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裙下臣》 作者:梦筱二   作品简评:   女主自小父母离异,父亲是明星,母亲是豪门千金,当初隐婚生下她。父母各自再婚,谁都不要她,不承认她这个女儿。不被爱的她大学毕业后进入娱乐圈,想揭露父母不为人知的恶劣行径,母亲知道后处处打压她,逼她退圈。她走投无路时遇到了男主,男主温暖了她,她产生结婚的念头,然而男主不婚,两人分手。后来男主意识到对女主的感情,重新追求她,也救赎了女主。本文文笔细腻,情节跌宕起伏,不管主角还是配角人物形象生动饱满,女主坚强隐忍,最终收获了爱情和事业。 ========= 第一章   晚上七点五十五,黄浦江上游轮来来往往,两岸的璀璨霓虹交相辉映,一眼无尽的繁华迷离映在江面。   一路之隔的酒店六楼宴会厅里,衣香鬓影,星光熠熠。   不输外面江景。   沈棠低头在看串联单,两分钟前刚拿到的内部单子。   前边有台阶,经纪人莉姐伸手扶她,同时出声提醒:“小心。”   沈棠余光搭一眼台阶,细高跟稳稳踩下。   陈南劲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串联单上。   她瞬时没了兴趣往下看。   莉姐没注意她表情冷淡,“没想到陈导今晚也来捧场。”   “嗯,名单里有。”沈棠若无其事折起串联单递给莉姐。   莉姐把单子塞包里,“我在后台等你。”   入场前,莉姐再三查看沈棠的礼服和妆容,没有丝毫不妥。   无数快门响起,沈棠早习以为常。   她脊背笔挺,步子不疾不徐,目空一切。   今晚在这里举办的是某卫视招商大会,平常正对着舞台的嘉宾席今天安排给了各企业大佬。   沈棠和其他演员的位子在旁边那个区域。   “今晚什么情况?陈导都来了。”   “他来了也算正常,毕竟有剧要卖。我听说不少企业大佬也到了现场,以前招商会都是企业高管过来。”   旁边的人小声议论。   沈棠径直走向贴有自己名字的椅子,见到熟人隔空点头打个招呼,她不喜欢攀谈,别人也无意找她闲聊。   腕表指针无声滑动。   沈棠看手表,八点零九分,招商推介会才开始。   不知道哪位大佬到场,临时推迟了九分钟。   副总上台致辞,开场白都是套话,底下没几个人在听。   一直到电视剧推介环节,气氛才调动起来。   “陈导好久没露面了,魅力还是一点不减,搁那一站舞台都亮了几度。对了,上次跟陈导一个饭局,他们聊起你,陈导对你一口夸不尽,说沈棠那姑娘有股执着的韧劲儿......”   沈棠压根没注意旁边的女星在跟她说话,一个字没听进去,目光虚虚地凝视台上的人。   女星见状,讪讪打住没说完的话,视线再度回到舞台,陈南劲在回答主持人的问题。   陈南劲今年四十九岁,在这个圈子快三十年。不管是颜值还是身材,看不出被岁月侵蚀和油腻的痕迹。   被称为不老男神。   从影帝到名导,他名字就是一块金字招牌。   入行三十年,陈南劲几乎没有负面新闻,只传出过一次。   那还是二十五年前,当时陈南劲二十四岁,被媒体爆出和某豪门大小姐相恋,瞒着女方家人,两人在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   还有了孩子,是女儿。   那时网络不发达,知道的网友不多,这个爆料最后不了了之。   据说是豪门大小姐的父亲强势压下所有舆论。   没过几年,陈南劲认识了现在的太太,结婚二十多年,感情如初,是娱乐圈的模范夫妻,两人结婚第一年就有了女儿,叫陈一诺。   他和豪门大小姐结婚生女的爆料无人再提起。   今晚,陈南劲在卫视招商的这部剧,主演就是他女儿陈一诺。   这是父女俩第一次合作。   也是这部剧最大的卖点。   “我们有请一诺上台,让一诺跟我们分享和自己父亲拍戏时有哪些趣事。”台上,主持人这句话像块石子扔到湖里,荡起涟漪。   原本埋头闲聊的人也看过去。   唯独沈棠,敛眸,没看台上。   主持人和陈一诺互动,陈南劲却瞥向台下,像在找人,扫了边上的明星嘉宾席一眼,灯光暗,一片虚无,什么也没看清。   台下。   沈棠低头看腕表,指尖摩挲表盘,手指随指针转动。   旁边的女星转脸找她说话,“陈导都来给陈一诺助阵了,不出意外,陈一诺这部剧应该是今晚广告招商的大赢家。”   “嗯。”   沈棠漫不经心玩手表,对台上陈导跟女儿的互动,她兴致缺缺,浑身散发着别跟老娘说话的霸道锋利气息。   女星识趣地保持安静,沈棠一贯我行无素,从不在意旁人怎么评价。   以前有营销号爆料过,沈棠父母不详,从上学那会儿开始,每次填跟父母有关的信息,沈棠直接画斜杠。   听说她跟住在海边的爷爷长大,随爷爷姓沈。   不少营销号以前扒过沈棠身世,没扒出有价值的线索,还有网友留言:【感觉沈棠家应该特别有钱,她的那种清冷高贵气质一般家庭培养不出来。】   底下一片附和。   那些扒沈棠身世的帖子最后一个不剩全被删了。   直到现在,没人知道沈棠父母是谁。   她也从来不跟任何人提及自己父母。   有次上节目,某流量小花开玩笑,说想看看沈棠父母到底什么神仙颜值,才生出这样的神仙女儿。   沈棠当场黑脸。   圈里有人背后内涵过沈棠,没有父母,所以没家教也正常。   出道快五年,她一路踩着黑料红起来。   在这个圈子,做梦时都想成为陈一诺,有个陈南劲这样的父亲给遮风挡雨。   回到现实,都想成为沈棠那样的女人。   没爹拼时,拼自己。   沈棠的手指随着指针转了十一圈,突然她指尖顿下。   ‘啪-啪-啪--’   掌声尤为热烈。   欢送陈一诺和陈南劲父女俩。   沈棠缓缓抬头,台上空无一人,主持人站到旁边。   偌大的屏幕上,正在播一支预告片。   正是她主演的电视剧。   她和陈一诺各自主演的剧被同一家卫视招商,两部剧风格相似,当初还在拍摄时就被营销号拿来消遣了好几波。   主要因为她和陈一诺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截然不同,竟然饰演了差不多风格的女主。   陈一诺虽然没完美遗传到父母的容貌,但长得甜美,颇有才华,在圈里的口碑没得说。   因为父母感情不错,陈一诺为人和善,低调谦逊,既有女人的温柔,也有男人的洒脱。   跟陈一诺的性子恰好相反。   她自私,凉薄。   “马上就挨到你上台,我帮你看一下妆。”旁边的女星热心道。   沈棠收拢思绪,脸上有了今晚第一抹笑容,“谢谢。”   即使脸上带笑,还是给人一种疏离感。   随着主持人那句‘有请沈棠’,不少人循着主持人注视的方向看过去。   他们有的第一次看到沈棠本人,传闻她‘恃美行凶’。   谭总就是头一回看到沈棠,今天他到招商会现场也是因为听说沈棠要来,不然他哪有那个闲功夫亲自过来。   能让他感兴趣的,无非是生意,还有美女。   他视线追着沈棠性感婀娜的身影移动,一直跟到舞台中间。沈棠穿了露肩白色高定礼服,胳膊上那串海棠花被衬得娇艳动人。   谭总和边上的严贺禹说了句:“看来网上的八卦,不一定是假。”   严贺禹也在看台上。   他们位子在第一排,对着舞台中央,视线绝佳,能将台上的人瞧得一清二楚。   正是别人口中的赞助商爸爸们。   而严贺禹,就是那个迟到了九分钟入场的大佬。   半晌。   严贺禹慢条斯理回谭总,“什么八卦不假?”   谭总三言两句说了说那个八卦:   见过沈棠的人都说她不上镜,可镜头里的她已经是盛世美颜,真人得有多好看,想象不出。   为此,还被网友讨论上了热搜。   谭总评价:“沈棠本人的确比电视上好看。”还不是好看一星半点,他没白来。   严贺禹未予置评,在谭总这样的外人面前,他没那个癖好对发小的女人评头论足。   谭总还有半句没说出口,沈棠身上的那股野性,让男人有征服欲。   他跟严贺禹不算熟,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话自己回味就行。   也不好一直盯着沈棠看,显得自己像没见过女人一样,谭总找严贺禹攀谈,“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有空专程从北京赶来参加招商会?”   要不是帮发小的忙,他哪有时间参加这样的招商会。发小太忙,赶不到现场,让他过来捧场沈棠这部剧的广告招商。严贺禹回谭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谭总听得稀里糊涂,还是附和点头。   能劳驾严贺禹亲自捧场招商会的人,那得是什么来头。   毕竟,严贺禹是京城太子爷之一。   --   没到五分钟,台上的沈棠该说的说完。   她人高冷,说话也是惜字如金。   主持人跟沈棠说话有压力,经常接不住她的梗,他跟沈棠在不少场合互动过,搞得他有段时间怀疑自己的主持水平。   沈棠向着台下微微欠身,离场。   大屏上,开始播另一部剧的片花。   沈棠直接去了后台,莉姐在等她。   今天她穿的这套高定礼服是品牌方秋冬新款,首发。   下午拍了不少大片,晚上要去拍夜景。   莉姐把手里的风衣披她身上,“罩一下,今天降温,外头冷。”   沈棠问:“晚上没别的安排吧?”   “没有,明早六点多的航班回北京。”莉姐跟她相处久了,听得出这话有潜台词,“你晚上想干什么?”   沈棠望一眼窗外,皓月高挂,大片云彩浮在高楼顶端,她答非所问:“上海很少有这样的天。”   莉姐:“反正比北京多。”她瞅着沈棠,“上海天气不错,然后呢?”   沈棠嘴角勾起笑,“不大吃一顿,对不起这么好的晚上。”   莉姐毫不留情:“你死了这条心吧。”   沈棠出道至今,一顿饱饭没吃过。   最糗的那回,半夜做梦,梦里也饿,在喝酸奶。不知什么原因,睡着后她竟然跟某人如此亲密,亲密到把脸埋在他脖子里,吧唧嘴时把他脖子上弄得满是口水。   --   刚进电梯,莉姐接到摄影师电话,原定拍夜景的场地因为酒店工作人员交接时出了点岔子,现在顶楼天台有人开趴。   不到凌晨两三点散不了场。   要么换场地,不然就等派对结束。   后半夜哪还有夜景拍。莉姐征求沈棠意见,“要不现在去外滩补拍?”   沈棠想都没想:“去公寓。”   莉姐记得很清楚:“你那套江景公寓不是租出去了?”她感觉不妥:“这么晚贸然打扰租客,不好吧?”   沈棠拿出手机,“不是我那套。”   莉姐知道沈棠说的是谁的公寓,在公寓露台取景,跟在酒店天台取到的景基本没什么差别。   沈棠找出号码打过去。   响了三声,电话接通。   沈棠听到他跟旁边的人说了声:抱歉,接个电话。   能让他如此客套的,应该是合作伙伴。   紧跟着是一阵匆匆脚步声,然后是开门声。   “怎么了?”他问。   不管她多久打一次电话给他,不管他多忙,都会第一时间接听,也从来不会冰冷冷地问她一句:有什么事?   每次都是耐心问她,怎么了。   沈棠好长一些日子没听到他声音,这几天她还入戏在刚杀青的那部剧里,入得太深,正愁着怎么出戏。   他清冽又特别的声音让她瞬间回到现实。   沈棠跟他说:“我现在在上海,借你公寓拍几组照。”   那套公寓本来就是买给沈棠到上海时住着方便,他过来出差也偶尔住。   他声音里明明含着笑,却又没感情到让人听不出喜怒:“是不是这段时间演戏演得,入戏太深,不记得我是你的谁了,跟我这么客气。”   沈棠哪是跟他客气,“半年没住,电梯密码我一下想不起来。”   那头一阵无语沉默,电梯从来就没设过密码,输入指纹即可。   但也没多说她。   相比之前冷淡没感情的声音,他接下来的几个字温润平和了不少,“等一下。”   挂了电话。   沈棠以为他让她等一下是要发密码给她。   很快,公寓管家联系沈棠,问清拍摄要求,提前清理场地。    第二章   饶是见惯了豪宅的摄影师,踏入公寓那瞬,还是被屋里的奢华震撼。莉姐说是问朋友临时借的地方,他自然不会多嘴问是什么样的朋友。   公寓没多少生活痕迹,只有茶几上那摞半旧的杂志有点生活气息。   最上面那本杂志封面人物是沈棠。   补拍了几组夜景照,沈棠没在公寓留宿,跟莉姐一道回酒店。   莉姐发善心,说晚上可以适当吃点宵夜。   不过只有水果沙拉。   为了今天这套礼服,忍饥挨饿好几天,不犒劳自己说不过去。   除了沙拉,她打算再加半份牛排。   叫的餐还没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莉姐来找她,让她赶紧收拾一下去饭局。   沈棠在敷面膜,刚泡过澡,哪都懒得去。   每个毛孔都透着排斥。   “怎么突然有饭局了?”   “台里领导亲自给我打电话,说你那部剧广告招商夺冠,上星播出基本稳了,提前过去庆祝庆祝。”莉姐眼里难掩兴奋,“之前我还担心,万一陈导那部剧被卫视买下,你这部剧被退,网上还不知道又要怎么嘲你。”   这下可以彻底松口气。   参加饭局的应该都是赞助商。   广告费动辄上亿,都是爸爸级别。   “对了,就在这家酒店庆祝,包间在九楼。”   沈棠撕下面膜,揉成团,挤出面膜里的营养液滴手背上。她看着镜子里的莉姐,“你回个电话,说我在拍夜景,赶回来要一段时间。”   莉姐到衣柜里给她找合适的衣服,“领导说,知道你晚上的安排,特意等你拍完照结束工作才给我们打电话,所有人都在等你。”   莉姐挑了一件简单长裙,是沈棠喜欢的风格,塞给她,“赶紧换,你不是正好想大吃一顿,机会来了。”   “......”   沈棠没刻意盛装打扮,头发吹干后,卷发发梢柔软蓬松,弹弹的。   仗着皮肤底子好,简单化个淡妆。   沈棠合上口红,“莉姐,你打听一下今晚饭局都有哪些人。”   莉姐明白什么意思,快速打字发给台里那位领导。   三分钟后那边回过来。   莉姐看着手机报给沈棠:“严贺禹,谭总......”   沈棠不关心后面那些人,这饭局最大的大佬是严贺禹。   她挑上合适的手包,出门。   从二十九楼到九楼,不过几十秒时间。   莉姐一直将她送到包间门口,指指休息区那边,“我不走,就在这等你。”   沈棠知道经纪人担心什么:“你回去歇着吧,我不喝酒。”这样的场合,她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莉姐摆摆手,示意她进去。   门口有保镖,给沈棠开门。   莉姐不放心,没上楼,在休息区刷手机等着沈棠。   包间里谈笑风生。   一桌人,沈棠只看到了坐在主位的严贺禹。   他靠着椅背,神态放松,手指无意识转着高脚杯,偏头在同边上的人说话。   看到她,包间突然安静下来。   “小沈,到这边。”招呼她的是台里领导,把桌上的人一一介绍给她。   今晚来的人,都是她那部剧的广告赞助商。   严贺禹的公司是冠名商,用莉姐的话说,最大的爸爸。   跟严贺禹隔了几个位子的是谭总,他晃着杯里快见底的酒,目光在沈棠身上流转。   之前在招商会现场毕竟隔着一个舞台的距离,现在只有一张餐桌,能清晰看到沈棠的眼睫毛在眨动。   这女人,人间极品。   桌上有两个空位,严贺禹旁边一个,谭总身边一个。   有眼色的人自然选谭总边上的位子,这种饭局都是按身家和地位自动排,自己该坐哪,心里跟明镜一样。   偏偏沈棠是众人眼里的另类,她似笑不笑,朝严贺禹那个方向走。   台里领导替沈棠捏了一把汗,严贺禹不比其他赞助商,不是女人贴上去他就给面子。别到时倒贴不成,还把广告赞助给搅黄。   得不偿失。   他赶紧阻拦:“小沈,严总还有个朋友没到。”   提醒她,坐自己该坐的位子。   “没关系,朋友赶不过来。”严贺禹笑着打趣,“不然主位也轮不到我坐。”   沈棠坐过去,斜对面是谭总。   谭总对沈棠莫名爱慕,许久没哪个女人让他心心念念。   他把高脚杯递给服务员,倒了大半杯红酒。   “沈老师,”祝收视长虹还没说出口。   严贺禹放桌上的手机震动,他瞅一眼备注,滑开接听键。   “我到了。”   严贺禹蹙眉:“不是说绕路?”因为绕路,就不特意往江这边赶。   “坐了游艇。”   严贺禹‘啧啧’戏谑两声。   耐人寻味的调侃,只有他们俩懂。   包间门从外面推开。   他切断电话,起身迎人。   那道身穿黑西裤白衬衫的颀长身影一跨进门,认识他的人纷纷放下酒杯,围过去跟他握手寒暄,顿时如众星拱月。   “蒋总,好久不见。”   谭总终于明白在招商会现场,严贺禹那句‘受人之托’是受谁之托,原来是蒋城聿。这位蒋家二公子跟严贺禹是发小。   他搁下杯子,也随之过去。   沈棠拖着下巴看蒋城聿,就她一人还淡定坐在那。   他来的真是时候,省去她跟谭总周旋。   沈棠想了想,上次跟这个男人在床上深入交流还是一个多月前。   这段时间她一直待剧组,前天才杀青。   期间只打过几次电话,都是他打给她。   没想到他也在上海。   不管是她还是蒋城聿,不习惯过问彼此的工作行程,两人私人空间绝对自由。   严贺禹过来拿酒杯,另一手抓过烟盒,把主位让给蒋城聿。   直到蒋城聿走到跟前,沈棠站起,故作不熟:“蒋总。”   蒋城聿颔首,把西装递给服务员放到衣柜。   这里的服务员见过各样身份的男人,却也忍不住多看几眼蒋城聿,他通身的禁欲感,还有清冷气场容易让人沉沦。   蒋城聿站在主位那张椅子旁,没坐。   他叩叩椅背,示意沈棠,“你坐这。”   这下所有人都错愕,除了严贺禹。   蒋城聿当着这么多人面让主位给她,沈棠多少有点受宠若惊,不过她最擅长管理表情,大大方方:“谢谢蒋总。”   她自然往主位上一挪。   只是一个座位而已,竟然有种睥睨天下的优势。   今晚,没人再劝她喝酒。   蒋城聿在她旁边坐下。   自愿当陪衬。   今晚饭局的人都是察言观色小能手,互望一眼,恍然。   原来蒋城聿看上了沈棠。   沈棠镇定自如,还是之前那个手支下巴的姿势,一派闲适,看蒋城聿拆开折成花的餐巾布。   这个男人就是单单坐在那,都让人赏心悦目。   蒋城聿拆了餐巾布,胳膊长的优势,他左手绕过沈棠后背,几乎将她圈进怀里,两手捏着餐巾布各一角,轻轻往上一提,手指灵活,迅速将餐巾布打了结系在她脖间。   既明明白白高调宣示了主权,又遮住她身前那片若隐若现的美丽风光。   蒋城聿不忘给她缓解一时的尴尬,半开着玩笑:“餐巾布料子不错,临走打包几条放在飞机上用。”   严贺禹对着服务员,手里的酒杯朝蒋城聿那个方向一点,“你们发财的机会来了,一条算他两万块,不要跟他客气,打包二十条。”   他嘴角噙笑:“到时你们赚的钱分我点啊,我也不是贪心的人,给个十块八块就很满足。”   逗得服务员也笑了。   包间里你一言我一语,热闹起来。   蒋城聿跟严贺禹这两人,无论什么场合,总能游刃有余。   沈棠垂眸看餐巾布,又不是小孩子,没哪个成年人在饭局上把餐巾布当成口水巾。   不过因为是蒋城聿的杰作,这个临时围嘴就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蒋城聿对她一向体贴,也经常给她惊喜。不过这位蒋家二公子有两样比较忌讳的东西不能问他要。   一是爱情,二是婚姻。   其他的,他都不吝啬给她。   他对她的喜欢也从不掩饰。   不过他的喜欢从不走心,跟爱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不知道有没有女人到过他心上。   蒋城聿问她:“什么时候回北京?”   沈棠转脸对上他的眼睛,“明早。”   蒋城聿旁若无人:“把机票退了,跟我一块回去。”   “私人飞机?”   “嗯。”   沈棠告诉莉姐,明天她不同行,跟蒋城聿一起回。   莉姐惊讶:【蒋城聿在上海?】   沈棠:【嗯,就在我旁边。】   莉姐听说蒋城聿也在今晚的饭局,心放回肚子里,她不用继续在这守着,【后天上午有商务站台活动,我八点钟去接你。】   天天连轴转,接下来还有五六个商业活动,沈棠记不清后天是要给哪个品牌方站台。   【什么品牌?还有哪些人去?】   莉姐把活动截图发过来,是A运动品牌北京旗舰店的周年庆活动,一同参加活动的还有该品牌的男装和男鞋代言人,霍腾。   莉姐:【你们俩是合体出席活动,到时我把女士新款鞋子和衣服带给你。】   --   蒋城聿原本没打算喝酒,严贺禹已经让人给他倒了一杯白水。   就算是以水代酒,也没人有异议。   “红酒,谢谢。”蒋城聿闲散地靠在椅子里,拿了一只高脚杯给服务员。另一只手自然搭在沈棠的椅背上,指尖绕了一圈她的长发。   一杯酒,他敬了一桌人。   “以后我女朋友来上海,还麻烦各位多多照顾。”   沈棠正看莉姐的消息,忽地转脸看他。   所有人反应都慢了半拍,等反射弧回来忙举杯,“蒋总您客气,应该的。”   他们听出了蒋城聿那句话的弦外之音,重点不是让他们照顾沈棠,是让他们知道,沈棠是他女朋友。   严贺禹又添一把柴,“知道你操碎了心,为了这顿饭你坐了游艇赶过来。来来来,祝你们小两口甜甜蜜蜜。”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了然,原来沈棠跟蒋城聿不是刚认识。   谭总默默把那杯没敬出去的红酒一口闷下去。   庆幸自己没过分表现出对沈棠的非分之想。   又开始了另一轮敬酒。   沈棠对蒋城聿突然公开她,分外淡然,谈不上高兴或是惊喜。   在蒋城聿那个圈子里,只有门当户对的未婚妻才有分量,他们的女朋友和后来的未婚妻通常都是两拨人。   女朋友这个头衔,其实有跟没有差不多。   当然,有时候还是有几克分量的。   比如现在,桌上这些人以后见到她,多少都会给她面子。   沈棠拿果汁杯跟蒋城聿的酒杯碰了下,用眼神把谢谢两个字递给他。   饭局结束,沈棠先行离开,今晚住蒋城聿公寓。   司机在楼下等着,避免被偷拍,她跟蒋城聿分开下楼。   包间里只剩蒋城聿和严贺禹,烟雾弥漫。   严贺禹点上烟,陪蒋城聿坐两分钟。   他从不关心别人的感情私事,哪怕是蒋城聿跟沈棠之间,除了偶尔帮忙赞助广告,绝不多问半句。   今天实属好奇。   “你什么情况?又是送冠名广告又是绕半个上海赶来给系个餐巾布。”   “没什么,三周年。”   蒋城聿轻描淡写来了一句。   严贺禹今晚喝了不少酒,反应比平常迟钝。   没明白三周年是什么意思。   他皱着眉,示意蒋城聿:“你说明白一点。”   看严贺禹不是调侃,蒋城聿难得有耐心解释,“我跟沈棠在一起三年了,给她的礼物。”   “?”   严贺禹虽然喝了不少,他确定自己没醉,“你们俩两个月前不是庆祝过三周年?连那个蜡烛都是专门给她定制的。怎么又要庆祝?”   蒋城聿起身穿上西装,“沈棠说她上次记错了日子,这个月才是三周年。”   其实这个月也不是,下个月才是。   “不是......”   “呵。”   “你就这么由着她?”   严贺禹语无伦次。   他揉揉鼻梁,无FUCK可说。   沈棠那个女人就是一魔鬼。   作者有话要说:  沈棠:我是魔鬼中的小天使:)    第三章   沈魔鬼这会儿刚到楼下,在想事,显得心不在焉。   没注意门口走来的两人。   “沈老师。”   一道清甜的声音从前边儿插进来。   陈一诺和陈南劲夜游外滩刚回来,迎面碰上沈棠。   沈棠顺着声音看去,陈一诺穿着休闲装挽着陈南劲走过来。   对于对方的热情,她只是象征性点了点头。   走近,沈棠朝着陈南劲那个方向,挤牙膏一样不情不愿挤出两个字,“陈导。”   沈棠向来清冷,陈一诺以前跟她同台过,了解她性子,她这样不热络的态度,陈一诺没觉得哪里不妥。   她比沈棠小三岁,沈棠是她喜欢的年轻女演员之一,除了演技,她更嗑沈棠的颜。   沈棠的美,独一无二,那种冷淡洒脱、那种遗世独立来自骨子里。   学不来。   “看了你那部剧的预告片。”说着,陈一诺对着沈棠竖大拇指,“肯定大卖。”   沈棠:“谢谢。”   夸奖要礼尚往来,她也礼节性回夸陈一诺的演技。   陈南劲站在一旁,插不上话。   而沈棠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即使刚才跟他打招呼,也是看他身侧。   陈南劲时不时掠过沈棠的脸,目光流转太快,每一次都没来得及看清她眼底隐藏的情绪。   陈一诺手机响了,是经纪人。   她歉意地跟沈棠解释句,转脸跟父亲说:“爸你先到电梯那边等我。”她拿着手机到没人的地方接听。   偌大的酒店大厅,空气仿佛凝固。   陈南劲这才看向沈棠的脸,褪去了导演的严厉,只剩慈父一般的温暖:“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怎么不让助理陪着你?”   回应他的,是她冷漠的背影。   没有外人在,她一个字都不愿跟他多说。   刚刚那声极不情愿的‘陈导’,也是看在陈一诺面上,不得已才跟他打招呼。   --   蒋城聿在上海有两处公寓,江两岸各一套。   今晚他们住在外滩附近,就是沈棠拍照取景那套。   蒋城聿还在包间没下楼,沈棠坐车里刷手机等人。   今天她上了两个热搜,一个是礼服,应该是工作室买的热搜。   还有一个,是她胳膊上的那串海棠花。   网友热议,到底是贴上去的还是真的纹身。   十几分钟过去。   沈棠催蒋城聿:【?】   蒋城聿没回,车门拉开,沈棠看过去,他挂了电话坐上来,吩咐司机开去游轮码头。   “怎么要去码头,还有应酬?”   “带你夜游黄浦江。”   沈棠放下后排座位之间的扶手箱,拖着下巴盯着他看。   “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签了大项目?”   蒋城聿单手解开西装,“你不是说这个月是三年周,送你的礼物。”   沈棠点了点头,看来他出现在饭局,还让严贺禹冠名广告,都是礼物之一。   她就喜欢这样的大手笔。   “还有吗?”   这回换蒋城聿盯着她看,他无声一笑。   看来没有了。   蒋城聿松了领带,“还想要什么?”   沈棠有本事让男人尴尬到不上不下,也有能耐三言两句哄得人心里甜滋滋。   她指指脸颊,“我最喜欢最期待的礼物你还没送。”   她这个动作是在跟他索吻。   蒋城聿坐那没动,支着额头看她,淡笑着:“天天口是心非,沈棠你夜里做不做噩梦。”   “反正天天梦到你,是不是噩梦,我也不知道。”   “......”   车厢里萦绕着她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一点他身上的红酒味。   暧昧又撩人。   蒋城聿长臂伸过去揽她进怀,她腰身又软又柔,他扣住。   沈棠攀着他肩膀,隔着衬衫,还是能感受到他结实紧绷又流畅的肌肉线条。   “我是你的噩梦?”他呼吸在她脖子间。   “美梦。”黄粱美梦。   她刚才索的吻,他加深了给她。   汽车一路开到码头。   靠边停下,吻也画上句号。   今晚风不小,沈棠没带外套,蒋城聿把西装脱下来给她。   游艇上除了工作人员,就她跟蒋城聿两人。   她坐在甲板靠护栏卡座。   不用担心被偷拍,浑身都轻松。   服务员送来两杯咖啡,这是蒋城聿点的。   良辰美景。   沈棠让蒋城聿给她拍照,“拍好看点。”   蒋城聿点开相机,发现不妥,瞅着她身上他的西装,“你要拿照片发博还是发朋友圈?”   沈棠想了想:“留着自己看。”   蒋城聿开始调试镜头角度。   沈棠端起咖啡,侧脸看岸边,“可以拍了。”   游艇在这片繁华里慢行,置身在流光溢彩里,什么都不真实,包括身边这个正在给她拍照的男人。   拍好,蒋城聿坐到她对面,挑了几张传给她。   沈棠懒得拿手机,等回去再把照片存下来。   她品着咖啡,惬意观景。   这个‘周年纪念日’,她没给他准备礼物,于是提议:“今晚天气不错,我也帮你拍几张。”   说着,沈棠不嫌麻烦打开手包,正准备拿手机给他拍照。   蒋城聿一向不喜欢拍照,“没什么好拍的。”   不拍拉倒。   沈棠暗暗放下手机拿了化妆镜出来补口红。   蒋城聿打量她,“不喝咖啡了?”   “喝。”   “那你还补口红。”   “因为被咖啡冲淡了。”   蒋城聿无言以对她的神逻辑。想着她刚才在路上那番话,好像对他给的礼物不是很满意。   “下周我出国,在那边待十多天,要不要跟我一块去?”他主动提出。   沈棠收起化妆镜,啜着咖啡,“旅游?”   “算是,顺便给你买些首饰,出席活动省得借来借去。”   “这个也是三周年礼物?”   “嗯。”   