿的画面。   看着温淑芬的样子,魏希似乎有些理解了温淑芬的想法。   魏希沉思了一瞬,她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大概是在儒学浸染下,所有文人心底最奢望,最想做的吧。是天下文人共同的志向。”   温淑芬笑了,“你这孩子,年纪小小,说话的时候却时常显得有些老成,和你郑伯伯似的。不过……”   温淑芬转折了一下,“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确实很不错了。过几天,你就要开学了,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份初心,保持你最初学医的这份坚持。   你考进的是 * 全国最好的学府,不出意外,你会有一条非常广阔的人生之路,但是它也意味着你要经历的诱惑会更加多。不一定是送上门的利益,也可能是藏在心底的不平,嫉妒,落差,甚至是对其他人的愤恨。   我见过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上了和原来截然相反的道路。他们有的出身好,有的不好,原来甚至是很善良的人,但不管他们怎么挣扎,最后还是迷失在了追逐的漩涡里。   所以,到了学校里,如果你对周围的一切感到陌生、不适,或者落差,都可以和我分享,哪怕毕业了也是一样。不要把情绪积压在心里,你不是一个人孤身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和你郑伯伯一直站在你身后。”   温淑芬洋洋洒洒说了好长一段话,魏希当然知道她煞费苦心和自己这么说是为了什么。   自己陡然从偏僻的赤溪村来到繁华的首都,如果自己真的只是小村落走出来的普通小姑娘,很可能会在突然的繁华和落差中迷失自己。   温淑芬的这番话应该酝酿了有一段时间,今天刚好有机会,于是同魏希说了。她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魏希一些底气,能直面落差与不平的底气。   至少让魏希知道,她身后还有人。   时间过得很快,如白驹过隙,一晃,就到了魏希开学的日子。   徐衍原本是想要陪魏希开学的,但是临时接到通知,不得不提前返校。   郑家夫妇自然而然,就成了陪魏希开学报名的不二人选。原本魏希是想自己一个人去的,不过是开学报名而已,自己也不住宿,不用搬行李,打扫宿舍,实在用不着陪着。   但是郑家夫妇觉得,魏希大学开学是个大日子,一辈子都只有一次,别人都有父母陪伴,让魏希孤零零的一个人去报道,未免不美。   更何况,魏希在首都只有他们俩个长辈,离学校还近,就更没有理由不去了。而且郑既明还是首都大学建筑系的系主任,虽然和魏希不是同一个系的,至少同在学校任教,也能趁机叫相熟的同事能对魏希多加照拂。   于是,在郑家夫妇的满腔热情下,魏希带着轻飘飘的录取通知书和资料,以及郑家夫妇,一同去了学校。   他们住的就是首都大学的家属院,一大清早就能听到隔壁传来的喧嚣声。这是开学报道的第一天,加上是十年以来,第一批参加高考,考进学府的同学们。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脸上都洋溢着真心的笑容。   据住在楼下的教授说,之前由工农兵推荐入学的同学们,并不是不好,他们也有很多人非常努力,但是大部分都只有初中学历,接受的教育还参差不齐,学了机械专业,却连最基本的函数都听不懂,他甚至要从基本的单双数,自然数讲起。   一个教的辛苦,其他人学的也不容易。   这下,终于能迎来有基础知识,至少不用从 * 头教起的学生,又怎么能不让人来的激动兴奋。   比起魏希,温淑芬可比她郑重多了,魏希头上别着的是温淑芬早早去百货商店里抢到的头饰,听说是外贸区域里的。是一束花饰的发夹,就像欧洲画像中描绘的神话故事里的宁芙们头上的花饰。   并且发卡的材质很好,并不是普通的假花,也不是市面上常见的粗糙劣质得塑料制品,细致到连一个叶络都栩栩如生。   温淑芬帮魏希编了一条侧编的蜈蚣辫,顺着编发的那一侧夹上。衣服是温柔的莫兰迪色系的长裙,称得魏希就像是从画中走下来的小仙女。   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第69章 刚一到校门口,魏希就被……   刚一到校门口, 魏希就被校门前热闹的人流吸引了,在这片喧闹声中,你可以听到南音北调。更有甚者, 有时候你看的中年大叔, 或许并不是家长,也可能是来报道的学生。   魏希才踏到校门, 郑既明就打开徕卡相机, 要在门口帮魏希拍照。这个徕卡相机是他很早之前在国外买的, 十年动荡的时候被放在家里不起眼的角落,那些人不认识这是什么,侥幸逃过了一劫, 没有被打砸。   看着校门口这么多人,魏希有些不好一点不好意思, 但是还是依言站在了红漆的大门口前。毕竟相机带来就是为了拍照,如果扭扭捏捏,一张照都不拍,岂不是辜负了这番心意。   只是, 到底是有些害羞和紧张,魏希面对镜头的笑容有些羞涩。但是明艳有明艳的美, 羞涩有羞涩的美,配上魏希有些清纯的打扮,倒有些像是刚下凡尘,不知世事, 而有些怯意的小仙女。   落在过往的人眼里, 自成一道风景。   至少,在贫瘠的七十年代,能穿的这样鲜妍, 家里还能有相机的,绝对是少数。配上魏希不凡的容貌,即便在精英齐聚的首都大学,也显得很是出众了。   不过,旁人的心思,魏希可未必得知,即便知道了,也未必在意。她此时此刻,是真的沉浸于自己踏入了全国首屈一指的学府中的喜悦。而这一切,是凭她自己的努力。   魏希站在校门前,对着自己暗自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努力汲取知识,有当一天,自己再踏出面前的这座大门时,一定会是个优秀的医生。她要将自己在晚唐时做不到,甚至不敢奢望的一切,真的实现出来。   她是魏希,希望的希,她拥有曦光明亮的未来,而不是深陷后宅,病体垂危的未晞。   魏希,加油!   此刻的魏希,眼里迸发出的是自信明亮。郑既明确实是摄影的好手,他抓拍住了这一刻魏希的笑容,神采飞扬,充满对未来的希望。   许多年后,当魏希再翻到这张相片的时候,心境已然发生了改变,但是不变的,是那份对医学,对普通人的那份初心。而这张照片,记录着的,是魏希漫长的人生路途的开 * 始,是她璀璨人生的启航。   当然,此刻的魏希,对于未来一无所知,她还只是个初初迈入大学的小姑娘。   拍了照片,郑既明和温淑芬夫妇就按着宣告栏贴着的报道楼层,带魏希去报道。得益于郑既明是这所学校的任课教授,学校虽然很大,但是他们一点都没抓瞎,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因为他们到的早,加上没有在找教学楼上浪费时间,所以到的时候,用来报道的教室只有寥寥几个人。   负责登记的是魏希她们班的班主任,魏希被分到临床二班,这位班主任是个带着眼镜的中年女老师,穿着灰青色的列宁装,一眼看过去就很高级知识分子。   说话做事都很有礼貌,魏希前面登记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看起来有点内向的男青年,他身边还有两个上了岁数,大概五十多岁的夫妇,看起来似乎有些拮据和不安。   他们身上穿的可能已经是自己能找到的衣服里最体面的了,没有补丁,看起来也有九成新,但是手上都是长期劳作后结的茧子,还有很多新的旧的伤痕,脚上的鞋子应该是很久之前置办的,虽然没有破,但是很老旧。   大学的校园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很神圣,脸上既有孩子考上大学的高兴,也有面对陌生,未曾触及的领域的惶惶不安,尤其是当班主任和他们说话的时候,中年男人原本就有些微驼的背脊不自觉低的更下去了一些。   好在那位女班主任对待所有的家长都是一个态度,并不会因为衣着的不同,就用不同的态度。   她对着那两位家长善意的笑了,并且打招呼,“您好,您是这位同学的家长吧!   我姓黄,是临床二班的班主任,接下来由我负责您孩子学习上的问题,如果在生活方面有什么问题,可以找辅导员,不过她现在在别的班,可能暂时过不来。”   那位父亲连连点头,“黄老师好!”旁边的母亲也跟着丈夫道。   而那位来报道的男青年看着似乎有些木讷内向,直挺挺的站着,直到他的父亲拽着他说了两句,他才声音不大的嚅嚅道:“老师好!”   接下来基本是黄老师在为他们讲一些学校里的注意事项,想了想,黄老师又额外补充了一些关于学校设立的一些补贴。   一直到说完这些,黄老师才拿出报名表,一边核对资料,一边让他们填写表格。不过,主要还是男青年在填写,陪在他身边的两个家长,似乎并不太识字。   等到交学费的时候,那位父亲掏出了一叠钱,被叠的整整齐齐,花花绿绿的,看的出来攒了很久。等手续都齐全了之后,他们才带着自家儿子离开了教室,带着用蛇皮袋和麻绳绑着的行李,估计是去宿舍了。刚刚他们填写资料的时候,就填了住宿表。   然后才轮到魏希。这时候郑家夫妇陪在魏希身边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有大人在身侧,魏 * 希只需要脸上挂着乖巧温和的笑容,在大人提起她的时候,偶尔回答两句就好了,根本不需要费脑筋,一个人应付陌生的环境。   同为大学里的老师,虽然并不在一个系,平时见面的机会都少,但是像郑既明这样的大佬,多少还是有些面熟的。   黄老师一看到郑家夫妇就觉得眼熟,但是就是想不起来。不过他们的谈吐都很得体,黄老师在沟通的时候往往事半功倍。   很快就把手续给办好了,只是黄老师在看到魏希的档案资料时,还有些疑惑,她的出生地址是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甚至毕业学校也时一所小地方的中学。   但是看这对夫妻和魏希的装扮谈吐,明显就很不凡,肯定有条件让自家孩子接受更好的学习环境,却要待在小地方。   不过疑惑归疑惑,这完全属于人家的隐私,她还不至于大大咧咧的问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好奇一番罢了。   说起来,这个叫魏希的女同学生的是真好,不知道进了他们这男女比例失调的医学院该有多受宠。大学里本来就男多女少,他们学校还是偏向工科和理科的大学,比起附近的传播艺术类大学,他们学校的女生是真的少。   黄老师并不是传统中很刻板的老师,这个女孩子到了她们班估计能成团宠了。她脸上露出善意的笑容,似乎已经有了画面感。   想着,黄老师又开始收拾手里学生填的资料,一个手抖,资料洒落了一些。   她弯腰捡起资料,不经意间看到了魏希所填的现住址,越看她的眉头就皱的越深,这地址不就在她们学校旁边吗,还是专门给那些大拿级别的教授们专门安排的福利楼房,普通职工住的是另一边的筒子房,比楼房的条件差多了。   思及刚刚觉得那对夫妇熟悉的面孔,有什么在黄老师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是建筑系的系主任,校长亲自请来的建筑界大佬,郑既明。   难道刚刚是陪自家女儿来学校报名吗?也不对啊,一个姓魏,一个姓郑。黄老师满肚子的疑问,眼见又来了学生家长,只能把问题放进肚子里,之后再琢磨。   另一边,魏希报完名了,按道理除了过两天领书,就没有她什么事情。因为学校里的学生,南北两地的都有,所以报道时间并不只有一天,特意有三天整来为路远的学生调整。   魏希住的便捷,就在学校旁边,自然提不上休息两个字。刚好郑既明在,干脆带魏希熟悉熟悉校园,顺便多拍几张照片,带了相机出来,总要多拍几张才好。   有的人生得好,但是上镜却并不好看,而魏希的镜头感却很好。虽然除了刚开始在校门口的两张照片,魏希此前根本没有接触过拍照摄影,但是之后拍魏希的每张照片都拍的极好,总是能准确的捕捉到镜头,拍出神采。   连郑既明都觉得称奇,他家境富裕,很早 * 之前就接触过摄影,这也成了他的一大爱好。他除了拍过风景,也拍过不少人像,但是能像魏希一样有镜头感的,几乎没有。郑既明将这个归咎于天生,他曾经听人说过,有些演员就是天生具有镜头感,属于老天赏饭吃。   这样半天下来,学校里常去的地方基本都稍微走了一遍。最近春回大地,气温也渐渐暖和起来,加上今天的天气很好,这么走一圈下来,原本觉得温暖的太阳,似乎也让人觉得炎热。   温淑芬身体不好,难得运动这么久,身体已经有些受不了了,郑既明体贴妻子,他扶着妻子去了附近的一个凉亭休息。刚好这个地方离学校别的校门很近,他让魏希留在原地陪温淑芬,跑到门口买水去了。   因为祖国的政策一日比一日宽松,现在大街小巷推着小推车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首都不比乡下,没有工作还能种田,待在家里也是个穷,胆子大点的人,心思自然都活络了起来。   温淑芬坐在靠阴处,灌木丛将温淑芬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晒不到一点太阳。魏希则坐在温淑芬对面的石凳上,言笑宴宴的和温淑芬聊天。   落在行人眼里,就是一个温婉漂亮的女孩坐在凉亭的凳子上,不知道和谁在聊天,眼里似乎有细碎的星光。微风吹过她的裙摆,都忍不住停留。   梁至泽就是其中一个忍不住停下脚步的人,他望着凉亭里的女孩,怔愣良久,女孩的一颦一笑似乎都被刻进心中。   他似乎在踏入校园的第一天,对一个女孩一见钟情了。 第70章 能考上首都大学,梁至泽……   能考上首都大学, 梁至泽本身在学校里就是天之骄子一样的存在,他天资聪颖,父母都是检察官, 所以家境良好, 生活水平甚至称得上优渥。   至少在大多数人还在为温饱而苦恼的时候,他们家里像核桃酥, 麦乳精一类的副食品从来没有少过。   他虽然不是首都本地人, 但也是北方人, 所以身量较高些,差不多有一米八多。面容清俊,不是最出色的长相, 但是放在人群中依然很显眼。   受父母的影响,梁至泽对于自己的形象很注意, 在同龄人还时常玩闹的一身臭汗的年纪,他就已经做到干干净净,一身清爽的坐在家里看书。   这样的男孩,哪怕在原来的学校也有许多女孩心里对他很有好感, 不过他的意向并不在这方面,所以面对其他女孩的好意, 一律婉拒。   而魏希出现的时机刚刚好,他刚刚考上大学,对于学习的压力稍微放松了一些。就这样,入学的第一天, 怀着美好愿景, 在不经意之间,女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样子, 直直地撞进他的心里。   梁至泽只是怔愣了一会儿,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犹豫了一会儿,并不想就这样错过对方,鼓起勇气,迈开步伐,想要上前和对方交谈。   正在 * 这时,外出买水的郑既明回来了,郑既明走的可能有点急,微喘着气,额头上还有淡淡薄汗。虽然有些狼狈,但看起来依然不失儒雅渊博的中年知识分子的气质。   郑既明还没到凉亭里,就对着里面的魏希喊道:“希希!”魏希转过头,将目光投向郑既明。   得益于梁至泽和郑既明站的很近,梁至泽清晰的看到了魏希的正脸,甚至于,当魏希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他隐约有种女孩正在看自己的错觉。   站在斜侧的郑既明并没有注意到梁至泽,自顾自的一边对魏希说话,一边走过去,:“我买了瓶橙子味的汽水,小贩说,年轻的女孩子都喜欢这个,你先尝尝,要是不喜欢,郑伯伯再去买一瓶。”   闻言,魏希露出一个笑容,似星辰璀璨,漂亮的杏眼微弯着,“不用,我很喜欢这个味道,谢谢郑伯伯!”   不说魏希本来就喜欢这个味道的汽水,单是冲着郑伯伯的这份心意,也不可能说不喜欢,让他再奔波一趟。   说起来,第一次喝这个味道的汽水,还是徐衍买给她的。想起徐衍,魏希的杏眼更弯了了些,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落在亭子外的梁至泽眼里,女孩的笑容似乎比刚刚更加动人,他心脏突然漏了一拍,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揪住他,紧张的连呼吸都忍不住停了一瞬,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惊扰了女孩的笑容。   等梁至泽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孩和那对中年夫妻已经走远了,他想,那应该是她的父母吧。   仅仅是从她们的衣着和言行举止,包括女孩无忧的笑容来判断,他觉得女孩一定是从小生活在优渥的环境里,在幸福和疼爱中长大。   如果……是他,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给她最好的一切,能一直有这样无忧灿烂的笑容。梁至泽暗自想到。   梁至泽望着女孩渐渐隐去的身影,喃喃道:“熙熙,是欢喜和乐的熙么。”   不管梁至泽心里想了多少,在魏希眼里,这只是个陌生人,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的陌生人。至少从头到尾,他并没有引起魏希一丝一毫的注意。   进学校的这半天,魏希整个人都显得很高兴,有进入新学校的喜悦,也有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昂扬,还有被郑伯伯郑伯母陪伴着,似父母般的疼爱包围。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大概是少了徐衍。   回到家里,魏希想起郑伯伯早上帮她拍的一堆照片,心里有了一个主意。不过,魏希坐在沙发上,思考了一会儿,她发现,自从自己和徐衍谈恋爱,尤其是最近,好像越来越爱和徐衍分享自己身边的事,无论大小。   大概是因为聚少离多,也可能是因为彼此之间的感情愈加深厚了。   这样想着,魏希不自觉就笑了,在厨房里炒好菜,正把盘子端出来的温淑芬恰好见了这一幕,随口问道:“怎么笑得这么开心,遇到什 * 么好玩的事了吗?”   一边说,温淑芬一边把盘子放在桌子上。   魏希笑着摇头,一派小女儿家的娇俏之态,“只是在想,您和郑伯伯年轻的时候是怎么认识的?”   “你这孩子,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话是这么说,但是温淑芬还是回答了她,“不是多浪漫的邂逅,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魏希一手托住脸侧,还想问下去,温淑芬看出她的想法,连忙道:“快去洗个手,马上就能吃饭了。”   魏希只能离开沙发,洗手去了。   这样清淡愉快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三天,报道的时候,黄老师就和每一个同学都强调过了,第三天下午两点要去4号教学楼领书,当然,四号楼是排序,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广济楼。   是医学院专属的教学楼,还是典型的英式建造,整体呈红色,顶端是尖尖的屋顶,上头还有一个大走钟。   是民国时期,一个外国人出资建造的,原身是他创办的一所高等医科学校,后来几经改革,连同其他几个大学以及专科院校,都被归并到首都大学里。   刚好当时几个大学比邻而建,就形成了今天面积极大的首都大学。   可能这个点各个专业都在领书,一进去,各个教室或多或少都坐了人。这个年头,大家普遍不富裕,连首屈一指的大学也不是间间教室的桌椅都完整崭新。旧时光整理   虽然不至于缺胳膊少腿,但整体老旧,有的坐下去,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如果真的要比较,倒是比云溪县中学的桌椅要好上一点。   似乎是这个时代学生间的偏爱,大部分学生都背着军绿色或是海蓝色的斜挎包,还有的确良的衬衫和不同颜色的列宁装。女孩子多爱编双辫,配上百货商店里的蝴蝶结,一条格子长裙,就显得非常洋气。   至少魏希一路走来,往来的学生多是这样子打扮的。不过整体也有些面黄肌瘦,很少能看到胖一点的学生,如果有,那么他的穿着基本比别人看起来要好一点。   魏希进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大半。不过,魏希环视四周,女孩子好像有点少。她一进教室,不少人都将目光悄悄朝向她,有的人看着在聊天,其实眼角的余光在偷偷的向她撇去。   魏希想了想,自己本来就因为没有住在学校,而没有及时认识新同学,如果在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依然和其他人不大交流,可能未来和同学们的关系会变得很生疏。   这样想着,魏希主动走到同学集中的那片区域,刚好在一排女生的最末端有还有一个空位。魏希没有贸然坐下,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向座位旁边的那位鹅蛋脸女生询问,“同学你好,这个座位有人吗?”   女生原本正在和旁边的同学聊天,听到魏希的询问,也态度很好的回答道:“没有。”一边说,还配合的摇了摇头。   魏希接着问,“那我可以 * 坐在这吗?”   听到魏希的问题,女生这次回答的时候,眉眼间带了点笑意,“当然可以。”   魏希这才施施然坐下。   女生本来就是很活跃的性格,有了刚刚的搭话,倒是主动和魏希聊了起来,“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也是我们班的吗?但是我们班上的女生就只有两间宿舍,之前好像没看到你。”   “魏希,三国的魏,希望的希。”魏希玉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笑容,让人看着觉得亲近,又不会显得刻意,“我也是临床二班的,不过我不住宿,所以你之前可能没见过我。”   魏希生的好看,仪态也好,温温软软的同人说话时,很难不让人生出好感。   那位女生连连点头,也热情的跟着道:“原来是这样,我叫徐嘉容,双人徐,嘉奖的嘉,面容的容,你可以叫我嘉容。你不住在学校,那你是不是首都本地人呀,可以住在家里。   我是南方淮城的,离这里好远,足足做了两天的火车,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天气也太干了,一点都不习惯。”   徐嘉容忍不住开始吐槽,她看起来文文静静,实际上一开口就有些小话痨的样子。   看到徐嘉容话痨起来的样子,魏希不自觉想起了蒋英,也和徐嘉容一样,能连续说好久,时常围着自己希希、希希的喊。想起蒋英,魏希的笑容深了些,也不知道蒋英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真要是认真较起来,其实蒋英和徐嘉容并没有太像,蒋英个高骨架子也大,整个人有一股虎劲,话痨而且不怕生。   徐嘉容话痨归话痨,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很文静的,而且看起来胆子并不大,之所以能主动和魏希聊起来,一个是因为她本身就爱说话,另一个就是魏希看起就让人觉得很温柔,很容易有好感。   魏希只是稍微想了想,并没有耽误回答徐嘉容的问题,“我也是南方的,我家在榕城,这次来首都是借住在亲戚家,刚好也离学校比较近。”   徐嘉容点点头,“这样啊,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其他人吧!”   “好啊。”魏希眉眼纤侬,温柔道。   于是,徐嘉容兴奋的把一排的女生和魏希介绍了个遍,“这是月月,她是孙婷……”   魏希一个个的打了招呼,冲她们温柔的微笑。 第71章 这年代的知识分子之间的……   这年代的知识分子之间的相处普遍比较疏离客气, 彼此都很讲究交流的距离,男女之间的交往更加生疏。勾肩搭背是不可能的,这是一个纯洁到牵个手都定终生的年代。   虽然魏希一进来就引起很多人注意, 但交流的对象主要还是一排的女同学。男同学们或许对她很有好感, 心生好奇,但不会有谁主动上前打招呼, 这就是这个年代独有的羞涩。   魏希和女同学们打过招呼之后, 渐渐的融入了她们之间, 见此,魏希小小的送了一口气。自己毕竟不住 * 在学校,很多消息往往是同学之间直接在宿舍里面通知的, 要是和大家关系疏远,不知道会错过多少信息。   不过, 聊天之余,她还注意到一个不太正常的现象。   女孩子们基本都坐在一块,但是在教室最尾端还坐了一位女孩,正低着头, 似乎在写写画画。虽然头是低着的,但是曲线优美的天鹅颈也显得更加明显。和她的气质相得益彰, 有些冷然、傲气。   即便是自己一个人坐,也不显得局促,反倒有一种宁可枝头抱香死的清冷孤绝。   魏希只是轻轻一瞥,并没有向旁人询问她是谁, 也没有想上前交流的表现。不过, 女孩的脸倒是被魏希记住了。   并没有让人等太久,黄老师就带着一群搬着书的男同学走进来。不过,分书并不是由黄老师安排, 而是由其中的一个男生指挥其他几个人,把书很迅速的分完了。   那个男生似乎和其他人的关系都很好,其他几个人也很信服的听他指挥,几乎整个班的人他都认识,包括她们这些女同学。魏希听到有和他关系很熟络的人喊他林哥。   原本还有些生疏的关系,经他一进来,好像整个班级都显得很热闹,多了不少活力。   他将书递给魏希的时候,还聊了句,“你是魏希吧,我是林子韦,以后都是同学,互相关照啊。”   魏希笑了笑,还不等魏希说些什么,他又将书分到后排去了。明明已经这么忙碌,还能不时和人聊两句,魏希心内有些佩服。   这应该是个很活跃的人,而且交际手腕极佳,能迅速的认识全班人,连自己这个不住在学校的人的名字都能知道。估计是见过学生名册,和其他人基本都已经熟了,然后才能由此判断出自己是住在校外的魏希。   这是个很厉害,天生就适合走领导道路的人,魏希暗想。   这才第三天,自己就已经遇见了很厉害的人,这里汇聚了全国各地的天子骄子,果然……名不虚传。   魏希还来不及感叹,就被眼前厚厚的一摞书震惊了。是的,一摞。她突然觉得大家带的斜挎包有些多余,就算满打满算,也根本就装不了三分之一的书……   魏希有些心累,不过还是拿出包里的笔,挨个写上名字。   最为致命的是,魏希还在下头写名字,上面的黄老师看见书分的差不多了,就开始给她们来了大学的第一通紧箍咒,“今天的书分的是不完全的,过几天还会到一批书,同学们到时候要注意一下。”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学生年龄其实普遍偏大了些,毕竟积压了十年的高考学子,有些人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就算听到这个也会理智接受。那样好归好,但是总会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偏偏底下有一个林子韦,他很好的调动了氛围,黄老师刚一说完,林子韦就道:“老师,还有啊,都快比我人高了。”和他坐在一处的几 * 个男生都随着他笑了起来。   林子韦把度把握的很恰当,既调动了氛围,又不显得过分抬杠,连黄老师都忍不住笑了。   黄老师接着又道:“就这么点还嫌多啊,你们学的是医学,不比旁的专业,出了意外事故,最多是损失一点钱,你们手里握的,是人命。   所以要学的还有很多,这些只是你们前进路上的一小步,如果连这些都受不了,还是早点转专业,更合适。”   黄老师趁势给这些新入学的同学们施加点压力,这也是必须的。这些人在原本的地方都是出类拔萃的,到了新的地方说不定心里面还有些自傲浮躁,但是学医最忌心浮气躁。 第72章 黄老师的打压确实有些效……   黄老师的打压确实有些效果, 原本还欢腾的一群学生瞬间就安静了,底下鸦雀无声。见自己的效果达到了,黄老师也没有一直低气压, 年轻人还是要有积极性的, 要是一点活力也没有,那也不行。   故而, 黄老师语锋一转, 说话又温柔了许多, “如果你们真的抱不动的话,可以去隔壁建筑系借个灰斗车,把书拉回去。”   听到黄老师似调侃似认真的话, 底下隐隐听的见同学忍不住的憋笑声,气氛又悄然松快了起来。   紧接着, 黄老师又开始说一些通知,“开学一个月之后,会选班委,想要竞选的同学要好好表现, 友爱同学。都说大学是民主自由的,所以我们统一采用投票的方式。   不过, 一个月的时间毕竟太长了,班里面的事情也不能没人管,所以我就先指定几个人做暂代班委的职责。刚刚主动帮我搬书的几个男同学举一下手,还有那位帮我点名的女同学, 你是叫嘉容, 对吧?”   黄老师询问起坐在魏希身旁的徐嘉容,见徐嘉容点头,才接着说下去。   “在他们做暂代班委的时候, 同学们要尽量配合。暂代班委的几个同学也不要骄傲,做不好的话,到时候没有同学投票可就不能接着胜任了。”   讲完这些,又大致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还点了魏希上讲台,让魏希在黑板抄录了课表。   等她讲完,回头看了眼黑板,魏希已经将课表差不多都写完了。黄老师忍不住赞道:“字写得很不错,练过吧。”   魏希点了点头,回答道:“小时候跟着老师练过一段时间,但是总学不到精髓,还是差了点。”   黄老师只当魏希谦虚,心里还觉得有些可惜,暂代班委得人选说早了,要是加上魏希的话,接下来班里的黑板报和宣传就有人做了。一般字写的好的人,文采也不会差,一看魏希就觉得适合宣传委员的工作。   不过可惜归可惜,现在再说反而显得不太正式,所幸之后还能再选一次,到时候让魏希参加也就是了。   黄老师对魏希实在是印象深刻,毕竟她开学的时候,跟着的家长可是隔壁建筑系主任郑既明。 * 这样的顶级学术研究人物,她平时都见不上几次,长时间待在研究院里,如果不是校长亲自出面,可能还请不回人家。   当然,黄老师的这个推测还是不准确的。郑既明并不是恃才傲物的人,就算去请他的不是首都大学的校长,他也会去的。   他来首都大学并不是为了名利,是真心想将一身才学传道授业给这些祖国未来的支柱们。毕竟,他们才是未来建筑界的基石,凭借他一个人是不可能担起建筑界的大梁。   书很多,对于男生来说尚有些吃力,更遑论女孩子了。所以有的开学的时候就因缘巧合认识的一些男同学,多少会将女孩子的书拿一些起来,不说全部,至少减轻一些负担。   当然,也有一些男同学尽管不认识,也会出于绅士风度,或者是朦胧的好感,而帮女同学们分担,拿一些书。   林子韦就是这其中一个。   就当他走向女生中间的时候,徐嘉容忍不住羞涩了一下,她开学的时候,林子韦就曾经帮着她提过行李,没想到这次又要帮她拎书。出于男女之间的朦胧好感,徐嘉容有些扭捏的站了起来,想要把书递给他。   谁知道徐嘉容刚站起来,林子韦就越过她,直直的走向魏希。发觉自己原来自作多情的徐嘉容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假装自己只是站起来想拿书回宿舍。   林子韦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那一幕,他一个挺阳光的男生,面对魏希的时候,并不像这个时代的很多男生,一和女孩说话就脸红结巴。而是露出一个阳光大气的笑容,不带旖旎,“我记得你是住在校外的,要走比较远,我帮你搬点书走吧!”   魏希既没有扭捏的接受,也没有羞涩的脸红,她落落大方,坦坦荡荡的和林子韦聊了起来,还提了更好的建议。“不用了,我准备去隔壁借个小推车。”   林子韦看着魏希的目光有些震惊,他没想到这个女同学看着弱不经风,温婉大方的,做起事来,竟然有点虎?   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变成临床二班一群人都齐刷刷的跑去建筑系借灰斗车去了。   隔壁建筑系也在分书,但是并没有人想到用灰斗车运书,也许有人想了,但是看看手里书的数量,觉得自己还是能坚持一下的,拿灰斗车装书,还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校园里,想想就觉得……尴尬。   然而,当一个人做与众不同的事情的时候,会被当作异类。可做的人变成一群之后,就成了别出心裁。做的人心里自信,看的人觉得新颖羡慕,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还能这样做。   反正等建筑系的同学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看管仪器的老师已经在林子韦的忽悠下,借了二十几辆灰斗车出去了。   也许临床二班的这些同学最初只是觉得这样方便,但是他们绝对想不到,若干年之后,他们自己都成为医学领域的权威人物,有所 * 建树,学校里还流传着他们的故事。医学生开学要用灰斗车装书的佳话,一度成为他们学校的学生之间的独特玩笑。   就像他们学校有位教授嫌弃混凝土太难写,不利于学生记笔记的速度,而创出一个砼字。   林子韦原本对魏希说不上喜欢,至少也是有一些对于女同学好感的,可经过经过刚刚那一遭,似乎都转化成了一种革命友谊,起码不是男女之间的。   