在一起三年,她不是拍戏就是赶各种通告,几乎全年无休,还要躲狗仔,她跟蒋城聿从没出游过。   沈棠还是拒绝了:“我要回去看我爷爷,十一月份我下部剧开机,等进组就没时间回去。”   蒋城聿:“随你。”   --   回到公寓下半夜,沈棠倒了半杯红酒去泡澡。   她问蒋城聿明天几点去机场。   “十一点半。”   那就好,不用早起。   沈棠放好水,躺在浴缸里,温水和精油驱赶走一天的疲惫。   透过落地窗,能望到江那边的明珠塔。   所有浮华都在眼底,如远处的灯光,虚虚实实。   杯子里的红酒喝光,沈棠摸过手机看时间,她在浴缸里磨蹭快一小时。   穿好浴袍出去,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她在肩头垫一条毛巾。   急着护肤锁住水分,没管湿哒哒的长发。   蒋城聿早就洗过澡,从楼下拿了一瓶冰水上来,看着她下巴,“几天没吃饭了?”   沈棠伸出三根手指,两根手指竖直,一根半弯曲。   代表两天半。   这两天半里,只有水果代餐。   水果也限量,都是半个半个。   腰围成功收到54。   可喜的是,该有肉的地方几乎没缩。   蒋城聿理解不了她这样的自虐,“吹干头发去楼下吃宵夜。别到时又把我脖子上弄得到处是口水。”   之前做梦喝酸奶,吧唧嘴时弄得他脖子上都是口水,成了她在他那里的黑历史。   “你竟然嫌弃我口水。”有点撒娇的味道,沈棠打开一支口红,拿过蒋城聿的手,在他手背上写了一个字母‘x’。   蒋城聿看着手背,等她解释这个字母什么意思。   沈棠接着护肤,“现在不是你嫌不嫌弃我口水的问题,是你能不能再次有幸跟我同眠共枕,就跟这字母一样,是个未知数。”   “未知数x=什么?”他耐心问道。   沈棠想了想,“x=沈棠心情好。你知道的,我心情好坏比心电图还跳脱,很难抓到我心情好的那个点。这个未知数的解,有点难。”   蒋城聿没吱声,抽过她肩头的毛巾擦掉手上的口红。   沈棠以为蒋城聿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她。   蒋城聿把毛巾搭她肩上,看似闲聊:“你刚才说得未知数那段,哪个编剧写的台词?”   哪是什么台词。沈棠心说,她就是那个有才华有貌的‘编剧’。   她发梢的水顺着胳膊流下来,蒋城聿抬手擦去。   沈棠插上电吹风,“你问哪个编剧干什么?很欣赏这个编剧?”   “不止欣赏。”蒋城聿转而问她:“编剧是你朋友?”   沈棠:“是我本人,那些话是我原创。”   蒋城聿顺着她的话,“沈编剧,请教一下,要是这段写成剧本,男主最后会怎么解出女主的X?我也跟着学学。”   他接着道:“不用谦虚,你才貌双全这事,整个娱乐圈都知道......”   不等他把话说完,沈棠被他惹笑。   蒋城聿看着她的眼,“现在就是你心情好的那个点。”   x=沈棠心情好。   他很少这么开玩笑哄她。   手里的冰水还没两口,他搁下。   沈棠毫无防备,电吹风还没打开,蒋城聿抱起她。   沈棠肩头那条湿了一半的毛巾掉地上。   谁都没管。   蒋城聿走到床边,轻轻将她放枕头上。   他手肘撑在沈棠身侧,静静俯瞰她。   沈棠说起她那部剧在招商会上的预告片,“你看了没?”   “看了。”他说:“有吻戏。”   “嗯,是有两个镜头,又不是第一回拍吻戏。”   灯光暖柔,她眼神肆无忌惮。   蒋城聿无声看她。   一个多月没见面,她对他疏离不少。   他低头,在她脸颊上轻吻。   沈棠抬手抱住他,“你送了我那么多周年礼,我也没时间给你准备,等我好好想想送什么给你。”   蒋城聿:“有合适的再送,也不一定非要花钱买。”   沈棠亲他一下,“那这个吻就当周年礼物。”   “可以。”蒋城聿低声说:“再亲一下。”   沈棠满足他,这回亲得走心。   亲了后她想撤回来,蒋城聿没放。   他炙热的吻,指尖因为刚才拿冰水而透出的凉意,结实的怀抱,强势的荷尔蒙气息。   这是小别后,他迫不及待都想要给她的。   沈棠脖子里窝着一团湿发,难以忍受,偏偏蒋城聿等不及她把头发吹干。   之后谁都顾不上说话。   蒋城聿抓住她的手,两人手指紧扣。   情不自禁深吻。   落地灯微亮。   墙上映着起伏交错的两个身影。   --   次日早上十点钟,秋日暖阳透过玻璃斜铺进卧室,沈棠还没醒。   床靠落地窗不远,有几缕阳光跃上床尾。   还有几缕落在她白皙的脚上。   沈棠睡觉典型的顾头不顾脚,头蒙在被子里,两脚露在外。   她连脚都顾不上,就更顾不上蒋城聿。   两人睡觉都是各盖各的被子。要是哪回只有一床被子,蒋城聿第二天早上醒来连个被角都摸不到,全被沈棠裹身上。   自己不冷就行,哪还管蒋城聿死活。   自从入行,沈棠就不知道生物钟是什么,五年来,睡眠没规律过。只要没电话进来,她能睡个昏天黑地。   加上昨晚和蒋城聿一番云雨,现在根本就没醒的迹象。   十点半,离去机场只有一个钟头。   蒋城聿在楼下客厅等半天,一点动静没有。   他刚从茶几上拿了一本时尚杂志翻看,除了封面能看看,里头的内容花里花哨,蒋城聿没兴什么趣,合上。   沈棠还没起。   蒋城聿上楼喊人起床,站在卧室门口,他深吸口气。沈棠把自己裹成那样,完全看不到头在哪,他看着都窒息。   “沈棠。”   “嗯。”一声咕哝从被窝里隐隐传来。   “再不起赶不上飞机了。”   “哦,马上。”   沈棠没丁点起床气,一喊就醒。   小时候还没上学那会儿,爷爷天不亮就要出海,那时她太小,爷爷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就带上她一块出海。   只需爷爷喊一声,她立马爬坐起来,自己拿衣服穿。   这个好习惯一直跟着她到现在。   被子里一阵悉悉索索,她裹了好几层,自己起床都费劲。   蒋城聿帮着拉开被子,把她扒拉出来。   “你非把自己裹那么严实?”   “有安全感。”   沈棠头发柔顺,刚在被窝里早就用手指当梳子拢好头发,一点不乱。   “早。”   她两手反扣在头顶舒展懒腰。   “现在几点了?”   蒋城聿看手表,“十点三十五。”   时间还算充裕。   沈棠穿上裙子,直奔浴室洗漱。   等她出来,蒋城聿还在卧室,双腿交叠坐在她化妆镜前,他可能实在闲得没什么事干,拿了一瓶她的化妆品研究。   美白保湿霜。   沈棠戳他肩头,两人无形中早有了默契,蒋城聿收到提示放下腿,她直接坐他腿上开始护肤。   他还在看那瓶美白霜,“这个还没你脸白,涂了有没有用?”   没她脸白,很好地取悦了沈棠。   “还不错。”她说:“你送的,我就用了。”   蒋城聿放下那瓶霜。化妆品不是他买的,从侄女那顺来。侄女鼓吹那款化妆品好用,他就拿了一套给沈棠。   作者有话要说:  侄女:你等着。    第四章   沈棠今天还是选用了这套美白保湿系列。   瓶里的霜不多,马上见底。   “快用完了。”她说。   “用完了我再给你买。”蒋城聿松了松衬衫衣摆,手肘支在椅子扶手上,从镜子里看她。   她皮肤水润光滑,就是用了十八层滤镜的皮肤也不过如此。   沈棠也从镜子里望着他,不时两人眼神对上。   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从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他肩膀,光和影之间,他什么也没做,就这么温和看着她。   竟然有点不真实。   “下部剧在哪拍?”   “横店,一部古装剧。”   蒋城聿点点头,古装剧应该没吻戏。   不过也不好说。   沈棠涂好了保湿霜,拧上盖子。   蒋城聿单手环住沈棠肩膀把她转过身,手捧着她下巴,低头亲她的唇,偶尔轻咬一下。   他主动时,谁都扛不住。   沈棠抓着他衬衫衣摆,衬衫被她用力一扯,紧贴身上,将他上半身完美的线条勾勒出来。   她另一手勾住他脖子。   时间不够,蒋城聿只抱着她亲了一会儿。   “化妆吧,马上就得去机场。”   他衬衫扣子开了大半。   蒋城聿一颗一颗扣上,最上面那一个扣子敞开。   --   回到北京,沈棠前脚刚到家,泡了澡正打算找本书看,莉姐的汽车后脚就开到了蒋城聿别墅院子里。   莉姐送来不少东西,明天活动要穿的新款运动装和运动鞋、十一月份要拍的那部剧的最新一版剧本,还有几个正在洽谈中的剧本。   摆了一茶几。   沈棠没急着试衣服,翻开剧本。   莉姐透露刚得到的消息,“《笙箫》女二被截胡了,到底谁演,现在还不知道。”   反正不是原定的女二。   说是被一个流量小花带资截去。   最迟下个月初,剧组应该会公开主演名单。   《笙箫之缘浅》就是沈棠正在看的这个剧本,下个月在横店开机。女主是她演,男主是霍腾,就是明天要跟她合体参加站台活动的男装代言人。   角色被截胡这种事,屡见不鲜。   沈棠没什么感觉,还在看剧本。   她跟女二在剧里的对手戏没多少,换谁演她不怎么关心。   莉姐带了两套新款女装,拆开外包装袋,“你试一下,我看哪套上身效果好。”   她抽过沈棠手里的剧本,把衣服塞她怀里。   “诶,等我看完这一段的啊......”沈棠正看得津津有味,戛然而止。   “接下来一个多月有你看的时间。”莉姐催她试衣服。   楼梯上有脚步声,莉姐望过去,原来蒋城聿没去公司。   蒋城聿穿着灰色家居服,和沈棠身上这套算是情侣款。   莉姐公式化地打招呼,“蒋总。”   蒋城聿:“您好。”之后他一直看着沈棠,她直接在家居服外面套上运动装,标牌还挂在衣服上。   “新款?”   他随手给她整理好领子,小立领,格外显精神。   “嗯,明年春款。”沈棠转过身面对着他,把拉链拉到最上头,她转脸问莉姐:“怎么样?”   莉姐给她竖大拇指,让她换另一套。   蒋城聿问:“这个也有男款?”   沈棠并不清楚,“应该有。”她脱下来换另一套。   蒋城聿看到了茶几上的剧本,搁下手机拿起剧本,坐到旁边沙发上悠闲翻起来。   沈棠试了两套,莉姐觉得还是第一套效果更好,沈棠也这样认为。   莉姐把第二套衣服叠好入袋,本来还想跟沈棠讨论下明年要接的几个剧本,蒋城聿在这,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只好作罢,改天抽空再跟沈棠聊。   沈棠把明天要穿的那套衣服上的标签剪下,她指指茶几上其他剧本,“我看了再给你回话。”   “嗯,有个剧本很不错。”是陈南劲公司出品。莉姐看手表,时间还早,赶得上看电影。之前女儿一直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带她去电影院。   老公今天也休息,一家人许久没有一块去观影。   她叮嘱沈棠:“你今天好好休息,我明早来接你。”   莉姐告辞,风风火火离开。   别墅又恢复之前的安静。   蒋城聿还在看剧本,饶有兴致的样子。一会会儿的功夫,他已经看到二十多页,手指指着剧本一行行滤,像在找关键字眼。   沈棠不禁好奇,紧挨着他坐下,“你在找什么?”   蒋城聿头也没抬,应付道:“看剧情。”   沈棠还以为他对古言小说感兴趣,并未多想。   茶几上手机震动,她瞧过去,是蒋城聿那部手机。她跟蒋城聿用一个型号同一颜色的手机,只能通过手机壳辨认。   手机壳是情侣款,品牌方定制赠送给她的小礼物。一开始蒋城聿不愿意用,说他不习惯用什么手机壳。   她没勉强他,打算送给她闺蜜。   结果第二天,手机壳就莫名套在了他手机上。   手机还在震动,屏幕上显示来电人:筝筝   沈棠拍他胳膊,“你侄女电话。”   黎筝是他大哥家的女儿,随他大嫂姓黎。   这位蒋家小公主已经上大学,是蒋城聿带大,叔侄情分赶得上别人家的父女情。   蒋城聿还在专心看剧本,让沈棠帮忙把手机拿给他。侄女找他向来没什么重要事,不是吃喝就是玩乐的琐事。   他漫不经心接听,“下午没课?”   “课间休息。”黎筝忙不迭道:“小叔你看看我朋友圈。”   “发了什么?”   “寻物启事。你赶紧看,记得给我留言,拜拜。”   通话没到一分钟就结束。   蒋城聿不知道侄女又搞什么名堂,他一心顾着看剧本,把手机给沈棠,“你看看她朋友圈发了什么寻物启事。”   能发在朋友圈的,还是个寻物启事,想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沈棠就帮忙查看。   一看不打紧。   这位蒋家小公主丢了一套化妆品,美白保湿系列,还把照片贴了上去,跟蒋城聿送她的那套一模一样。   寻物启事写到:   【两个月前,暑假差不多过半,我跟小叔说过这款化妆品很适合夏日在外奔波的女孩子用,美不美白不知道,但保湿效果一流,清爽易吸收。   当时买了两套,一套放在我在奶奶家的卧室,结果今天中午回奶奶家拿化妆品,不翼而飞了。   爷爷奶奶不会拿我的化妆品。   所以,就很微妙了。   知情人看到后,请速速与我联系,在线急等。】   沈棠又看了一遍寻物启事的措辞,这条朋友圈大概只对蒋城聿一个人设置了可见。   差点指名道姓就是蒋城聿偷了她的化妆品。   蒋城聿翻了一页剧本,这才想起来侄女的朋友圈。   他看一眼沈棠,“筝筝什么东西丢了?”   沈棠直接把手机递到他跟前,“自己看吧。”   蒋城聿一目十行看完,不管什么时候他都风轻云淡,沈棠从他脸上没看到任何难为情。   蒋城聿的注意力又回到剧本,边看边解释两句:“筝筝说用着效果不错,你那段时间正好顶着高温拍室外戏。”   所以就拿了一套给她。   沈棠从来没想过她还有让他做家贼的待遇,“你买几套给筝筝送过去。”   “用不着,又不是限量版的东西。她缺了自己会买。”蒋城聿最了解侄女,她哪是寻物,她跟小狗一样在嗅他的八卦。   他对沈棠说:“不用管。”   沈棠问:“不回一条?”   蒋城聿想了想,“留言给她,我晚上去学校看她。”   --   暮色沉下来,蒋城聿换上衣服出门。   今天没让司机跟着,他独自驱车前往。   毕竟偷拿了侄女的东西,空着手去看她,说不过去。   去学校路上,路过一家水果店,蒋城聿靠边停车,他找了墨镜戴上下车。   至少有五六年,他自己没买过水果。   店里顾客不少,蒋城聿从踏进门那刻就成了焦点。   有人边假装挑水果,不时看两眼蒋城聿。   蒋城聿拿了两个购物袋,没看价格,侄女喜欢吃的和家里常备的水果他都挑了一些,车厘子拿了两盒。   结账时,两袋水果一共836块钱。   蒋城聿看一眼水果袋,随后递上付款码。   现在连水果都这么贵了。   走出水果店,侄女打来电话,问他到哪儿了,她已经在校门口等他。   侄女的同学不知道她父亲姓蒋,更不知道她叔叔是他,她在学校一直过着简单又低调的生活。   蒋城聿回侄女:“差不多十分钟。”   黎筝在翘首以盼中等来了小叔的汽车,这是小叔所有车里最低调的一辆,当初买这辆车就是为了来学校看她。   蒋城聿降下车窗,黎筝一怔,“今天怎么自己开车?”说着,她绕到副驾驶坐上来。   黎筝侧坐,微笑着看他。   一言不发,就等蒋城聿不打自招。   那套化妆品,小叔用不着,却偏偏被他给拿去,问题就出在这。   蒋城聿解开安全带,手指在方向盘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他转脸看侄女,“化妆品送沈棠了。”   “?”   “就是你们都知道的那个影星,沈棠。”   我屮!   黎筝瞠目结舌。   本来还打算跟小叔耗到底,哪知道他这么痛快就招了。   “你跟--沈棠?你怎么送给沈棠?”   她的意思,沈棠也不缺一套化妆品啊。   小叔还是拿了她的东西送人,有点寒酸又有点敷衍。   这样抠门的男人,一般不建议要的。   蒋城聿从侄女滴溜溜乱转的眼睛里,就猜到她又在腹诽他。静默片刻,他说:“在一起快三年,缺什么就送什么,用不着那么刻意。”   “!!”   信息量太大,黎筝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时代的步伐。   小叔跟沈棠在一起三年,她竟然不知道。   转念一想又不奇怪,沈棠是明星,既然没打算公开恋情,那自然平时小心再小心。而小叔平常那么忙,一年里有五六个月不在北京,她跟小叔都是靠电话和视频联系。   到了大学,她有了自己的生活和朋友圈,不像小时候那样成天黏着小叔。   黎筝半起身,打开汽车顶灯。   蒋城聿蹙眉:“你开灯干什么?”   “好好看看我小叔,听说恋爱的男人不一样,我看看真假。”   “......”   蒋城聿长臂一抬,将灯关了。   他推开车门下去,顺手开了后备箱。   “诶,小叔,你等等我。”黎筝也匆忙下来,“你不会还害羞吧。”   蒋城聿无语,把她那份水果拎给她,“回宿舍吧,我回去了。”   黎筝两手提着沉甸甸的水果,笑眯眯地看小叔,浑身散发着八卦的气息:“回家陪我小婶?哦,对了,我们宿舍有个室友是沈棠亲妈粉。听说沈棠昨天在上海参加了招商会,今天返京,明天在旗舰店有个站台活动。”   蒋城聿没搭腔,用力拍拍侄女的肩膀。   黎筝一副万事好商量的语气:“小叔,你有什么话直说,不用跟我客气,是给沈棠打榜还是控评?”   蒋城聿语重心长道:“筝筝,好好学习,找份好工作,不然你以后的那点工资连水果都吃不起。”   “......”   “进去吧。”蒋城聿上车。   直到黑色轿车消失在夜色里,黎筝还被那句吃不起水果梗得心塞走不动路。   蒋城聿到家,沈棠在背台词。   他将水果放在茶几上,沈棠从剧本里抬头,“筝筝送给你的?”   “不是。”蒋城聿脱下西装,“买了两份,给筝筝一份。”   不言而喻,这份是给她的。   沈棠扒拉开购物袋,都是她爱吃的水果。    第五章   蒋城聿将脱下来的西装顺手搭在沙发背上,拎上水果去了厨房。   平时都是家里阿姨洗水果,这个月特殊,他和沈棠的三周年纪念日。   沈棠过纪念日不是只过纪念日那一天,她振振有词,说纪念日所在的那个月,每一天都应该庆祝庆祝。   图个心情好。   蒋城聿研究果蔬清洗机,对照着说明书,每样水果拿了一点放进去。   厨房有人进来,他没转头,凭着特殊的淡淡香气就知道是沈棠。   沈棠刚才看剧本坐久了,两手交握举过头顶,舒展腰身。   可能是小别胜新婚,他现在做什么都格外有耐心。   今天又是给她专程买水果,又是亲自动手给她洗水果。   蒋城聿拿吸水巾擦干果盘,放在旁边备用。   “还没洗好?”   “快了。”   沈棠从蒋城聿身后抱住他,左右手紧紧一扣,环住他的腰。   她额头抵在他后背。   只有这么用力抱着他时,她才感觉蒋城聿是她的。   他的那个圈子对现在的她来说,遥不可及。   水龙头开着,水流不大。   ‘哗哗’。   蒋城聿在冲手。   沈棠抱着他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他扭头,只看到她肩头,“好好看看我是谁,不是你剧本里的男主角。”   沈棠清醒着呢:“看个剧本而已,还不至于入戏。”   蒋城聿以为她入戏把他当成了男主。   他这么想也正常,她以前从来不黏他。   “我在抱给我买水果、洗水果的蒋城聿。”沈棠略微抬头,隔着衬衫在他背上亲了一下。   白衬衫上留下一个浅红色唇印。   这个吻犹如烈日当头,烫人。   蒋城聿关上水龙头,手上满是水,他顾不上擦,直接掰开沈棠两手,抓着她手腕将她拉到他身前。   他朝后退了半步,俯身,两手撑在她身侧的琉璃台上。   沈棠被他围在怀里。   她抬头看他。   蒋城聿跟她对视。   她的呼吸喷在他鼻尖,他的也是。   果蔬清洗机完成工作,彻底安静下来。   ‘啪嗒-啪嗒’。   水龙头没关紧,一滴一滴,急促又有节凑。   蒋城聿抬手关紧,厨房里就只剩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沈棠反手撑在台沿,眼里带笑看他。   蒋城聿低头亲下来,在她嘴角,一下一下,轻轻亲着,“要不先回卧室,等会儿再吃水果?”   沈棠在情爱这种事上,最拿手四两拨千斤,“水果是你买的,也是你洗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呗。你就算不给我吃,我也没辙,只能在心里头骂你。”   蒋城聿笑,收紧胳膊将她扣在怀里。   “一会儿你要是累了不想下来,我拿到楼上给你吃。”   --   沈棠到底是没吃到水果,累得睁不开眼,身体愉悦了,很快熟睡。   蒋城聿冲过澡出来,沈棠裹着被子早进入梦里。   那么宽的被子,她压一大半在身下。   他拽她身上的被子,还没拽过来,沈棠被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意识不清醒,“你推我干什么?”   蒋城聿:“......没推你。”   沈棠又累又困,咕哝一句,“那你动静小点。”   她眯上眼接着睡。   眉宇间多了一丝拒人千里的清冷。   之前她在他身下抱着他,柔柔软软跟他撒娇时的样子,早就不在。   她要是个男人,难保不渣。   蒋城聿放弃拽她被子,关了她那边的壁灯,去衣帽间又拿来一床薄被。   沈棠再次睁开眼是第二天早上,被闹铃吵醒。   七点半。   蒋城聿不在卧室,他早就去了公司。   她枕在蒋城聿枕头上,人也睡在他那侧床,他大概被她挤到了床边边。   沈棠望着天花板,在被窝多躺了一分钟。   莉姐八点钟过来接她,她掀被子起床。   洗漱好,换上昨天那套运动装,沈棠到楼下等莉姐。   莉姐就是上了发条的闹钟,向来准时,保姆车踩点开到别墅。   沈棠捎上剧本,路上看。   莉姐趁空跟她说今天的安排,“十点钟活动开始,差不多一个半小时能结束,中午你跟霍腾一起吃个便饭,我和他经纪人陪你们。”   “对了,航班改签,今天晚上十点飞上海。明天中午的活动,我怕一早赶过去时间紧张,你睡不好影响状态。”   她昨天刚从上海飞回来,晚上又要飞过去。   好在,沈棠早习以为常。   “下午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莉姐摇头:“没有,你睡个午觉,六点就得去机场。”   沈棠没有午睡习惯,她好些日子没跟闺蜜聚,发了消息给温笛:【我在北京,下午有几个小时闲得慌。】   温笛:【巧了,我上午录节目,中午前能录好。】   两人约了见面的地方。   --   站台活动比预计的时间延长二十分钟,十一点五十多才结束。   沈棠和霍腾之前接触少,只在活动上偶尔碰面,私下不熟。下个月要合作拍剧,两人在台下互动多了些。   活动结束,各自坐上自己的保姆车,前往经纪人订好的餐厅。   刚关上车门,沈棠问助理,衣服买了没。   助理把后座的手提袋递过去,最大码。   莉姐转头,是套男款运动装,跟沈棠身上这套款式差不多,她以为沈棠自己要穿,“女生有时候穿男款比穿女款还要帅气。”   沈棠打开衣服看了看,“不是我穿,送蒋城聿。”   莉姐哭笑不得,“祖宗,你拿这个衣服送他?”   沈棠理直气壮:“我花钱买的。”   莉姐无可奈何地揉着眉心,掏心建议道:“你还是别拿回家,要送礼物也送贵重特别的。蒋城聿送给你的礼物,连根蜡烛都要定制。”   再说,蒋城聿的衣服全是量身定制,一套起码六位数打底。   她怕沈棠拿回去后蒋城聿不穿,两人都尴尬。   实在没必要因为一套运动服,心生嫌隙。   沈棠叠好衣服放回袋子,“我觉得这礼物挺好。”至于穿不穿,那是蒋城聿的事。   莉姐摇头,拿沈棠的执拗没法子。   餐厅离刚才举办活动的商场不远,说话间,汽车停在餐厅门口。   这顿饭是霍腾经纪人做东,说是让霍腾和沈棠多熟悉熟悉,这样进组后容易找到状态,省得尴尬。   对方这样热情,莉姐不好驳面子。   这个面子完全是给霍腾,不是给他经纪人。   霍腾经纪人出了名的势利眼,谁当红跟谁玩,连霍腾的粉丝都清楚这点。   霍腾的为人和业务能力有目共睹,看在他面子上,不少人就懒得他经纪人一般见识。   粉丝对这个经纪人又爱又恨。当初要不是她倾注全部心血,踩着自己面子去给霍腾拉资源,霍腾没有今天的成绩。   但她的行径,经常让霍腾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   包间在餐厅三楼,服务员带她们过去。   才刚分开十多分钟,再见面也无需假寒暄,各自入座。   霍腾拿了红酒出来,朋友送的,正好在后备箱就顺手带过来。   莉姐摆手,给沈棠找个借口,“昨晚喝了不少,还没缓过来,咱们之间就不用见外。”   霍腾给沈棠和莉姐倒上茶,他自己也没要酒,“我下午还要去录音棚。”他收起红酒,跟沈棠说:“要在剧组待大半年,下次请你喝酒,今天就以茶代酒。”   沈棠顺着他的话,“录歌?”   霍腾:“嗯,电视主题曲。”   沈棠知道霍腾唱歌好听,他是娱乐圈里为数不多的影视歌三栖发展得都不错的艺人。   “有没有开演唱会的打算?”   霍腾经纪人接过话,“还真有,明年夏天开始,正好《笙箫》杀青,巡回演唱会,一共八场。”   沈棠和莉姐隔空举杯,提前祝贺演唱会圆满成功。   “谢谢。”霍腾跟沈棠还不熟,有邀请沈棠做演唱会嘉宾的打算,不过这会儿没提。   --   “霍腾真要开演唱会?”   “嗯,他经纪人说的,正在筹备中。”沈棠瞅着闺蜜,“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半小时前,她跟霍腾在餐厅楼下分开,直接赴闺蜜的约。   温笛听说她跟霍腾聚餐,好奇她跟霍腾都是高冷话不多的人,是怎么聊到一块儿的。她说聊聊演唱会,一顿饭时间也就过去。   温笛喜欢霍腾的嗓音,“你是没听过他现场清唱,不要太苏,谁听了谁爱。他要是开演唱会,我肯定场场签到。”   沈棠拖着下巴,不予置评。   目前为止,她觉得嗓音最好听的是蒋城聿,虽然没听过他唱歌,他日常说话足以让人沦陷。   聊完霍腾,温笛用咖啡代红酒:“差点忘了正经事,祝贺你招商的那部剧顺利上星播出,明年各大卫视要被你霸屏了。”   沈棠明年有两部主演的剧在卫视播出,还有一部友情客串的也定下来开年播。   “蒋城聿不错,你好好珍惜。”温笛劝她:“别光顾着演你的戏,惦记他的女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沈棠笑了笑,“就算我寸步不离,他要该不是我的,我也强求不来。”   “你这人吧。”温笛叹气,“不说这个了。”她问沈棠明天忙不忙,“我明天一整天都休息,找个地方放松?”   沈棠:“我今晚就飞上海。”   温笛耸肩,遗憾写满一脸。   她望着窗外,轻抿咖啡。   沈棠打趣她,“怎么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我没空陪你,你去找严贺禹陪你放松去,你看他不比看我顺眼?”   温笛白她一眼。   沈棠笑。   温笛是知名编剧,性感漂亮情商高,控场能力强,经常被请去主持综艺节目,是她在这个圈子里唯一交心的朋友。   温笛就跟严贺禹在一起的时间,比她跟蒋城聿晚不了几天。   不过温笛和严贺禹并不是通过她认识,他们在一次饭局上遇到。   温笛又抿了一口咖啡,突然尝不出什么味。   有些话她不知道要怎么跟沈棠说,她习惯了跟朋友说开心的事,那些负面情绪,她都是一个人默默消化。   沈棠也是。   她们是一类人。   这段时间,她跟严贺禹渐行渐远,不知道为什么。   一共续了两次咖啡。   快四点钟,沈棠买单。   “下次什么时候回北京?”温笛问沈棠,两人慢腾腾下楼。   沈棠想了想,“要是没什么商务活动,可能要明年。我忙完接下来几个通告就回家看我爷爷,在家里住段时间,十一月份新剧开机。”   温笛:“到时我去横店探班。”   她抱抱沈棠,分别的话没多说。   --   原定六点去机场,还不到五点半莉姐就让司机和助理来接她。   接下来的商务活动莉姐不陪同,她还要忙着给手下艺人接洽明年的工作。   沈棠没什么行李要带,出席活动穿的礼服莉姐早就跟品牌方借好。   她想起昨晚蒋城聿给她买的水果,让阿姨帮忙洗好,她去机场路上吃。   莉姐不在身边唠叨,她能多吃几口水果。   上午买的那套男款运动装,沈棠放在卧室床尾,手机在掌心翻过来覆过去,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哪个月。   