魏希虽然住在学校旁边,但是鉴于校园之大,她到家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和同学们告别之后,她就一个人推着小推车回去了。   徐嘉容看魏希的目光就有些复杂,她和林子韦认识不久,要是说因为这个就讨厌或者憎恶魏希,明显不至于。但是刚刚那一遭,实在有些尴尬,而徐嘉容心里的感觉似乎比尴尬还多了些什么,就连徐嘉容自己也说不清楚。   徐嘉容抿了抿唇,在旁边舍友的催促下,往回宿舍的方向走了。   魏希进家属院的时候,还偶遇了住在郑家对门的老教授夫妇。他们看见魏希推着小推车,既没有很惊讶,也没有针对小推车说一些嘲讽尖锐的话。   老教授夫妇先是和魏希和蔼的打了招呼,又把目光看向小推车,神情慈祥,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这是灰斗车吧,小希很聪明啊,能想到用它来推车,省力了不少。”   魏希听着两位老人的口吻竟然有些像在哄小孩子,魏希哭笑不得,但是对比他们的年龄,自己可不就是小孩子吗。魏希也随着回答,“对啊,书太重了,一个人抱不回来,干脆去隔壁建筑系借了小推车,省力了不少,一路推回来,还很有趣。”   和灵魂有趣的人待在一起,自己似乎也会跟着有趣,魏希的回答似乎也变得小孩子气了。哄得两个老人都忍不住笑了。   不过他们还要忙着出门,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不能和魏希多聊,说了两句之后就离开了。   魏希往回家的方向走了两步,隐隐还能听到两个老人的谈话。   老教授缓着声,“要不然,我也给你坐一辆小推车,比这个小点的,方便好看点的,这样你偶尔自己出门买菜的时候,就不用提着了,省得累着了。”   魏希想了想,对哦,老教授是教授机械知识的,研究制作过很多重型机械,一辆简易的小推车对老教授来说应该易如反掌。   老太太似乎没听清楚,“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全。”   老教授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老太太才算听明白了。   魏希心想,老太太估计是又犯病了。之前十年动荡的时候,老教授夫妻也受到过波及,老太太成天担惊受怕,渐渐的,就集中不了注意里,听人说话总是听不全。   所以老教授说话都格外慢和大声,方便老太太听。   后续的话,魏希就听不到了。不过,魏希也不由的露出淡淡笑容,相濡以沫,携手白头,像两位 * 老人一样的相处,不知道是多少人所艳羡的。   魏希到家的时候,温淑芬的驴打滚刚好做好了。相处了一段时间,温淑芬对于魏希的口味基本都了解了,也知道魏希口味偏甜,特意做了首都的特色糕点之一,驴打滚。   温淑芬的手艺很好,魏希刚一进屋,就闻到了驴打滚的甜香味道。魏希不由赞道:“好香啊!”   温淑芬正在收拾厨房,刚刚做完驴打滚,厨房有些狼藉。一听到魏希的声音,温淑芬就端着做好的驴打滚走出来,她对着魏希温柔道:“你回来的刚好,来试试我做的驴打滚,看看好不好吃。”   魏希走进温淑芬,认真的端详了一下盘子里的驴打滚,做出一副仔细思考过的样子,“我觉得肯定好吃,一看这卖相,还有满屋子的香气,就知道味道肯定差不了。”   温淑芬看着魏希做怪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这孩子,净爱贫。”言语虽然是嫌弃,但是眼里是藏不住的疼爱。   “好了,快去洗手,再过来尝一尝,你这手上怎么都是灰。” 第73章 魏希有些害羞的背过手,……   魏希有些害羞的背过手, 刚刚招摇的时候,她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是面对温淑芬的时候, 反倒羞涩起来的了。   依言洗过手, 温淑芬已经将碗筷摆好了。魏希坐到桌子旁,夹起一块驴打滚, 轻尝了起来。温淑芬没有坐下来陪魏希一起吃, 而是到厅外收拾狼藉去了。   一出去, 温淑芬就看到魏希带回来的书和灰斗车,温淑芬并没有立刻生气,而是先帮魏希把书从里面拿了出来, 整齐的摆在桌子上。   做完这些,温淑芬才走到餐桌前, “希希,今天分的书,你是用推车推回来的吗?”   原本还在尝驴打滚的魏希,没了之前的那份坦然和被林子韦啧啧称奇的虎劲。她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放下手里的筷子,默默的低下头, 一点都不像从前一样,身上带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似乎永远都不慌不乱。   温淑芬并没有责怪魏希的意思,反而温柔的笑了, “我刚刚看了, 书很重,你能想出用推车来推书,是很好的想法。你看看你……”   温淑芬似乎想起了魏希刚刚的表现, 掩嘴直笑,“平时看你总是不慌不忙,年纪小小,却比你郑伯伯看着还要老成,难得见你慌乱的模样。”   看魏希越发有些不好意思,温淑芬反倒带了几分劝解的意味,“但并不是说你这样不好,小小年纪能有这样沉稳的心性是很难得的。只不过,作为长辈,我更希望你能像同年龄的人一样肆意洒脱,而不是小心翼翼的。   不要怕犯错,也不要担心自己做的不好,不管怎么样,你身后还有我和你郑伯伯。我们就是你的底气,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错了也不要紧,年轻人总归是要犯些错才能成长。肆意张扬是你这个 * 年纪应该有的特权。”   温淑芬看着魏希,眉眼慈爱温柔,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魏希看着温淑芬的目光逐渐明亮,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绽放开,明艳张扬。像是旧时深深的庭院中,一颗藏于墙缝中间的种子,冲破淤泥积尘,生出焕发生机的新芽。   这样的笑容在魏希身上并不常见,她更多的是温婉柔和的笑容,总是带着三分沉稳。   魏希从小就被教导要沉稳,要恭让,上要尊敬长辈,下要友爱弟妹,要遵从父母,不能让家族蒙羞。   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可以肆意一些,她可以不用时刻注意,担心自己行差踏错。他们就是自己的底气,张扬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魏希对着温淑芬轻轻说了声,“谢谢您,我明白了。”   温淑芬没再说什么,而是帮魏希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神情温柔。   这顿点心吃得很慢,家里的一切好像没有改变,又好像悄然之间发生了不同。   至少,郑既明回家的时候,明显就发现家里的氛围有了不同。他看着比平时显得更欢快放松的魏希,有些讶异。   但是郑既明的神色并没有过于外露,他还是如常地和魏希打招呼,然后放下手里的文件,走进厨房低声问温淑芬,“今天小希看起来好像比平常放松了不少?”   郑既明进来的时候,温淑芬正在切菜,厨房本来就不大,郑既明人高马大的站在温淑芬身边,弄得温淑芬连取个盘子都不方便。温淑芬没好气的瞪了郑既明一眼,郑既明立刻机智的将盘子递给温淑芬,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只需要温淑芬看一眼,郑既明就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所以果断补救。温淑芬原本对郑既明待在厨房里碍手碍脚还有些生气,但是被郑既明一番举动给逗笑了,脸上假意板着,但是眼角里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顾虑到魏希在外面,温淑芬也没有和郑既明计较,同他一样,放轻声音,“下午的时候,我和希希谈过心了。之前你和我总是担心希希刚到家里拘谨,又觉得她早早就没了家人照顾,事事谨慎,看着她那样子心疼。所以我找她好好的聊了聊,打开心结。   不过,等会儿你出去了可不要大惊小怪,就当作不知道。希希一个女孩子脸皮肯定薄,这是我和她之间的小秘密,你就不要掺和了,知道吗?”   说到最后一句,温淑芬神色认真的叮嘱。   郑既明站在温淑芬身后,双手握住温淑芬的肩膀,眼里是对温淑芬满满的情意与宠溺,“你放心吧,我知道的。”   “知道你还不快点出去。”温淑芬嗔了郑既明一眼,气氛温情。   郑既明有些无奈,好声应道:“好好好,我这就出去,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马蹄糕,等会可以吃一点但是不许贪多,尤其是晚上,解解馋就好,吃多了你身体受不住。”   眼见郑既明越说越多,有 * 继续啰嗦下去的趋势,温淑芬觉得自己要是接着听他唠叨下去,今晚的晚饭就该没有着落了,连忙把他推出厨房。   被温淑芬从厨房里赶了出来,郑既明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他这两年越发啰嗦,一叮嘱起来就没个完。   不过,从厨房里出来之后,郑既明并不气馁,他走向坐在客厅沙发看书的魏希。   “小希,今天分书的感觉还不错吧!”   “还可以,不过今天分了好多书,差点拿不回来。”   “哈哈哈,我记得你们系应该有很多男同学,竟然不帮着拿书的吗?”   “不是啦,我们班上的男同学其实很好的,有打算帮女孩子们拿书,但是我拒绝了,感觉不太好,毕竟他们的书也很多……”   接下来,魏希详细的将经过告诉给了郑既明,听到后面,郑既明大笑,“原来今天引起轰动的就是你们班啊,我还说是谁这么聪明,原来是我们家小希。”   被郑既明用自家孩子的滤镜看待的魏希有些不好意思,她就是只有三分好,在郑伯伯看来也会变成十分。   温淑芬一出来就看到郑既明正大笑着和魏希聊天,她手上捧着炒好的菜,驻足厅外,看着他俩眉飞色舞的样子,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这样其乐融融的氛围,她真的向往太久太久了。魏希的到来,让这个原本有些寂静平淡的家里,多了很多笑声和烟火气,真的像是一个……三口之家。   收回脸上的满足和怔然,温淑芬笑着叫客厅里的伯侄俩过来吃饭,就像最普通的母亲一样。   今天不同于前两天是开学报道,没有固定的时间。今天是魏希正式升学的第一天,肯定不能迟到,所以温淑芬和郑既明都起了一个大早。   本来郑既明这天应该是休息的,学校里也没有课,按平时的习惯会晚一个小时起来。但是今天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去食堂里买了魏希最爱吃的早饭。   温淑芬还热了牛奶,倒进一个军用保温水壶,塞到魏希的斜挎包里面。这年头一般人家是喝不起牛奶的,但是温淑芬身体不好,郑既明之所以住在首都大学的家属院,而不是研究院的家属院的原因,除了这里环境更幽静,就是因为福利更好。   牛奶更是每天都有供应,之前是给温淑芬,但是温淑芬身体不好还体现在她的胃口上,温淑芬根本就喝不了那么多。于是,当魏希来了之后,就变成温淑芬和魏希两个人一起喝。   紧接着,温淑芬又往里面塞了一个温淑芬亲手缝的零食小布包,里面有一些奶糖和饼干零嘴。温淑芬生怕魏希课间的时候会觉得饿,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份零食小布包。   温淑芬想得可周到了,多塞一些零嘴,魏希吃不完就可以分给同学,这样一来二去,就算魏希不住在学校宿舍,也能和同学熟络起来。   魏希起来的时候,郑家夫妇 * 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连自己今天要穿的衣服,温淑芬都已经帮魏希烫好,整齐的挂起来,就等着魏希洗漱完,穿上了。   魏希刚醒,看到准备妥当的郑家夫妇还有些蒙圈,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发顶还有一束呆毛挺翘,看着很是可爱。 第74章 因为是第一节 课,相对学……   因为是第一节 课, 相对学习医术,学校更注重的是对医德的培养。为了表明学校的态度,这第一堂课是由学校特意从首都医院请来的德高望重的老院长来讲授。   临床医生往往是年纪越大约珍贵, 老人家上了年纪了, 依然在第一线,时常去各地无偿问诊, 可以说是在医学界起了不小的引导作用。   在他手底下的学生, 不仅医术要精湛, 医德更是重中之重。由他来做这些学生们踏入大学第一堂课的老师,再合适不过。   魏希到教室的时候,并没有几个学生, 没怎么犹豫,魏希把小挎包放在了第一排, 坐了进去。   她拿出纸笔,却翻出了温淑芬为她准备的小零食袋。愣了愣,旋即杏眼弯了弯,脸上带着笑意, 又将小袋子放回小挎包。   陆陆续续的,同学们都坐进了教室。快到上课时间的时候, 同学们翘首以盼的,据说很厉害的老院长,才进了教室。   老院长刚走进来,魏希就发现, 原来是江爷爷。因为快要上课了, 加上魏希不是招摇的性格,她并没有和江爷爷打招呼,而是露出一个极明亮的笑容。   江爷爷也随之心领神会, 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还有些调皮的对魏希眨了眨眼睛。   旁人或许没有察觉出来,只有魏希心里觉得有些欢快,像是小老鼠偷吃香油一般,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与快乐。   私底下,面对魏希的时候,江爷爷是个和蔼的长辈。但是,作为一位传道授业的老师,在对于专业知识上,他就显得有些严肃,甚至是严厉。   在上课铃响之前,他只是默默的端详班里的同学,不置一词。一直到上课铃响,最后一位同学走了进来,他才把手里的资料包放下。   江爷爷目光扫视到整个班级,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今天是你们医学生涯的第一课,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同学们。”   他年纪虽然大了,但是目光锐利,一脸严肃认真的看向教室里的每一个同学。偌大的教室,一时之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你们为什么要学医?”   在江爷爷话落之后,底下有同学面面相觑,也有同学低头凝眉,似在思考。当然,也有人天生胆大,敢在一室重压下,头一个发表自己的意见。   “治病救人。”声音冷然,是一个长发,面目清冷的女同学。   魏希朝她望去,认出那是自己昨天见到的,一个人坐在角落,却不显孤弱无助,而是别有悠然之姿的女同学。   此刻,她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眼里却是纯粹的炽热 * 。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是魏希能察觉出来,眼前的女同学说的话是出自真心,而非敷衍客套。   江爷爷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脸上看不出额外的情绪。只是淡声道:“还有呢?”   那位清冷女同学垂了垂眼眸,没说话。   “尽心竭力,以性命相托,除伤患之病痛,以此为任。”魏希回答道。   江爷爷点了点头,表达了肯定,但是神情依旧严肃,“医者,最重要的就是医德,我希望你们将来不管经历了多少浮华,始终要记得坚守本心。   说实话,你们院长邀请我过来,让我给你们上大学生涯的第一课,我心里不无忐忑。如果是专业知识,我或许还不至于担心,但教导你们医德,我总觉得这个担子过于重了。   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叫你们了解一下,当下的祖国,究竟是怎样一个医疗状况。有多少个地方根本就没有正规医院,或者说,他们根本负担不起沉重的治病费用。尤其是从事繁重体力运动的农民,条件恶劣,受了伤根本得不到及时救助……”   接下来,江爷爷详细的讲了国内的医疗究竟有多稀缺,多少人因为家庭条件而得不到好的救治,一个家庭的悲剧,或许就始于如此。   听着听着,教室里的学生神情逐渐凝重,还有女同学忍不住忍不住低声啜泣。他们选择学医的时候,也许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是他们心里未必真正理解他们身上白大褂的意义。或者说,他们还没有足够深刻的认识,并没有自己就是其中一员的觉悟。   