解锁,她编辑消息:【我六点就去机场,飞上海。《笙箫》要明年四月份杀青,这期间我可能没时间回北京。给你买了一套衣服,放床上了。】   蒋城聿没回。   沈棠等到五点五十,没消息也没电话进来,她拿上随身的包下楼。   餐桌上放了一个保鲜盒,里面满满一盒水果。   “棠棠,水果都准备好了,还要不要带别的?”   “不用,谢谢阿姨。”   阿姨之前称呼沈棠沈小姐,可能是因为有次沈棠生病,她照顾了沈棠好几天,还给她变着花样做粥。沈棠身体好了后,让她不要见外,以后喊棠棠。   沈棠单手抱着保鲜盒,包挎在臂弯。   走到门口又折厨房,收拾了一袋小零食。   助理见沈棠出来,下车迎上去。   沈棠把包和零食给助理,她指指那袋零食,“这都是给你们的。”   车上有造型师还有保镖、司机和摄影师,三个大男人从不吃零食,助理和造型师偶尔吃点打发时间。   沈棠食量小,就算是水果也是分餐算热量。   平常带水果一大半都分给助理和造型师,今天这么大一盒她也没要分的意思。   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秋色,沈棠慢条斯理吃着水果。   汽车很快驶离别墅区,开上主路。   相隔不到五分钟,一辆奢华的黑色轿车开进别墅区。   阿姨正收拾餐厅,还不到六点钟,蒋城聿竟然回来了。   不止阿姨不习惯,管家和家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也都不适应蒋城聿这么早回来。   管家过来询问,是不是要提前安排晚餐。   蒋城聿:“不需要。”   联想到沈棠刚离开,应该是专门赶回来。   阿姨挑了几句话说:“棠棠刚走没多会儿,她特意让我把您买的水果都洗了一些,带在车上吃。”   蒋城聿点点头,臂弯里搭着西装,他边看手机边往楼上走。   床尾凳上放了两件衣服,透明防尘袋还没拆。   袋子上各贴了一张便签纸,上衣袋子上贴着:【三周年快乐。】   运动裤那张便签条上则写道:【提前祝新年快乐。】   一套春款运动服,她竟然分成两件礼物。   蒋城聿挂好西装,拽出衬衫,衬衫掖在裤子里久了,衣摆被皮带勒得略皱。他左手搁在领口开始解扣子,右手找出号码拨出去。   沈棠正在吃水果,手机的震动从腿边传来。   她抽了纸擦手,接听。   电话那头悉悉索索,塑料袋的声音。   “你在哪?”沈棠疑惑。   “在家。礼物收到了。”   沈棠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她发给他的消息特意赶回家,她笑笑:“今天回去的早。”   蒋城聿:“嗯,你给我买了衣服,我回来试试。”    第六章   蒋城聿换上运动套装,上衣合适,裤子略短半寸。   “还不错。”他对沈棠说。   沈棠让他拍张照片给她,“拍全身。”   蒋城聿没有自拍的习惯,“等你回来我穿给你看。”   沈棠没勉强,蒋城聿手机里都是她的照片,他自己的照片一张没有,让他自拍确实难为他。   他今天赶回去想见她一面,已经超乎她预料。   “衣服合适就行,那我挂了,你忙。”   “等等。”蒋城聿说:“今天工作忙完了,晚上在家也没什么事。”他铺垫好,问她:“你那个古装剧剧本,有没有完整的电子版?”   原来是迷上了看古言。   她手头上有的部分,他那晚一目十行已经看完。   沈棠遗憾告诉他:“莉姐只给了我这么多,后面剧本编剧还在修改,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好。”   蒋城聿问道:“编剧是谁?”   “......”没想到他追剧也这么疯狂。   沈棠咽下水果,“温笛。”   蒋城聿挂了电话,给严贺禹打过去。   严贺禹正在GR资本,过来找朋友谈事。   要换别人,这通电话他现在没空接。   他将谈到一半的工作放了放,接听。   “你问问温笛,《笙箫之缘浅》后面还没修改好的剧本里,男女主有没有吻戏。”   “......??”   “我等你电话,十分钟内回给我。”蒋城聿收线。   严贺禹一头雾水,五个字的剧名他只记住了缘浅这两个字。   坐他对面的傅成凛见状,“蒋城聿又有什么事。”能让严贺禹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挂电话的,只有蒋城聿。   严贺禹喝口咖啡,前后捋一捋,“应该是沈棠要拍的新剧,他想知道有没有吻戏,编剧正好是温笛。”   傅成凛:“他让你问温笛?”   “嗯。”   搁在以前,这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不过现在还有点麻烦,他跟温笛冷了好几天。   温笛没来找他,他也没联系她。   就这么僵持着。   严贺禹手指在桌面一阵乱敲。   噪声影响了傅成凛看项目书,他抬眸,“你把我桌子当手机键盘了?”   严贺禹:“在想要怎么问温笛。”   傅成凛抛来一句:“这还用问?”   严贺禹不解:“不问怎么知道?”   傅成凛反问:“你没看过电视剧?都大差不离。”   严贺禹比蒋城聿小两岁,坑蒙戏弄蒋城聿这种事,从来没干过。   不过偶尔干一次,蒋城聿也不会怀疑。   【有吻戏,有床戏。】   蒋城聿当真,【听说现在审核严,床戏能过审?】   严贺禹一本正经道:【拍得唯美含蓄一点,还是能过的。】   蒋城聿没立即回,拿上手机,到外面阳台上点了支烟。   严贺禹假惺惺宽慰他:【你也用不着吃醋,顶多就是在客厅沙发里抱一下之类的亲密戏。】   蒋城聿看出破绽,他摁灭了烟,【这是古装剧,穿到你家客厅找沙发?】   严贺禹大笑,知道自己这回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锅他也不能全背,【我现在在傅成凛这里,你懂我什么意思吧?】   甩锅之后,他还得弥补过错。   没办法,只好发给温笛:【《笙箫之缘浅》里,男女主有没有吻戏?】   温笛那么聪明,自然瞧出是什么情况。   她回:【我忘了。】   --   一连几天,北京阴雨连绵。   沈棠飞上海后,蒋城聿打过一次电话给她,不凑巧,沈棠在活动现场,助理接了电话。   等沈棠回过来,他恰好又在会议室。   他挂断,给她消息:【在开会。】   沈棠问:【打我电话有什么事?】   蒋城聿:【没什么事,北京下雨了,比前几天冷。】   沈棠很快回他:【上海晴天,气温跟前两天差不多。】   既然上海没降温,他也就没必要提醒她多穿件衣服。蒋城聿关上手机屏,将手机放一边,会议还在继续。   隔了不到一分钟,手机再次震动。   以为是沈棠又发过来,结果是侄女。   黎筝:【今天周五,小叔你回不回家吃饭?】   蒋城聿明天就出差,在国外要待十多天。   纠结半刻,【回去。】   自从过了三十岁,他对回老宅吃饭莫名有了排斥心理,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父母还算是比较开明,但看着大院里跟他年纪相仿的一个个结了婚有了孩子,免不了唠叨他几句。   他的不婚主义在父母那里被解读为:暂时还没玩够,过几年再结婚。   不管他怎么解释,他不是晚几年再结婚,而是压根就没结婚的打算,他们也不放心上。   后来懒得费口舌。   会议快六点才结束。   蒋城聿从公司离开时天色不早,路灯依次亮起。   黎筝打电话催他,问他还要多长时间到。   “在路上堵着呢。”   黎筝挂了电话,随后给他发来一张截图。   【小婶又上热搜了。】   蒋城聿顺手打开微博,已经到了热搜第四。   沈棠今天在上海出席某高奢的一个活动,主办方邀请了不少嘉宾。   签名拍照环节,记者发现沈棠胳膊上那个海棠花纹身不见了,一道陈旧的疤痕清晰进入镜头。   沈棠指指伤疤那处,说是小时候调皮,在船上乱蹦踩空摔到船舱里,被船锚给戳伤。   之前每次穿礼服都要各种遮瑕,上回时间来不及就贴了纹身贴纸。   最后她淡笑着让记者发照片时把那个疤痕给P得美一点。   今天的热搜,成了网友的P图大赛。   沈棠胳膊上那个疤痕被P上各种图案,有真情实感的,有恶搞的。甚至有人将她小时候摔到船舱受伤那个画面一帧帧画了出来。   她成了今天最热的话题。   出道五年,沈棠擅长让自己处在话题中心。   她的热搜从来不会是单薄的几张红毯造型。   汽车驶入院子,蒋城聿退出热搜。   今天只有他跟侄女回家,大哥大嫂忙,都不在北京。   黎筝正窝在沙发里像个小松鼠一样啃坚果,跟他挥挥手,然后指指她旁边,“小叔你坐这。”   蒋老爷子和蒋夫人在给黎筝剥松子,面前的盘子里剥了不少。   蒋城聿洗了手过来,弯腰要拿松子仁吃,‘啪’一声,被蒋夫人打了一巴掌,“要吃自己剥。”   黎筝嘚瑟地瞄他一眼。   蒋老爷子瞅着自家儿子,“换成我,我都不好意思拿现成的吃。”   蒋城聿:“我好意思。”   “......”   没有松子仁吃,蒋城聿只好自己动手。   蒋夫人和蒋老爷子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聊天,“我肯定没听错,是田家。”   蒋城聿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田家?”   蒋夫人:“你严爷爷给贺禹安排的相亲,是田家的田清璐。”   蒋城聿没听严贺禹说要相亲订婚这事儿,田清璐也没提。昨天田清璐还给他打电话,她生意上出了点状况,找他帮忙。   田清璐当初跟家里闹了点矛盾,她脾气犟,一个人去了广州发展,平常很少回来,跟他们联系也不多。   要不是这次找他帮忙,他们都快一年没联系。   蒋城聿剥好了一粒松子,他漫不经心丢嘴里,没接母亲的话。   严贺禹要是相亲结婚了,母亲又有理由催他的婚。   蒋夫人一眼就瞧出儿子的心思,“你就踏踏实实把心放肚子里,今年就算严贺禹跟田清璐结婚了,我也不会催你去相亲。怎么样,我这个妈当得够意思吧?”   蒋城聿看了眼母亲,这话说的有水平,重点是今年。   明年谁知道什么情况。   蒋城聿接着剥松子,不动声色用胳膊肘撞一下旁边的侄女。   黎筝心神领会,小叔是在跟她求救。   她调整坐姿,倚在他肩头,抓过手机看,没过两秒钟,她‘噌’地坐直,“小叔,我女神又上热搜了,你看看,绝美颜值。”   蒋城聿瞥一眼手机屏,屏幕上是暂停的一个视频画面,哪来什么热搜和女神。他附和着侄女,睁眼说瞎话,“一般。”   “你什么眼神!”黎筝佯装生气,还有意推他一下。   蒋夫人好奇:“什么女神?”   相亲催婚的话题成功被转移。   黎筝这才不紧不慢打开热搜,“哦,我最近的墙头,沈棠。”   蒋夫人看过沈棠的剧,这么评价:“演技不错,长得也漂亮。”   黎筝对着蒋城聿劈头盖脸一顿:“你看看你看看,奶奶都说沈棠好看呢,你眼瞎,还说一般。”说这么多仿佛还不解气,又打了蒋城聿几下。   蒋夫人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我看网上对沈棠评价不怎么样,是个挺自我的女孩子。”   黎筝递个眼神给蒋城聿,起身赤脚走到奶奶旁边,挤坐在爷爷奶奶中间,“八卦不能信,要是不这么说,哪来热度?怎么博眼球?我喜欢的人,不会那么差。”   “奶奶,我最近跟着导师做课题,有时忙的顾不上,您记得每天帮我给沈棠打榜,超话签到。对了,有时还要控评。”   蒋夫人:“......”   “奶奶,您手机给我,我替您先关注沈棠。”   蒋老爷子放下手里还没剥完的松子,“你们先聊,我去厨房看看菜做没做好。”他只是找个借口离开,怕孙女也让他帮忙打榜控评。   蒋城聿低头笑着,把刚才剥好的松子都留给侄女。   总算没白疼她。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还没停。   像伴奏。   --   而此时的上海,弯月高挂。   沈棠闷下杯底的红酒,拉上窗帘。   她刚从活动晚宴回公寓,衣服还没来得及换。   助理在收拾行李箱,明天她们要赶去厦门。   在厦门待两天,之后还要去广州参加一个商务站台。   至此,进组前的所有通告才算结束。   “棠棠姐,莉姐让我提醒您,一会儿别忘了看剧本。”   “嗯。”   助理临走前把剧本从窗边的茶几上拿到床头柜上,道了晚安,她关上门离开。   沈棠扫一眼剧本,《那年初夏》,都市情感剧。   她丁点兴致没有,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这次来上海没住酒店,住在蒋城聿专程为她买的这套公寓。   晚上在露台吹吹江风,看看最繁华的夜景。   夜景对她没什么吸引力,她怀念这里的按摩浴缸,心情再不好泡半个小时也能舒缓过来。   当初蒋城聿高价购入时,她还嫌他浪费钱。   现在真香。   莉姐的电话如约而至,开门见山:“《那年初夏》剧本看了没?”   沈棠也干脆:“没看。”   莉姐纳闷:“你上星期回北京时我就把剧本送到别墅,你说看了给我回话,这都多少天过去了,你怎么还没看?”   “没兴趣。”   “这是陈导公司出品的,大制作,导演是陈南劲好朋友周明谦,周明谦最擅长拍这种题材的剧。剧本我之前看了,在深圳拍,离你家又近,你还能常回去看你爷爷,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你赶紧看看剧本,下个月初试戏。”   说着,莉姐顿了下,好像意识到沈棠对这个剧本不感兴趣的原因,“你是不是担心试戏后会被刷下来?”   有不少一线女星都看中了这个剧本,又是周明谦的制作班底,都想靠这样的剧冲奖。   沈棠不是担心试戏被刷,她对出品方无感,任何跟陈南劲和他公司沾边儿的电视电影,她统统没兴趣。   个人私事她没跟莉姐多说,顺着莉姐的话,她默认了莉姐以为的原因。   莉姐叹气,沈棠因为运气还不错,自己又拼,演的第三部剧就一炮而红。   再加上公司有意栽培营销她,而她自己也懂得制造话题,这几年片约不断,都是她挑剧本,哪还用得着再去试戏争角色。   她一直觉得沈棠是那种拎得清,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的人。面子什么的,都不值得一提。   看来她高估了沈棠。   “棠棠,你还年轻,听姐一句话,就算你现在站到了山顶,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你还不知道能在山顶站多久,说不定下一秒就被人挤下去了。”   这话说的一点不留情面,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沈棠应了一句:“嗯,我知道。”   她语气敷衍,莉姐怎会听不出她那句的潜台词:知道,但就是不想试戏。   “沈棠你得明白,公司不可能一直把资源都倾斜给你,趁现在有机会就要主动争取。演员,还得靠过硬的作品说话,多跟优质的团队合作。哪怕有一天我们合约到期了,我还是希望你能走得更远。别浪费了你的天赋。”   “你再好好琢磨琢磨,早点休息。”莉姐挂了电话。   沈棠什么道理都懂,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夜里睡得不踏实,糟心的梦一个接着一个。   一会儿是她小时候,被船锚戳伤躺在医院里,哭着跟爷爷说,她想爸爸妈妈了。一会儿又是她在演戏,导演竟然是陈南劲。   那场戏拍了十条没过,陈南劲正对着她发飙。   一切真实到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魇。   手机震动声救了她。   沈棠睁眼,从浑浑噩噩的梦里醒过来。   她伸手捞手机,早上五点半,天还没亮。   蒋城聿给她发来消息,这是他第一次跟她报备行程:【飞机马上起飞,之后十多天里我一共飞三个国家。你要有急事打我电话打不通,找不到我,别着急,直接找严贺禹,不管什么事,他都会办妥。】    第七章   沈棠将蒋城聿那条消息一字一字,在心里读了两遍。   屏幕慢慢暗下去。   她很少打他电话,就算遇到麻烦也不会找他,都是她自己想法子解决,不习惯依赖旁人,哪怕是他。   但他还是事无巨细提前交代好。   等她回过神,眼睛已经适应了房里的漆黑。沙发,花瓶,化妆台,甚至连一瓶瓶护肤品都有了大致轮廓。   沈棠坐起来,摸了抱枕塞在身后。   蒋城聿马上就要起飞,她快速打字回他:【嗯。】   一个‘嗯’字跟他发来的一长段相比,显得敷衍又冷漠。   沈棠良心发现,补上:【我也不跟人谈生意,哪来什么急事。不过就算没急事也会给你打电话,一遍打不通我就打第二遍,实在打不通过几个小时再打,总有打通的时候。你起那么早,飞机上多睡会儿。】   她数了数字数,比蒋城聿那条多出十几个字。   这是她和蒋城聿字数最多的一次消息。   蒋城聿:【你怎么醒那么早?被我吵醒了?】   沈棠没说实话:【不是。我也要赶航班。】   蒋城聿:【以后回我消息,用心就行,需不着绞尽脑汁凑字数,非要在字数上压倒我。】   沈棠:“......”   她无声笑出来。   蒋城聿紧跟着发来:【我马上设置成飞行模式。】   沈棠:【好】   他没再回复。   沈棠彻底没了睡意,她中午的航班飞厦门,不用那么早起。   刚才梦里的真实感到现在都分外清晰,浸着每一个细胞,尤其陈南劲训斥她时。   她拿过遥控器,轻触按键。   卧室的遮光帘无声滑动。   东边天空泛白。   沈棠靠在床头,欣赏了一回上海的日出。   后来迷迷糊糊睡着,直到助理来敲门。   十点钟前往机场,沈棠的脑袋昏昏沉沉,硬撑着去洗漱。   助理帮忙收拾房间,把该带的东西装箱。   床头柜上的剧本还是昨天她放在上面的角度,一动没动。   助理不敢多问,默默将剧本收到包里。   去机场路上,沈棠刷到了自己的热搜,有人故意针对她。   前几天,她参加了运动品牌A的周年庆活动,结果今天有营销号剪辑了一段视频,视频里她穿运动品牌B新款限量版。   当初她穿B这款衣服时,还不是A品牌代言人。   但视频里却暗示,是她代言后穿了这套衣服。   代言A却穿着B品牌,这是得罪品牌方爸爸的节奏。   要是澄清文案写不好,显得情商低,既讨好不了A家又暗中得罪了B家。   如果不澄清,那妥妥让B家新款蹭了一波流量,自然就要惹现在的A家爸爸不高兴。   手机响了,莉姐电话进来,问她看没看热搜。   “看了。”   沈棠知道是谁踩她,A品牌女款的前一个代言人,今年夏天品牌方换了她做代言,前代言人心理不平衡,各种抹黑她。   不管她哪次参加活动,那人都会买水军来黑她。   莉姐:“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别理会她,我们得罪不起。你控制一下自己脾气,听到没?”   沈棠敷衍着:“嗯。”   “那个热搜我已经着手在处理,你安心参加活动。蒋城聿年初不是送了你热搜大礼包嘛,挺好用,撤热搜也用得上。”   沈棠:“……”   --   沈棠在飞机上补了一觉,飞机落地后她精神好不少。   活动在晚上,是某时尚杂志创刊二十周年庆,邀请了众多明星。   活动现场大牌云集,争奇斗艳。   沈棠到的晚,大多嘉宾已经到场,各自找熟悉的人热聊合影。   签名拍照过后,沈棠去找自己位子。   霍腾朝她挥手,主办方将他们两人位子安排在了一起。   “你不去找陈导合影?”等沈棠坐下,霍腾下巴对着最前边那桌一扬。   沈棠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刚才她从侧边走下舞台,没注意那边什么情况,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中间那人穿衬衫西装,潇洒又不失沉稳儒雅。   没想到陈南劲今晚也来捧场晚宴。   他极少出席这样的活动,除了拍戏演戏,只有偶尔宣传新剧会上综艺,其他时间根本就遇不到他。   陈南劲是几代人的偶像。   不老男神的头衔他当之无愧,就连霍腾都是他粉丝。   “我刚跟陈导合过影。”霍腾浅笑着说。   沈棠附和着笑笑,“人多,不过去挤了。”   不凑热闹符合沈棠冷淡的性子,霍腾转而说起陈南劲准备了许久的一部电视剧,“《那年初夏》,你接没接触过剧本?”   沈棠不答反问:“你也感兴趣?”   霍腾点头,遗憾道:“我档期赶不上,《笙箫》杀青我就要准备演唱会。”   他看过剧本,“里面女主的性格跟你像,我看完后感觉就你演得出来那种气质。是公开选角,你要是档期允许,可以去试试戏。”   沈棠不愿多聊这部剧,只能打太极,“就我能演得出那种气质?你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到,得得罪多少人。”   霍腾难得哈哈笑,“我说的都是实话,也不是所有角色你都能驾驭,但那个女主,看完就想到你。”   “对了,是双女主。”   跟沈棠性格像的那个女主,明显被编剧偏爱,戏份多,看点也多。   他又跟沈棠说了说自己知道的消息,“另外一个女主内定陈一诺来演,陈导是制片人,导演是周明谦,这样的制作班底,你还犹豫什么?”   霍腾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沈棠分外感激,可有些事她没法跟外人说,只好应付道:“那我去争取争取。”   让她主动争取陈南劲的剧,可能要等下辈子。   --   越是避之不及的人,越躲不开。   宴会接近尾声,沈棠去找杂志主编道别。   主编在和陈南劲聊天,不知说到什么,两人笑着碰碰杯。   沈棠停下脚步想返回,主编已经看到她,她进退不是。   主编隔空举杯,示意她过去。   沈棠问服务生要了一杯酒,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去。   对陈南劲,她视而不见。   “跑哪儿去了,一晚上都没见到你,还以为你没来。”主编开着玩笑声讨沈棠,她跟沈棠私交不错,说话随意。   沈棠跟她碰杯,“您就像众星拱月,我高跟鞋挤掉了都没挤进来,这不好不容易挤到您面前。”   主编无奈:“你这丫头。”   她不知道沈棠跟陈南劲熟不熟,替他们介绍一番。   陈南劲从沈棠走过来时就一直看她,然而沈棠吝啬到一个眼神都没往他这边来。在主编介绍下,她不得已看过来时,眼底也是冷的。   “陈导。”沈棠毕恭毕敬,将晚辈在前辈面前不敢乱说话的拘谨模样诠释得淋漓尽致。   她感谢自己演技还不错,这时候派上用场。   除了‘陈导’,她一个字都不愿跟陈南劲多说。   有人喊主编过去合影。   主编拍拍沈棠肩膀,“你跟陈导多请教请教。”   留下两人,她先行离开。   气氛瞬间跌至冰点。   陈南劲的目光落在沈棠手臂的疤痕上,自从上次她当众说了那处是怎么受伤的,现在连遮瑕都懒得弄。   “几岁伤的?”   这话问出来时,他自责愧疚,更是难过。   陈南劲视线挪到沈棠脸上。   跟他预料的一样,沈棠不屑,也不愿搭理他。   碍着公众场合,沈棠没拔腿就走。   沈棠捏着高脚杯,和他碰杯,一个字没说,自顾自喝下。   远处看着她的人还以为她跟陈南劲在聊合作。   陈南劲只好陪着她喝酒,没滋没味却又辣嗓子,“棠棠,爸爸听说你......”   “陈导,您醉了。”沈棠打断,再次跟他碰杯,“失陪。”   跟先前在上海酒店大堂一样,她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   回到下榻的酒店,助理给沈棠准备了温牛奶。   沈棠坐在化妆镜前摘首饰,耳边不断重复陈南劲今晚在宴会上那两句话,“几岁伤的?”“爸爸听说你......”   “棠姐,您胃疼不疼?”   “不疼,今晚喝得不多。”   助理放心了。   沈棠不胜酒力,每次多喝几杯胃就会疼,不吃药缓不过来。   离开前,助理从包里拿出《那年初夏》剧本搁在床头柜,生怕沈棠不想翻页,她给翻开到第一页,寻好角度摊开放好。   助理在做什么,沈棠从镜子里瞧得一清二楚,只是那个剧本她不可能接。   陈南劲给他女儿陈一诺量身打造的剧,她怎么可能去凑热闹。   今晚喝了一点红酒,本来以为能睡个好觉。   快凌晨,沈棠还在听催眠曲。   越催越清醒。   实在睡不着,沈棠找了号码拨出去。   直到几十秒的响铃结束,她也没想明白,怎么就突然想给蒋城聿打个电话。   跟他在一起三年,不管心事还是家里事,她很少跟蒋城聿提起。   他也从来不主动问。   电话无人接听。   不是打不通。   这种情况很少见。   沈棠第一次等蒋城聿电话,盯着手机屏上的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屏幕暗了又亮。   十五分钟后,那边回过来。   电话里悉悉索索,蒋城聿在擦头发,“刚在洗澡。”   两个小时前落地出差的城市,半小时前入住酒店。   蒋城聿简单解释了为何没及时接她电话,低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沈棠趴在枕头上,“今天早上不是在微信上说了,我没急事也会给你打电话,直到打通为止。”   她只是想听他声音,跟他说说话,说什么都行。   很难得,两人在一天里联系了两回,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像普通情侣那样,十句话有就九句半都是废话。   蒋城聿将毛巾送到浴室,考虑片刻,说起:“送我的新年礼物还记得吧?”   这怎么会忘。   一套运动服,上衣和裤子她拆分开当成了三周年和新年礼物。   “怎么提起这个?”她还记得,“你试穿时不是还说不错?”当然,裤子免不了有点短。   他腿长,即便最大码还是不够长。   “你礼物都送了,我还没送给你。”蒋城聿坐回沙发上,“元旦你们剧组放不放假?”   沈棠:“哪来假期,过年都不停工。”   “元旦我也不一定有时间,新年礼物先提前给你。”蒋城聿刚才已经考虑过送她什么,“是要定制的礼物,还是我陪你一个星期?”   他强调:“陪你不是空头支票,回国后我休息几天。”   沈棠没立即回应。   不管哪样礼物都极具诱惑力,尤其他能抽出六七天陪她。   她问:“可以要组合吗?”   蒋城聿一时没懂:“你想要什么组合?”   “你陪我四五天,定制礼物要一半。”   蒋城聿笑了,她是一点不吃亏。他对沈棠的撒娇从来有求必应,“陪你五六天,其他礼物一样不少都给你。”    第八章   一周后,沈棠结束了所有商务通告活动。   助理一行人下午回北京,她独自回深圳,从市里有公交车直达她们村。   她老家是个美丽的小渔村,近些年被开发成旅游景点。   爷爷家靠路边,家门口就能看到海。   房子太多,一栋楼租给了村里人开饭店,另一栋给邻居家开民宿,这些年邻居家对她和爷爷颇为照顾,她免了租金。   爷爷手巧,家里的房子被他收拾得别具一格,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是村里生意最红火的一家民宿。   她们村叫海棠村,村里路两旁都是海棠花。   当初她被送到爷爷家,只有一周岁,爷爷给她上户口时,说就改叫沈棠吧。   “棠棠姐。”助理站在门口,握着拉杆箱欲言又止。   沈棠在扎头发,从回忆里抽离。   “怎么了?”她从镜子里看助理。   助理在心里头唉声叹气,广州明明是夏天,她却像站在最冷的北方,寒意丛生。“《那年初夏》的剧本......我放您包里了。”   沈棠没为难小助理,“好。”   助理吁口气,莉姐打她电话让她提醒沈棠看剧本,尽快给她回复。   沈棠扎好头发,换了一套休闲装,方便坐车。   助理快步走进来递上墨镜和口罩,她戴上遮阳帽,全副武装,跟平时装束完全不同,不熟悉她的人咋看认不出她就是明星沈棠。   助理和司机送沈棠去高铁站,沈棠没让助理下车,挥挥手,拉着行李箱随人流往前走。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最自在的。   想干什么想吃什么,没人管着。   小时候她总觉得广州离深圳很远,现在一部电影还没看到一半,车便到站。   