到快下课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暗下决心,对自己未来的医生生涯许下期待,誓要改变祖国未来的医疗状况,不叫国内医疗差到几乎大病都要求助与人。行医之时,遵从医德,不以暴利赚钱为目的,不论是出身穷苦,还是家世显赫,都平等待之。   下课铃声打响,同学陆陆续续都出去了,也有很多学生围在讲台,同这位客座的江教授探讨询问。魏希看着上面被一群人围住的江爷爷,自觉今天估计是很难打到招呼,她低头无奈一笑,自行收拾起桌面上的用具。   将斜挎包背上,魏希起身准备离开桌子,“碰”的一声,魏希被撞回桌边。魏希一手捂住额头,有些钝疼,腰上也传来剧痛。她抬眼看向撞到自己的人,是之前的那个清冷女孩,女孩的状况明显好多了,只是后仰了一步。   这时候,原本清冷如玉的女孩脸上也出现了些许慌乱,虽然开口仍是有些冷硬,神态僵直,但是眼里也能看得出懊恼与关心,“你走路小心一点。”   明明心里想得是关怀,但是开口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显得有些冲,女孩抿了抿唇,眉头微皱,她觉得这位同学估计该生气了。   出乎意料的是,魏希并没有生气,她扬起一抹笑容,“好,我下次注意一点。”   此言一出 * ,清冷女孩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刚刚觉得自己的语气过重了,已经做好新同学生气的准备,也打定主意,如果对方不太过分,自己保持沉默就好。可是,眼前的女同学不但不生气,反而冲自己微笑,清冷女孩觉得不可理解的同时,还有一种‘怒其不争’的奇怪心理。   于是,清冷女孩皱眉头,语气似乎隐隐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嫌弃,“于清亭。”   看着魏希睁着圆滚滚的杏眼看着自己,于清亭对魏希脾气好,人软和的印象更深了,她再次费心解释道:“于清亭,我的名字。”说着,于清亭随手从包里拿出纸笔,信手一写,递给魏希。许是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在,于清亭耐心了一些,“这是我家地址,有事可以来找我。”   说完,于清亭的眼睛认真的看了看魏希,确定魏希没什么问题之后,她就离开了教室。但是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显得她张狂且目中无人,撞到了人连声道歉都没有,留下纸条就走了,行事过于轻狂。   但是魏希心里却并不觉得有异,从这位于同学的眼神里就能看的出来,她不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如果说她为人自私,就不会停下来,也不会留下地址。在魏希看来,她或许性子确实有些高傲,更多的应该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但作为朋友,绝对值得相交。   不过,魏希对于朋友的定义,并不想处心积虑,顺其自然就好,过于刻意的友情,相处起来,终究少了舒心,只有真心相待,才能拥有同等的真心。   魏希只是在心里想了想,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她把撞乱的衣摆整理还,斜挎包移至身前。魏希看了眼讲台,经过刚刚那一遭,上面的人少了一些,但是依旧很多。看着被学生围在中间的江爷爷,魏希想了想,重新坐回座位,就这样直接离开似乎有些不礼貌,还是等一等比较好。   过了好一会儿,同学们才逐渐散去,魏希看着江爷爷,杏眼微弯,莞尔喊道:“江爷爷!”   江爷爷把手里的教案合上,望向魏希的时候,露出一个欣慰和蔼的笑,“小希,好久不见。怎么样,学校里的生活还适应吗?”   “嗯,还不错,同学看起来都很好相处……”   接下来的时间,魏希和江爷爷一路闲走,一路聊天,讲述起自己这段日子的生活,顺便探讨了一些专业知识。比起毫无基础的其他同学,魏希早在之前,就一直和江爷爷书信往来,探讨医学知识。   比起这边的闲适,徐衍一身是汗,刚刚结束日常训练。他刚刚被通知,传达室里有他的信,所以来不及去换件衣服,就前往传达室取信。算算时间,徐衍猜测,这应该是魏希寄给他的。这样想着,面上不显,脚下的步伐却快了一些。   芝兰玉树的人就算身有薄汗,依旧难掩姿容。徐衍本来好好的走着,突然被 * 一个小姑娘拦了下来,看得出来,小姑娘是鼓足了勇气才能主动拦住徐衍的,小脸是羞涩的红晕,“徐同志,你、你好!”   “嗯,有事吗?”徐衍语气淡淡,有些漠然。   小姑娘两只手紧攥着,很是紧张,“我叫李瑶,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徐衍从军之后,比起从前的温和疏离,多了两分冷硬,但也更加吸引人。 第75章 徐衍并没有将注意力分给……   徐衍并没有将注意力分给这位李同志, 连眼神都不着实处,出于教养,他还是回答了对方, 淡声道:“不行。”   然后直直地离开, 休息时间不多,他赶着去取信, 并没有时间周旋。留下李瑶有些难过的停在原地, 和她作伴的两个女孩子从阴影处走出来, 忙安慰她。李瑶他们是记者,受邀来参观的,回去还需要写报道。优秀的人不论在哪儿, 都是出类拔萃的。   李瑶在参观的时候,一看到徐衍, 心神就落在他身上了,之后也多次借故来寻,这一次鼓足勇气,在两个好朋友的陪同下, 用采访的借口进来。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是李瑶心里还是忍不住期待。这次期望被打破, 李瑶脸色一下子就沮丧了起来。   李瑶的心情如何,并不在徐衍的考量中,他顺着学校铺平的道路,走到了传达室门口。   取到信之后, 信封上果然是魏希的字迹, 徐衍的眼里难掩笑意。他没有急着拆开,而是把信珍重的放进口袋,准备回寝之后再看。   这年头的物质条件不好, 祖国很多地方的人民都吃不饱,他们学校尽管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军校,投入大量资源,但是那也主要是被运用在训练资源上,寝室条件并不算优越。甚至因为学校的有意培养,相对于正常的大学,可能条件还会差一些。   内务向来都是考察的标准之一,军校里的寝室不像普通男大学生一样,时常会显得凌乱,不讲究的人臭袜子被临幸着穿。一进去就能看到整齐的豆腐块,所有洗漱用品齐得都看不到重影,认真说,哪怕用手在再隐蔽得角落里揉搓,都寻不到一丝灰尘。   徐衍一进去,先把帽子脱下,整齐得放置在桌子上,然后才坐下拆信封。   信封一撕开,一张照片掉落下来,是郑既明帮魏希拍得照片。女孩一反平时温婉得模样,在新学校里笑得极为明亮灿烂。看着女孩的笑靥,徐衍的神色也不禁柔和下来,他轻轻摩挲魏希的照片。良久,才放下。   接着,徐衍打开信纸,是魏希的笔迹,端庄雅正,都说字如其人,他觉得自己的女孩字迹端正的就像一个古时的大家闺秀,性子也像。想着,徐衍的唇角就轻微扬起。   不过,这封信里的字迹落笔时就明显飞扬了许多,不似往常,板正端直,看得出来,魏希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心情很好。   徐衍一字一句的认真读下去,信 * 很长,魏希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一一写了下来。看着这封信,徐衍觉得,自己好像亲身陪在魏希身旁一样,手里的照片都鲜活了起来,就好像是他陪着魏希拍下的照片一样。   尽管信很长,但是徐衍还是极为认真的看完。提笔就想要回信给魏希,但是休息的时间快要结束了,信一时半会儿是写不完的。徐衍从储物柜中取出一个木盒,不大,一个半巴掌大小。打开木盒,里面摞了半盒的信,时间由远及近,赫然都是魏希的字迹。   原来,魏希的每一封信,都被徐衍珍而重之的藏进木盒,仔细保存。把信放进木盒之后,徐衍认真的端详了手中的照片,照片不大,他小心翼翼地放进胸前地口袋里。   才扣好扣子,集合地哨声就吹响了。徐衍连忙拿起帽子戴上,快步跑下楼。   休息时间结束,又要开始辛苦紧张的训练。   时间的进展很快,徐衍在日复一日的训练,魏希也快速开始了她的大学生涯。   因为有之前江爷爷为她打下的底子,魏希学起来较其他人要快得多,整体成绩也很优异,时常能拉下第三名一大截,遥遥领先。   至于为什么是第三名,因为第一名和第二名往往被魏希和于清亭两人轮流包圆。说实话,不论是魏希还是于清亭,应该都没能想到,之前偶然撞到的同学竟然会如此有异。如果换城好胜心强的人,或许还会起一番争执,看对方不顺眼。   但是高傲如于清亭,根本不会有这种想法,考得好是因为她心里喜欢学医,花费了时间,加上聪慧的天性,考得好几乎是必然的。如果考不好,她大概率也不会生气。只不过她从小优秀,很多事情甚至不需要费力,也能做的很好,也就没有这个机会体验考的差是什么样的感受。   至于魏希,就更不可能了,她心性沉稳,根本不会因为小小的排名而心有芥蒂。比起所谓的成绩排名,她更在乎的是自己有没有把知识真正学好,既然下定决心要学医,就没有学个半吊子的道理。   所以从一开始,魏希房间的灯就总开着,凭借她的好记性和聪慧,把书里的内容认真记下。   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偶尔也会应邀,参与同学的聚会。也因此,同样是不住在学校,魏希的人缘比清冷孤傲的于清亭要好上不少。   相对的,摊在魏希身上的事情也就更多了。因为班里的黑板报一直都是魏希一个人完成,所以身为班长的林子韦非常自觉的不会把其他的班级活动强加在魏希身上。只有实在凑不到人了,他才会将目光放在魏希身上,比如这次文化汇演。   继十年大动荡之后,很多被归纳于四旧的传统文化都得到了正名,从一定程度上开始‘复燃’,为了扶持这一情况,不少学校都被下达了任务,要举办以传统文化为主题的活动 * 。   首都大学身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高校,肯定要起带头作用的,所以每个班级都被下达了任务,一个班级至少要出三个节目,而且要慎重对待,不可以敷衍。   身为班长的林子韦千扒拉万求情,才凑了两个节目。实在没有办法了,猛然想起,之前和徐嘉容她们几个女生聊天的时候,徐嘉容提过,魏希的乐感很好,还知道很多关于古代乐器的知识,肯定认真学过古乐。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林子韦找上了魏希。看林子韦这几天为了这件事,来回奔波,确实很辛苦,所以魏希略一犹豫还是应下了。   约定好第一次彩排的时间,林子韦告别魏希,兴奋的准备去篮球场和兄弟们挥洒汗水去了。   留下魏希在原地思索,她当然会传统乐器,还会好多种,而且相较这时候的人们,她甚至可以称得上精通。难题在于,自己没有乐器。   林子韦这段时间的辛苦大家有目共睹,她既然会,也不好意思就这么拒绝对方。魏希轻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应下,就该想办法。   只是,去哪呢……   魏希眼眸微垂,略一沉思,便想到了地方。她之前刚到首都的时候,郑伯母曾经带她去过少年宫,她记得那里就有一些传统乐器。   想好了去哪找乐器,魏希并没有立刻出发去少年宫,她还得先回家吃饭呢,走之前郑伯母说了,今天中午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她得用过午饭才能出去。刚好下午没有课,她也能趁空闲得时间去一趟。   这样想着,魏希也不再停留,心情晴好的踏上回家的路,微风拂面,好不舒适。   天公作美,到了中午的时候,天空有薄云,太阳被遮住了些许,显得没有那么炎热。   魏希今天穿着一袭布拉吉,腰间是白色的皮带,清爽的衣着,称得空气都清爽了一些。许是因为天热,魏希到少年宫的时候,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夏日的蝉鸣杂乱,看门的老大爷举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风,看见魏希进来,眼皮耷拉着,没有搭理魏希。   魏希直直地走进少年宫,她记得之前有被带到民乐组附近过。正思索着,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位置在哪,不言而喻。   魏希顺着琴声的方向走,果不其然,到了离琴声很近的地方,就有几间摆了民乐器具的房间依次出现。   魏希没有停留,她想要找的乐器是琵琶,这些都不是。一直走到一扇门前,她稍一驻足侧头。这间房的门并没有关,所以魏希很清楚的能看清房间全貌,是一个看着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看着很清秀,隐隐可以窥见长大了该是何种模样。   魏希没有走进去打扰对方,但是女孩子却已经停下来了。很明显,这首曲子她只学会了前半段,后半段还不是怎么熟练,所以练到一半就磕磕绊绊的弹不下去了。   魏希只是不经意撇了一眼, * 并没有停下来,正当她准备接着往前走的时候,里面的小女孩却已经抬头。小女孩礼貌的冲魏希道:“大姐姐,你可以顺便帮我关一下门吗?”   魏希侧头,温柔的笑了笑,“好。”   门关到一半,魏希动作一顿,还是和女孩道:“你弹中间那一部分的时候,可以试着慢一点。”说着,魏希莞尔一笑,随之把门关上。留下女孩,看着魏希的方向,有些呆呆的,她觉得这个姐姐刚刚笑起来好好看。明明她的家人都生得很好,她自己也不差,所以看人的眼光很高,但是这个姐姐容貌出众,比起她家里人,根本不落分毫。   愣了愣,她又想起刚刚魏希和她说得,慢一些,虽然疑惑,但是凭着对方的长相,她还是半信半疑的准备试一试。   另一边,刚刚的事情对魏希来说只是一段小插曲,她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顺着房间看到摆放琵琶的乐器室。仔细观摩了一遍之后,魏希对这些琵琶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就去找管理这些乐器的负责人去了。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乐器时常会有表演团临时租借应急,负责人在听到魏希想要借乐器的话时,并没有怎么惊讶。尤其是听到魏希说她是首都大学的学生,魏希又拿出了携带的学生证,负责人的态度明显就软化了不少,稍微谈了一下租赁费用之后,负责人爽快的让魏希填表办手续了。   于是,当魏希出门的时候,肩上就多了一样乐器。 第76章 魏希一回到家,就背着琵……   魏希一回到家, 就背着琵琶进了房间,这把琵琶刻纹繁复,做工繁杂, 美中不足的是过于老旧, 面上也多有磕碰。据乐器室的管理员说,这把琵琶年代很久远, 是个老物件了。   听说它原本的主人是秦淮河上有名的花魁, 不过那花魁是个命薄的, 先后被大军阀和青帮头子包过,在那风月场上很是得意过一阵子。只可惜,时局动荡, 没谁能一直称王称霸,先后失势殒命。   最后一代花魁被个北方客商赎走做姨太太去了, 偏那家规矩严,是个旧式家族,深宅大院,内院里斗得厉害。原以为是从良去了, 谁知道没个一年就香消玉殒,这把琵琶就被闲置在她生前的院子里。   都嫌晦气, 没人挪用,一直到后来那家落败,又被打倒了,钱财分给穷人, 物件也被平分。这把琵琶普通百姓也不识得价值, 被扔到后柴房里,搁那角落落灰尘。   后来那家里出了个学生,见识面广一点, 偶然发现这把琵琶,觉得老物件珍贵,又给上捐了。一来二去就到了少年宫来了。琵琶是好琵琶,从前请的顶好的匠人,用的是顶好的料,花大把时间做出来的,哪怕被闲置了这么多年,它也还能弹得响,木料也没有被虫蛀的痕迹。   就是真的太旧了,连个准音都没有,找人修葺吧,又嫌麻烦, * 不值当费这功夫。要不是魏希,可能这把琵琶就真的要被一直闲置,一直到锈了烂了,不成样子了,再被当作烂木头烧了。   这万事都有缘法,谁也说不准。   幸好是被魏希遇见了,才没有暴殄天物。教魏希琵琶的是为极为严厉的女先生,她是位琵琶大家,一生钻研,就连圣上都对她赞不绝口,能请到她,还是因为魏希外祖母那一辈有些交情。那位女先生可是五姓七望中,崔家的贵女。不过因为一些缘故,才终生不嫁的。   所以这位女先生要求再严苛,魏希也要尽量做到最好。而魏希最开始学琵琶的时候,最先学的就是如何修复琵琶。从古至今多少名品,若是连点眼力都没有,岂不是会错过好琵琶?   若是遇见了,饱经岁月侵蚀,也多是伤痕,想要弹响,最先做的就是修复。所以,在那位女先生看来,要想弹好琵琶,就一定要知道如何修复。也因此,她修复古乐器的能力,就算是全长安最好的工匠也比不上。   魏希由她教导,虽然学不出个十成十,但是两三成也是有的,修复面前的这把琵琶,足矣了。   魏希一进房间就埋头研究,她估计了个大概,修复它不算难,但是还需要几种材料和一些工具,明天可能要去一趟市场。等把需要的材料备齐了,修复起来应该很快。再给她两天练手,在班级彩排之前,重温到好的状态,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样想着,魏希不由放松下来,眉眼柔和。说起来,今天应该到徐衍信件寄到的日子了,正想着,门口就传来敲门声。魏希一边把琵琶收好,一边道:“请进。”   门把被旋开,是温淑芬,她头发梳起,穿着半身裙,肤色白皙,看起来很是大方居家。   温淑芬手里端着果盘,一进来就把果盘放在魏希面前的桌子上,里面是被削好切块的时令水果,是郑既明单位发放的福利。   放好果盘后,温淑芬又拿出了一封信,放在了果盘旁边,有些调侃道:“是徐衍的信,我还想着他这周怎么不给你寄信了,结果刚一出门就遇见邮递员。”   魏希拿起信封,眼神是藏不住的雀跃,也因着温淑芬的调侃,脸上有些许羞色。   温淑芬温柔慈爱的摸了摸魏希的头发,也不说什么,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魏希。他们两个人相隔两地,轻易见不到面,只能靠书信往来得知对方的消息,温淑芬知道魏希此刻的心情,也就不继续打扰了。   果然,温淑芬一出去,魏希就开始拆信,先信纸一步掉落下来的是一簇不知名的野花,已经被晒干的。魏希轻嗅那簇野花,隐隐还能闻到淡淡香气,清新自然。   展开信,徐衍果不其然在信中写了野花的来历,他说,他亦不知这是什么花,只听当地的居民说这花在那一地已经生长很久了,小小的一簇,却开得漫山遍野都是 * ,没有绚丽的色彩,可极淡的花色因着绿植野草的衬托,竟也似星辰一般,点点碎碎,惹人喜爱。   在他们训练场外,这些小野花就开得茂盛,他在训练时,微风拂过,时常能闻到这野花的清香。有时候这体能训练苦到极致,他便想,若是能和魏希一道看这漫山野花就好了,只这样想着,似乎又有了动力,支撑着他辛苦训练。   所以当他再次写信的时候,便将其中一簇放了进去,因为那花期即过,只能通过晒成干花的方式保存。他想,自己不能和魏希共赏这片美景,至少,可以将它的那一抹淡淡清香寄去。   那是藏在人心里悠扬的初夏香气,也是藏在书信里的爱情。   看完信,魏希的脸上噙着淡淡笑容,她将桌上的那一簇干花捧起,认真的闻了闻,似乎真的如徐衍所说,看到了漫山遍野盛开的灿烂野花。   野花平淡而又灿烂,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独自绽放,极淡的香味混杂在清风中,人在不知不觉中嗅见,未曾发现,却又会不自觉地心情舒畅。像极了爱情。   伴着这一抹淡淡香气,魏希一直到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笑意,唇角微扬。连窗外的烈阳,在魏希看来,都明媚至极。   一直到魏希出门,温淑芬边收拾东西,边和丈夫笑着道:“希希昨天刚收到徐衍的信,我估摸着,她这两天的心情肯定不错。”   郑既明坐在椅子上,正看报呢,闻言,抬头看了温淑芬一眼,“小希这孩子你还不知道吗,每次一收到那徐家小子的信,都会开心两天。可也不是天天都能收到信,但凡哪周没收到,不也一整天郁郁的吗。”   面对丈夫语气里的不满,温淑芬嗔道:“你这是对人家小徐抱有成见,小徐人挺好的,关键是希希喜欢,你啊,这些话别当着希希的面说,她听了心里该难受了!”   郑既明给报纸翻了个面,皱着眉道:“你放心好了,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不过要我说,其实我并不是不喜欢小徐,我也看得出来,小徐对小希是真心的,这半年来信件和包裹就没断过,就连我们俩的生日都不忘送礼。   可是,光小徐好也没用,你不是不知道,小徐他妈妈不喜欢我们家小希,觉得小希家世不好。你我也都见过,知道像小徐妈妈那样的高知想要刁难人有多让人难堪,不需要说什么难听的话,光是把人晾着,态度淡淡的坐在那,你也说不出人家的错处,偏偏被刁难的面子里子都不剩。   就我单位的那个赵同志,你见过的,是那个隔壁组的研究人员,她儿子就是知青,好不容易下乡回来,还带回一个乡下姑娘做儿媳。她心里那叫一个不满意,可是她不说,面上也不怨怪她儿子,看着对人家姑娘也没个打骂,偏偏到这首都城没半月,硬生生把人家姑娘羞躁的跑回乡下去 * 了。”   郑既明说到激动处,把眼睛一摘,报纸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许是情绪激动,喉咙止不住的咳嗽。   温淑芬随手把报纸叠起来放在桌边,安慰道:“好了,我们希希这么好的姑娘,谁会不喜欢她,你放心好了,能生出小徐这么好的人,他母亲也不至于多坏,肯定是通情达理的人。你啊,别愁了,先去把药吃了,这段时间咳得又厉害了点。”   郑既明叹了口气,接过桌边熬好的药开始喝起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整个首都大学这几天都热闹的紧,无非是为了筹备这场传统文化宣扬活动。虽然还不到学校统筹排选的时间,但是每个班级都有节目,可是难为了大部分班级的班长,也不是每个班级都有人擅长这些的。而好不容易找齐人的班级,又要开始排练,总不能直愣愣的就上去吧。   魏希她们班除了魏希的节目之外,另外两个节目分别是有两个津市的男学生讲相声,一个女同学唱黄梅戏。   讲相声的两个学生分别叫蔺立和岳子明,别说他俩有意讲相声了,这俩同学平日里关系就好,凑在一起光是正常说话,在他们这些同学眼里,就是一个在捧哏一个在逗哏,时常引得人发笑。所以一提起节目,林子韦想到的就是这俩。   那位唱黄梅戏的女同学叫秦玉梅,声音很好听,跟黄鹂鸟似的,听说她外祖母曾经是黄梅戏名伶,是一代大师,受她熏陶,秦玉梅多少会唱上两句。虽然时间紧,但是练一练,也能成一曲,像个样子。   说实话,像他们这一辈,有之前的十年大动荡在,这些传统文化多多少少都受到影响,真正能完整的传承下来的同学,其实不多,就是精通这个的家里人也不大让,就算有学,也多半是个半吊子,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许是因为有共同的任务在身上,有表演节目的这几个同学莫名就多了一层亲近。在林子韦稍作介绍之后,课间这几个人就坐在了一处,连同魏希,开始聊起了各自的表演节目。   两个津市男孩都很爽落,时常逗得魏希和秦玉梅发笑。聊着聊着,蔺立突然问起魏希:“对了,魏同学是准备表演什么?”   冷不防问到自己,魏希笑了笑,“琵琶曲《春江花月夜》。”   这话一出,另外两个人都来了兴趣,围着问道:“魏同学,你会弹琵琶啊!”   魏希点了点头,温婉的远山眉舒缓,显得娴静温柔,“跟长辈学过一点。”   “哇,我可喜欢琵琶声了,如果你有时间,我们可以私底下一起练练。”声音清脆,说这话的是秦玉梅。她外婆虽然是黄梅戏大师,可是兴盛的日子也只在她小时候那几年,后来她稍微懂事了点的时候,她外婆就被当作传播四旧的人,这戏唱不下去了,也就很少听到这些乐声。   魏希点头应好,聊不了多久,上课铃声 * 就打响了。四个人都好好坐好,准备听课。 第77章 第二天是周末,刚好方便……   第二天是周末, 刚好方便魏希去市场寻找材料,运气好的话能赶在下周之前将琵琶修复成功。   所以魏希起了个大早,坐上老式公交车去大集市了, 那里大, 东西也多,各式各样的老物件, 只有你想不到的, 没有你找不到的。所以当魏希提起想找材料, 熟悉地形的褚敏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里。   褚敏敏是魏希楼下一个教授的女儿,和家属院的大部分住户不同,褚敏敏从小在首都长大, 对这些隐藏的热闹的市集门儿清。   只不过,那里离魏希住的地方有些远, 摇摇晃晃转了三次公交,又步行了好久,魏希才看到市集的入口。褚敏敏比魏希小两岁,还在上高中, 为了学业,褚敏敏的父母这一整个学期都对她严加管教, 没什么机会出去撒欢。这次魏希一说想要去找材料,褚敏敏不仅帮魏希想地方,还自告奋勇要陪着魏希一起。   原本快到期末了,褚教授夫妻并不想让褚敏敏出去跑, 可是对象是魏希, 夫妻俩的态度又有了很大不同。邻里邻居的,也都知道魏希上的是首都大学,平时课业成绩也好, 为人聪慧大方,他们夫妻俩对魏希的印象极好。   所以当褚敏敏说是和魏希一起出去的时候,夫妻俩不但没有阻止,褚母还偷偷给褚敏敏塞了一块钱的巨款,要知道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十几块呢。   然后,褚敏敏就扬着小嘴角,梳着双马尾,快快乐乐的和魏希一起出了门。魏希是找材料,褚敏敏是趁机透风呢。不过不得不说,带着褚敏敏这个地道的首都人还是有很多好处的,熟门熟路,有时候甚至连公交站牌都不需要看。   到了市集就更方便了,不少商贩会宰外地人,故意抬价。别看褚敏敏年纪小,砍价厉害着,人一走上去,不消说话,那砍价的架势足足的。   跑了一整个上午,魏希要的东西基本都齐全了。看着高挂的日头,路这么远,就算现在回去也该错过饭点了。刚好褚敏敏今天帮了魏希不少忙,魏希身为大姐姐,自然要请她吃顿午饭。   褚敏敏心里当然没有不乐意的,这意味着她下午还能晚一会儿回家,又能吃好吃的,还有褚母出门前给她塞的钱,心情简直不要太好。所以一路下来,都是魏希姐魏希姐的喊着,脸上笑得可开心了。   作为一个地道的首都人,去哪家饭馆当然是褚敏敏来找,虽然是魏希请客,但是魏希对这里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哪条巷子里会有好吃的,老板又有怎样的私房菜。   正当褚敏敏在帮魏希带路去小饭馆的时候,魏希却突然被一个小摊子上卖的物件吸引了。零零散散的,有一些女儿家的饰品,不过看起来都有些老旧,也有一些东西看着新,可 * 是认真看着就知道用色过于鲜艳,显得有些廉价了。   魏希的目光当然不是停留在那些崭新艳丽的东西上,使她驻足的是一把老旧的木梳。木梳把上的雕工很好,精雕细琢的,刻纹繁复,就是有些老旧,看起来灰扑扑的,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   看到魏希停下来,褚敏敏也跟着停下,顺着魏希的目光看向那把木梳,看着却是挺好看的,不过瞧着是个老物件了,而且……只有半把。   褚敏敏不是很能理解,如果这是一把完整的木梳,冲着它的精致,买下来把玩也无妨,可是只有半把的话,根本就没什么用处,不知道是哪里吸引了魏希姐。   魏希此刻却没有注意褚敏敏的目光,她现在正满心疑惑,这把梳子虽然只剩下半把,可是她似乎知道另外半把的下落。   依照魏希的记忆力,很难记错,不论是上面的花纹,还是断面,魏奶奶梳妆台上留下的那半把都能完美的对上。可是,这未免太过巧合和没有道理了。魏奶奶出生在南方,她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千里迢迢之外的首都,还恰巧被自己看见。   所以魏希又认真的观察了一遍,确实是和魏奶奶的那半把梳子是同一把。   不管是巧合还是缘分,既然被魏希遇见了,就没有径直离开的道理。魏希拿起那把断梳,向小贩询问道:“你好,我想问问,您这把梳子是哪来的?”   这个地界有很多做二手生意的人,而这样的生意,最忌讳别人问起东西的来历,小贩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面目普通,有点凶相。本来还以为自己今天要开张了,谁知道第一个客人就问起这种问题,像他们这行的,最是迷信,开头的顾客不好,接下来一整天生意都不顺心。   想到这个,小贩脸上原本强加的笑容也逐渐消失,态度不耐的道:“什么哪来不哪来的,你这小丫头要是不想买东西就走远一点,别在这问东问西的。”   魏希眉头微蹙,知道自己问题问的急了,旋即冷静下来,换了更软和一点的语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断梳听起来有点来历,想买下它,也想知道它有没有什么故事。”   魏希生得好,被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温言解释,小贩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加上魏希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听着像是想要买的样子,小贩犹豫了一下,还是和魏希讲了,“其实吧,我就是一个收二手货的,瞧着有点意思,花了钱和人买下来的,来历干净,具体有什么过往,我也不清楚。”   看着魏希有些失望的脸色,小贩连忙补救,又加了句,“不过我收这东西的是个胡同里的大妈,这个断梳说是从前逃荒的时候,在一个什么战场上捡到的,说不定还真有一段故事呢。好像是打小日、本的战场,不过这几十年过去了,真有什么故事又有谁知道呢?”   看小贩不像说谎 * 的样子,而且魏希曾经在魏奶奶的笔记本里见过,那张相片里的人确实穿着军装,如果,真的像日记里记得那样,这把断梳的来历确实也对的上。就是有些遗憾,看样子关于这位魏奶奶的爱人——顾得深,确实是没什么消息了。   小贩看见魏希垂眸像是思考的样子,忍不住催促道:“小姑娘,来历我也说了,你到底买不买啊。”   虽然的不到消息,但是这也属于魏奶奶的遗物之一,自然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魏希点了点头,“买,多少钱,您开个价。”   或许是看魏希一个小姑娘,看着单纯不知事,小贩眼珠子一转,叫出了高价,“小姑娘,我看你人小,不多收你钱,一口价,五毛,怎么样?”   他这话一说完,褚敏敏就按捺不住了,俏脸一板,开始砍价“我说你怎么回事,这也太贵了吧,我们都是学生,出不起这么多钱,五分,不能再多了。”   小贩一听就急了,“我说你怎么回事,砍价也不能砍的这么狠吧,这可是老物件……”   就这样东一言西一语的开始讨价还价起来,魏希一路上见识到了褚敏敏砍价的能力,也不惊讶。每个人都有擅长的事情,魏希长袖善舞,性子温婉大方,和人相处能讨人喜欢,不代表她也能砍价。   反倒是褚敏敏,活泼仗义,既有小姑娘的天真,也有藏在性子里的利落爽朗,砍价这事,在褚敏敏眼里,是既有趣又好玩。   就这样,或许是因为小贩原本买下的价格就不高,砍到最后,只用了八分钱就将梳子买下。   一手付钱一手交货,拿到梳子之后,褚敏敏挺着胸,昂着小脑袋,气势汹汹的带着魏希去小巷子寻好吃的小饭馆去了。   这大半天下来,一直到了下午两点多,她们俩才回到家属院。   褚敏敏自觉逛的很开心,魏希也寻到了需要的材料,甚至还有意外之喜,买到了魏奶奶的另外半把断梳。尽管还是没有魏奶奶爱人的消息,也不知道魏奶奶的爱人究竟是生是死。   魏希摇了摇头,她没有先修复琵琶,而是撕了一页信纸,开始写信。当初来首都的时候,魏希只是带了一些生活必用品,并没有将那把断梳带来。虽然凭借魏希的记忆应该没有出错的可能,但是她还是想要将另外半把寄过来,试一试能不能对上。   更何况,两把断梳相隔了这么多年,或许它们的主人,一直都在等梳子重合的那一天,只是一直没有等到罢了。   不管怎么样,魏希觉得自己一定要将两把断梳合在一处。摇了摇头,魏希继续提笔写信,信是寄给吴桂兰的,信里不仅提到了这半把梳子,也问候吴桂兰的身体如何,顺便写了自己的近况。   其实,就算没有断梳的事情,魏希也准备给吴桂兰写信,她还攒了一些东西,有桂圆精和鸡蛋糕,正准备这两天给吴桂兰寄去呢 * 。事情刚好凑在了一起,魏希就放在一处写下了。   说实话,魏希来上学的这一整个学期,寄回赤溪村的信并没有断过。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不会一朝考上大学就将村子里的人忘得一干二净,在魏希看来,吴桂兰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处处帮扶,像是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她断没有一飞出深山,就忘却故人的道理。 第78章 信寄到赤溪村已经是两周……   信寄到赤溪村已经是两周之后的事情, 魏希的琵琶早已修复好,丝毫看不出曾经破损的模样,但依旧保留了历经风霜的那份韵味。   不出所料, 魏希的琵琶顺利经过学校的初筛, 甚至让负责这项活动的老师赞不绝口。