助理一行人刚到机场,沈棠已经坐上回村里的公交车,她接着看刚才在高铁上只看了一半的电影。   霍腾主演,她借此多了解他。   电影主题曲响起时,公交车到了海棠村站。   沈棠收起耳机,带上随身行李下去。   上次回来还是一个月前,这回没提前跟爷爷说,给他一个惊喜。   公交站离爷爷家只有五十多米。   行李箱的轮子轧在乡间柏油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季节过来旅游的人络绎不绝,没人注意她。   海边沙滩上孩子的嬉戏声不时传来。   民宿老板正在给门前花坛里的花浇水,身后有行李箱声,他转脸,打算问问是不是要住宿。   “沈哥。”沈棠拿下墨镜,先打招呼。   她们村里大多数姓沈,都沾亲带故。   沈哥被晒得黝黑的脸上绽出深笑,“棠棠回来啦,怎么不让我去接你。”说着他放下水管要帮沈棠拎箱子。   沈棠:“不重,我自己来。”   前面三层楼是民宿,穿过院子,后面还有三间平房,一个厅两间卧室,沈棠和爷爷住在那。   安静闲适。   冬天海风大,有前面三层楼房挡着。   “爷爷?”沈棠还没走到客厅就开始喊,喊了四五声也没人应声。   门紧闭,沈棠没推动。   她找出钥匙开门,将箱子放在客厅。   客厅的茶几上,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休眠。   桌上还有个摊开的记事本,黑色软皮。   沈棠无心瞅了一眼,目光定格。   眼前这页纸上快写满,第一行是剧名,接下来的内容有些琐碎,每天看到了哪集,还会写几句感想。   这是多年前的老片子,主演是陈南劲。   记事本用了快三分之二,她翻看前面的内容,无一例外全是记录哪天看了陈南劲的什么剧,怕忘记,还要记下来当天看到多少集。   黑色软皮里塞了几张三寸的花边老照片,拍摄于四十八年前,上头写着沈鹏周岁留念。   那时陈南劲还姓沈,叫沈鹏。   后来爷爷奶奶离婚,奶奶带走了孩子,改成跟她一个姓,姓陈,名字也改了。   如今就连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知名导演陈南劲是爷爷的儿子。   “棠棠。”外头,沈哥急促的声音伴着一路小跑渐近。   沈棠把照片塞回去,翻到刚才那页。   “棠棠。”沈哥两手扶在门框上,看着沈棠跟前的记事本还有屏幕亮起的电脑,他无措地眨了眨眼。   “那个,棠棠,是我给爷爷找出来的视频,会员......”他咽了下口水,“也是我开的,你可别跟爷爷急。”   他刚刚浇完了花,把水管抱回后院,发现爷爷的三轮电动车不在院子里,突然想到他中午还给爷爷搜了电视剧出来看。   就怕坏事,还是晚了一步,笔记本被沈棠给看到。   沈哥挠挠额头,语无伦次:“爷爷去年生了那场大病......他身体现在越来越差。”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好。   干巴巴又道:“你可别怪爷爷看那些电视剧,是我给搜出来的。”   “没关系的。我怎么会怪爷爷,哪有不想孩子的父母啊。”   说着,沈棠自嘲笑笑。   从来没人想她。   沈哥提醒她:“爷爷可能骑着车到海边转悠去了,应该快回来。”   沈棠拉着行李箱,“我去找爷爷,箱子就放院子里,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沈哥听懂她的意思,装作刚回来没进家门,没看到爷爷的笔记本。   他帮忙提着箱子,跟在沈棠后面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院子墙角堆着刚才浇花的软管,沈哥将箱子靠边放,有话想跟沈棠说。他双手叉腰轻踩水管,里头没流干净的水顺着坡滚下来。   流出细细的一道。   沈棠双手抄兜,立在那里不吱声。   沈哥抬头,“棠棠,爷爷这个身体情况,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他应该也是很想见一见你......爸爸。”   后面那两个字说出来时几乎没了声。   良久。   沈棠说了句:“谢谢。”   她指指外头,“我去找爷爷。”   迎着夕阳的余辉,沈棠沿着海岸线往前走。   路上游客不断,偶尔也有人回头看她,被她气质吸引,不过一时没把全副武装的她跟沈棠联系到一块。   沈哥的话还在耳边回绕。   知道陈南劲是她父亲的人没几个,沈哥一家是村里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村里人都以为她是被父母遗弃,是好心的爷爷给捡了回来。   沈棠偏头看向大海,涨潮了。   往事随着浪花泡沫,汹涌袭来。   当年奶奶带着父亲离开这里,父亲也才几岁。   四十多年前,这里还是个很穷很穷的小渔村,而爷爷家又是村里最穷的,爷爷的父母卧病在床多年。   奶奶受不了这种见不到希望的日子,决然离婚。   听沈哥母亲说,爷爷奶奶是附近村里第一对离婚的夫妻,在那会儿很新鲜。   中间那么多年的细节无人知晓。   爷爷也从来不跟她提。   她唯一知道的是,她的存在影响了母亲的豪门联姻,也影响了父亲的星途。   当年外公知道母亲偷偷领证结婚大发雷霆,那时母亲才二十二岁,已经是孩子的母亲。   外公觉得是父亲觊觎他们家财产,花言巧语骗了母亲。于是,不择手段逼着母亲跟父亲彻底断掉。   嫁入豪门不易,娶豪门大小姐同样也不易,就算有了孩子,这段婚姻依旧不被外公家承认。   原本母亲和父亲的感情在过了热恋期后已经出现裂痕,加上外公家里强势的阻挠,母亲没了经济来源,父亲接不到任何戏,两人矛盾彻底爆发,最后以悄悄离婚收场。   那段时间母亲和父亲都在国外,没几个人亲眼见证父母结婚生女这事。   即便后来有个香港娱乐记者爆出当红演员陈南劲在拉斯维加斯秘密结婚,也因为忌惮外公家的势力,只说某富家小姐,没敢指名道姓。   之后外公摆平了所有舆论。   她的存在,对年轻的豪门大小姐的母亲来说是个负担,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母亲家也是圈子里茶余饭后的谈资,外公自然不许这种事发生,决定将她送给别人收养。   奶奶有那么一点点心软,毕竟是自己儿子的血脉,不舍得将她送人,但也没打算留在身边,最后送她到乡下的爷爷家。   那时爷爷已经再婚重组了家庭,但没有孩子,老两口过着清贫又简单的日子。   奶奶深知爷爷和第二任妻子善良老实又心软,不会毁了陈南劲的前途,也会把她给抚养大。奶奶留了很多钱给爷爷,算是给的补偿和抚养费。   再后来,母亲嫁给门当户对的豪门公子,婚后生了两个孩子,直到现在,老公依旧对她感情如初,她是豪门爱情里的童话。   而父亲也再娶,婚后就生了陈一诺,成了娱乐圈的模范丈夫,更是好爸爸。   二十多年来,所有人都幸福着。   没人记得她。   也没人惦念她。   小时候她还跟沈哥说过,她应该叫沈余。   如此多余。   大概,她就只在爷爷和他第二任妻子这里,不是多余的。   在她心里,她就只有两个亲人,一个是爷爷,还有一个是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爷爷的第二任妻子。   对她来说,爷爷的第二任妻子不止是她的奶奶,还是悉心养大她的恩人,是她不幸人生里的唯一幸运。   然而上天把她唯一的幸运也带走了。   现在连爷爷也病了。   她再有钱也治不好爷爷的病。   她只是想让她的两个亲人好好活着,可那么难。   她不知道该去找谁要公平。   “棠棠!”爷爷骑着电动车,激动不已,他一眼就认出孙女。   沈棠还在看大海,听到有人喊她,倏地转头。   “爷爷。”   海浪卷着回忆翻滚离开。   沈棠一路朝爷爷小跑过去。   “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打个电话,等多久了?饿不饿?”   “刚到家,不是想给您个惊喜嘛。”   沈棠还像小时候,爬到电动三轮车后座,两手搭在爷爷肩上。   爷爷自打病了,身体开始佝偻。   她小时候那会儿,爷爷宽阔温暖的肩膀一去不复。   沈棠坐稳,“走咯,兜风去。”   爷爷笑得合不拢嘴。   他现在身体不太好,出门只能靠着电动车,走不动几步就累得喘。   趁着天没黑,爷爷带沈棠围着海边公路绕了一圈。   海风吹着长发肆意扬起。   夕阳下的大海波光粼粼,波澜壮阔。   回到家,天色不早。   沈哥在门口等着他们,把电动车开到院子里。   爷爷拄着拐杖,看到沈棠箱子还在院子里头,心里顿时轻松不少。   沈棠若无其事道:“钥匙不知道放哪了,找了半天没找到。”   爷爷找钥匙开门,之前还担心孙女看到他那个笔记本。父母当初都放弃了她,后来谁也不认她,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他从来不在她跟前提陈南劲只言片语。   开了门,爷爷直奔茶几前。   还好,沈棠推着行李箱进了自己屋,“爷爷,那个新的笔记本电脑好不好用?”她找话跟爷爷闲聊。   “好用的。”爷爷盖上电脑,合上记事本,抱着回自己那屋。   爷爷今晚心情好,精神头不错,沈棠一直陪他聊到八点半才有些乏了,吃了药便去睡觉。   沈棠回卧室,反锁上门。   她房间后来装修过,有独立卫浴。   简单洗过澡就躺床上,这一天过得有一辈子那么长。   才九点零五分,她好久没睡这么早。   辗转反侧好一阵,沈棠开灯从包里翻出《那年初夏》剧本,只看到第二页就‘啪’一下合上,扔到床头柜,关灯。   《那年初夏》以深圳特区几十年的发展为大背景,讲述了那个时代的两女一男的创业和爱情。   历经商海的沉沉浮浮,都不再是最初的自己。   沈棠眯上眼,尽量不去想剧本。   可紧跟着而来的是沈哥的那番话,还有爷爷笔记本上略歪扭的字迹。   手机震动,蒋城聿给她打来电话。   上次联系还是在厦门,她主动打给他。   “喂。”她声音比平时要柔软。   “睡了?”   “没,躺床上了。”她问:“你那边是白天还是晚上?”   “今天回国了。在广州。”   “还挺近。”沈棠告诉他,“我在深圳,在家。”   蒋城聿知道,她之前说过要回家看爷爷。   “打算在家待多久?”   “不确定,想多陪陪我爷爷。”   正聊着,有敲门声。   蒋城聿走到门口,他没叫客房服务。   “蒋城聿,是我。”   田清璐的声音。   蒋城聿开门,通话还在继续。   田清璐在酒店大厅没打通他电话,便直接上楼找他。   她还是晚上吃饭时的装束,商务套裙。   蒋城聿半开门,“你怎么来了?”   田清璐没注意他在跟人打电话,“你专程到广州来看我,又帮我那么大一个忙,怎么着我也得好好尽地主之谊,请你喝酒。”   电话那边,沈棠安静听着两人对话,原来他到广州不是谈生意,只是去看人。   蒋城聿对着手机,“一会儿回给你。”   他切断通话。   田清璐抱歉,“没打扰你吧?”   “没。”蒋城聿双手抄兜,没邀请田清璐进房间,“跟我用不着客气,我行程提前,一会儿去深圳。酒的话,什么时候都能喝,等过年你回北京,我请你。”   田清璐沉默两秒,“我不一定回去。”   她嗤笑,也是在自嘲:“严贺禹怕家里逼着他联姻,就好像我不怕一样。还真以为我像以前那样傻不拉唧的,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呢!”   蒋城聿不想掺和她跟严贺禹之间的相亲和联姻,“那下回来广州,你做东。”   田清璐平复刚才过于激动的情绪,“你跟严贺禹说,相亲是家里的意思,不是我用不光彩的手段逼着他来跟我相亲。我也不是二十岁那时候,非他不嫁。”   严贺禹那么不屑她,她何必上赶着。   蒋城聿没搭腔,传话这种事,他没兴趣。   田清璐看了眼蒋城聿,“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对严贺禹死缠烂打。就像我们院里喜欢你的那个谁谁谁和谁谁谁,被你伤了心后,她们都没再联系过你吧。”   蒋城聿似笑不笑:“你跟严贺禹相不相亲,怎么还扯我身上来了。”   田清璐话锋一转:“你不是说明早去深圳?”   蒋城聿:“提前了。”其他没说。   田清璐本想借着今晚喝酒,跟他聊聊其他合作。   看来她得专程去深圳找他。   他这么着急提前行程,应该是有要紧的事,田清璐怕耽搁他,“那你忙。”   她做个保持联系的手势,利落转身离开。   蒋城聿关上门,回电话给沈棠。   沈棠没接,直接挂断,发来消息:【也没什么要聊的,我睡觉了。晚安。PS:你要是想解释什么,直接给我留言,我醒了后会看到。】   蒋城聿兀自失笑,耐心解释:【一个大院里的朋友,人家有喜欢的人。她生意上遇到了点麻烦,原本她要回北京去找我,我正好要去深圳,离得近,就直接在广州落地。】   沈棠看完,摁掉屏幕放一边。   现在脑子里全是蒋城聿,她自己那些糟心事被挤到犄角旮旯。   趁着心情不错,她眯眼睡觉。   这一觉睡得踏实,以为能睡到天亮,半夜被电话吵醒。   沈棠迷迷糊糊睁开眼,凌晨一点十分。   蒋城聿这是喝醉了酒发酒疯给她打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呼呼风声。   “你在外边?”   “嗯。”蒋城聿背对着风,“你家这边夜里海风大。”   沈棠一愣,猛地爬坐起来,“你在哪?”   “你家楼下。”蒋城聿单手扣上西装纽扣,“海棠村的民宿和酒店全部客满。”   沈棠忙开灯找衣服,“你......怎么来这里了?”   蒋城聿:“你在这,我还能去哪。”    第九章   沈棠发现蒋城聿情话满点,说得好像她是他唯一的最终归宿一样。   不管如何,他半夜来看她,她还是很惊喜。   “你等一下,我换衣服。”   沈棠搁下手机,换上长裙。   怕吵醒另一侧卧室的爷爷,她小心翼翼开门,踮着脚尖往外走。   民宿一到三楼的灯都熄了,除了海浪声,整个小渔村都格外安静。   借着月光,沈棠快步穿过院子,隔着花丛和木栅栏,蒋城聿立在门口,望着她这个方向。   路边停着两辆轿车,司机没下来。   沈棠从里面打开木栅栏的门,这个门就是个装饰,上面爬满了爬山虎。   蒋城聿手搭在栅栏上,一直看着她,“以为你能激动地跑我怀里。”   沈棠长发被海风吹乱,发梢肆意,挡住了她看蒋城聿。   “要是没这个木门,说不定我还真能扑倒你。”她五指梳拢,将头发拢到脑后。   风大,手掌只好一直压在发顶。   她嘴角扬着跟他对视,海岸线的灯火悉数汇入她眼底。   流光溢彩,也分外清冷。   “这条NG,重来。”她说。   蒋城聿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沈棠已经退到院子里。   她朝他跑来。   迎着风,长裙裙摆扬起。   蒋城聿这才看清,她赤着脚。   怕拖鞋声音大,她没穿鞋就出来给他开门。   蒋城聿俯身接住她,将她抱起来。   就着海风,两人深吻。   唇分开,沈棠勾着他脖子,平复呼吸。   总有一种在梦里的不真实感。   蒋城聿放下她,“别乱动,这边都是小石子。”他走向汽车拿行李箱。   沈棠往门内退了几步,站在院子里台阶上。   海浪呼啸,白色浪花在眼前翻滚。   她手指轻轻拨了拨爬山虎的叶子。   又抬头去看蒋城聿。   这个璀璨如星的城市,都不及这个男人的万分之一。   蒋城聿交代司机几句,两辆车依次驶离,他拎着行李箱过来。   怕吵醒住宿的旅客,箱子只能提离地面。   沈棠走在后面,从里面锁上院门。   弄得像做贼一样,蒋城聿蹑手蹑脚,生怕爷爷突然醒了从屋里走出来看到他。   到了客厅,沈棠指指左手边那间卧室。   蒋城聿握着门把,一点点轻轻推开。   反锁上卧室门,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蒋城聿将箱子放到窗边,环顾卧室,跟他北京别墅的装修风格差不多,连壁纸都用了同款。   自建的房子宽敞,赶上了别墅套房。   有独立卫浴,衣帽间,窗边还放了沙发和化妆台。   “房子刚装修过?”他刻意压低声音。   “去年重装了一次。”沈棠穿上凉拖,“没事儿,你正常说话就行,房子装修时做了隔音。”   蒋城聿聊起她们家,刚才汽车一路开过来,就属她们家房子多,院子也大。“你们家怎么建这么多房子?”   沈棠:“有钱啊。”   “......”   他被她噎得语塞,沈棠笑出来,“隔壁那栋楼也是我家的。”   原来她家房子比他看到的还多。蒋城聿无心说了句:“那边是你爸爸住?”   关于她父母,有次网上八卦时,她跟他提过一句,说离婚后各自又有了新家庭,她跟爷爷长大。   “也是租给人做生意。我爸......”爸爸这个称呼喊出来都是那么陌生。“他们不在深圳,不说这些了。”   蒋城聿感觉得出她跟父母关系不好,她不愿说他自然也不会追问。   刚才赤脚跑出去,沈棠穿着凉拖去浴室洗脚。   蒋城聿拿出箱子里的日常用品和睡衣,他脱了西装放椅背上,下颌略抬,开始解衬衫扣子。   沈棠洗了脚出来,长裙裙摆在腿边打了一个结。   她坐在床沿,反手撑在床上,姿态随意又放松。她看着蒋城聿解扣子:“你怎么半夜从广州赶来深圳?”   “朋友生意上的麻烦解决了,留在那也没别的事。”即便在微信上已经解释过,蒋城聿还是当面又说一遍,“只是一个大院里从小认识的朋友。”   “我知道。”沈棠说:“你之前说过。”   蒋城聿解下手表,放到床头柜上,“我就只有你一个,其他女人的醋,你应该没机会吃。”   他无意一句话都能让人心里起波澜。   沈棠不再纠结他特意飞广州,“你今天才回国?”   “嗯,时差还没倒过来。”   猜到这里住宿条件有限,没有他出行必备的总统套房服务,他自备了拖鞋。   换上凉拖,蒋城聿拿上睡衣去了浴室。   等蒋城聿洗过澡出来,只有他那侧壁灯亮着。床头柜上多了一杯温水,一本书,还有一瓶褪黑素。   沈棠已经躺床上,戴着眼罩平躺着,被子留了一大半给他。   蒋城聿喝了半杯温水,褪黑素没吃。   他拿下她眼罩,“你睡得着?”   沈棠笑,“这是我的床,我怎么就睡不着了?”   蒋城聿亲她,吻从脖子一路向下。   分开有一段时间,她知道这样亲下去肯定没法控制。   “家里什么都没有。”   她不知道他会来,也没有准备T。   蒋城聿哑声道:“我不是还有嘴有手。”   被他这样抱着亲着,沈棠也想他。   壁灯刺眼,她摸了眼罩戴上。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身体像浮在海面,巨浪翻来,她沉沦在他唇舌间。   风平浪静是在一个小时之后。   蒋城聿简单冲过澡,将灯光调至最弱,他时差还没倒过来,倚在床头拿了剧本看。   沈棠转身面对着蒋城聿,戴着眼罩,她感觉不到光线,也不知道蒋城聿在看她只看了两页的《那年初夏》。   蒋城聿腾出手,搭在她肩头,“怎么还不睡?”   “你来之前我睡了一觉,不是很困。”说着,沈棠胳膊肘撑着起来。   蒋城聿转头瞅她,“怎么了?”   “换个睡姿试试能不能睡着。”沈棠头枕在他心口,手抱住他腰,“你哪天回北京?”   “暂时不回去。在这陪你三五天。”   沈棠下巴点了下,他要在这陪她三五天的话,一直住她卧室进出不方便。   “我明天给你订民宿,沈哥家都会留一间不外定,有时朋友过来玩,住着方便。”她明天去把空着的房间订下来。   蒋城聿翻了一页剧本,“订也行,我来都来了,总要跟爷爷打个照面,看看他老人家。到时我以游客身份陪爷爷聊聊天。晚上还到你这住。”   说到前面用来开民宿的楼房,“你跟爷爷怎么不住前面的楼房?打开窗户就能看大海。”   沈棠:“从小看到大,不新鲜了。”   她们家距沙滩只有几十米,吃着饭都能看大海。小时候她没玩伴,沈哥比她大八岁,她懂事那会儿,沈哥已经能帮家里干零活。   无聊时,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海浪,玩沙子。   那时这里没有细软的沙滩,没有人来旅游,岸边都是村里的一艘艘渔船。   爷爷也有一艘。   到了上学的年龄,爷爷送她去了城里读书。   那会儿太小,她害怕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地方,想在村子里上学。爷爷说,爸爸给她找的学校,一定要去上。   这样以后才会更有出息。   她问爷爷,爸爸妈妈忙完了会来看她吗?   爷爷沉默的表情她现在还记得,爷爷骗她说,爸爸肯定会去看她。   那句“爸爸肯定会去看她”,成了她初中之前的一个梦。   到了初中她幡然醒悟,父母不是忙,是不要她了。   沈棠打住思绪,跟蒋城聿说了声:“晚安。”   “晚安。”蒋城聿环住她后背。   沈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耳边蒋城聿翻页的纸张‘哗啦’声越来越远。   凌晨五点钟,蒋城聿困了。   剧本看完一半,他关了灯睡觉。   海边已经热闹起来,都是等日出的年轻人。   爷爷习惯了早睡早起,天将亮,他骑上电动车打算沿着村里绕一圈,每天基本如此。   沈哥家的民宿也早早开了大门,“爷爷,您今天还要出去转呢?”   爷爷:“反正也睡不着,棠棠还不知睡到几点醒。”   他骑出去一段又倒回来,叮嘱沈哥,“棠棠吃不了多少,你们中午用不着特意加菜,有什么吃什么,她不挑。”   沈哥应着。   他们在这开民宿不少年,沈棠不要房租,他们就照顾着老爷子的一日三餐,沈棠每次回来也是在他们家吃。   --   沈棠和蒋城聿睡到十点半才起,假期的第一天,心情愉悦又放松。   沈棠看到床头柜上反扣着剧本,她昨晚给蒋城聿准备的那本书反倒没有翻看的痕迹。   “你现在怎么喜欢看剧本?”   上次在北京也是,一行行看她下个月要拍的《笙箫》。   蒋城聿答非所问,“这个剧本不错,什么时候拍?”   前几天她回绝莉姐时很干脆,这会儿莫名犹豫了一瞬,脑子里闪现出爷爷的记事本。   “还没打算接这部戏。”   她换好了外出的裙子,“我给你去买早饭,你在屋里别出去。”   “嗯,知道。”   沈棠锁了卧室门,拔下钥匙。   爷爷那间卧室的门敞开,客厅没人,三轮电瓶车在院子里。   沈棠走到院子里才看到爷爷,她加快步子。   爷爷坐在院门口的路边,望着沙滩上嬉戏的孩子们,眼神空洞。   像极了她小时候,坐在门口望着怎么都看不到边的大海,盼着爸爸妈妈来看她,有时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爷爷。”   “起来啦。”爷爷转头,褶皱的脸上漾开笑容。   沈棠半蹲下来,趴在爷爷膝盖上,“爷爷您在看什么?”   “看热闹。”爷爷笑了,“人老了,天天闲着没事儿做,有零活也干不动了。过一天少一天。”   “爷爷--”   “好好,不说这些。”   沈棠最难过听到这些,可爷爷年纪大了,总不自觉就感慨没多少时日,放心不下她。   她手指抠着掌心,挣扎一番。   “爷爷,明年五月份我有可能在深圳拍戏,等下个月我去试戏后就知道能不能演,要是接了这部剧,到时您就能经常去探我班。”就能看到陈南劲。   爷爷一听说孙女要在深圳拍戏,连连说好,还没来得及高兴,他担心:“爷爷这样子,会不会丢你人?”   “爷爷您说什么呢!”   惹了孙女不高兴,爷爷赶紧保证,“爷爷肯定去看你,看看我们棠棠是怎么拍戏的。”   “爷爷您进屋吧,外面晒。”沈棠站起来,“我去转转,再买点海鲜吃。”   走到安静的地方,沈棠给莉姐打电话。   “我去试戏。”   莉姐一愣,随即喜笑颜开,“想通了?”   沈棠没吭声。   哪是想通了,又怎么可能想通。   只不过是想制造个机会,让爷爷在生命的尽头多见见自己儿子。   “那我给你联系周导。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沈棠绕去海边,把帽檐拉得很低,挡住脸,脱了凉鞋蹚海水。   心里说不上来的难过。   她沿着海岸线走,旁边游泳的游客越来越少,直到没人的地方,她给时尚杂志的主编发消息,要了陈南劲号码。   陈南劲给他女儿陈一诺量身定做的剧,她最终还是上赶着凑热闹了。   电话被秒接。   “棠棠?”   沈棠丝毫不奇怪陈南劲有她号码,前几年,陈南劲给她打过电话。   她直接拉黑了他。   二十多年对她不闻不问,连认都不愿认她,现在假惺惺愧疚的要死,感动的不过是他自己罢了。   “《那年初夏》那部剧,我要演。”   因为是公开选角,她必须确保能演。   这样爷爷才有机会去探班。   陈南劲怕自己听错,“你要演?”   沈棠冷声道:“怎么,不行?”   “行,当然行。棠棠,爸爸......”   话说一半,沈棠挂了电话。   陈南劲还想再打过去,问她什么时候有空过来试戏,走个过场。电话拨出去他又摁断,怕她因为试戏会拒演。   他刚才接电话时的激动,措辞时的小心翼翼,后来话都没说完就被挂电话,他所有的表情都落在周明谦眼里。   周明谦今天约了陈南劲讨论《那年初夏》的项目进展,他不好奇别人的私事,抄起杯子喝水。   陈南劲回神,看向周明谦,“沈棠是我女儿,和我前妻生的,你应该听过跟我有关的那个传闻,不是传闻,是真的。”   这番话像一声闷雷,在周明谦头顶炸响,炸得他差点没拿稳杯子。   他强装淡定,“沈棠?”   “是。”   周明谦连喝几口水,缓和气氛:“我是不是知道的有点多?”   陈南劲笑不出,心里各种滋味像巨浪翻滚,“棠棠想演这部剧。”   周明谦之前看完剧本,眼前就自动出现沈棠这张脸,本来他就想用沈棠,也把剧本让人转给了沈棠经纪人。   “里边那个主角的性格,你让编剧照着沈棠写的?”   陈南劲没否认,不过也只是照着她性格写,没奢望她能演他的剧。   周明谦不明白:“既然是给她的剧,您直接跟她说不行?”   陈南劲也是无奈:“她不会接受的。以前打电话给她,她把我拉黑。她小时候我给她的抚养费和教育基金,她乘以十倍,去年全转给我。”   她还给他留言:钱上面,我跟你两清了,不再欠你分毫。所有欠我的人,终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加倍失去。   挣扎了许久,陈南劲拜托周明谦:“到时你樊阿姨那边,你就说是你坚持用沈棠,反正也是公开选角。”   周明谦终于知道陈南劲为什么把自己天大的秘密告诉他,原来是为了让他应付樊玉。   樊玉是陈南劲现在的妻子,陈一诺妈妈。   “樊阿姨知道沈棠是你女儿?”   “嗯。婚前我就坦诚了。”陈南劲两手用力交握,“你樊阿姨不让我跟沈棠走得近,害怕到时闹得满城风雨,会连累一诺被网友嘲,说不定连娱乐圈也待不下。”   沉默了好一阵。   “要是被媒体知道沈棠是我女儿,他们还不得挖地三尺找出我前妻是谁。沈棠妈妈......她有自己的安稳生活,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包括棠棠。”   “所以我就没认棠棠,连我父亲......我都好多年没回去看他老人家了。”   如果,换他,有这样一个自私的父亲和一个狠心的母亲,他会怎样?周明谦不敢想象。陈南劲和沈棠的事,他只是个外人,不知道要怎么置评,只能默默喝水。   一杯喝完,又倒一杯。   --   汹涌的海浪打湿了裙摆。   沈棠在海水里站了会儿,原路返回。   蒋城聿打来电话,“你们村饭店这么红火?你排队排了快一小时,还要多久排到?”   沈棠:“快了,我给你打包了不少好吃的。”   她快步往岸边走。   金屋藏娇,她差点忘了这个娇娇。   蒋城聿放下手机,接着看剧本。   沈棠出门后他洗了澡,现在连头发都干了,她还没回来。   没过几分钟,有人敲门。   蒋城聿以为是沈棠,他起身去开门。   “棠棠......”   伴随着爷爷这声呼喊,卧室的门刚好从里面打开来。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愣住。    第十章   沈棠给蒋城聿打包了清一色的海鲜,连饭也是海鲜炒饭。   饭店老板是村里人,一眼认出她,跟她闲聊几句,见她打包了那么多,说她食量比以前大了,倒是越吃越瘦。   她只好笑着打岔过去。   拎着打包的特色美食,沈棠一路快走回去,还小跑了几步。   推开客厅大门那一瞬,她傻眼。   蒋城聿和爷爷面对面坐沙发上,他正在给爷爷泡茶。   门推开,他和爷爷齐齐瞅过来。   客厅的气氛说不出的微妙,甚至是尴尬。   沈棠脑袋里像一团缠得乱七八糟的麻线,理不清此时此刻到底什么状况。   她轻轻关上门,在短短几秒内勉强恢复镇定。   这几年的演员没白当。   “你们这都喝上茶啦。爷爷,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她笑着,随即递一个眼神给蒋城聿。   蒋城聿意会,不着痕迹接过话:“我刚才已经跟爷爷自我介绍过,公司给您请的贴身保镖,还负责日常对台词。”   “......”   蒋城聿站起来,“沈老师,您陪爷爷聊天,我去吃饭,顺便再熟悉台词。”   沈棠憋着笑,将打包袋给他。   蒋城聿接过来时,连同她的手一块握住,攥在手里数秒,他用嘴型说了句:“抱歉。”   抱歉不小心让自己跟爷爷提前碰面。   卧室门关上。   沈棠看向爷爷,爷爷拄着拐杖起来,指指他自己卧室,让孙女跟他一起进去,有些话不方便在客厅说,免得被蒋城聿听到。   沈棠扶着爷爷回卧室,反锁上门。   爷爷自在不少,刚才浑身不得劲儿。   他靠在床沿,凳子给孙女坐。   “棠棠,那个......真是你保镖?”   沈棠连连点头,她不清楚在她还没回来的这段时间,蒋城聿跟爷爷聊了什么。这个时候说多错多,尽量保持沉默。   爷爷双手持拐杖,在地板上似有若无地点了几下,极不情愿地接受了蒋城聿是保镖的事实,可还是想不通:“一表人才的,怎么就做了保镖呢。一天到晚都得站着。”   他刚才不自在就是因为蒋城聿毕恭毕敬站在那,说这是他本职工作,习惯了,坐着反而不习惯。   后来还是在他再三要求下,蒋城聿才坐下来。   沈棠:“......”   两手来回绞着。   撒谎让人没底气。   爷爷拿着拐杖在地板上来回划着,“棠棠,这个保镖跟你多长时间了?”   沈棠看似认真想了想,“忘了,也想不起来,哪有时间记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只是一个保镖,又是公司出钱。”   她表现得那么无所谓。   爷爷不由操心,“这成天跟着你天南海北的飞,哪还有时间找对象成家。”   “爷爷--”沈棠无奈一笑,“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没有结婚的打算呢,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我们一般人是弄不明他心里想什么。”   爷爷:“我看着他还挺负责任。”   沈棠附和着:“嗯,业务素质不错。”   爷爷最关心的是:“像贴身保镖的话,晚上住哪?”   “......昨晚他在后面一家民宿将就的,我一会儿在沈哥家给他开间房,这样方便他保护我。”   沈棠这么解释:“之前我回来的仓促,沈哥家房间满了。”   爷爷道:“你沈哥家不是一直有空着的一间房不对外吗?”   沈棠点头,“上部剧杀青没几天,我还天天活在剧里头没出戏,忘了这一茬。也是昨晚睡了后才想起来。”   她语气自然,“等吃饭时跟沈哥说一声。”   闲聊间,沈棠随手在爷爷书桌上抄了一只笔玩,那个黑色软皮记事本就在电脑旁,自带的红丝带书签露出一小截。   收了目光,她转笔玩。   爷爷原本还有不少天要聊,可看到孙女拿了他的钢笔玩,一尺之遥就是那个笔记本。   他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棠棠,你回屋吧,赶紧对台词,我去看看你沈哥家做了什么菜。”   因为心虚,爷爷催她走。   沈棠放下钢笔,回自己房间。   蒋城聿在吃海鲜炒饭,抬头看她身后,没人。“我没搞砸吧?”   “没。”沈棠在茶几前的羊毛地毯上盘腿坐下。   他说:“海鲜炒饭跟我平时吃的一个味道。”   “我认识老板,让他们家厨师按照你喜欢的口味做的。”   蒋城聿看着她,“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海鲜炒饭?”   “嗯。”沈棠没多言,手托着下巴看他。   看在海鲜炒饭的份上,蒋城聿没追根问底,她刚才出去一个多小时是跑哪儿去玩了。   “我明早去市区一趟,下午回。严贺禹跟傅成凛来深圳,一起去谈个合作。”他提前知会她一声。   严贺禹跟傅成凛两人,沈棠都认识,傅成凛是蒋城聿另一个发小,他们三人从小玩到大,还合伙开了投资公司。   她从蒋城聿饭盒里捏了一个虾仁吃,“那明天你去市区的话,你不就少陪我一天了?”   蒋城聿:“再补给你两天。”   这还差不多。   蒋城聿把饭盒里最后一个虾仁留给她,说起客厅的钢琴,那架钢琴有些年头,还是进口定制。   原来她说家里有钱,不是开玩笑。   “你小时候喜欢弹钢琴?”   “嗯。要不是一心想进娱乐圈,可能我现在就是个钢琴大师,全世界演奏。也不好说,如果当时不进娱乐圈,我大学毕业肯定从事证券分析,有可能在工作里遇到你,你被我的智慧和美貌折服。可惜啊,苦海无边,没有岸,我回不去了。”她嘴角含笑,说出来的话让人分不出真假。   蒋城聿吃的差不多,收拾茶几。   沈棠帮忙,将打包盒扔到外面垃圾桶。   她刚刚说到大学毕业,时隔三年,他又问一遍:“你到底哪个学校毕业的?”   沈棠抬头看他:“你问的是初中还是高中?”   蒋城聿无言以对,轻笑。   他拿了瓶水,倚靠在窗台上,立在那饭后消食。   沈棠洗了手从洗手间出来,满条斯理擦手上的水,“你以前怎么不问我是哪所学校毕业的?”她拿毛巾一个指尖一个指尖擦,偶尔抬头看他,倒打一耙:“我都问过你申请最牛的商学院是不是很难,你看你都不关心我。”   蒋城聿微微仰头喝水,咽下水回她:“当时问了,你说没考上好大学。”   就没再追着问,免得她说他在她面前炫耀学历。   沈棠完全记不得这些,满足他部分好奇心:“小学到初中我在市区上的国际学校,高中去了英国,大学--”   她跟他对视,“我想一下啊。”   后半句一说出口,就特别不靠谱。   蒋城聿不知道她接下来的话,到底是能信还是就当个玩笑听听。   “想不起来了,”她笑:“记性不大好,忘记申请了哪所大学。”   “......”   蒋城聿就知道她没几句真话。   也可能,她大学一般,不愿提。   他这么想。   --   次日早上四点四十五,蒋城聿被冻醒,只有脚上搭了被角,其余全被沈棠裹在身上,她头蒙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不管多宽的被子,她总能一个人全部霸占。   他找到空调遥控器,调高了室内温度。   在渔村的作息特别规律,昨晚不到十点就睡,被冻醒后也不算困,蒋城聿去洗热水澡。   五点半司机来接他,他到市区跟严贺禹和傅成凛碰面。   蒋城聿怕今天早上起不来,手机上定了五点的闹铃,闹铃准时响起。   沈棠对震动声敏感,手机一直响不停没人关,她掀被子起来。   浴室灯亮着,玻璃门半开,氤氲了一层水汽。   衣帽间里悉悉索索,他人在里面。   沈棠拿过蒋城聿手机,划掉闹铃,屏幕上有条未读的消息,田清璐:【明天你来不来?】   收到消息的时间是昨晚十点半。   那个时候她跟蒋城聿在床上闹了一阵后已经入睡。   她不知道田清璐是蒋城聿的什么人,朋友还是合作伙伴,也可能是别的关系。   沈棠关上屏幕,手机放回原处。   她睡眠足够,被吵醒后没了困意,整个人窝在被子里,靠在床头等蒋城聿出来。   蒋城聿今天穿了商务正装,低头在戴袖扣,不紧不慢从衣帽间走出来。   沈棠声音里夹杂着刚睡醒的慵懒,“你怎么起那么早?”   蒋城聿抬头,她披着被子,两只脚伸到外面。   他往床边走,“被冻醒了。差不多也快到起床时间,就起来了。”   蒋城聿走到床沿,沈棠仰头,“小时候的坏习惯,就喜欢裹被子睡。下次你冷了,直接拽被子盖。”   蒋城聿俯身,手撑在她身侧:“拽被子会吵醒你。”   说着,他正要亲她。   “你别动。”沈棠拉开他衬衫领子,脖子里紫了一大块,是她昨晚的杰作。   “怎么了?”蒋城聿猜到是吻痕:“昨晚你咬的。”   沈棠:“说不定不是我呢。”   “除了你反正不会是别人。”   沈棠把他衬衫扣子往上扣了一个,这样就能全遮住。   蒋城聿昨晚被她闹腾得不轻,没有T,他也不方便出去买,一个‘保镖’买这种用品,让人多想。   这个村子里的店大多都是她们村里人开的,昨晚他只好忍着。   手机‘嗡嗡’震动。   司机已经到了,打来电话。   蒋城聿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你再睡会儿,我走了,天黑前回来。”   拿上手机,他关了壁灯离开。   不到五点半,天已亮,清早的空气里透着海的味道。   海滩上游客络绎不绝,在等日出。   两辆黑色轿车依次停在门口公路边,保镖看到蒋城聿从院子里走出来,打开后车门。   秘书这回也随车跟过来,往前迎了几步,“蒋总,十五分钟后海外视频会。”   蒋城聿颔首,像有感应般他突然转脸。   爷爷坐在栅栏前,正茫然看着他和他的车。   几米之遥,刚才那声蒋总,爷爷也听得一清二楚。   蒋城聿让保镖和秘书上车,他大步走去爷爷跟前。“爷爷,您起这么早?”   爷爷看穿不说破,“年纪大了,睡不着。”   他指指海边,“只要天好,我天天在这等日出。”   蒋城聿半蹲下来,思忖着怎么解释,他实在没法继续对一个老人撒谎。   爷爷以为他今天走了就不回来,“只要不嫌弃这里,以后有空你就过来玩。”   “我不走,要在这边待几天,今天只是去市区谈事。”蒋城聿满是歉意,“爷爷,等傍晚回来咱们聊聊天。”   爷爷虽然不清楚蒋城聿为何撒谎说自己是保镖,不过总有原因,“你快上车,别耽误事,你不是还要开会?”   蒋城聿惭愧得说不出话,他点点头。   临走前,他用力握了握爷爷粗糙沧桑的手背。   直到汽车拐弯,蒋城聿关上车窗。   离会议还有五分钟,他给沈棠发消息:【爷爷在门口,没想到他起那么早。下午回来我会跟爷爷解释,说我喜欢你,在追你,从北京一路追到这。等下次有空,我再陪你回海棠村,到时就和爷爷说,我已经追上你了。】    第十一章   蒋城聿的视频会将近两个小时结束,也到了严贺禹下榻的酒店。   他这才看田清璐昨晚那条消息,【明天你来不来?】   今天要洽谈的合作是田清璐牵线。   蒋城聿:【不好意思,刚看到。】   随后,田清璐的电话打进来:“我看到你车了,一会儿聊。”   蒋城聿转脸看窗外,田清璐就站在酒店门前台阶上,望着他这个方向。   田清璐上身穿一件白色无袖衬衫,配一条雾霾蓝长裙,简单清爽,妆容上却是不着痕迹的精致。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不就见一个严贺禹吗,在家打扮了一个多小时才出门。   蒋城聿走近,田清璐笑着,“这么久也不回消息,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她知道蒋城聿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直奔主题:“今晚是肖董老人家做东,他很欣赏你。”   肖老爷子今年八十二岁高龄,还没卸任董事局主席一职。他是商界的一个传奇人物,行事果断狠辣,肖家的生意一路遍布到全球。   蒋城聿侧眸,“你跟肖董很熟?”   田清璐摇头,“我都没见过,他小女儿是我公司的投资人。”   肖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最小,叫肖真,即便肖真现在已经四十七岁,也早就结婚有了两个孩子,至今还是被肖老爷子视为掌上明珠。   肖真从小集家里万千宠爱于一身,据说也是三个孩子里最让肖老爷子头疼的,肖真二十岁出头时还跟父亲闹崩过。   不知道真假,也无从考证。   不过肖真当年荒废了研究生学业,原因不详,后来也没再深造。   最近十多年,肖真在深圳投资了不少企业,包括她的公司。当初她离开北京到深圳创业,就是肖真给的天使投。   肖真虽然给了她不少投资,从来不过问她公司的经营状况,都是肖真的秘书和投资团队跟她对接业务。   她跟肖真并不熟。   昨天上午,肖真亲自给她打电话,说她父亲想跟GR资本合作项目,问她方不方便牵线。   难得找她帮忙一次,她自然义不容辞。   GR资本是蒋城聿持股公司之一,GR的三大股东,傅成凛,严贺禹,还有蒋城聿。   两人到了电梯前,严贺禹秘书在那等他们。   秘书刷卡,没跟他们同行。   电梯到了严贺禹套房那层,蒋城聿等田清璐先下,他随后走出电梯。   田清璐指指休息区,“我过去打个电话。”   她只是找个借口,他们三个谈公事,她在那不方便。   还有个原因,马上要见到严贺禹,她突然心乱如麻,需要静静心。   --   严贺禹闲的难受,正在煮咖啡。   傅成凛也在他这边,比蒋城聿早到几分钟。   他拿了三只咖啡杯出来,跟蒋城聿说道:“田清璐说上午要过来。”   蒋城聿:“她早过来了,刚在楼下遇到。”   不等严贺禹问,他说:“田清璐去休息区打电话了。”   就说怎么不见她人。   严贺禹端来咖啡,一人一杯。   蒋城聿接了咖啡,而傅成凛双腿交叠,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很疲惫的样子。   蒋城聿瞅着傅成凛:“你是来睡觉的?”   严贺禹接过话:“你侄女昨晚给我打电话,从我这打听你跟沈棠的恋情,你也知道我不是八卦的人,正好傅成凛在旁边,我就让他跟侄女说。”   “然后呢?”   “谁知道侄女那么能聊,拖着傅成凛聊了三个多小时,最后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才罢休。”   “......”   蒋城聿不明白自己跟沈棠有什么事,值得侄女聊上好几个小时。   严贺禹言归正传:“不知道肖董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主动跟我们抛来橄榄枝,后续的合作,我们GR稳赚不赔。”   蒋城聿最不喜欢做生意时讲人情,肖董这番示好,明显是送了人情给他们,可人情有送就得有还。“肖老爷子这个人,你见他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   正在眯眼休息的傅成凛插话:“今晚的饭局,我跟严贺禹过去就行,你不用去,都过去的话,我们一张底牌都没有了。”   蒋城聿也是这个意思,傅成凛是GR老板,不去赴宴说不过去,再加上一个大股东严贺禹,也算给了肖老爷子面子。   “今晚饭局还有谁?”他问了句。   严贺禹:“人不多,除了肖董,还有肖董的女儿,肖真。都算是我们长辈。”   蒋城聿颔首,他跟肖真没打过交道,不熟悉。   他们刚商量好,门铃响了,田清璐过来。   蒋城聿坐在最外面,他起身走去门口开门。   田清璐怦怦直跳的心脏,在门打开那一刹那,突然扫兴地停了一秒。   她没想到是蒋城聿来开门,假假笑了下。   该有的风度严贺禹还是有的,他客气问田清璐:“茶还是咖啡?”   “咖啡,谢谢。”田清璐状似大方回应严贺禹,没刻意别开视线。两人上回见面还是去年春节,在大院路上给长辈拜年碰到,也没多聊什么,简单道句新年好。   再次见到,还是心动不止。   田清璐维持面上的从容,在傅成凛旁边坐下来。   肖董想跟GR合作,她是先跟傅成凛联系,事关重大,他们三个股东才凑一起。不然严贺禹不可能跟她有什么牵扯。   田清璐不确定他们晚上是不是都去赴约,她试探着问:“那我回肖董话,你们都过去?”   傅成凛:“我跟严贺禹过去,蒋城聿还有别的应酬。”   田清璐点了点头,“好吧。”   他们有自己的考量,生意上的决定,她不能瞎掺和。   --   商定了合作时可能遇到的问题解决方案,蒋城聿下午两点钟返程。   行至半路,他给沈棠打电话,接通后,先传来的是海浪和嘈杂声。   “在海边玩的?”   “嗯,看剧本看不下去。”沈棠趟在海水里,不时抬脚撩水。“你忙完了?”   蒋城聿看窗外路标,告诉沈棠他现在到了哪里。   风大,沈棠一手抓住遮阳帽帽檐,“那差不多再有四十分钟就能到家。还以为你打我电话有什么事。”   蒋城聿胳膊肘抵在车窗上,“没事。”   以往他们从不打电话闲聊,打了,那就肯定有事,或大或小。   他还想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剧本为什么看不下去?”   因为陈南劲,因为过去。   沈棠将到了嘴边的实话咽下去,“你不在我旁边,我安不下心。”   蒋城聿笑,“你这话一共十一个字,没一个是真的。”   沈棠爽朗的笑声通过话筒传来,海浪声也更清晰。   蒋城聿说:“看不下去那就先不看,等我回去你心安了再看。”   “我就是这个意思。”沈棠今天穿了热裤,方便趟水,她往更深的水域走。   谁都没挂电话,两人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闲扯。   沈棠想起来,“对了,我已经跟爷爷解释过,你来海棠村是为了追我,我不想恋爱,所以没接受你。爷爷从来不追根问底,他应该不会再问你这个问题,你回来也不用再解释。”   她替他解决了一个小困扰。   “等回去,我陪你对台词。”正说着,蒋城聿有工作上的电话进来,挂断前不忘叮嘱她:“你到人少的地方趟海水,别到时被游客认出来。”   “放心,我包裹严实出来的。”   事与愿违,她信誓旦旦的那番话很快就被打脸。   时间不早,沈棠沿着沙滩往家走,低头看手机时帽子被吹掉,在这个不算有名的小景区还是有人认出了她。   --   岸上,爷爷还像往常那样,骑电动车溜达一圈后,在院门前遮阳伞下吹海风,看着来往的游客。   早上离开的那两辆黑色汽车缓缓停在路边,蒋城聿下来。   爷爷脸上的皱纹舒展开,眼里带笑。   “蒋总,沈小姐好像被游客给围住。”保镖敏感,一眼就看出海边的热闹有些异常。   蒋城聿募地看过去,两个随身保镖已经往沙滩跑过去。   “爷爷,我去看看沈棠。”   “棠棠怎么了?”爷爷一头雾水。   “应该被游客认出来了。”蒋城聿大步过去,一步几个台下往下跨。   到了沙滩上,没走几步,蒋城聿皮鞋里瞬间灌满沙子。   顾不上这些,他径直往沈棠那边去。   不知道沙滩上谁大声喊沈棠,游客蜂拥而至,即便不是沈棠的粉丝,也想凑个热闹零距离看明星。   蒋城聿被人群推着往前赶,灌满沙子的皮鞋扑通踩进海水里。   一个海浪打过来,海水裹挟了裤腿。   “我的妈,沈棠怎么那么白!”   “她腿跟P出来的一样。我死了,别救我。”   “都!别!挤!我!我看不见了!啊啊啊!”   各种激动和尖叫声不绝于耳。   蒋城聿现在寸步难行,周边都是人,体验了一把追星的感受。   凭身高优势,他看到了沈棠。   沈棠站在水边,手里拿着遮阳帽配合拍照,游客一边拍视频一边争先想跟沈棠合影。   两个保镖挤到沈棠身边,护着她往岸边走。   沈棠被保镖带着挤出人群,游客没再跟着,他们之前没想过要打扰沈棠,只想远远拍个照,可人一多起来,场面根本不受控制。   沈棠刚才好像瞄到一个高个子身影,人多,她不确定是不是蒋城聿。应该是她看花了眼,他穿着正装皮鞋,不至于随着人群下海。   走了几步,她还是没忍住好奇心转头。   人群还没散去,蒋城聿戴着墨镜鹤立鸡群,正着看她。   沈棠对人群挥挥手,两指又做了个比心的手势。   游客里有个男生喊:“沈棠,我也爱你!”   司机将车开过来,沈棠和两个保镖坐车离开。   很快,人群散去,沙滩恢复如常。   蒋城聿拧干裤腿卷起来,拎着鞋子往回走,这是人生头一回这么狼狈。   爷爷见状,拄着拐杖站起来,“怎么都弄湿了。”   “不要紧。”蒋城聿扶着爷爷坐下,“沈棠坐车先去逛一圈,等人不注意从后门回家。”   爷爷催他:“你赶紧回房找鞋穿上。”   蒋城聿没急着走,他陪爷爷又聊了几句。   爷爷知道蒋城聿是来追孙女的,打心眼里高兴,还给他宽心,让他别着急。   蒋城聿笑说:“爷爷,您觉得我能追上沈棠吗?”   爷爷的本意是想夸一下蒋城聿,“能,我觉得能。我们棠棠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蒋城聿:“......” 第十二章   蒋城聿回家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没干别的,就在沙发上安静坐了会儿,细细品味爷爷那句话。   其实直白一点说,沈棠只是看上了他的脸。   肤浅的女人。   快天黑时,沈棠从外面溜达回来。   作为补偿,给他带了一份海棠村小吃外加一盒水果。   “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吧?”   蒋城聿合上剧本,“还行。”   沈棠甩了拖鞋,赤脚走到他身边,用膝盖顶他的腿。   这是要坐他腿上的提示。   蒋城聿平放两腿,她坐到他怀里。他单手圈住她,说起下午沙滩上那事,“你那个手势是对我比划的?”   “你这是明知故问。”沈棠拉他衣领,检查他脖子里那块吻痕好点没,现在呈淡紫,比早上消了不少。   他身上有沐浴露的清冽香味。   蒋城聿低头看她,“那个手势好像是喜欢的意思。”他顺着话问她:“你喜欢我什么?”   沈棠仰脸,满眼真诚,“喜欢你的灵魂。”   蒋城聿似笑非笑看她。   那意思:你这么违心,不怕半夜鬼敲门。   后来两人不约而同失笑。   沈棠再次表明心意,“真的欣赏你的内在。”   蒋城聿亲她的唇角,“假的我也信了。”   沈棠指指她带回来的小吃,“你吃东西吧,凉了不好吃。”她从他身上滑到沙发上。   蒋城聿放下《那年初夏》剧本,去洗手。   沈棠顺手拿过来,接着之前看到的那页看。   蒋城聿从洗手间出来,见她心不在焉,“这么好的剧本,为什么不接?”   已经决定出演,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沈棠抬头,“你还能看出剧本好不好?”   上次看《笙箫》剧本他一目十行,只找有没有吻戏的关键字,这回的剧本他认真看完。   蒋城聿在她旁边坐下,“以深圳三十多年的发展为大背景,情节跌宕起伏,感情戏有看点,人物有亮点,这还不是好剧本?”   “导演是谁?”他又问。   “周明谦。”   “接吧,能提升演技,说不定还能拿奖。你要想在演员这条路上走得长久一点,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不行。”   沈棠靠在沙发里,蒋城聿从没在工作上给过她意见,这是头一回。   她还没看后面的剧本,不过周明谦的剧,感情戏都拍得很细腻。提前跟他报备:“到时肯定有不少吻戏,还是慢镜头。”   蒋城聿叉了一块水果放嘴里,慢条斯理嚼着,正好有了沉默的借口。   他不喜欢她拍吻戏,这是真的。   沈棠撑着额头看他,她拿剧本当扇子,有一下没一下扇风,   蒋城聿终于开口,“你接下来吧,吻戏倒也没什么。你拍的时候,在心里想着我。”   沈棠定定看他,蒋城聿喂了一小块芒果给她。她把剧本搁一边,抱着他的腰,摸到他皮带时贪图好玩,给解开了。   蒋城聿摁住她的手,“别乱动,等会儿就给你。”   沈棠很清醒:“没有T。”   “我在市区买了。”蒋城聿下巴对着他的包一扬,“买了十盒。”   “......你买那么多干什么?”   “反正要用。”蒋城聿说:“用不完的话,加加班。”   沈棠:“......”   --   在用到第七盒时,假期提前结束,沈棠接到莉姐电话,让她回北京试戏,跟周明谦约了明天下午见面。   她没打算真去试戏,有件事要跟周明谦面谈。   已经十一月初,试过戏她就要飞横店,《笙箫》那部剧马上开机。   这是她跟蒋城聿待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他在海棠村陪了她十一天。   临别时,爷爷以为蒋城聿还没追上自家孙女,宽慰他,说肯定会追上的,理由就是,沈棠愿意买小吃给他。   无法据实相告,蒋城聿只能笑笑。   这些天,他陪爷爷的时间比沈棠多。沈棠大多时间都窝在家里看剧本,他负责陪爷爷到外面遛弯。   海棠村的角角落落他都转遍,沈棠小时候去过的每一个地方,爷爷都记得,也带他去看过。   到了晚上,沈棠把自己包裹严实,到小巷子里转转,吹吹海风,回来必定给他带些小吃。   凌晨之后,沙滩上才没人,游客都回了民宿休息,他跟沈棠会趁这个时候到海边散步。   他牵着沈棠走在海水里,有时一个海浪过来,将两人身上的衣服打湿。   在海棠村的十几天,他们日子过得简单又重复。   飞机起飞那刻,沈棠不知道自己在留恋什么。   也许,是海棠村的那个他。   回到北京,小渔村的惬意被繁忙的电话冲散。   蒋城聿要赶去公司,跟肖董的合作敲定,下月签合作协议。   他拿上西装,“我晚上有个饭局,不确定几点回。”   沈棠在看剧本,点点头。   他关上卧室门下楼。   沈棠收回视线,翻了一页剧本。   到了北京,她跟蒋城聿之间无形的距离感就横了出来。   在这里,他是GR资本大股东,京旭集团的老板,更是蒋家的二公子。   不再是那个陪着爷爷遛弯,半夜牵她在海边散步的蒋城聿。   莉姐电话进来,沈棠回神。   “试戏时间往后推了一小时,你不用那么早过去。”莉姐顿了下,知道沈棠只是表面上答应试戏,其实心里头一直憋屈着,“等你靠这部剧拿了奖,什么都值得。哦,对了--”   沈棠问:“怎么了?”   “《笙箫》的女二号,好像来头不小,不过一直没打听到是谁。”   沈棠不关心这些,反正《笙箫之缘浅》马上开机,不管是谁,开机仪式上肯定能见到人。   --   第二天下午,沈棠如约到达试戏的地方。   副导演接待了她,跟她对戏的是陈一诺。   《那年初夏》唯一定下来的主演只有陈一诺,剧里面两个女主对手戏不少,还上演了两女一男的情感纠葛戏码。   陈一诺在知道今天要对戏的是沈棠时,激动了半天。“沈老师,好久不见。”   沈棠一贯冷淡,笑了笑,“你好。”   副导演给她们试戏的片段,“剧本你们都应该熟悉了,给你们五分钟时间酝酿感情找状态。”   隔壁房间,陈南劲握着茶杯,不时扫一眼手表。   周明谦过来给他添热茶,“冷了吧?”   咋来的声音吓陈南劲一跳,“还行。”他摆了摆手,“不用加。”   周明谦在他对面坐下,“沈棠来试戏,你怎么魂不守舍?还担心她连副导演那关都过不了?”   他哪是担心沈棠的演技,既然她有心要接这部剧,以她的性格定是会把人物吃透,说不定连剧本都看了不下三遍。   他担心的是,她过来一看,发现是跟一诺对戏,会不会转身就辞演。   陈南劲说出口时自己都感觉难为情,“一诺是内定,棠棠还要试戏,我怕她当场就翻脸不演了。”   周明谦向来是插刀的一把好手:“也是。要是换成我,我爸再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什么都走捷径,我还要走流程去争取,我直接摔杯子走人。”   插完刀,他再给人上点过了期的消炎药,“不过你情况特殊,你有你的苦衷,是吧?”   陈南劲按着太阳穴,“你让我安静安静。”   周明谦笑了笑,闭上嘴。   煎熬的二十分钟,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在陈南劲心头割着。   敲门声响,伴着一声:“周导?”   沈棠的声音。   陈南劲长长呼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她没甩脸走人。   “来了。”周明谦亲自过去开门,“期待合作。”   沈棠惜字如金,“荣幸之至。”   陈南劲在这,她早就预料到。   就是知道他也在,她才来找周明谦。   周明谦招呼沈棠坐下,给她倒茶。   沈棠当陈南劲是空气,直接忽视掉。