不出意外的话,魏希的琵琶应该会越过其他班的一众节目, 在全校的传统文化活动中亮相。   毕竟魏希师承大家, 虽然在魏希看来, 自己现在的手速因为没有经过足够的锻炼,而弹起来略有不足,但是相较学校里的大部分并不算精通的人, 已经算很专业了。   其实在初次筛选中,魏希也有看到很厉害的人。但是这是很正常的, 能进首都大学的学生,基本都是千里挑一,顶顶聪慧的天之骄子。能在古乐中有天赋,并且勤加苦练, 是有很大概率的。   这其中最让魏希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奏扬琴的男同学, 是的,男同学。   因为扬琴是明朝时期引入中国的,魏希未曾见过,故而多看了几眼, 就发现演奏它的是一位男同学。这在魏希看来还是有些惊奇, 虽然在大唐,不少乐师都是男人,但是在这次初筛中, 她看见的大部分弹奏乐器的人,基本是女孩子。   男同学通常是像蔺立两个同学那样,表演相声一类。也正是因为这份诧异,让魏希对这位男同学多了一些注意。这一注意就发现,这位男同学的弹奏水平应该很高,尽管魏希从来没见过扬琴,但是她听得懂曲子,乐器多少有些共同之处,光是看这位男同学弹奏时手势的流畅和乐声,就足以判断出来。   不过,魏希也只是因为这份特别,稍微诧异而注意了一下,之后便将之抛之脑后,不再关注。   而是回家和郑既明夫妇说起自己已经过了初筛。作为首都大学系主人的郑既明自然是知道这项活动的,他也很惊喜,没想到自家侄女也被选中了。   “想不到我们小希这么厉害,这样吧,为了庆祝这件事,我请你们下馆子。”郑既明又是高兴,又是激动的说。   温淑芬看了郑既明一眼,抿嘴直笑,“你啊,说风就是雨的。外面的馆子多少有些不干净,再过两天希希就要复选了,要是吃坏了肚子怎么办。我看啊,这几天希希都在家里吃,等她复选过完了,我们再去外头庆祝。”   郑既明虽然是个知识分子,但是在生活上,总免不了有所疏忽,哪里比得上 * 温淑芬心思细腻,考虑周到。于是,等魏希复选过完之后,一道下馆子这件事就给定下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魏希时常在屋子里练琵琶,虽然都是挑正常作息之外的时间,但是长时间听琵琶曲还是有些扰民。不过,温淑芬并没有让魏希减少弹奏的时间,而是自己悄悄地做了些点心,备了些饼干汽水一类的东西,登了附近邻里的门,将缘故都讲了清楚,提前致歉一番。   因为这栋楼是家属楼,普遍受教育程度都比较高,大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加上温淑芬温言细语的,自然就不好说什么。偶尔遇到魏希的时候,还会让她加油训练。   这里面被影响最大的大概就是褚敏敏了吧,住在魏希楼下的褚父褚母,经常能听到魏希弹琵琶的声音,有时候听着听着,就开始感叹魏希的刻苦和优秀,然后就将目光转向正窝在客厅吃零嘴的褚敏敏,弄得褚敏敏一脸无辜,莫名连累。   后来褚敏敏遇见魏希的时候,就苦着一张脸开始吐槽,并且要魏希赢了比赛之后,一定要带自己出去吃好吃的,来弥补她这段时间受到的伤害。听的魏希直笑,却也被褚敏敏的赤子之心而感到温暖。   之后,魏希果然不负众望,过了复选,又过了终选。她的节目被顺利放到了倒数第二个出场,也被称之为压轴。   接下来就是不断地彩排了,温淑芬除了第一次复选结束之后,让郑既明带着魏希一同下馆子庆祝之外,后面就只让在家里头吃了。当然,也是因为同一个原因,她嫌弃这附近的小饭馆不卫生。   不过,温淑芬并不是小气的人,她许诺,等魏希顺利结束了学校的表演,就带着魏希去全首都数一数二的大饭店里庆祝。在那里吃一顿可是价值不菲,不过温淑芬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大气许诺了。   引得郑既明调侃她,说自家妻子才是全家最富裕的人。   在一次彩排回家之后,魏希收到了吴桂兰寄来的包裹和信。信是赵为民写的,主要是转述吴桂兰的话,吴桂兰在信里说,她的身体很好,让魏希不要担忧,还让魏希注意照顾自己,暑假有空可以回赤溪村,魏希的屋子她一直有去打扫,干净整洁,被子也是新晒的,回来就可以直接盖。   而包裹里不仅有魏希提到的半把断梳,还有吴桂兰自己晒得一些笋干、凉草之类的东西。   笋干和凉草魏希交给了温淑芬,而寄到的那把断梳,魏希将自己之前买到的那半把与之合并,果不其然,这是同一把,断面吻合,花纹一致。   看着这把时隔几十年,终于合上的梳子,魏希心里有些难受,她不知道已逝的魏奶奶究竟等了多久,也不知道魏奶奶的爱人是否真的牺牲在了战场上,又或许在另一个角落,因为遗失了木梳,在心中哀痛,默默等候呢。   这样想着,魏希看着面前重 * 合在一处的两把断梳,她拿了起来,准备送去古董店修复。之前的事,魏希做不了什么,但是至少可以将两把断梳修复在一处,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圆满。   魏希没有犹豫,带上梳子,准备出门,和温淑芬说了一声之后,魏希就下了楼。   她记得离家三站路有一个专门修复这些的古董店,于是,魏希坐上公交往自己印象里的地方去。   下了公交车之后,魏希又走了一段距离,这家古董店开在胡同里,如果不是之前偶然跟着褚敏敏经过,魏希可能也发现不了。   不过,店铺不大,牌匾看着倒是大气。魏希走进去,里面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老头子躺在摇椅上,花白的羊须胡,穿着的不是这年头常见的列宁装或是绿军装、的确良之类的,而是一件长衫,这就有些意思了。老人的躺椅旁边还有一壶茶,蒲扇扇着,看起来好不悠闲自在。   魏希没有贸然踏进店铺,而是有礼的先敲了敲门,“老人家,你好,我想修个东西。”   老人依旧躺在躺椅上假寐,手上的蒲扇不停,慢悠悠的道:“你想修什么啊。”   魏希这才走进店里,拿出挎包里的两把断梳递向老人,“我想把这把梳子修复成原先的样子。”   老人这才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不过他没有先接过梳子谈价格,而是道:“木料倒是不错。”   魏希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便等着老人的下文。果不其然,老人接着又问道:“虽说木料不错,可是一把普通的梳子,要是往上一两百年还好说,多少是个古董,值点钱,可这不上不下的年头,你修它做什么。”   听到老人的问题,魏希解释道:“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但是这是先人遗物。不瞒您说,这两把断梳分离了很久,时隔几十年才又聚首在了一处,这样的缘分,岂不比所谓的古董,背后的含义,要更加珍贵。”   老人这才正视看了魏希一眼,赞道:“你这小姑娘倒是孝顺,人也机灵,你把东西放下吧。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我就不收你钱了。七天之后来取。”   只是修把梳子,七天的时间未免有些长了,但是看老人家的架势,甚至不收取自己的费用,魏希想了想,还是同老人家道谢。还想再说什么,又被老人家嫌烦,给赶出了店铺。   看着老人家做生意的态度,魏希似乎有一点理解,为什么要开在胡同里了。因为按这个架势,客人都该被老人赶跑了,而能找到这里的人,多少比旁人多一分观察,按得住性子,才能同老人交流下来。   不过东西总算是拿到地方送修了,只需要再等七天就好了,魏希觉得心头的重担放轻了不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温柔的远山眉舒缓着,准备转过路口回家。   正当这时,许是没注意,魏希不小心撞到了一位年纪颇大的老爷子。不过, * 老人虽然看着年纪大,但是精神头子很好,眼如鹰隼。明明魏希不小心撞到他,却是魏希被撞的后退了两步。   但终归是自己不对,魏希一站稳,就看向老爷子,“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人却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魏希,细看之下,还有些震惊与伤怀。老人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什么,却因为太过震惊而没能说出来。   魏希有些担心,她觉得老人看着应该不像是这么容易受惊的年迈老者,可是看着老人脸上的表情,魏希又担心真的是因为自己冲撞了老人。于是,魏希走得近了一点,询问道:“老人家,您想说什么?”   老人眼睛竟然湿润了,他喃喃道:“若兰、若兰,是你吗?” 第79章 细听到老人说什么的魏希……   细听到老人说什么的魏希, 脸上不无震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抚养原身长大的魏奶奶, 闺名, 若兰。   魏希面上忍不住诧异,试探着问道:“您说的, 可是魏氏若兰?”   老人正是顾潜, 也是因缘巧合, 今天正是魏若兰的生辰。每年一逢到这个日子,他都会脱离警卫,一个人出去走走。今日也是这个缘故, 老人心中悲恸,没有注意脚下的路, 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这里。谁知道竟意外撞到了一个小姑娘,抬眼一看,竟和几十年前与他分别的魏若兰一模一样。   大惊之下,指挥过多少战役, 面对再恶劣的环境,再凶恶的敌人都不曾慌乱的名将顾潜, 竟恍惚到连话都说不出口。   原本惊诧之下,他也该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姑娘不可能是自己亡故多年的妻子魏若兰。可是,与魏若兰相似面容的小姑娘, 竟然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您说的,是不是魏氏若兰。   当然是她,是他顾潜心心念念多年, 始终萦绕在心中的挚爱,他的妻子就是魏若兰。   老人家面对枪炮逼迫也不曾颤抖的手,此刻竟有些微颤,他看向魏希,眼里暗藏希望,“小姑娘,你认识魏若兰?”   魏希点头,肯定道:“认识,她是我的祖母。您是?”   老人脊背微曲,看起来竟有几分辛酸,“我是你祖父,顾潜。”   魏希眉头微蹙,“顾潜,顾得深,潜既得深,所以您就是顾得深。”   老人点头,苍老、满是皱纹与老人斑的脸上隐隐含着期待,“你祖母她现在在哪里?”   看着老人暗含希冀的眼神,魏希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面前这位垂垂老矣,满心欢喜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见到原以为亡故多年的妻子的老人,其实他的妻子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魏希犹豫良久,还是如实道:“她……已经故去了。”   老人眼里的光彩渐渐暗淡,原本精神抖擞的老人家,脚下竟然踉跄了一下,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或许这才是最大的悲哀,原以为自己心爱的 * 妻子早已故去,却在垂垂老矣的时候,意外得知她的消息,心存侥幸,觉得自己在死之前能和她重逢,谁知道,命运早早同他开了个玩笑。   这位铁血一生的老者,终究是没忍住,跌倒在墙角,哭了出来。谁说英雄无泪,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魏希连忙上前扶住老人,“您还好吗?”   老人摆了摆手,尽管悲恸,可是眼前的小姑娘他也该问个清楚,他已经错过了魏若兰,也不知道她这些年,一个人过得是怎样的日子。   只是一瞬,老人心中便有了决断,不管面前的小姑娘是不是自己的孙女,哪怕……若兰在他之后另嫁,他也会照顾好若兰的后辈。   于是,老人强起打精神看向魏希,“小姑娘,你能不能把若兰这些年的近况,同我说一说……”   魏希瞬间就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她没有拒绝,而是扶着老人,“我先带您去个空旷的地方坐着,休息一下,再和您一一道来。”   老人点头,跟着魏希去了旁近的一家茶水店。   待到坐下,魏希问过老人之后,一人面前摆了一碗大碗茶,不过谁也没有心情饮茶。老人迫不及待地看向魏希,想听个解释。   魏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同老人道来,“和您分别之后,祖母的情况,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同您并没有血缘关系。”   定定的看了老人一眼,见老人闻言,眼里虽有失望,但并不异色。魏希觉得或许魏奶奶并没有看错人,她心心念念记挂了一辈子的人,是真的值得。不为让老人对祖母产生误会,魏希连忙接着道:“因为祖母并没有亲生孩子,我是祖母娘家的后辈,因缘巧合,被祖母收养,以祖孙相称。   她在与您分别之后,一路奔波,想寻您的消息,可是四面都在打仗,她之前也因为和您一起从事过地下工作而被日、本人通缉,她的身份用不了了,迫于无奈,托人留了封信给您,如果您能回到故地,就能看到。   再之后,她便回乡下去了。换回她原来的身份,一边等您,一边养胎……”   老人神色震惊,因为激动,桌下的那只手紧紧攥住,眼里既有自责,亦含惊喜,“你、你说什么?”   魏希点点头,接着道:“与您分别的时候,祖母她就已经怀孕了。也是因此,她才不得已回乡,就是为了养胎,可是后来,孩子最终也……没有保下。也因为胎里颠簸,受了伤,一出生就是死胎。”   魏希顿了顿,接着道:“这些都是我在祖母留下的日记本里看到的,这其中还有一些故事,但是我想或许交给您亲自来看,会更合适一些。”   老人此刻已是神情微怔,他是真的没想到若兰为了他受了那么多的苦。   魏希从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落笔写下一串地址,又将那页纸撕了下来,她将纸递给老人,“顾爷爷,这是我现在的住址, * 如果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来找我。”   顾潜却没有立刻接过,他一生横刀纵马,见过多少大风大浪,也只有在提到和魏若兰相关的事情上,才会这样乱了心神与方寸。但是过了这么久,足够他恢复理智了,虽然心中还是难掩悲恸。   他看向魏希,因为年迈而显得浑浊的双眼里,依旧锐利,“不论你和我有没有血缘关系,若兰既然领养了你,你称她祖母,那么我就是你的祖父。   刚刚听你说了那么些,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们这些年过得并不轻松。我看你手上茧的位置,应该是长期握笔,你说你和若兰这些年住在南方,如果不是大事,一个女孩子应该不会离开生长的地方,这附近多是学校,你应该是考上了大学才来的首都吧。”   魏希眼中不掩诧异,不过,魏希并不是没有见过市面的人,在大唐的时候,她因为阿父的缘故就听说过不少官员,她自然知道,有的人天生深谋,观人于微。所以只是微微诧异了一瞬,很快就恢复如常,“是的,我远来首都,正是为了求学。   不过,我这两年其实过得还好,祖母去世之前有留下一笔积蓄,足够我读完大学。说起这个,我觉得我大概还有东西要给您。”   见魏希一脸慎重的模样,顾潜了然一笑,“你说的,应该是那张五万美金的存款单吧。”   魏希诧异,“您怎么知道的?”旋即又反应过来,能将五万美金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加上他身上有一种上位者才有的气势,魏希揣测,魏奶奶的这位爱人,身份应该不同寻常。   许是想到了魏若兰,此刻,顾潜的脸上才有了淡淡笑意,“因为那是我留给她的,我原本想着,要是我不幸牺牲了,至少留一笔钱给她,往后也能安度余生。”   说着,他又抬眸看向魏希,“小姑娘,说了这么久,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魏希。”尽管老人的话题从那五万美金转到魏希的名字上,但是魏希眼神清澈,脸上一点都没觊觎那笔钱的贪婪神色,自然,魏希如果有意于此,就不会将这件事讲出来了。   顾潜看着魏希坦然的样子,反倒是笑了,“是希望的希吧,我和你祖母从前就想过,未来生了孩子该叫什么,那时候,我说,如果是个女孩子,就取单字希。   