既然周明谦都知道了她跟陈南劲什么关系,就没必要再绕弯子。   “周导,剧本里女主的家乡是一个小渔村,我觉得海棠村再合适不过。”   陈南劲心里咯噔一下。   周明谦浅笑,“是吗?久闻海棠村的景色不错,一直没时间过去玩。”   沈棠不想为难周明谦,她直直看向陈南劲,单刀直入:“陈导,拍摄地放在海棠村,是我出演的条件之一。”   “棠棠......”   沈棠打断他:“海棠村跟剧本里的村子相近,我也有时间陪我爷爷。”   陈南劲张张嘴,嗓子艰涩,提到年迈的父亲,他说不出一个字。   “周导,谢谢您的茶,不打扰了。”沈棠告辞。   周明谦一直将沈棠送到门口,门关上,他叹口气。   “怎么办?”他询问陈南劲意见。   陈南劲看着杯子里冷掉的茶水出神,他都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回过家了,每次电话里,父亲总是说,村子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两年,父亲很少再主动跟他打电话。   他打过去时,父亲大多时间也不知道要跟他聊什么。   通话往往会陷入尴尬的沉默。   通话结束时,父亲总会说那么一句:你那些电影和电视剧,我都看了,看了好几遍。   这应该是句客套话。   他年轻时演的不少片子都是爱情片,父亲哪会感兴趣。   他对父亲现在的样子是模糊的,印象深刻的还是他小时候,六七岁时吧,那还是四十多年前。   母亲带着他在广州打零工,为了节省车费,父亲每半年过去看他一次,给他送生活费,也算是抚养费。   所有的生活费都搁在一个布包里裹着,十块的,五块的,最多的是一块的面值,一角两角和五角的也多。   厚厚一摞,钱上面还有鱼腥味。   那是父亲一点点攒出来的钱。   父亲从来不留下来吃午饭,因为母亲没好脸色给他。   临走时,父亲总是说同样的一句话:好好听你妈的话。   后来母亲再嫁,继父跟母亲同姓,也姓陈。他改了姓,看着随继父姓,其实是随母性。   继父和母亲婚后便离开广州,在香港做点小本买卖。   日子有了改善后,母亲又生了两个孩子。   不过母亲跟继父因为性格不合,最终还是离婚。   当年离开广州时,母亲也没跟父亲说一声,他无法想象父亲再去出租屋找不到人时,是怎样的心情。   之后的很多年里,他跟父亲都是失联状态。   再次联系上,是母亲把棠棠送回父亲那里。   “要不,也可以考虑海棠村,反正在哪拍都一样。不会因为在海棠村取景,别人就把你跟沈棠爷爷联系到一块儿。”   陈南劲的思绪被周明谦打断,他不考虑海棠村是因为,他过不了老婆樊玉那关。“你樊阿姨肯定不同意。”   他都不用回家跟樊玉商量,就知道樊玉什么态度。   到时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   樊玉平时都不许他跟沈棠有接触,就更别说去沈棠长大的地方拍戏。   周明谦缓缓点头,“有点难办,你再想想有什么办法能两全。”他喝口茶,“拍摄地是小事儿。要紧的是,樊阿姨知道沈棠出演这部剧后,会不会跟你闹。”   陈一诺今天过来跟沈棠对戏,说不定回家就会跟樊玉说。离樊玉知道沈棠饰演另一个女主角,不远了。   --   隔日晚上,沈棠飞横店。   候机时,她给蒋城聿发消息:【快要上飞机,今晚没人再跟你抢被子。】   蒋城聿人在会所,包间里烟雾弥漫。   严贺禹输了一晚的牌,郁闷着在抽烟,指间的烟灰断了一截,撒了扑克牌上到处都是。   边上有朋友跟严贺禹求证:“听说你春节要跟田清璐订婚,真假?”   严贺禹看着手里的牌,半晌,“不知道。”   他捻灭手里的烟。   ‘不知道’这三个字从严贺禹嘴里说出来,格外有灵性。   朋友打趣:“你要阵地失守订婚了,我们蒋哥日子怕是不好过。”他抖了抖烟灰,“蒋伯母就等你跟田清璐订婚,这样就有借口催蒋哥结婚。”   严贺禹又倒了一支烟咬嘴里,打火点上,抽一口才说:“你看他像结婚的人?”   蒋城聿漫不经心整理牌,没搭腔,仿佛事不关己。   手机震动,有消息进来。   他理好手里的牌,‘哗啦’一把合拢。   严贺禹抬头,“不打了?”   蒋城聿:“肯定赢你,还打什么。”他把牌反扣桌上,拿过手机靠在椅背里看消息。他知道沈棠今晚的航班,具体几点不清楚。   “我出去回个电话。”蒋城聿离开包间。   走到走廊尽头,身上都是烟味,他打开窗户透气。   电话拨出去五六秒,沈棠接听。   她说:“你给我买的半熟芝士还没吃完,在冰箱。”昨晚他又去学校看他侄女,给他侄女买甜品时也给她带回一份。   蒋城聿靠在窗台上:“给你留着。”   “不用留,等我回去就过期了。”沈棠刚看完接下来半年的工作安排,“《笙箫》明年四月份杀青,过年也在剧组。”   有几个商务活动和跨年晚会都是在上海,她没时间回北京,他也不会去探班。   “我们要明年见了。”   蒋城聿‘嗯’了声,挂电话前他说:“不管想不想我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第十三章   《笙箫之缘浅》开机仪式上,沈棠见到了那位带资进组抢了女二角色的演员,储冉。   她和储冉向来不和。   沈棠已经忘了她跟储冉的矛盾从什么时候开始,反正第一次见到储冉,储冉就绵里藏针,明里暗里挤兑她。   在节目上追着问她父母是谁,想看她父母照片的人,就是储冉。   当时她已经不高兴,找话题给打岔过去,储冉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当场翻脸。   和储冉矛盾加剧是因为广告代言。   储冉没什么作品,不过因为背景不一样,有资本加持,她拿到的时尚和商务资源都是S级别。   不乏国际运动品牌。   她现在代言的运动品牌A,之前代言人就是储冉。品牌方和储冉合约今年夏天到期后没再续约,转而找到她。   在储冉那里,就是她抢了代言。   梁子由此更深。   网上跟她有关的黑料,起码三分之一来自储冉和她的团队。   现在她跟储冉又是一个剧组,这部剧以后不愁没话题度。   “这得是什么缘分。”休息间隙,霍腾给她拿了一杯热茶,无奈地感慨一句。   他代言这个运动品牌的男款好几年,以前储冉是女款代言人时,他跟储冉经常合体出席活动。   关于抢代言风波,他最清楚。   谁都没想到,沈棠会跟储冉演一部剧。   “谢谢。”沈棠接过茶,“以后剧组不会无聊了。”   霍腾跟沈棠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他好心提醒:“储冉的家世摆在那,又有肖家的背景,你尽量别跟她正面起冲突,不然损失的是你自己的名声和资源,不划算。”   储冉是储家的小公主,她父亲能力一般,不过有个叱咤风云的二叔,而她二叔娶的又是肖家老爷子的掌上明珠,肖真。   她不少资源都是她二叔二婶给拉来的。   沈棠没吱声,静静喝茶。   不过霍腾看得出,她脸上尽是不屑和嘲讽。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霍腾言尽于此,“晚上要聚餐,你酒量要是不行,我给你挡几杯。”   沈棠随口问道:“剧组聚餐?”   “还有资方。”霍腾也不清楚有哪些人,只听经纪人早上提了句,“常青娱乐的老板也过来。”   常青娱乐是常青集团的子公司,总裁是赵驰意,储冉就是常青娱乐旗下的签约艺人。   储冉带资进组,常青就成了《笙箫》的投资方之一。   有爆料,说储冉喜欢自家老板,而老板对她好像也有意思。   今天这个饭局仿佛佐证了这一绯闻。   不然一个老板哪会千里迢迢把自己送到横店来。   --   聚餐的饭店离他们下榻的酒店不远,走路也只要五六分钟。   沈棠和助理提前十分钟到饭店,不过其他人到的更早。   助理送沈棠到包间门口,“棠姐,止疼药在你包里内层。水杯给你。”她来之前倒了一杯温水。   沈棠喝酒十有八次会胃疼,她每次尽量少喝,但有时候身不由己,不是她想躲就能躲掉。   只好随身带止疼药。   今晚主创们和资方在一个包间,其他人在别的包间,助理回自己那桌。   沈棠敲门进去,门推开那瞬,有几秒的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向沈棠,她到哪里都自带光环,总能轻易夺人眼球。   储冉在心里冷哼一声,撇撇嘴。   还真是婊。   来那么晚真当自己压轴走红毯呢。   一桌人都在等她。   “就差你了。”霍腾拍拍他旁边的椅子,笑着调节气氛,“给你占了一个。”   主位坐的是赵驰意,今天他做东。   黑衬衫在席间挺显眼,有气场在那撑着,让人无法忽视。   他指间的烟燃了大半,漫不经心瞟了门口一眼。   沈棠落座,只是对着赵驰意象征性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   她跟赵驰意不熟,也不算陌生,以前电影节上碰过面。   导演最擅长活跃气氛,几个冷笑话一说,包间里笑声不断。   人到齐,酒桌文化就开始了。   酒过三巡,有的人说话不由发飘。   沈棠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非得喝得连妈都不认识,在那抱着酒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大倒苦水。   这人就是副导。   喝了酒就这样。   席间,沈棠借着去洗手间出去透气。   刚才喝了三杯白酒,胃开始隐隐作疼。   她找出止疼药,抠了一粒放嘴里,微微仰头,喝了几口温水吃下药。   身上都是酒精味。   还混合着烟味和各种香水。   熏得头疼。   “怎么不进去?”身后有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   沈棠转身,赵驰意已经走到跟前,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气浓烈,可能嫌热,他衬衫衣袖挽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跟储冉有矛盾,沈棠连带着看赵驰意也戴了有色眼镜。   赵驰意倒了一支烟出来,晃了晃,“不介意吧?”毕竟包间里都是烟雾缭绕,用不着再矫情。   没想到沈棠说:“介意。”   赵驰意正在打火,手顿了下,“呵。”   他熄了火,夹下嘴里的烟在打火机上磕了两下,“你跟老东家的合作快到期了吧?”   沈棠微怔,没想到他关注她。   是快到期,还有半年。   赵驰意转脸看她,“合约到期后,签我们常青?你想要的都能给你。”   “谢谢赵总抬爱,”沈棠话锋一转,“暂时还没考虑去向。”   他们的对话正好被出来找赵驰意的储冉不小心听了墙角,没想到赵驰意要签沈棠,还要资源倾斜。   她咬了咬唇,转身折回包间。   聚餐一直到十一点半才散。   沈棠脑仁疼,没让司机来接,她跟助理走回酒店。   保镖也随行,助理便放下心来。   快凌晨的路上,空荡冷清,仿佛连路灯都没有七八点时亮。   深秋初冬交接,晚上气温低,沈棠裹紧风衣。   走着走着,不知怎么了,她突然特别想念蒋城聿。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在干什么。   --   接下来的两周,沈棠和储冉表面上一直相安无事。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一号,对沈棠来说,一个很特别的日子,她今天心情不错。   下午这场戏是重头戏之一,男女主和女配厮杀的一场戏。   储冉一直进不了状态,卡了快十条。   导演喊停,让她们休息找状态。   天冷,储冉请所有人喝热饮。   他们分AB组拍摄,A组现场有上百号人,储冉让助理数好了人数下单。   她们边感谢储冉,边上插吸管喝起来。   人手一杯,助理将最后一杯给了霍腾。   “哎呀,不好意思哦,忘了买你的那杯。”储冉嘬着吸管,皮笑肉不笑抱歉道。   原本她不说这话,还没人注意沈棠没果茶,现在所有人都看过来。   这种小肚鸡肠上不了台面的做法,也就储冉做得出来。可喝人的嘴短,加上储冉的背景,没人想当个出头鸟惹储冉不痛快。   只默默喝自己的饮料。   当然,现场看热闹的更多。   导演跟摄像在远处抽烟,没注意这边什么情况。   霍腾走过来,对着储冉半开玩笑道:“你是不是入戏太深,刚才那场打斗输了,记性也跟着衰退。”   储冉笑笑,她还是愿意给霍腾面子的,“还真是。”   霍腾说:“记得下次请我两杯。”   储冉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他要把自己那杯给沈棠。反正她故意给沈棠难堪的目的已经达到,无所谓霍腾给不给沈棠。   她佯装大方:“请你三杯,你那杯先给沈棠老师,我这个都已经喝了。”   霍腾将果茶给沈棠,“喝杯茶修复元气。”   他拉了一个弯子。   接下来还要在剧组待五个月,闹僵了对沈棠也不好。   沈棠没接,她也借用剧本里的场景,“你刚才被打得吐血,更需要补补。”   霍腾撕了吸管包装纸,插好,“我得把活着的机会留给你。”   沈棠淡笑,接了那杯果茶。   今天这面子,她是冲霍腾。   导演喊霍腾,他拍拍沈棠,一切都尽在了这个动作里。   霍腾刚走,储冉倾身过来,压低声音说:“我以为你很有骨气呢,啧。”   她眼神挑衅,嘴角上撇,噙着一抹嘲讽的笑。   沈棠跟她对视数秒,随后转身看向垃圾桶,‘砰’。   储冉脸色‘唰’一下骤变,沈棠竟然当众把她买的果茶扔垃圾桶!   其他人面面相觑。   霍腾还没走远,回头看,无奈地摇了摇头。沈棠这脾气太容易招黑,她这种我行我素的性子要是不收一收,说不定哪天就要凉凉。   可她一点也不在乎。   --   “怎么说你好呢,”霍腾也没辙,“退一步开阔天空。”   收工后,他跟沈棠一块回酒店,没忍住,数落了她两句。   沈棠望着车外,“我从来不后退,只往前走,所以经常走进死胡同。”   她转脸看向他,“有些人,不值得我退一步。我也从不稀罕接受旁人故意伤害之后,虚伪的道歉。”   霍腾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下回我请你喝果茶。”   “行啊,不过不能让莉姐知道,她要是知道我喝那么高热量的茶,直接拿刀追着你砍。”   霍腾笑了,说晚上请她吃饭。   沈棠拒绝:“累了。”   回到房间,沈棠洗了热水澡,头发懒得吹干。   晚餐一如往常,没有主食,一碗菌汤再加两小碟青菜,还有一点水果。   吃得没滋没味。   敷上面膜,背了会儿台词,沈棠点开手机,蒋城聿之前说,没事可以给他打电话,她一次也没打过。   今天跟以前每个日子都不一样。   沈棠拨了蒋城聿号码。   “回酒店了?”他的声音透着温度,从北京那边传来。   沈棠揭下面膜,“嗯,早回了。”她问:“你呢?”   “还在公司,马上去会所。”蒋城聿关了电脑,靠在椅子里陪她聊天,“晚上吃了什么?”   沈棠一一说给他,连两片奇异果也不落下。   他们之间越来越像普通的万千年轻情侣打电话时的样子,对话毫无营养,却又一直说不完。   蒋城聿问起:“《那年初夏》那部剧,试戏过了没?”   “还没接到电话。”能不能接到还是个未知数。   沈棠说了句:“希望能顺利吧。”   蒋城聿拿上风衣,关灯离开办公室,晚上约了人。   沈棠听到关门声,“那你忙吧。”   “不急,现在正堵的时候,一小时也不一定到。”蒋城聿没挂电话,从电梯到坐上车,都在跟她聊着。   沈棠的房门被敲了几下,“姐,是我。”助理在门外说话。   “你等一下,助理找我。”她去开门。   门打开,沈棠愣了愣。   不止助理,同来的还有保镖。   助理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保镖拎着一个蛋糕盒。   “给你放桌上了啊。”   “谁送的?”沈棠一头雾水。   今天又不是她生日。   助理没说话,冲她笑着挥挥手,跟保镖两人放下礼物就闪电般离开。   手机那边一直没有声。   沈棠看看屏幕,通话还在继续,“蒋城聿?”   “嗯,在呢。”   “不知道是不是粉丝送的礼物,我打开看一下。”沈棠开了外音,手机放一边。   她小心翼翼拆开蛋糕盒,里面是个精致的六寸小蛋糕。   蜡烛是同系列。   数字是三。   蛋糕上面有行字:【沈&蒋——11.21】   沈棠抓起手机,“你记得是今天?”   蒋城聿:“嗯。”   原来她也记得正确的纪念日日期。   他们从没庆祝过一周年和两周年,两人都忙,时间基本凑不到一块,没特意庆祝过任何节日。前几个月她突然跟他说:蒋城聿,这个月我们在一起三周年了。   就算她记错了日子,他也没纠正,她说是就是,他陪她庆祝。   他以为她不记得。   蒋城聿声音温润:“三周年快乐。”   沈棠的唇角微微扬起:“三周年快乐。”    第十四章   沈棠从来没奢望过蒋城聿还能记得他们三年前见面的那天,他一句‘三年周年快乐’,胜过他送给她的所有高定礼物。   十一月二十一日,一个很特别却又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他们刚认识那年,冬天来得比往年早,当时已经零下。   她的演艺事业跟天气一样,提前进入严寒。   那时她进这个圈子一年多,没有任何知名度,连部像样的作品也拿不出手。   外公那边得知她签约了经济公司,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她继续待在娱乐圈,陈南劲的老婆也强烈反对。   在娱乐圈就意味着要出现在各大荧屏上,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她的存在。   还有个风险,她的家庭有可能会被扒个底朝天。   他们害怕二十多年来好不容易隐瞒的秘密被曝光,也没人想看到她。   所有人都希望她待在国外永远别回来。   别影响了他们平静幸福的生活。   她还是义无反顾留在了这个圈子,他们暗中各种阻挠。   这条路她走得格外艰辛,接不到戏时,她甚至都不抱希望了。   人总是能绝处逢生。   她最困难的时候遇到了蒋城聿。   “怎么不说话?”蒋城聿见电话那端没声,问道。   思绪被打断,沈棠插上蜡烛,“在想第一次见到你,你给我穿的那件大衣特别暖和。”   那晚她穿了晚礼服,外头零下,他脱了他的大衣给她穿。   “我要点蜡烛了,不过--”沈棠找了一圈,“没有打火机。”   蒋城聿:“有火柴,你仔细找找,蛋糕里配了火柴,订蛋糕时我特意备注了。”   还真有。   火柴跟刀具在一块儿,卡通盒子,不仔细看不知道是什么,现在连火柴盒都做得讲究精美。   蒋城聿问她:“要不要跟我视频通话?我陪你庆祝。”   沈棠想都没想,像小孩儿撒娇那样:“要。”   蒋城聿挂了电话,随后发了视频通话过来。   房间灯光太亮,沈棠更喜欢在昏暗氛围下点蜡烛,她起身去关灯。   蒋城聿那边只看到桌子和沙发,她人不在镜头里。   突然眼前一黑,手机像黑屏了一样。   “沈棠?”   “在呢,”她笑:“我能看到你。”   他那边车厢光线时明时暗,不过视频通话后他开了汽车顶灯。   沈棠以前没和蒋城聿视频过,他人现在就在她面前,目光深邃但看着她时却又平添了几分温润。   那天晚上突然那么想他,怎么就没想起来跟他视频呢。   当时剧组聚餐散了后,她走了一路便想了他一路。   蒋城聿等了两分钟,手机界面还是漆黑一片,隐约看到一个轮廓,还不知道是不是她。   “棠棠,别闹了。我什么都看不清,去开灯。”   沈棠正伸手摸火柴盒,手上动作一顿。   他那声棠棠,直戳她心尖。   不管多冷多硬多凉薄的心,都会不小心暴露脆弱柔软的那一面。   “不着急。”沈棠指尖碰到火柴盒,抓在手里,似乎犹豫了一下,“蒋城聿,我想你了,再看你两分钟。”   蒋城聿原本撑着额头跟她视频,她刚才说了那句想他,她看到蒋城聿视线挪了挪,好像往窗外看了眼,很快又回头镜头里。   他说:“你到底是真想我,还是趁黑在偷吃蛋糕?”   沈棠:“......”   她笑出声。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吃货形象?”   蒋城聿:“你平时吃点东西不都跟做贼一样,生怕被你经纪人逮个正着。放心,我不会打小报告。”   沈棠指尖推开火柴盒,摸了一根。   “呲”一声,点亮了屋子。   蜡烛点上,暖黄的光将沈棠面部映衬得格外柔和。   蒋城聿终于看清了镜头里的人,她跪趴在茶几前,抹了一口奶油吃。   他让她:“许愿吧。”   “又不是过生日,许什么愿。”   沈棠拿叉子挑了一块奶油对着手机镜头,“你就隔空假假吃一口,这是我们俩的三周年,不能光我一个人吃蛋糕。”   说完,她将蛋糕送自己嘴里。   蜡烛不时乱晃,镜头里的光线明暗不定,蒋城聿看不清她。   “把灯开了。”   他再次提出。   “你要想看我,网上不多的是吗。照片、各种视频,你想看多少没有?”   “那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说归说,沈棠还是依言开了房间的灯。   蒋城聿手机屏瞬间亮堂不少,她穿着睡衣,素颜。   比盛装打扮更耐看。   沈棠又叉了一块蛋糕,强忍着没吃,放在鼻尖闻了闻,刚才吃了那几口,现在已经感到罪孽深重。   她突然抬头看镜头,“你平时看不看跟我有关的娱乐八卦?”   蒋城聿如实说:“手机天天推送,首页上都是跟你有关的。”   沈棠笑,“那你肯定是搜索我了。”   蒋城聿没否认。   睡前搜一下跟她有关的娱乐新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了一个习惯。   不知不觉,两人聊了快四十分钟。   沈棠手机发出电量不足提醒,她找出充电器插上,“你快到会所了吧?”   蒋城聿看外面一眼,汽车已经拐进会所院子里。   “快了。”他说。   司机停车,保镖下来给他开车门。   沈棠翻开剧本,“那挂了,我再背背台词,揣摩一下突然得知有喜的心情。”   蒋城聿拿上大衣下车,“什么有喜?”   他不疾不徐往会所里走。   门口台阶上站着一个熟人,是蒋城聿他们一个圈儿里的,门童早就将门推开,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貌似在等人。   视频里,沈棠回蒋城聿什么是有喜,“剧里边女主怀孕了。”   她没看页数,一直往后翻。“在得知自己有喜前一个时辰,还跟对家......”搏斗一番。   还不等她说完,就被蒋城聿那边突然插进来的一道声音打断。   “清璐。”那人单手叉腰,另一手还夹着烟,皱着眉:“田清璐!你能不能走快点儿?蒋哥都到了,人门童手腕子也酸了。”   “你喊什么喊?”田清璐不耐烦,小跑着从后面过来。   蒋城聿今晚约的人里就有田清璐,还是为了跟肖董那个合作项目。   他对沈棠说:“我到会所了。”   沈棠明白他什么意思,要结束聊天。   “你忙吧。”她切断视频。   田清璐这个名字,她印象深刻。   在海棠村时,田清璐还给蒋城聿发过消息,问他来不来。   --   次日,沈棠拍那场得知自己怀孕戏份时,迟迟进不了状态,NG六条。每次到了酝酿感情的节骨眼上,耳边魔性响起“田清璐”这个名字。   霍腾已经竭力在带她进戏,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可乐坏了储冉,她嘴角快瓢到眉梢,脸上幸灾乐祸写着‘活该’两个大字。   导演皱眉,让其他人休息,将沈棠喊道一边。他以为沈棠还在为昨天果茶一事心里不痛快,才迟迟入不了戏。   “你明知道储冉背景不一般,她又是那种锱铢必较,做事由着心性来,不管干什么都不经过......”不经过脑子这几个字他咽下去。   作为导演确实不该在演员背后说三道四。   “你干嘛非得跟她硬碰硬?赵驰意都亲自来探班,你还看不出储冉身后的资本?不就一杯果茶嘛,为这点儿事,值当你这么情绪化?”   沈棠:“跟昨天那件事无关。我去喝点热水。”   她也问自己,一个田清璐的名字,值当她影响自己的工作?   一个蒋城聿,值得她患得患失?   拍到第九条,状态激发出来。   得知自己有了孩子时那种隐忍克制的兴奋和喜悦,在她的眼神里淋漓尽致。   储冉嘴角瞥了瞥,冷嗤。   当晚,导演自掏腰包请主创们吃饭,想借此缓和沈棠跟储冉的矛盾。   饭桌上她们给足了导演面子。   然而私下,依旧两看生厌。   沈棠跟储冉的矛盾平和度过十一月,十二月中,彻底爆发。   今年常青集团的慈善晚宴在上海举办,沈棠和储冉都是晚宴嘉宾,剧组给了她们两天假。   常青集团的慈善晚宴由赵驰意发起,今年是第十个年头,来助阵的明星嘉宾阵容不输电影节。   晚宴前一天,上海下雪了。   今年冬天第一场雪来这么早,就连天气预报都猝不及防。   莉姐此次活动也飞来上海,跟沈棠碰个头。   沈棠这回过来住在蒋城聿公寓,傍晚,莉姐过来接她。   “看来昨晚睡得还行,皮肤状态不错。”莉姐从镜子里看她。   沈棠在做造型,换上了某品牌明年早春高定,清新仙气扑面而来。   同一个系列的裙子,莉姐问品牌方借了一条,不过沈棠身上这件是她自己的,蒋城聿大手笔送她的礼物。   这个品牌的高定不是有钱就能买到。   “我借的那条也带上吧,走完红毯你再换装。”   活动礼服,自然是多多益善。   沈棠点头,“行啊。”   莉姐找来箱子,和助理两人将另一套礼服放进去。配套的首饰和高跟鞋也一并放进箱子里。   助理拎着箱子先送到车里,莉姐双手环胸,倚在化妆台边,“你自从进组就没跟蒋城聿见面吧?”   “没。”   “你还是上上心吧,他那样的男人,身边还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惦记。”   作为经纪人她很少过问艺人的感情私事,不过蒋城聿不一样,他能给沈棠的演艺事业遮风挡雨,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她的贵人。   “你平时也不主动多联系,这哪能行,好男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你要是抓住了他的心,跟他结婚了......”   “他就算结婚,娶的也不会是我。”   沈棠打断莉姐的话,俨然不想再提蒋城聿的婚姻。   造型师从镜子里偷偷看了下沈棠,活得这么通透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莉姐当头一棒被敲醒,也是,蒋城聿那种家庭的婚姻,从来跟爱无关。   她转而聊起《那年初夏》,“你试戏都快过去一个半月,一点动静没有。周明谦也没跟你联系吧?”   沈棠:“没。”   最后用不用她,周明谦做不了主。   得看陈南劲什么意思。   --   今天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被慈善晚宴给赶上。   一早雪停了,灌木丛里,草地上,雪已经半融化。   谁知下午开始,又洋洋洒洒。   慈善晚宴在常青集团旗下的常青酒店举办,常青酒店位于繁华的CBD中心,今天正好遇上下雪,酒店门口那条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莉姐吩咐司机走酒店后门那条路,“我们从后门进,人应该不多。”   常青酒店后面的门和露天停车场不对外,还有专用的电梯。   是常青集团高级管理层的专用通道。   知道的人不多。   和预料的一样,后门停车场不堵。   也没有媒体,分外清静。   不过保安歉意道,他们的车不是常青集团旗下的车,他们无权放行。   储冉的车刚开进停车场。   不止储冉,常青娱乐旗下几个一线艺人的保姆车都陆续驶进停车场。   沈棠跟莉姐说:“找其他地方停吧,我下来走后门进去。”   莉姐有电话进来,她没急着下车。   