既是取‘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的希,也是希望的希。前者是希望她容色出众,后者,则是因为希望两个字,是我们那个年代最渴望的。短短的一个字,包含了我和若兰对孩子的美好寄望。   看的出来,她很喜欢你。”   提起魏若兰,老人眼里的神色都温柔了不少。   魏希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一场缘故,她素来温婉柔和的脸上,先是愣了愣,随之也带起了淡淡笑容。哪怕是这字里行间,也能感受到,当初的魏奶奶和面前的这位顾 * 爷爷,感情是如何和睦缠绵。就算是她这个局外人,也会忍不住面泛微笑。   顾潜只是稍作回想,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我刚刚说过,你是若兰的后辈,便也是我的后辈,她既然抚养你这么长的日子,一定也将你视作亲孙女,那么你便是我的亲孙女。   这笔钱是我留给若兰的,如今她已经去世,这笔钱理应交给你。如果你觉得心有负担,那便当作这是我这个做祖父的,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不要拒绝。”   魏希自觉不妥,还想说什么,却先被顾老爷子打断,“我参战之后,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活着从战场回来,却听说日、本人在若兰住的那片地界烧杀抢掠,里面的人无一幸免。我到那里的时候,只剩下一片焦土,我想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我收不到若兰留下的信件的原因。   总之,自那以后,我便以为若兰只余芳魂一缕。我也曾想过饮抢自尽,可是我恨,大丈夫既不能报国,又不能为妻报仇,就这样死了,如何有脸见若兰的芳魂。   所以那些年,我像是不要命了一样,哪里战役危险,我就去哪里,几次三番,流弹乱枪自我头顶飞过,侥幸不死罢了。说起来,我收养了一个孩子,他的父母都是革命烈士,我为他取名松青。照年纪和辈分,你该喊他一声叔叔。”   看着魏希微圆的眼睛,顾潜笑了,这一次的笑颇有他原本的风采,他本就是久居上位,若不是因为悲恸,这样运筹帷幄的神情,才是他最常见的模样,“你放心,也不用担心会为我造成负担。我戎马一生,功勋无数,如今就剩你一个小辈,庇护你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且叫你小希吧,如果你愿意,可以先和爷爷去看看你本来的家。”   “爷、爷爷……”魏希未曾这样称呼过人,突然开口,还有些不适应。   顾潜笑着应下。 第80章 后来,魏希并没有直接和……   后来, 魏希并没有直接和顾老爷子回顾家。找到魏奶奶的爱人固然很开心,按礼节原本也应该拜访,可是魏希出来一上午了, 走之前同温淑芬说过, 自己最迟中午就能回去,还让温淑芬记得做她的午饭。   要是直接跟着顾爷爷走了, 一来一回大概要不少时间, 魏希觉得温淑芬该担心自己了。   所以魏希婉拒了顾爷爷, 并且表示,可以等下一次,自己会前去拜访。   顾潜听了魏希的解释却大笑了起来, 他觉得这个小姑娘的心性很好,自己一看身份就不简单, 小姑娘却一点也没有攀附的意思。而是担忧自己不能及时回去,会引得家里的伯母担忧。不愧是若兰养出来的孩子,不卑不亢,行事大方不畏缩。   不过, 顾潜并没有同意魏希的提议。“作为爷爷,你第一次回家, 自然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回去。你先回去,和你的伯父伯母说一声,也可以将事情 * 告知他们。等到明天,我把你叔叔叫回来, 家里也准备一下, 你带上你的伯伯伯母,一起来家里。   我听你的意思,你一直住在他们家里, 刚好我们两家的人都不多,以后就当作一家人,可以常来往。”   顾潜顿了顿,接着道:“明天我派车来接你们,我的住处不好进去,你们来回转车坐公交也不方便,这一次就不用和爷爷客气。下次,你想坐车,我也未必会答应呢。”   像是怕魏希觉得不好意思,顾潜说到最后还特意将话说得轻松了一些。   顾爷爷都这么说了,把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魏希哪里能拒绝呢。再说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眼看日头越发大了,魏希又觉得自己就这样贸然走了,留下老人一个人,万一出了事情……   像是看出了魏希的担忧,顾潜摆了摆手,他虽然年纪大,但是看着依旧很健朗,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你就放心回去吧,我待在这里,一会儿会有人来找我的。”   魏希就这样,告别了顾爷爷,回家去了。   一路上,魏希还觉得有些恍惚,她一直都有心找到魏奶奶的爱人,虽然她也知道,时隔这么多年,也许对方早已不在人世,但一有机会还是忍不住找相熟的人询问。可是,魏希没有想到,世间的一切或许自有缘分,她断断续续找了两年的人,有朝一日会这样出现,让人措不及防。   魏希回到家的时候,稍迟了一些,温淑芬已经炒好菜,就等着魏希回来了。   一听到开门的声音,温淑芬就了然的从厨房取碗筷摆在桌子上,一边摆,一边道:“希希,水壶里有热水,你掺点凉水进去,把手洗了,过来吃饭了。”   魏希把手上的东西放在玄关处,应了温淑芬,就开始洗手。大概是因为温淑芬家世的问题,虽然也曾经落难,过了这么些年,但是家中关于这些细节还是注重得紧。好在郑既明身为知识分子,同为中产阶级,对这些一向很习惯。魏希就更不用说了,她在大唐的时候,各种规矩,还要更繁琐一些,所以适应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魏希上桌的时候,郑既明和温淑芬都已经坐好了,温淑芬用公筷帮魏希夹了些菜,“这鱼是我一早菜市场买的,很新鲜,我记得你最喜欢吃。”   魏希认真得尝了一下,忍不住夸赞道:“嗯,真的很好吃,主要是您的手艺好,换成我,就算是刚从河里捞出来的鱼,也做不出个咸甜味。”   魏希的话听的温淑芬直笑,“喜欢就多吃点,对了,你今天出去找到修复那梳子的店了吗?”   魏希有事情通常不会瞒着温淑芬,所以温淑芬一向是知道魏希出门是做什么的,故而有此一问。   温淑芬一提起这件事,魏希原本还在想应该如何和郑家夫妇说这件事,毕竟过于匪夷所思。而温淑芬既然提起了 * 这件事的话头,魏希便顺着将今天所遇见的事情一一讲述了出来。   听到最后,连向来不掺和这些事的郑既明都感叹道:“这也是缘分吧,魏姨等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最后竟是这样遇见的。”   魏希又说那爷爷明天想要请他们一起去顾家,彼此认识一番。郑既明和温淑芬都没有不同意的意思,觉得这是情理之中的,是应该的。便是他不请他们两个人,知道了这件事,也是要找机会拜访。   吃过饭,三人又闲聊了一番,才各自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温淑芬就起来帮郑既明熨衣服,既然是去拜访长辈,当然要穿的得体。   所以,当顾潜派来的车到楼下的时候,郑家夫妇和魏希都已经准备好了,温淑芬还特意带了些这年头见客人必带的桂圆精一类,还有温淑芬之前在外贸柜台上买的进口饼干,原本是想偶尔用来给郑既明和魏希做点心的。   这车一路行驶,饶是郑家夫妻原本就有心理准备,觉得这位顾爷爷绝非常人,可也实打实的惊诧了。   这何止……   光看这一路的警卫和这地界,就知道他的身份应该比他们预想的还要高上不少。   等车子在一座洋楼前停下来的时候,郑家夫妇和魏希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中年男子。说是中年男子或许有些不恰当,来人看着大概三十六七,皮肤略黑,因为常年训练,所以看着十分健壮,而且眼神锐利,给人一种锋利感。   看到魏希一行人的时候,可能是担心自己过于严肃,嘴角裂开一个僵硬的笑容,洁白的牙齿映衬着黝黑的肌肤,给人微微不协调的违和感。当然,真正让人觉得不协调的,并不是色调上的冲击,而是原应该一脸严肃,随时维持长官风范的人,打破人设强迫自己露出笑容,略显得有些违和。   看得出来,他只是想让自己表现得和气一点,不想吓到自家刚刚认回来的小侄女,想给人留一个好印象,就是可能,他对自己的气质还不太认识,于是有了如此违和的一个笑容。   虽然是刚刚认识,还未来得及打招呼,但是魏希依旧从这笑容中感到了一丝亲切,凭魏希的聪慧,自然可以猜得到,眼前这人,应该就是顾爷爷收养的孩子——顾松青。   于是,魏希对着顾松青露出一个笑容,喊道:“顾叔叔。”   顾松青显得有些惊喜,但是他情绪惯常不外露,只是和魏希说话的时候,声音不自觉的更柔和了一些,“嗯,爸在里面等你。”   魏希旋即反应过来,顾松青口中的爸,应该就是顾爷爷。郑家夫妇也同顾松青互相打了招呼,客套的寒暄几句,大家便一同进了顾家。   果不其然,顾潜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客厅里了,看得出来,他是特意准备过的,老人尽管年迈,但是脊背依旧挺得笔直,穿着军装则更显挺拔,一点看不出已是年逾古稀的 * 老人,反倒是精神极好。   魏希不由轻笑,一点不露怯,大方的和老人打招呼。   顾潜连忙让魏希坐下,魏希看到桌上零零散散似乎摆了不少零嘴,不过都是大白兔奶糖、夹心饼干、进口巧克力,甚至还有橘子味汽水等等,全是年轻女孩子的口味。   毕竟顾爷爷一大把年纪了,而那位顾松青叔叔看着人高马大,一身的腱子肉,也很难将他和面前的甜食联系起来。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注意到魏希的目光,老人眼里浮起淡淡笑意,他之前特意问过警卫里的小伙子,听说年轻小姑娘们都喜欢吃这些,连夜让松青去百货店里买来的。看到魏希确实像是喜欢的样子,老人心里已经暗暗开始思考是不是应该让松青再多买一些,备在家里。   只要魏希喜欢,花多少钱都是值当的。   不过,今天的客人可不止魏希一个,还有郑家夫妻。顾潜虽然辈分和年纪都大,但是他并不是不关怀晚辈的人,也知道这段时日,郑家夫妻对魏希一直多有照拂。他既然应了魏希的一声爷爷,自然也该承担起爷爷的责任,趁着自己还有几年活头,好好照顾她。   即便他走了,也还有松青。   顾潜一直都是一个睿智明理的人,哪怕年纪大了,也不会因此发生改变,而受过高等教育,有留学经历的郑既明说起话来也是既有趣又大方,两家人因为魏希而坐在一处,交谈甚欢。   这一场谈话下来,顾潜基本了解了魏希的处境,也知道这些年其实魏若兰和魏希祖孙过得并不轻松,清贫平淡。想起自己亏欠若兰的,顾潜忍不住轻叹。他看向眼前言笑宴宴、亭亭玉立的魏希,眼里的疼爱更浓重了些。   两家人聊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日头渐渐高悬,又移步餐厅。今天的中饭是警卫小陈从国营饭店打的,四荤三素两汤。国营饭店就是这点好,用料实在,而且这位大师傅的手艺还特别好,这一桌子饭菜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   在这个只有过年才能吃的上肉的年代,哪怕是身居高位的顾家人,也不是天天都能吃上这么丰盛的饭菜的。当然,这也有顾家人丁单薄、顾老爷子不注重口腹之欲的缘故在。   用过饭之后,顾爷爷又提出了一件事,魏希从小跟着魏奶奶长大,由魏奶奶抚养,所以自然是跟着魏奶奶姓魏没错。但是,她既然已经认回顾潜做爷爷,是不是也该住在顾家。   按顾潜的说法,顾家这么大的房子,顾松青时常要出任务,只有他自己住着,年纪大了也希望有晚辈陪伴。更何况,顾家的位置特殊,和顾家做邻居的也都不是普通人,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往往后辈都是从小在一处玩耍,长大之后也是认人玩在一处的。   魏希既然认回了顾家,不妨住在这里,也能多认识一些人,虽然不同从小打下的交情, * 但是对魏希的将来也是有些好处的。总归他们都有长辈铺路,将来的发展不会坏,谁还没有个互帮互助的时候呢。   顾爷爷的话在理,郑家夫妻也不好说什么,所以抉择的权利就被放在魏希的身上。温淑芬自然是舍不得魏希的,可比起他们,顾爷爷和魏希的关系确实更加亲近,是名正言顺的亲人。观顾家的态度,对魏希也很重视。所以不管魏希怎么选,温淑芬都尽量理解。   但是出乎意料的,魏希婉拒了老人的好意,顾家不论住处还是环境,确实都比郑家要好,独栋的小洋楼,出入有警卫守卫,后头甚至还有花园。顾爷爷跟顾叔叔也都很疼爱她。   可是,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魏希和郑家夫妻早就相处出了感情,在魏希看来,郑家人更像是她的亲人。她不会因为顾家更显赫富贵,对自己的未来更有好处就这样离开郑家。   不过,魏希并没有拒绝的太死。她委婉的表示自己还在上学,郑家离学校也更近,更何况这段时间她也习惯了在郑家生活,贸然换地方可能会不适应。并且魏希答应,每逢周六周日,她便会来顾家看望顾爷爷,住上一两天。   魏希说话做事向来温婉得体,一番话被她说得有理有据,恰到好处。到最后,这事便这样愉快的定了下来。   不同于顾家的相谈正欢,另一边,顾老爷子认回孙女的事情也在大院里悄然传播,不少人家都听到了消息。   毕竟,向来不注重物欲的顾老爷子突然又是差顾松青买零嘴,又是叫小陈买国营饭店的饭菜,还有今天小汽车上坐的背影,那可不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娉娉婷婷,一看就是个小姑娘。加上顾老爷子原本就没想瞒这事,不少相熟的人家都隐隐听到了消息。   徐家,就是其中之一。 第81章 徐奶奶正坐在客厅里和人……   徐奶奶正坐在客厅里和人打电话呢,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不同于很多连电线都还没拉上的偏远地区,是早早的就装上了电话的。就是全家上下也只是在客厅里装了一个。   和徐奶奶聊天的, 是同一个家属院的另一个老太太, 她们俩年轻的时候就认识,到老了关系也不错, 时常也会聊些家长里短。   这一次, 那位老太太就在和徐奶奶分享她刚听到的消息, 说是顾潜找到了他的孙女。原来当年顾潜一直以为被日、本人害死的妻子其实并没有死,侥幸逃过一劫,从那以后就隐姓埋名。   两个老人家在那聊了好一会儿, 原来,当初顾潜和魏若兰是早在他还在黄埔军校的时候就在一起了, 后来上了战场,也一直都是书信往来,和他做战友的几个人也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就更别说她们这些战友家属了。   都知道顾潜是为了早亡的妻子守着,终生未再娶, 但是这位妻子究竟长什么样,她们就 * 不得而知了。   一直到罗蕙兰回来,徐奶奶还和她提了两句今天听到的事情。婆媳两人商量着,到时候顾家说不定会办个席面, 请相熟的几户人家聚一聚, 让小孙女认一认人,到时候她们家估计也是要去的。毕竟徐老爷子和顾老爷子那也曾经是一个战壕里出来的,有深厚的袍泽之情。   所以到时候得提前准备准备, 送小姑娘一样见面礼,既不能太贵重,又要表示心意,不能显得敷衍了。   因为聊的是送小姑娘的礼物,不知怎的,聊着聊着,便提起魏希了。   徐奶奶有心劝慰自己儿媳,有意提起了这件事。   罗蕙兰轻叹,婆婆的意思她如何看不出来,她也不是什么恶人。真要说起来,魏希这孩子确实不错,为人大方得体,又是首都大学的学生,凭借第一次见面时的印象,她私心里是有点好感的。   可是唯一不足的地方,是她家世太差,她是一个母亲,自然是想方设法的给自己儿子最好的一切,她对魏希有好感,不代表她就中意魏希做儿媳。   可这段时日魏希的表现,还有徐衍的态度她都看在眼里,加上婆母的不时劝说,罗蕙兰的心里也不可避免地产生松动。   故而,这一次并没有十分果断地拒绝婆婆的话,而是委婉道:“这孩子确实不错,不过婚姻是大事,还是要再看看。”   难得罗蕙兰松了口,徐奶奶眼里浮起笑意,也不逼着她做决断,而是顺着道:“好,魏希这孩子品行好,再看看也没事。”   难得两人态度都松了些,徐家今天的氛围还算是不错。   另一边,顾家的这次见面,也到了尾声,临走之前,魏希将一本内页泛黄的笔记本递给顾潜,魏希解释道:“这本笔记本是祖母留下来的,记载在和您分别之后的一些事,我想,我应该将它交给您,也算物归原主了。”   顾潜接过笔记本,打开的第一页就夹着他的照片,老人眼含怀念,一只手轻轻的摩挲上面的字迹,唇边浮起淡淡笑容。之后,他便抬眸看向魏希,“谢谢你。”   魏希笑了笑,既没有推辞,也没有假意客套,她看着老人,眼神和善,“过几天,我大概还有礼物要送给您。”   老人未置可否,却亲自送魏希一行离开。   回到家里,魏希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坐在书桌前,开着窗户,清爽微凉的风拂过她的脸颊,望着桌前的那簇干花,魏希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触碰。   她想徐衍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着实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哪怕她看着再风淡云清,接受良好,心里其实也觉得有些突兀。偶尔一个人静静呆着,也会觉得心烦意乱,要是徐衍在就好了。   不管是在廊下闲坐,还是和他单纯的在街市转悠,只要有他在,只是看着他,她也会觉得心安。   正当魏希心中思绪繁杂的时候,远处不知是谁家的风铃作响, * 吸引的魏希的稍许目光,这一瞥,她便看见了立于乔木下的徐衍。魏希有些诧异,不禁稚气的揉了揉眼睛,再往下一看,确是徐衍无疑。魏希不由又惊又喜,她推开房门,连身上的睡裙也来不及换,便冲下楼去。   徐衍看的魏希下楼,也不惊讶,他对着她轻笑。郎独绝艳,世无其二。   俩人隔着一段距离,互相看着对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大概许多年之后,老去的魏希与徐衍坐在一处,看着庭前微雨,花落花开,依旧会想起眼前这一幕吧。   最后是魏希先开口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出任务,经过这里。在走之前,我想见见你。”   “很危险吗?”   “嗯……”   魏希打断徐衍,“等你回来回来的时候,娶我好不好?”   “好……”话刚一落下,徐衍才意识到魏希说了什么,他愣了愣,过了良久,又重复说道,“好。”这一次的他神情郑重,语气坚定。   徐衍不知从哪找到的藤草,将之编织成环,缓缓戴在魏希左手的无名指上,紧接着,在魏希的额头落下一吻,温柔缠绵。徐衍对着魏希承诺道:“等我回来。”   自那天晚上以后,魏希就没再收到徐衍的消息,连原先雷打不动的信件也未曾收到。不过,魏希却并不慌乱,因为她无名指上的草戒是真实存在的,徐衍重诺,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回来。   时间一晃到了七天后,这一天是顾家摆小宴的日子,为的是向交好的几户人家介绍顾家刚找回来的孙女,魏希。   罗蕙兰和徐奶奶是一同来赴宴的,同行的还有徐老爷子和徐父。   徐老爷子和顾潜是至交好友,一起在战壕里并肩作战的兄弟,所以顾爷爷是带着魏希上前介绍的。自然而然,罗蕙兰和徐奶奶也看到了魏希。   不过,这次见面,身份上却发生了一些变化。从徐衍的恋爱对象,变成的故交家里的孙女。   但是魏希并不是那起子得势就猖狂的轻浮小人,除了因为要应对众多客人,所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之外,她身上看不出任何骤然变换身份后的得意,而是像从前一样,不骄不躁,从容应对这些素未谋面的人。   对待徐家人的态度也和从前一般无二,恭敬有礼,并不提及罗蕙兰曾经对她的不满意,而是大方有礼的同她问好。   经此,罗蕙兰心里的那杆称已经彻底的倒向了魏希。她不得不承认,魏希的性子确实是好,品行出众,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理由再阻拦儿子和魏希之间的感情。   临走之前,罗蕙兰将手腕上的玉镯脱下来给魏希带上,她虽没说什么,但是态度已经再鲜明不过。徐奶奶更是露出了然的笑容,那玉镯是罗蕙兰刚嫁进徐家的时候,她亲手交给罗蕙兰的,并且交代罗蕙兰说,那是徐家传下来的玉镯,不算特 * 别名贵,确是一种传承。日后她要是遇到中意的儿媳,便可以将之传下去。   今天见到这一幕,代表着什么,再清楚不过了。   认亲宴散去之后,魏希连同郑家夫妻和顾家人都有些疲倦了。   看着有些疲倦的在揉眉心的顾爷爷,魏希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递给顾爷爷。   顾潜的目光看向魏希手里的木盒,有些迟疑,“这是?”   魏希却没有直言里面究竟是什么,而是笑着道:“您打开就知道了。”   顾潜接过木盒,缓缓的将之打开,里面赫然就是当初他和魏若兰分别时一人一半的断梳。当年在战场的时候,他意外将断梳丢失,心中懊悔不已,成为一道心病。如今,竟是重新合做一把,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老人因年老而布满青筋跟斑点的手上略微颤抖,他微微颤颤的拿起木盒中的梳子,一时失语,望着它,面前似乎出现了他与若兰新婚时,他拿着这把梳子,为若兰梳妆的情景。   小轩窗,正梳妆的景象,依稀恍昨日,只可惜故人已不在。   时隔多年,再见到两把断梳,这大概也算一种圆满吧。   数年之后,首都医院里。   “魏医生,魏医生!”李护士焦急的喊道,“这里有个病人,失足从高处坠落,情况紧急。”   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原本在为一个病人做常规检查,听到护士的话,她并没有慌乱,而是镇静的叫了一旁的医生顶替自己,为面前的病患看诊。接着便跟随护士去寻她口中的重伤者。   在去的路上,女医生步履匆匆,但仍是思维清晰的向护士提问,了解患者的情况。等到那位重伤者面前的时候,前因后果,以及一些基本的情况,她基本有所了解。稍微查看过患者的伤势之后,她面色有些沉重,但依旧不慌,吩咐护士去准备手术室,就要进行抢救。   从查看到判断,女医生都沉稳果决,直到她离开病房,旁边其他病患的家属还有些好奇的聊起她。一旁给病人换药的护士听到了,忍不住插了句话,“我们魏医生虽然年轻,可却是医学泰斗江院长的学生,虽然这两年江院长已经退休,可是魏医生却得了他的真传,是我们外科的一把手。   你们别看她年纪轻,已经是副主任医师了。”   有一个大妈听着很心动,忍不住打听,“这魏医生看着年轻漂亮,应该还没结婚吧?我侄子……”   那小护士打断道:“您可别想了,我们魏医生早在她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和她爱人关系可好着呢。而且我见过她爱人,那叫一个俊朗。”   提起女医生的爱人,另一个帮病人打点滴的护士也禁不住加入这个话题,“而且她爱人好像还是个军官呢,我记得我之前看见过她爱人穿军装,好像是一出完任务就来医院找她,衣服都来不及换。肩章上好像是两条杠和一颗星星,也不知道是什么军衔。 * ”   之前的护士笑着道:“可不止呢,我听说过,我们罗院长还是魏医生的婆婆,魏医生可是嫁了一个好丈夫。”   说着,她还挤眉弄眼的疯狂暗示那位帮病人打点滴的护士,似乎是在说魏希在医院的顺风顺水和她丈夫的家庭关系有所关联。   巧的是,帮病人打点滴的小护士可是魏医生的小迷妹,她一直很崇拜魏医生,看到同伴的样子,不服气的辩解道:“但是魏医生自己就很优秀,你刚刚也说了,魏医生是老院长的学生,医术很好,很多有资历的主任教授都对魏医生的医术赞不绝口。   更何况,魏医生的家世也不差啊,我听说魏医生的伯父伯母都是大学教授,她出身根正苗红,家庭条件很好。”   处理病人伤处的那位小护士原本也是随口一说,看同伴这么义愤填膺,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不对,于是软了语气,“好嘛好嘛,魏医生确实很优秀,和她爱人天生一对,都很好看。”   那小护士才算满意了,不再吭声。   另一边的魏希可不知道病房里的圈圈绕绕,她正全心全意的将注意力放在手术中,一直过了五六个小时,这台手术才算结束,病人也算是脱离危险。但是魏希额头却沁出薄汗,一旁的李护士贴心的帮魏希将薄汗拭去。   下了手术室,魏希边洗手,边同李护士闲聊,“今天我回去又该迟了,不知道我家珩珩会怎么闹腾,明明说好了要陪他过两岁生日的。”   李护士却很羡慕魏希,李护士今年快四十了,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要孩子,听到魏希提起徐珩,忍不住打趣道:“原来你家珩珩都两岁了,我上一次见到他,似乎还是在周岁宴上,小小一个孩子,却很聪慧,不哭不闹的,见到人还很爱笑。生得也好,像极了你和你爱人。”   提起徐珩,魏希的眉眼都柔和了不少,“是啊,他这孩子,不知道随了谁,见人一点都不怕生,嘴甜的紧,见人就喊,家里的长辈都疼他的紧。”   话不多说,魏希换下手术服之后,将放在口袋里的戒指重新戴回无名指,便步履匆匆的回家去了。只是,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早已换成了钻戒,在阳光下折射出闪耀的光芒。   而魏希的背影也是那样的自信明媚,如同她无名指的钻戒一样,散发着璀璨的色泽。与她初来这个世界的迷茫病弱截然不同,她最终也找到了自己的人生,走出了一条自己的广袤之路。她的未来,熠熠生辉。 第82章 魏若兰番外 魏若兰出生在一个偏僻的村……   魏若兰出生在一个偏僻的村落, 爹娘都是普通的地里人,家里虽然穷,但并不是揭不开锅。爹娘重视弟弟, 但并没有不管她的死活。她住的地方, 原本是一间小柴房,屋顶破损, 睡觉之前, 她喜欢透过破损的缝隙看天上的星星, 当然,那是晴天才 * 有的事。若是雨天,便意味着她要不停的找罐子, 接雨水。   对了,她也不叫魏若兰, 乡下丫头不随族谱排名字,通常没有个正经名字,她爹娘喊她丫头,所以她的名字就叫魏丫头, 轻贱如草芥。   不过,丫头丫头, 谁知道最后竟也真成了丫头。那是一个饥荒,家里的地颗粒无收,不仅是她家,周围的村子都是这样的情形。于是, 那段时日, 买卖人的牙婆总是频繁出现在附近。一直到有一天,她看见其中一个,脸上长着黑痣, 生得壮硕的牙婆进了她家。   那天之后,她就被带离了那个她生长的村子,和别的姑娘不同,魏丫头既不哭,也不闹。因为她知道,下定决心的爹娘并不会因为她的哭闹就软下心肠,既然于事无补,又何必挣扎。   出乎意料的是,牙婆却因此对她另眼相看,觉得她遇事沉稳,很适合在大户人家做丫鬟。权衡抉择之后,她的归属,从百凤楼变成了省城豪富的魏家。   哦,对了,百凤楼就是有名的花楼。而魏家虽然和魏丫头是同一个魏字,彼此之间却是天差地别。魏府的老爷太太都是新派人,家世显赫富贵,过得是云端一样的日子。   而魏丫头则被指派到魏府小姐身边,贴身服侍。那魏府小姐单名一个玉字,和魏丫头一个年纪,生得玉雪可爱,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手中玩的是西洋传来的昂贵八音盒。   原来,魏丫头之所以能被送到小姐身边,就是因为这魏玉小姐生来体弱,过于安静了些,所以魏老爷特意寻和自家女儿年龄相仿的丫头,为的是陪伴在魏玉身侧,做个玩伴,好叫她能活泼些。   魏老爷出国留过洋,是个新派人,魏太太也很和善,所以整个府邸的氛围都很好,魏老爷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姨太太,整个府里自然一派清明,没有大户人家常有的肮脏事。   更值得庆幸的是,魏丫头服侍的魏玉小姐人也特别好,虽然安静,但是很温柔,她很喜欢魏丫头这个玩伴,并不拿她当丫头,还怜惜她的遭遇,和魏丫头同吃同住。因为魏丫头这个名字根本就不像样子,小姐还陪着她翻阅诗本,最后取了个若兰的名字。   其实,魏若兰根本不识字,但是她依旧兴致勃勃地陪着小姐,小姐说得每一个名字,她都十分喜欢,不仅是因为好听,也是因为里面每一个名字都含有美好的寓意。   当她的名字被换成魏若兰的时候,小姐还担心她会舍不得。但小姐不知道的是,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开心,那是知道娘偷偷留了一块肉饼给她的时候,也比不过的开心。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就像名字一样,第一次拥有了自己的含义。   后来,小姐的身子慢慢好起来了,老爷太太觉得这里面有若兰的一份功劳在,于是待她愈发好,小姐有的东西,时常也会给她一份。这几乎是魏 * 若兰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虽然她只是一个仆人,但是在宽厚仁和的太太和老爷身上,她却感受到了在生父生母处都没感受到的温暖。   老爷太太膝下只有小姐一个女儿,但是他们从不嫌弃小姐的身份,也不担心日后没人养老,老爷甚至从未起过纳妾的心思。在这样的魏府,受过很多苦的魏若兰,觉得每一天都是值得期待的。她已经很知足了,要是日子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后来,小姐年纪渐长,老爷送小姐去洋人学堂里上课,每每下学,她都会和若兰分享学校里的趣闻,空闲时也会叫魏若兰读书写字,甚至还有不少外语,若兰有时候觉得这些外语乱七八糟的,念的她舌头都要打结了。可是,哪怕学起来再辛苦吃力,她心底依旧觉得很开心,还有一种淡淡的,自心底而生的满足感。   可能魏若兰在学习上真的很有天赋,只是依靠小姐闲时的教学,竟也学的像模像样,有一天,魏老爷经过小姐的书房,竟听到魏若兰的读书声,这一口纯正的外文,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哪位国外友人的孩子来做客,而自己忘了。直到看见魏若兰,魏老爷才发现竟是服侍自家女儿的魏若兰。不免起了惜才之心,想要让出钱资助魏若兰念书。   有留学经历的魏老爷并不是迂腐的人,刚好魏若兰也姓魏,便是收下她做干女儿又有何妨。   等回去同妻子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妻子也觉得,若真是好苗子,不妨就让她去念书好了。反正他们魏家不缺这点钱,自己膝下子息单薄,魏若兰这孩子自幼卖到他们家里,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心中也一直拿她当半个女儿看待。   于是,这事便这么定了下来,魏若兰也拥有了和小姐一样,去学堂上课的机会,她甚至拥有了自己的院落。这时候的魏若兰,似乎依旧完全和过去瘦小卑怯的魏丫头告别了。长期长在富贵人家的她,早养的白皙干净,因为喜爱读书,身上还有一种书卷气,只是持书淡笑着,便让人移不开眼。   俨然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后来,上了学堂之后,偶然的一次,她发现隔壁军校的一个青年,似乎总在注视着自己。不带风月,仅仅是少年人干净简单的爱慕。她发现了,却并不声张,她想知道对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直到有一天,魏若兰独自上街,想要买礼物给魏玉做生辰礼物,却被不知道哪里的小混混推倒在地,抢去钱袋子。那个男青年出现了,他追了上去,不仅抢回自己的钱袋,还将小混混抓住交给了巡逻的警察。   接过钱袋的时候,魏若兰看着男青年以恰好经过的理由的介绍自己的时候,并没有戳穿对方,自己早已知道他其实陪着她走过了整整三条街,每次下学都悄悄护送她回家的事实。   她也佯装不知情 * 的感谢对方,从那天开始,两人的交集便渐渐多了起来。   就这样,顺理成章的,魏若兰嫁给了他。对了,这个男青年名叫顾潜,字得深。   后来战事又起,顾潜去了前线,两人只能依靠时常被延迟或是误送的信件联系。而魏老爷一家则准备出国避难,临行前,他们想带着魏若兰一起,可是魏若兰却拒绝了。她必须待在这里,待在这片土地上,这里有她心爱的丈夫,正为了守护这片土地而浴血奋战。这个时候,她不能离开,再危险,她也想这样陪伴着他,离他近一些。   再之后,日、本人攻陷她所在的城市,因为身份敏感,她不得不离开那里。走之前拜托邻居,留了信件,只要顾潜来了,就将信件交给顾潜。   然后,魏若兰便回了她原本的家乡,赤溪村。这时候,她的生父生母已经故去。她就在村子入口处请人建了一处院落,自那以后,日日等着。只可惜,候鸟常归,不见故人。   她终究是没有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