助理拿了伞,先下车撑开。   沈棠从保姆车里走下来那一瞬,牙齿直打颤,冷风一个劲儿往毛孔里钻,割着一寸寸皮肤。   冰渣子一样的雪花飘在脸上,细细的隐隐的疼犹如针扎。   沈棠拢着衣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件大衣一点不暖和。刚认识蒋城聿那天,他给她穿的男式大衣,暖烘烘的。   那个温度她至今记忆犹新。   也可能是有他体温的缘故。   进酒店要穿过停车场。   地上落了厚厚一层雪,室外零下,被车轮来回轧,打滑。   助理撑着伞,一手扶着沈棠。   没有媒体也没有粉丝,保镖拎着盛礼服的箱子走在后面。   从其他保姆车下来的几个艺人,沈棠都熟悉,简单点头打个招呼。   走在前边的女星转脸找她说话,“棠棠仙女,一会儿我跟你走红毯呀?”   这是在卫视招商会上坐她旁边,还替她看妆容的那个女星。   女星说:“我怕冷,今天穿了西装,正好配你的仙女裙。你这条早春高定美得不像话,我正好沾沾仙气。”   沈棠对这个女星印象不错,“好啊,红毯入口你等我。”   储冉走在沈棠后边,剜了几眼沈棠身上的裙子。   这个系列高定她也看上,可惜品牌方说已经被沈棠经纪人借去。   沈棠这是处处都要跟她针锋相对,一条裙子都要截胡。   从停车场出来,有几米的坡道。   “棠棠姐,你小心点。”助理手上用力,架着沈棠手臂。   沈棠笑:“捏疼我了。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路滑,我不是害怕--啊!棠姐!”   沈棠后背被人使劲推了下,直接冲下坡道,撞到了前面女星的随行人员。   助理扔了手里的伞想要把沈棠给拽回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在摔下来的那一瞬,沈棠条件反射般去抓旁边的人,脚下打滑,一百八十度转了个圈。   女星的随行人员转脸,伸手要拉沈棠,抓了个空。   ‘扑通’一下,沈棠一屁股滑坐在地上,冷意刺骨。   助理急得快哭了,“棠棠姐,你没伤着吧。”她将沈棠扶起来。   “沈老师,你没事吧?”   “伤没伤着哪儿?”   不管真心假意,其他人纷纷围过来关心她。   “没什么,谢谢。”沈棠淡定如常。   沈棠的保镖几步跨过来,跟其他人一样,他也以为沈棠只是不小心滑倒。   毕竟助理和沈棠之前的对话,在空旷的露天停车场特别清晰,谁都听到了。   助理额头渗出一层汗,在其他艺人跟前摔倒,背后还不知道怎么让人看笑话,特别是储冉也在场。   最糟糕的是,高定裙子也弄脏。   “棠棠姐,你哪儿摔疼了?”她抹去眼泪。   “你哭什么,我没事。”沈棠挣开助理和保镖的手,甩掉脚上的高跟鞋,冷如利刃的眼神直直杀向储冉。 第十五章 (打了一架(一更)......)   沈棠赤脚站在冰天雪地里,在场的人认为是她脚踝扭着,疼得厉害不得已才脱了鞋子。   就算她气势汹汹,也没人想太多。   作为公众人物,不仅要谨言慎行,还得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一旦形象坍塌,演艺生涯基本到此。   储冉也这‌样认为的,所以她并不惧怕沈棠会当着这‌么多人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么多双眼盯着沈棠,沈棠就算知道是她推了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不管多苦都得往肚子里‌咽。   “棠姐,你这‌样会冻伤脚。”助理眼前一片水雾,全是眼泪,什么都看不见。心急如焚,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不知如何是好。   她将自己的包平放在地上,顾不上‌包里‌还有手机,“棠姐,你踩包上‌。”   短短几秒,沈棠的保镖已经判断出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而沈棠这‌个架势又是要干什么,他也心神领会。   他松开箱子,一个箭步冲到储冉保镖前。   储冉保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伞被打落地,人也被拖到旁边。   “你别动,咱俩要是动起手来,今晚这‌事儿性质可就变了。”沈棠保镖警告被他钳制住的人。   仅仅几个交手动作而已,谁训练有素,立见高下。   沈棠这‌个保镖不是公司安排,也不是她自己雇的,是蒋城聿贴身保镖之一。   这‌几年一直跟在沈棠身边。   沈棠保镖抬头,鹰隼一样的眼眸将在场的所有人扫了一遍,“都别拿手机,谢谢。”   他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保镖举动异常,助理的魂回来。   跟这‌个保镖配合三年,不是紧急情况他不会跟人动手。   她拿衣袖抹去眼泪,一瞬不瞬盯着其他人,就怕他们拿手机拍下沈棠现在狼狈不堪的样子。   从沈棠脱掉鞋子到此刻,也不过二三十秒时间。   可刀山冰海,像走了三十年那样漫长。   双脚早不是自己的了。   她眼神里‌也开‌始掉冰渣子。   储冉已经没了刚才的镇定,“沈老师,你这‌什么眼神?”   沈棠就算赤着脚也快一米七,身高碾压储冉。   她几步逼近,“你说呢?”   “我上‌哪知道。”   “那我告诉你。”她一字一顿:“这‌是要打你的眼神。”   “......”储冉吞咽几下,她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什么意思?摔倒了也没人看你笑‌话,你至于......”   话还没说完,紧跟着是鬼哭狼嚎:“啊!我头发!沈棠你干什么!”   这‌时停车场有汽车驶入,两束灯光笔直照过来。   像一片舞台,打来了聚光灯。   而沈棠和储冉就在追光光束里‌。   沈棠一把薅着储冉的长发,另一手扯着储冉胳膊,将她摁倒在雪地里。   汽车停下,车灯熄了。   一如舞台上的演出落了幕。   时间太短。短到在场的三个明星和其助理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儿,沈棠就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储冉收拾了一顿。   储冉的小助理被吓懵。   沈棠的保镖这‌才放开手里‌的人,三步并两步来到沈棠旁边。沈棠亲自动手出了这‌口恶气,这‌个时候他的职责就是护着她周全。   汽车里‌下来的人是赵驰意。   助理拉起储冉,她慌得手在发抖,直觉助理这‌份工作不保。   储冉本还想跟沈棠拼一把,可看到赵驰意她就改了主意。   她要借这‌个机会彻底解决了沈棠,让沈棠跟赵驰意势不两立。   一旦沈棠签约到常青,可就没她好日子过。   演技还是有一点,加上‌头发被沈棠薅得疼,还又‌被这么多人看了笑‌话,她顿时泪如雨下。   “有脸哭?”沈棠根本就不把她眼泪当一回事,“下次你再‌背地里使阴招,我直接抽你。以后老实点,我要是下地狱了,肯定拉你一起。”   储冉一哆嗦,“沈棠,你发‌什么疯?你打人你还有理了?”   赵驰意走近。   其他三个艺人都是常青旗下,收起八卦的心,赶紧跟老板打招呼。   赵驰意冷声道:“扎堆取暖呢?”   “......”   沈棠看都没看赵驰意,低头穿鞋。   礼服里‌面穿了打底裤,脚底沾了泥水,她直接在裤子上‌蹭蹭,穿上高跟鞋。   赵驰意环顾一圈,多看了一眼沈棠,她下手薅储冉头发那一幕,他在车里‌撞个正着。   随即,他视线回到储冉身上,“那么远就听到你们鬼喊,还真当演戏呢?”   储冉委屈,“沈棠打我,我疼得受不了才喊。”   眼泪一串串从下巴上滴下来。   鼻尖通红,长发乱了,裙子也弄脏,看着格外惹人心疼。   而沈棠,连半句都懒得解释。   外‌头实在太冷,赵驰意下巴一扬,“进去说。”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你们所有人一起过来,要是赶不上‌,红毯不用走了。”   秘书立即安排下去。   十几个人随着赵驰意默默走进酒店,沈棠走在最后。   莉姐这‌才赶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心里‌莫名发‌慌。   “你们怎么还没进去?”   助理欲言又‌止,望向沈棠。   沈棠无所谓,“我打了储冉一顿。”   “什么?”莉姐嗓子呲了,她捂着心口,“你怎么打人了?沈棠你今天怎么了?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面打人?我们走到这一天容易吗?”   她眼眶气红了。   助理掐着自己指尖,耷拉着脑袋,将事前前后后都说给莉姐。   莉姐几次张嘴,愣是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肺炸得稀巴烂。   “姑奶奶......”   她欲哭无泪。   “你知不知道,”莉姐压制着满腔怒火,“你这‌样会害死你自己。”   沈棠淡淡应了几个字:“我知道。”   莉姐在气头上一时口不择言:“沈棠你看你现在这个态度,你闯了那么大祸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真当娱乐圈是你家开的?”   助理小声插话:“棠姐也是被摔疼了才--”   莉姐哪有耐心听助理巴拉巴拉,“行了,你少说两句!”   助理抿嘴,替沈棠难过。   莉姐头脑要炸开来,跟浆糊一样,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跟公司交代。   沈棠这‌次可是得罪了赵驰意,还有储家。   “你又‌不是不知道储冉什么德行,她家里‌什么背景。我以前哪次没提醒过你,别理会储冉,我们得罪不起。背后网上‌撕撕就算了,你怎么跟她当面杠上‌了呢?”   越说越心梗。   莉姐将事情最‌坏的后果说给沈棠:“沈棠,你自己痛快了,那你想过我们吗?你还有可能连累整个团队。”   沈棠理解莉姐发‌这‌么大脾气,“就算我在这个圈子待不下去,我也会用我所有的底牌,送你们所有人前程似锦,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   莉姐刚才那一拳像打在棉花上。   底牌?   她有什么底牌?   从小渔村出来的,一点背景没有。   靠着漂亮吗?   连她自己都说,蒋城聿就是结婚也不会娶她。   蒋城聿是生意人,愿意给她花钱和愿意为她得罪人是两码事。   她挥挥手,“你们先进去,我透透气。”   所有人在电梯口等着沈棠。   储冉还在抽噎,妆都哭花了。今天的慈善晚宴她不打算参加,无论如何,她都要让沈棠付出代价。   沈棠大衣脏了,都是泥水,她脱下来递给助理。   十几人同乘一部电梯,赵驰意吩咐电梯员摁了十八楼。   十八层是酒店内部的会议室和休闲娱乐设备层,电梯直达。   连平时最会活跃气氛的女星,此刻也闭了嘴。   电梯里‌安静得像世界末日来临。   沈棠皱了皱眉,脚底火辣辣的刺疼。   电梯停靠十八楼,她站在门口,保镖扶着她走出去。   就算脚下如刀割,她依旧走得摇曳生姿。   柔美的腰肢包裹在仙女群里‌,盈盈一握。   鬼使神差的,赵驰意竟然没移开眼,失神两秒。   会议室后门紧挨电梯间,工作人员早就依次列队在门口等着。   秘书发话:“手机都关了吧。”   都懂什么意思,秘书这么做是怕有的人录了音,随意剪个片段,断章取义。   女星示意助理将手机交给秘书,其他人也照做。   秘书确认所有手机都关了录音,没动这些手机,全放在会议桌上‌。   沈棠和储冉的手机都在自己手里‌,没放过去。   秘书看了看她们俩,她们是当事人,不放就不放吧,她没吱声。   会议室门合上‌。   “到底怎么回事?”赵驰意靠在椅子里‌,问的是沈棠。   沈棠微微一笑‌,“赵总不如看看停车场监控。”说罢,她语气玩味,“不会监控正好今天坏了吧?”   挑衅又‌嚣张的眼神,就连储冉都不敢在赵驰意跟前这‌样放肆。   赵驰意知道从沈棠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他转脸示意秘书,把停车场所有监控都调出来。   会议室里‌,除了要跟沈棠走红毯的女星,还有两个演员,一男一女。他们不时对个眼神,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今天这一幕的结局一定不是由对错来决定。   他们深谙。   沈棠手指轻轻扣着手机屏,不焦不燥。   旁边的助理在心里‌叹气,如坐针毡。她以为沈棠会求助蒋城聿,可坐到现在,沈棠连屏幕都没解锁。   她急得后背直冒汗,又‌不敢多嘴。   沈棠手机震动,闺蜜温笛的消息:【宝贝儿,你怎么还没到?】   温笛在慈善拍卖会现场,等‌了半晌不见沈棠进来。   她又去外‌头红毯等候区找,还是没人。   年底这‌几个月忙,她一直没抽出空去横店探班,沈棠要来今晚的慈善晚宴,她才推了别的活动,专程到慈善晚宴跟她碰个面。   【是不是堵车?】   沈棠:【有事耽误了,见面再跟你细聊,红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走。】   温笛放心了:【来就行(抱抱)】   沈棠打了一行字又‌删去,退出聊天框。   会议室里‌落针有声,没人闲聊,各怀心思。   压抑的沉默被轻快的手机音乐打破。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过去,是储冉的电话。   储冉看到屏幕上‌的来电人,委屈再‌次涌上‌眼眶。   她做个深呼吸,接听。   “喂,二叔。没骨折,扭着了。”   在座的都知道储冉二叔是谁,更知道储冉还有个更厉害的二婶,是肖家的长公主。   下意识地,有几人略带同情的目光投到沈棠身上。   不用想,刚才储冉肯定是发消息给家里人告状。   沈棠这‌次踢到了钢板上。   “二叔您不用担心,我忙完就去医院检查一下。”储冉边说边抽泣。   电话那头的储岳礼还是不放心:“我这‌就给你安排医生,别等了,脚扭伤不是小事,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要是不能走路,耽误拍戏。”   “至于沈棠,赵驰意既然已经在那,他肯定会处理好,这‌个你不用担心。沈棠打了人,该道歉必须得道歉,后续还要怎么样,等‌今晚慈善晚会结束再‌说。”   “谢谢二叔,一会儿再跟您聊,监控马上‌调出来了。”储冉挂了电话。   她是故意让二叔知道,故意在赵驰意跟前接电话,就是要给赵驰意施压,让沈棠今天有嘴难辩。   她这边刚挂电话没多会儿,赵驰意手机震动,他点开来,是储岳礼的消息,简单一句话:【冉冉又‌给你添麻烦了。】   这‌几个字能解读出很多种意思。   可不管哪种,储岳礼都是心疼自己侄女被打,想为侄女撑腰。   亲情的撑腰往往和对错无关。   常青集团跟储家,特别是跟肖家,各领域都有合作。   赵驰意揉了揉眉心,这‌事难办了。   沈棠双手到现在还是冰凉,她漫不经心摩挲着手指。   满钻的腕表表盘在水晶灯下,晶莹璀璨。   赵驰意一直注视着那块手表,这‌女人到底有多少手表,每次出席活动都是佩戴不一样的款式。   据说都是她私人收藏的表,不是向品牌方借戴。   办公室门开了,秘书拿着调取的监控视频,大步流星进来。   储冉的心提到嗓子眼,虽然有二叔给她撑腰,可就怕哪个环节出现差池,心里‌头还是没那么踏实。   沈棠的思绪飘出去十万八千里‌,没看投影屏。   她忘了上‌回跟人打架是什么时候,可能是小学,也可能是初中。没有父母,她一直都是自己的后台。   谁欺负她了,她就自己还回去。   虽然到最后吃亏的都是她自己,但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在委屈的那一刻给自己撑腰。   后来,没人敢轻易惹她。   “棠姐。”助理小声喊她。   “嗯?”沈棠反应慢半拍。   助理示意她,看大屏上‌正在回放的监控视频。   一共两段视频,从两个角度拍下停车场沈棠滑倒打架那一幕。   有个监控距离太远,只拍到人围在一起,细节动作没捕捉到,这‌段有跟没有基本没差别。   第二段监控成了关键,除了秘书和赵驰意,其他人不由屏息。   这‌个摄像头安装在酒店入口,迎面拍摄到沈棠她们一行人。   监控里,储冉披着一件羽绒服,她先是看着前面,转而跟边上助理说话。   几秒后,沈棠滑倒,储冉跟助理不约而同看过去。   从监控里根本看不到储冉跟沈棠有肢体接触,而储冉全程都在转脸跟助理说话,压根就没注意前面的人。   任何不知情的人看了这‌段监控,都不会怀疑储冉推人。   沈棠问秘书:“没有了?”   秘书像没听到,看似专注在看电脑。   沈棠转脸看赵驰意,道明:“赵总,我要侧边的监控。”   赵驰意手指轻扣着桌面,毫无节奏。   他笑‌了声,没搭腔。   秘书跟在赵驰意身边多年,瞬间意会老板笑而不语的意思。   她截过话头:“沈小姐,有效监控我都调来了,一个小的露天停车场,总不会安装的摄像头比车位还多。您说呢?”   “呵。”沈棠抿了抿红唇,冷冰冰瞅着赵驰意。   赵驰意跟她四目相对,今天,他欠了沈棠。   沈棠的助理倒抽冷气。   这‌下没有回天之力了。   但她坚信,沈棠不会无故打人,更不会冤枉人,哪怕跟储冉有矛盾,她也不会用这种对自己百害无一利的解决方式。   秘书关了投影,她明白老板是要力挺储冉,立即给老板的保镖发‌消息:【清空侧边摄像头的所有内容。】   保镖一直待在监控室,看到消息后照办。   储冉这‌时忘了脚疼,扶着桌沿站起来。   她对着沈棠趾高气昂:“是不是该跟我道歉了呢?还真以为我这‌么好欺负,是你想打你打的?我不跟你动手,你自己打自己一巴掌,我既往不咎,那些监控视频全部删除。”   沈棠幽幽望向她,“你做梦呢?”   储冉知道沈棠那个拽样子不会轻易道歉,“不道歉也行,我把你打人的视频放网上‌,让网友给评评理。给你一分‌钟考虑时间,自己看着办。”   她将手机音量调至最大,打开‌计时器开始计时。   “嗒嗒--嗒嗒--嗒嗒......”每一秒都走得焦急又慌张。   其他几个艺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要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老板都发话了,她们只能默不作声。   助理的心跳比计时器还要快,快要窒息。   跳得她心乱如麻,手心冰凉。   她不时往门口看,会议室门紧闭,莉姐不知道怎么到现在还不过来。   这‌局到底要怎么破,她这个小助理无能为力。   计时器走到最后十秒,10,9,8。   “嗡嗡嗡--”手机震动声盖过计时器的‘嗒嗒’声。   是赵驰意的手机,他看着来电备注,不由蹙眉。   很快,他拿起接听,“蒋总,有何指教?”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赵驰意微怔,“感谢感谢,有失远迎。”   挂了电话,他起身朝门口走。   大门从外‌面推开‌,一道清冷磁性的嗓音传到会议室,“赵总,好久不见。”   沈棠倏地转脸,是蒋城聿的声音。 第十六章 (棠棠,你到我这边来(二更......)   随着赵驰意走出会议室,大门自动合上‌。   所有声音被挡在门外。   沈棠还望着门口,应该是自己幻听。   他怎么可能正好在上海,还能在短短十几分钟内赶到。   如果是他,早该进来。   助理确定外面的人是蒋城聿,太过激动,她忽然抓着沈棠手臂,“太好了。”   沈棠转脸跟助理确认:“刚才不是我幻听吧?”   助理连连摇头。   沈棠抄起手机,给蒋城聿发消息:【是不是你?】   没回。   随后大门再度推开来。   赵驰意寒暄着,引那位蒋总进来。   ‘哇。’女星无声张圆嘴。   尽管见惯了娱乐圈的帅哥,可眼这个男人,哪怕是老板赵驰意的强势气场,也瞬间被比了下去。   蒋城聿目光围着会议桌找了一圈,看向沈棠。   沈棠也无声看他。   两人刚对视几秒,蒋城聿有电话进来。   “你怎么接了一个电话就把一屋子人扔下?”严贺禹一头雾水,他刚到包间,结果他们说蒋城聿有事离开。   蒋城聿:“处理点事,回去再说。”   严贺禹不再‌追根问底,“用不用我给你外援?”   “用不着。”   “行‌啊,那我们就打牌等着你。”   蒋城聿刚挂电话,田清璐发来微信:【什么情况?我就是去了一个洗手间功夫,回来就不见你人了,要不要紧?】   今晚他们是一个场子,约了人谈合作。   蒋城聿:【没什么,你们先聊。】   急着想知道沈棠怎么样,他收了手机。   “蒋哥,好久不见了呀。”储冉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激动。   她认识蒋城聿,还有幸跟他吃过‌一次饭。   蒋城聿持股的GR资本跟二婶家有合作,那次凑巧她在北京,二叔带她参加了饭局。   她琢磨着,应该二叔心疼她,怕赵驰意处理得让她不满意,就请蒋城聿过来一趟。   赵驰意并不意外储冉认识蒋城聿,刚才在门外,蒋城聿道明来意,说小姑娘不听话,跟人打架了,他过‌来把人领走。   储冉还真能折腾,连蒋城聿都请来了。   蒋城聿对储冉的热情招呼置若罔闻,打量着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就是储冉?”   “.......”储冉脸上挂不住。   她都说了好久不见,他竟然不记得她。   就算没见过‌面,她好歹也是个......明星呀。   她感受到了几道揶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也可能蒋城聿太忙,平时不看电视不看娱乐新闻。   储冉在心里给自己找了十八级台阶下,她可受不了让别人接二连三看她笑话,于是强行‌挽尊,“蒋哥,您......”   蒋城聿毫不留情打断她接下来的话,“你回答是或不是就行‌。”   储冉感觉风向不对,她脸色变了变,点头。   蒋城聿没再‌说话,转而看向沈棠,伸手,“棠棠,你到我这边来。”   沈棠鼻子一酸。   第二次听他这么喊她,这次当着这么多人面。   明明他跟平常的穿着没什么不一样,一如既往的黑白搭配,白衬衫外面罩一件黑色风衣,可今天他哪儿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也疯狂了一回。   全然不顾别人错愕的眼神,沈棠蹬地站起,一把拖开椅子,没了平时的优雅,踩着高跟鞋疾步走向蒋城聿。   感觉还是不够快,她脚下不听使唤,从快走不自觉就变成了走三步跑两步,直奔蒋城聿怀里。   蒋城聿自己也吃了一惊,在一起三年,沈棠从来没有像这样跑向他。   他张开双臂,稳稳接住她。   “急什么,我在这又不走。”   沈棠两手插到他黑色大衣里,抱着他的腰。   脸埋在他心口,一句话也不想说。   如果当初她上学那会儿,被同学欺负时,要是有这样一个怀抱,该多好呢。   蒋城聿没动,任由沈棠抱着他。   她心气儿高,也从不在外人跟前示弱,今天破例了。   “不好意思赵总,给您添麻烦了。”蒋城聿不动声色将注意力转到赵驰意身上。   赵驰意还在活久见里没出来,结局反转得让他这个娱乐公司老板都震惊不已。   “没什么麻烦的,是我招待不周。”   他反应略迟几秒,补上一句客气话。   原来沈棠早就跟蒋城聿在一起。   瞒得够严实,连他都没听到旁人八卦一句。   过‌程一波三折,大结局怎样,现在谁都猜不到。   女星不由挺直腰背,拿出十二分的吃瓜精神。   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什么身份,但能在吃瓜第一现场,也不枉为签约了常青娱乐。   储冉直愣愣地看着蒋城聿和他怀里的沈棠,不敢相信,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本来她还天真地以为,蒋城聿过来是替她打抱不平。   这脸打的,太疼。   沈棠慢慢平静下来,她还是没抬头,鼻音有略重:“你怎么来了?”   蒋城聿垂眸看她,只看到她浓密柔顺又夹杂洗发水香味的发顶。   他低声说:“你跟人都打起来了,我不得过‌来看看?看是要跟人道歉还是赔医药费。如果不是你的错,总不能让你带着一肚子委屈回家,是不是?”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着沈棠,包括赵驰意。   沈棠平复呼吸,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尽量没有异样,“监控视频上‌面,是我的错。”   蒋城聿不知道在他到之前,会议室发生了什么,他没来得及了解。   他想知道:“那你道歉了没?”   沈棠摇头,“没。”她说:“监控上是我不对,那就让监控上那个沈棠道歉,跟我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   蒋城聿笑了,“你这招只能平时用来对付我,对其他人不管用。”   赵驰意别开脸,他拉了张椅子坐下。   就当是拍戏现场,他来探班,正好在拍摄一场男女主腻歪戏。   蒋城聿旁若无人:“那对方什么要求?”   沈棠:“让我打自己一巴掌,再‌道歉,这事翻篇。”   蒋城聿猛地抬头,储冉正好也在看他这个方向,被他凛冽的眼神给吓得呼吸一顿,她强装镇定,“她薅我头发,还把我摁地上,我这个道歉要求不过‌分吧?”   她在赌,赌蒋城聿不会拿她怎么样。   “她自己鞋子打滑摔倒了,就往我身上赖。也就是我,不跟她计较,换成别人无故被她打,你看会不会像我一样好说话。监控上一清二楚,我根本就没推她,在跟我助理说话。”   储冉煞有介事为自己申辩。   事已至此,她不会承认推了沈棠,反正有赵驰意兜底,他刚才很‌清楚地表明,侧边没有监控。   就算有,也坏了。   拿不到监控视频,沈棠就得给她道歉。   蒋城聿右手轻轻在沈棠后背捋着,反复做这样安慰的动作。   “你确定要让沈棠给你道歉?”他语气更像威胁。   储冉坐直,就算心里没底可不能输了气势。   她身后有储家和‌赵家,还有一个肖家,蒋城聿不可能一点面子不给她们家。   再‌说,就沈棠那个家庭,这辈子也不可能嫁入蒋家。蒋城聿兴许一时新鲜感没过,就是借此来哄哄沈棠高兴而已。   不会不顾GR资本跟二婶家的合作。   衡量一番,储冉做了决定。   她不答反问:“做错事不就该道歉吗?”   蒋城聿点了点头,“你现在给储岳礼打电话,就说蒋城聿要代沈棠道歉。你问问你二叔,什么样的道歉才能让你这位储家大小姐满意。”   储冉一愣,他还来真格的?   此时,沈棠趴在蒋城聿怀里,安安稳稳,什么都不用想。   除了爷爷奶奶,他是第一个这么无条件维护她的人。   蒋城聿没什么耐心,“还不打?你要没你二叔号码,我这有。”   储冉动了动嘴唇,噤若寒蝉。   她还是知道这件事情厉害关系的,要是她给二叔打了电话,就会置二叔于尴尬的境地。   万一她弄巧成拙,影响了二婶家跟蒋城聿合作,这个后果她担不起。   毕竟二婶跟二叔不一样,二叔是真心疼她,可二婶跟她到底少了一层血缘关系。   “储天仙,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我开始计时。”   “......”   刚才说话尖锐讽刺的是沈棠助理,之前储冉威胁沈棠,她咽不下那口气,到现在还替沈棠愤愤不平。   反正蒋城聿在这,她还怕什么。   助理立马开了计时器。   熟悉的‘嗒嗒-嗒嗒-’声如火上浇了油,在死寂的会议室骤然炸开来。   59,58,57......   倒计时声像一条银色鱼线绕在了储冉脖子上‌。越勒越紧,紧到她喘不上‌气。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蒋城聿会发疯。   这个男人有病吧,不顾利益只为哄女人高兴。   “蒋哥,我是给你面子。”   无奈,储冉只能忍气吞声退让一步。   “就算我打给二叔,二叔肯定也会给你面子的。我不是原谅了沈棠,我只是给你面子。”   她只是输给了蒋城聿,不是沈棠!   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到这就差不多了。   然而,这才仅仅是开了一个头。   蒋城聿说:“现在该到你给沈棠道歉。”   “什么?”储冉没控制住,喊出了声。   蒋城聿对着储冉重复一遍,“你现在给沈棠道歉。”   储冉没了好脾气,忍无可忍。   她冷笑:“她打了我,我还要给她道歉?”   今天在场的那几个人,回去还不知道要嘲笑她,她怎么可能低头去跟沈棠道歉。   就算别人觉得是她推了人,那又如何?   “蒋哥,我现在不管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要说我没推,你肯定以为我是在狡辩。”储冉一刚到底了,“那这样吧,要是有证据证明就是我推了沈棠,我道歉。”   蒋城聿懒得费口舌:“让你道歉你就干脆一点,我都亲自来了,还要什么证据。”   你妈!   储冉一口血差点吐出来,心口不断起伏,气得真想把手机直接砸蒋城聿脸上。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嚣张,这么不要脸,这么不可一世的男人! 第十七章 (今晚的拍卖会,看上的都拍......)   沈棠也见识到了蒋城聿的强势和不讲理,他不讲理的那么理直气壮。   有‌些男人的怀抱能遮风挡雨,天‌塌了也不用怕,他的就是。   小时候幻想过母亲的怀抱,父亲的肩头。   从‌来就没有‌体会过,可她写的作文却次次得满分‌。   语文老师给她的评语:真情实感‌。   多讽刺。   后来进了娱乐圈,演人生第一部‌剧时,有‌感‌情戏。   但跟男主牵手拥抱时,一点感‌觉也没有‌。   那时她幻想过,未来老公的怀抱是怎样‌的。   就是此时此刻,蒋城聿这样‌。   沈棠用力‌抱着蒋城聿,把她这一辈子的娇在这间会议室里都撒完了。   蒋城聿以为‌她冷,手背摸摸她裸露在外的手臂,还行。   屋里空调早开了,她应该暖和过来。   他还是低头问她:“冷不冷?”   沈棠也不知道,反正脚快废了,一个劲儿往外冒火,她分‌不清到底是冷是热。   蒋城聿没等‌她回答,脱了大衣给她披肩头。   然后单手将她揽在怀里。   一屋子人的眼神,无处安放。   而储冉无心欣赏两人的狗粮,她被刚才蒋城聿那句话气到手抖。   今天‌这场戏,被她彻底唱砸。   她做梦都没想到,沈棠跟蒋城聿有‌这样‌的关系。   蒋城聿没时间跟储冉耗,“给你两分‌钟,想想怎么跟沈棠道歉。”   他话音刚落下,沈棠的助理神手速,调了两分‌钟倒计时。   那个要命的‘嗒嗒-嗒嗒’扎着储冉耳膜。   蒋城聿趁着这两分‌钟,解决其‌他麻烦,“赵总,跟沈棠有‌关的所有‌视频,麻烦您都拷贝一份给我。”   他强调:“所有‌。”   赵驰意‌怎会听不懂他潜台词,他是要储冉推沈棠这段视频。   要是他没猜错,秘书早就让人清理掉。   “应该删了,毕竟她们俩都是艺人,这种视频要传到网上,还不知道被造谣成什么样‌。”   他说话留三分‌,“我问问监控室。”   蒋城聿接过话:“删了也不要紧,我这边有‌技术人员能恢复,只不过要费点事‌而已,当‌然还需要赵总监控室那边配合。”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赵驰意‌实在没理由再推三阻四‌,“那蒋总让人过去吧,我这就吩咐下去。”   蒋城聿:“莉姐已经带人在那等‌着,就等‌赵总一句话。”   赵驰意‌:“......”   难怪没看到莉姐,原来是在他监控室那边守着了。   他看一眼秘书,“打电话让他们配合调取监控。”   秘书心里一会儿雪一会儿雨,湿哒哒的。   储冉着急了,就怕赵驰意‌给蒋城聿一些不该给的监控视频,比如侧边那个隐蔽监控,能拍到她推沈棠。   她惴惴不安。   3,2,1,‘嗒嗒’停止。   两分‌钟过去。   助理退出计时界面。   “储天‌仙,时间到了。”   储冉愤恨地瞪一眼沈棠的助理。   蒋城聿一秒也不浪费,他瞅向储冉,“想好了吧。”   “我不需要她的道歉,没必要。虚情假意‌不说,说不定一边道歉一边在骂我。”沈棠这才从‌蒋城聿怀里起来,“道歉也是最没意‌义的东西。”   至于别人信不信是储冉推了她,她不在乎。   出道至今的黑料,她要在乎别人怎么看,早就累死。   储冉顾不上声讨助理,沈棠那句话让她突然没底,不知道沈棠疯起来又会使什么坏。   她今晚见识了那个女‌人的疯狂。   再加上蒋城聿拷贝了监控视频,万一要有‌不利于她的,沈棠这个疯女‌人肯定往死里整她。   她还想继续在娱乐圈,还想有‌更多跟赵驰意‌相处的机会。   不能让沈棠毁了她的演艺生涯。   储冉看向赵驰意‌,眼神求助。   赵驰意‌今天‌遇到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边是有‌合作的储家和肖家,一边是他不想明面上得罪的蒋城聿。   左右为‌难。   “蒋总,”说着,赵驰意‌站起来,“我得先给沈棠老师道个歉,今天‌酒店活动多,保洁都在前面忙,后边的停车场没来得及清扫,这是常青酒店的失误。”   他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这边揽。   “作为‌补偿,杂志开年封,随沈老师选一家。明后年常青娱乐主投的大制作电影或是电视剧,任由沈老师选两部‌,保证一番,跟你搭档的男演员,你来挑。”   我的妈呀。   坐在旁边吃瓜的女‌星不由乍舌,这个时候她真希望储冉推的人是她,摔骨折也没关系,大不了养养。   这个补偿太诱人。   男演员由自己来选这一条,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储冉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瞅着赵驰意‌,连他也疯了吗?   她要的不是这样‌的求助。   他只要不把有‌些监控视频给蒋城聿就行了。   至于做出这么大妥协?   赵驰意‌没管储冉什么表情,吩咐秘书:“现在就让人拟定合同,制作班底和投资数额也写清楚,立马召开视频会,将合同上会审核,我今晚就签字。”   一点不拖泥带水,大手笔的补偿,和解诚意‌十足。   在沈棠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不好意‌思之说,她看着赵驰意‌,淡淡一笑,“谢谢赵总的心意‌,那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只要不过分‌,他都会酌情考虑。   赵驰意‌:“见外了,您说。”   沈棠一点不客气:“《笙箫》这部‌剧,赵总也是投资方,我想让赵总在合同里加一条,这部‌剧播出时,我的戏份不得魔改不得无故删减,必须得保证女‌主原本戏份。要是配角肆意‌加戏抢了风头,常青到时要支付我三倍片酬的违约金。”   这次跟储冉彻底闹崩,以储冉的性格,肯定会暗中使绊子,《笙箫》这部‌剧很有‌可能就被储冉利用。   她必须得先发制人。   “赵总,这个要求不知道过不过分‌。”   赵驰意‌:“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储冉脸色铁青,沈棠后加的那一条就是在防她。   她本来是想让沈棠跟赵驰意‌有‌嫌隙,这下倒好,赵驰意‌大方给了沈棠两部‌剧,两人直接合作了。   沈棠一眼没看储冉,她交代助理,记得让莉姐去签合同。   “好的。”助理嗖地站起来,一分‌钟也等‌不及,“我这就去找莉姐。”拿上包就往外冲。   蒋城聿不确定沈棠心里还委不委屈,“还想要什么?”   沈棠摇头,“够了。”   见好就收。   虽然储冉推了她,她也连本带息收拾了储冉。那些狼狈的视频也全拿回来,现在赵驰意‌给了这么多补偿,再僵持下去,有‌可能就会谈崩。   一个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闹僵。   赵驰意‌今晚欠她的,以后说不定还能用上。   蒋城聿随她。   赵驰意‌看手表,想早点结束这场闹剧,“红毯还没结束,你们赶得上,压轴走红毯吧。”   蒋城聿刚才接了莉姐电话,从‌饭局上赶来,那边还有‌一桌人等‌他。   他跟赵驰意‌假客气两句:“下次有‌空聚,祝慈善拍卖会圆满成功。”   赵驰意‌伸手,“谢谢。”   两人握握手,寒暄道别。   赵驰意‌转身,对着会议桌前坐着的所有‌人说道:“今晚这事‌,我不希望在酒店十八楼以外的地方再听到。”   一个个都是得罪不起的人,他们还不至于想不开去得罪老板,各自拿了手机离开。   蒋城聿跟沈棠走在最前面。   会议室安静下来,储冉没走,趴在桌上啜泣,满肚子委屈无处宣泄。   她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这么欺负过。眼泪止不住。   这回是真伤心。   面子没了,沈棠跟赵驰意‌有‌了合作,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赵驰意‌在旁边坐下,点了支烟,“你推一把不要紧,我花了天‌价摆平。”他用力‌吸了一口,怒火随着烟雾从‌鼻腔喷出。   “储冉,你二十二了,小孩子脾气不适合在娱乐圈发。”   储冉肩膀一颤一颤,哭出了声,哭得脑子短路几秒,她脱口而出:“赵驰意‌,你是不是喜欢沈棠?”   赵驰意‌正在抖烟灰,手一顿,“瞎说什么呢。”   储冉坐起来,满脸梨花带雨,她转身搂住赵驰意‌脖子。   “储冉。”赵驰意‌拽她的手。   储冉不松手,“你给我抱一下好不好?我难受,头疼。”她靠在他肩头,他身上的气息治愈了难过。   她刚才很想接着问一句,那你喜欢谁?   他说他不喜欢沈棠,可她第六感‌不会错,他是在意‌沈棠的。   这几年,不管什么活动,只要有‌沈棠,他总会不自觉看两眼。   那次他去横店探班,他借口出去接电话,结果是找沈棠说话。他竟记得那么清楚,沈棠跟老东家合约快到期。   她从‌来没有‌像讨厌沈棠那样‌,厌恶一个人。   赵驰意‌心烦,拍她胳膊:“行了,越哭还越来劲儿了。去换套衣服再补个妆,拍卖环节要是来不及,到晚宴上露个脸。”   储冉依依不舍松开他,擦去眼泪,“我不想去晚宴,有‌点累。”   她要去医院,在那住两天‌。   要让家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沈棠那受了多大的委屈。   也许,二叔咽不下这口气,二婶也看不下去。   沈棠今晚给她的羞辱,她要加倍讨回来。   赵驰意‌灭了手里的大半支烟,没勉强:“不想去那就回家吧。”   他拿上外套离开。   出了会议室就是电梯口,专用电梯在运行,刚下到十七楼。   秘书解释谁在用电梯:“沈棠她们几人补妆耽误了几分‌钟,刚进电梯。”   赵驰意‌点头,耐心等‌着。   电梯在三楼停靠,今晚慈善晚会就在三楼宴会厅。   电梯门‌打开来,沈棠下电梯前跟蒋城聿挥挥手,他要坐到地下停车场。   不顾电梯里其‌他人的八卦目光,蒋城聿顺势牵起她的手,轻轻攥了攥,“今晚的拍卖会,看上的都拍下来,送给你的压惊礼物。” 第十八章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   蒋城聿今晚的饭局在另一条路的江景餐厅,是田清璐选的地方。   这家餐厅菜品口味清淡,每个包间都有独立露台,喝酒喝得‌头疼时还能到露台看看‌江景,吹吹风。   田清璐趴在护栏上,无心赏夜景,不时低头看手表。   蒋城聿离开快四十分钟,还没回来。   包间里几个男人在打牌,笑骂嚷嚷声不断。   田清璐状似漫不经心坐到严贺禹旁边,“都快七点,不知道蒋城聿那边到底什么‌情况,你打电话问问他,要不要我们帮忙。”   严贺禹没看‌她,不咸不淡道:“你自己问,电话费也没几个钱。”   田清璐自嘲地扬了扬唇,她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不过是把蒋城聿当成一个借口,找他说两句话。   严贺禹手机有电话进来,田清璐扫了一眼。   震动结束。   严贺禹没接。   “催债的?”朋友调侃。   严贺禹嘴里还有烟,说话含混不清,“催命的。”   那边不依不饶,接着打第二遍。   田清璐直觉自己在这里多余,拿上一杯红酒去了露台。   旁边有人劝严贺禹:“赶紧接,伯母要是没要紧的事也不会打你电话。”   其他人明了,是严贺禹母亲的电话。   严贺禹捻灭了烟,接听。   母亲没像平时那样唠叨,就怕儿子不耐烦,直奔主题:“贺禹,我发了几款对戒到你手机上,你记得转给清璐,问她喜欢哪款,你们俩商量着来。”   严贺禹:“您自己发给她,我忙。”   “这是你们的订婚戒指,我发就不太合适......”   严贺禹切断通话,手机扔牌桌上,砰地一声重重落在桌子中间。   “手机哪儿得罪你了。”朋友拿过来放到桌边。   关于严贺禹春节后要跟田清璐订婚的消息,早就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不过严贺禹这个当事人一直没表态。   最近又听说,严家和田家长辈商定好了订婚日期。   而现在,田清璐也跟严贺禹出现在一个场子。   朋友边出牌,抬了抬眼皮,小声道:“真要订婚?”   上次问严贺禹是不是要跟田清璐订婚,严贺禹说不知道。   今天,严贺禹索性不吱声。   沉默在这个时候就是默认。   “还有一个多月就到春节。”朋友多了句嘴,“你跟温笛那边什么‌时候断?不管是温笛还是田清璐,都是好姑娘,你别犯浑。”   严贺禹还是一言未发,“叩叩”,他手指在桌面上用力叩了几下,示意那人出牌。   “蒋先生,晚上好。”服务员在跟进来的人打招呼。   几人朝门口看过去,蒋城聿脱了大衣递给服务员。   “总算回来了。”八卦心谁都不能免俗,严贺禹问蒋城聿:“到底怎么回事?”今晚烦躁,他又点了一支烟。   不止严贺禹,包间里的所有人都想知道,蒋城聿到底为了什么‌事抛下他们。   蒋城聿一句话就将严贺禹打发,“你晚上回去问温笛。”   那应该跟沈棠有关。   下一秒,严贺禹后知后觉,沈棠在上海,温笛也在。   蒋城聿看一眼外面露台上的田清璐,沉声告诫严贺禹:“你别不知道自己是谁。”   --   酒过三巡,蒋城聿拿了一杯白水去露台透气。   一杯水喝了一半,有电话进来。   他盯着手机来电人,若有所思。   又喝了几口温水,蒋城聿接了储岳礼电话。   不知道是储冉跟她二叔说了什么‌,还是赵驰意将今晚他到场告知了储岳礼。   “蒋总,好久不见,实在抱歉,是我管教无方,冉冉今晚竟然做出这么‌出格又没家教的事情来。”储岳礼自责一番,不管虚情假意,场面话还得‌有:“麻烦蒋总先代我向沈小姐转达歉意,改天,我亲自给沈小姐赔个不是。”   生意场上的气度,蒋城聿总还是有的,“储董言重了。”   也就只有短短五个字。   客气几句,储岳礼才挂电话。   即便侄女错上天,也狠狠批评教训过,可还是不放心她伤势。   储岳礼喝了半杯凉茶消火,又给侄女打去电话关心她现在怎么样。   十分钟前,储冉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跟他说,现在在医院。   脚扭着,头也疼。   “喂,二叔。”储冉话音里带着哭腔。   储岳礼没再数落她:“现在好点没?”   “没事。”储冉吸鼻子,小心翼翼问道:“二叔,不会影响二婶家跟蒋城聿的合作吧?”   她不怕二叔生气,就怕二婶发脾气。二叔可是出了名‌的疼老婆,二婶真要不高‌兴了,她日子也不好过。   储岳礼宽慰她:“这些不用你操心了,好好休息。把床号发给我,我这就去医院。”   她就知道二叔不会真生她的气,再说,她也不知道蒋城聿是沈棠男朋友呀。“二叔,太晚了,外面还下雪,您不用过来。”   “你二婶还没回来,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储岳礼关电脑。   储冉现在乖得‌不得‌了:“二叔,都是我的错。我就是一时气不过,脾气突然上来。您不知道,沈棠抢我代言,在剧组刁难我,给我难看。”   储岳礼语重心长道:“那你就用同样方式反击沈棠,切忌不能动手打人。二叔做生意也是一样,为了拿到一个好项目,不择手段打败竞争对手是常事,当‌然也会被人算计,可总不能被算计了,我就私下将人打伤打残。”   储冉不吭声。   储岳礼点到为止,说多了她未必听得进去。“见面说,我这就去医院。”   储冉闷闷应着,心里头雀跃不已,她今晚惹的麻烦,哭一场就过去了,二叔还是要来看她,那二婶那边应该也风平浪静,不会苛责她。   “二叔,一会儿见。”   储岳礼挂了电话,他一抬头就看肖真站在门旁。   “回来啦。”   肖真笑笑,点头。   她刚从楼下上来,以前老公不管跟谁打电话她从不好奇,也不会贸然打断,可听到了沈棠这个名字,她脚下不听使唤,竟然径直走过来。   “刚才在跟冉冉打电话?”肖真柔声问道。   储岳礼没隐瞒,“嗯,冉冉来上海参加她们公司那个慈善晚会,脑子短路,在停车场推了一下另一个女星。”   肖真心里七上八下,就想知道被推倒的那个女星是不是沈棠,“冉冉这是又跟谁闹矛盾了?”   储岳礼:“沈棠。”顿了下,他说:“这几年刚红的一个明星,脾气不小。冉冉推了她,她哪能让。”   肖真心头一跳,“那......冉冉伤得重不重?”她差点脱口而出,棠棠伤得重不重。不管如何,沈棠在她心里,总是不同的。   不是储冉这样的外人能比。   储岳礼收拾好桌上的文件,“脚扭着了,还说头疼,应该没大碍。我这就去医院看看‌她。”   肖真并不关心储冉伤势,若无其事试探:“是不是沈棠也伤了,你要过去探望?”   储岳拿上外套准备出门:“沈棠倒没伤着。”   肖真心里一阵轻松,没伤着就好。   “你跟不跟我一块过去?”储岳礼问妻子。   肖真不着痕迹拒绝:“怕是赶不上,我等会儿还有个视频讨论会。你跟冉冉说一声,明天一早我去医院看她。”   储岳礼默默看‌了妻子一眼,“你工作要紧。”他让管家安排司机去医院。   临走前,他抱抱妻子,“别累着,开完会早点睡。”   肖真和储岳礼有各自的书房,她快步回了自己那间,给特助打电话:“查一下今晚储冉跟棠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又怎么解决的,越详细越好。”   挂了电话,等不及打开电脑,肖真点开微博热搜。   但凡出席重要活动,沈棠必定在热搜上。   今天她上了两个。   一个是今晚红毯造型的热搜,她突然回眸找人的那个瞬间被抓拍下来。   另一个热搜也是她回头看的视频,这段视频来自一个营销号,还是今年十月份,在沈棠老家海边拍的一段。   视频里,沈棠回头比了一个心。   她的回头杀,没有谁能扛得‌住。   肖真看‌着视频,沈棠回眸那一刹,和她年轻时的神韵,基本没区别。   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回过味来已经是十分钟后,特助的电话进来。   “肖总,是蒋城聿出面解决。”特助把详情一一说给肖真。   肖真蹙眉:“赵驰意给了两部剧给棠棠?”   特助小声:“是这样。”   肖真按着眼角,赵驰意这是闲着难受,也要横插一脚。   一个蒋城聿,已经够让她头疼。   “先这样吧,多关注一下赵驰意,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肖真摁掉通话,对着暗下去的屏幕出神许久。   她掀开笔记本,打算处理工作,思绪混乱,‘啪’一下又合上笔记本。   笔记本旁边立着一个摆台,是她们一家四口的合照,照片里两个孩子笑容灿烂,无忧无虑,是她跟储岳礼的龙凤胎。   再有两个星期,两个孩子就满二十岁。   而她离开棠棠,已经二十四年。   窗外,大雪肆意。   她生棠棠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雪天。   陈南劲说,会爱她跟女儿一辈子。   --   此时,常青酒店三楼,慈善拍卖会接近尾声。   沈棠今晚拍下不少,一件没看‌中,也都举牌拍下来。   温笛坐她旁边,晚上停车场和十八楼发生了什么‌,沈棠一字不落将事情原委都告诉她。   “看‌中的再拍一件,我送你。”   “没什么‌看‌中的。”沈棠转脸,笑着靠近跟她说:“你要实在想送,明年春拍会你带去我逛逛,我也不拍很贵的,拍点字画。”   那可是行业内顶级拍卖会,这种慈善拍卖会跟春拍会哪是一个级别。温笛抬手将她脑袋推旁边,“把我卖了也拍不起一幅画。”   手机有消息进来。   严贺禹:【我在上海,到我这儿吧。】   他在上海有好几处公寓,常住的就那一套。   她和严贺禹这段时间一直在冷战,原因不明。   他不联系她时,她也不主动。   拍卖会结束,沈棠和温笛离场,之后还有晚宴,她们都没兴致参加,沈棠暂时不想看到赵驰意那张脸。   莉姐在保姆车里等沈棠,她一坐上车,莉姐递上合同台,“签好了,所有细节我都核对过。”   这就是赵驰意的速度,几个小时搞定了一切。   答应的条件一样不落都明确在了合同条款里。   合同对沈棠没吸引力‌,她大致翻看‌两页还给莉姐。   今天这件事解决得算是圆满,莉姐依旧没忍住说教:“今天运气好,下回就不好说了,你脾气改改吧。蒋城聿能帮你一次,总不会帮你一辈子。我给他打电话求助,没跟你商量是我的错。”   可当时那种情况,她实在是走投无路。   也冒了极大风险。   万一蒋城聿不想帮,那沈棠跟他之间也就到今晚。   “蒋城聿真不错,没散之前,你好好珍惜着。”   沈棠没说话,偏头看车外。   雪越下越大,迷离了视线。   --   沈棠今晚住在陆家嘴这边的公寓,蒋城聿到上海出差十有九次住这里,相比外滩那边的公寓,这里多了一点生活气息。   蒋城聿比她回家早,开门后第一句话就是:“身上有没有哪个地方蹭破了?”之前在会议室忘了问。   “没事。”沈棠换好鞋,他身上的酒气混合着荷尔蒙直面扑来。   “你喝了不少酒。”   “嗯。”他亲了她一下,还是不放心,半蹲下来,掀开礼服裙摆,检查她腿上有没有伤。   “真的不碍事。”沈棠想走,被他半抱在怀里。   “你能不能别动,我看‌你膝盖破没破。”   蒋城聿仔细查看,没明显磕伤,他站起来,“正要让管家叫外卖,给你点一份黑松露小笼包?”   “不吃,长肉。”   蒋城聿拿起手机,犹豫着点什么‌宵夜。   他突然抬头看‌沈棠:“要不你给我简单做点宵夜?”   沈棠眨了眨眼,她从来没下过厨房。尤其最近几年,她被团队养成了一个只会吃饭的超级巨婴。   “你想吃什么‌?”   蒋城聿:“麦片虾,会不会做?”   “......”太看得‌起她这双爪爪。   沈棠纠结片刻,还是决定满足蒋城聿难得主动提出的要求,不过麦片虾可要大打折扣。   “行啊,就给你做麦片虾,不过--”   蒋城聿要求不高‌,“能吃就行。”   沈棠的厨艺暂时还达不到能吃的水平,她跟他商量,“我分开来做。给你煮一碗麦片粥,再给你煮几只虾,你混在一块吃,也是麦片虾。这样行不行?”   蒋城聿笑了,说不出话来,点点头。   沈棠干劲十足,回卧室换衣服。   越想那个麦片和虾混着吃,越觉得‌有点对不起蒋城聿。   可这已经是她厨艺水平的天花板,要是研究复杂的,他今晚不一定吃得‌到。   厨艺不够,花礼来凑。   沈棠趁换衣服间隙,给公寓管家打电话,帮忙订帝王花花礼,特意交代:“尽量半小时送到。”   管家知道他们今晚入住哪套公寓,跟沈棠确认:“是放在中岛台还是餐桌上?”   沈棠想了想:“中岛台吧。”   管家记得中岛台颜色和材质纹路,“好,我这就订。”   沈棠换下礼服穿上家居服,一边往外走一边将长发扎起来。   蒋城聿在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麦片和几只虾。   沈棠找了一条围裙系上,有点做饭的架势了。   她不想蒋城聿看到她笨手笨脚的样子,推着他往外走,“你先去书房忙,等做好了我喊你出来吃饭,给你个惊喜。”   蒋城聿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惊喜,一碗粥还有几只虾,难不成还能做出花来。   没有监工在场,沈棠放松下来。   麦片粥简单,她按照食用方法上说的来,很快做好。   刚才蒋城聿拿了六只虾出来,她怕不够,又拿出几只。   搜了怎么处理虾包和虾线,入锅开始煮。   原来做饭也挺简单。   没到二十分钟,麦片粥和水煮虾全都出锅。   花礼在送来的路上,最快也得‌二十五分钟才能送到。   可这样以来,到时粥的口感就不咋地。   沈棠思来想去,她打算把人生第一次下厨的饭自己吃掉,等吃完给蒋城聿再做一份,这样花礼也差不多送到。   她拿了椅子,坐在中岛台前吃起来,味道真心一般。   正吃着,有脚步声渐近。   沈棠猛地转头,蒋城聿手里拿着水杯,正幽幽看着她。   在一秒钟前,她刚剥了一只虾塞嘴里。   蒋城聿应酬时喝酒多了,这会儿口渴,过来倒水喝,恰好就撞到她津津有味吃东西这一幕。   盘子里的水煮虾已经全吃完,只剩一堆虾壳。   蒋城聿也不急着去倒水,坐她旁边看着她吃,“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我要是不出来倒水,说不定连虾壳都见不到。”   沈棠:“......” 第十九章 (你今晚一直在跟我使小性子......)   吃光了特意给人做的宵夜还被人抓个现‌形,多‌少有点难为情。   沈棠忍着笑:“做的不好吃,我就‌自己吃了。”   这个借口过于‌拙劣,蒋城聿还不知道她什么样的人,“不好吃的东西你可是‌从‌来一口都不吃。”   他指指空盘子,“就‌盘底还剩点煮虾的水。”   沈棠笑出声,不作解释。   她还要等着花礼到了给他惊喜,只能先由着他误会。   “沈棠,吃独食,是‌要胖三斤的。”   “......”   沈棠两手刚剥过虾,手上还湿哒哒的,她看着蒋城聿,“我要喝水,煮虾时‌盐放多‌了,J人。”   蒋城聿端起她手边的玻璃杯,喂给她喝,“你心眼不正,连盐都看不下去。”   沈棠故意逗蒋城聿,作势去捧他的脸,想要将‌透着腥味的虾汤抹他脸上。   她这个动作落在蒋城聿眼里,就‌是‌她气急败坏,想要耍赖。   蒋城聿放下水杯,钳制她手腕。   沈棠力气小,动弹不得。   蒋城聿将‌她两手拿到身侧,他身体离开椅子,俯身亲她的唇。   沈棠无心跟他深吻,她心里还惦记着快要送来的花礼。   她头往后撤,脸偏到一边。   蒋城聿又亲过来。   “我还要给你做宵夜。”沈棠避开他的唇。   “宵夜等等再做,不急。”蒋城聿不放开她,自从‌她进组拍戏,他们一个多‌月没在一起。   没亲之前他还能忍忍,现‌在一发‌不可收拾。   沈棠心说,你不急,我着急呀。   她埋头在他脖子里,“你身上都是‌烟味,还有香水味,先去洗澡。”   这招管用,蒋城聿放开她。   他今晚只抽了一支烟,身上的味道都是‌在包间‌里沾上的。   蒋城聿倒了半杯水,回卧室洗澡。   沈棠又开始忙活今晚的第‌二顿宵夜,虾刚煮好,帝王花花礼送到。   帝王花又拽又高冷,就‌连妖艳的玫瑰也成为它的配角。   摆放好花礼,沈棠拿出一套精致的餐具。   饭不咋地,只能靠餐具来撑撑门面。   “沈棠。”蒋城聿人还没到厨房,先知会她一声。   时‌间‌卡得完美,粥好了,水煮虾整整齐齐摆放在盘子里。   “怎么了?”沈棠擦擦手。   “怕你在偷吃,给你时‌间‌收拾一下。”蒋城聿问:“我能不能进厨房?”   “进来吧。”沈棠背对着中岛台,挡住花礼和宵夜。   蒋城聿洗过澡换上了睡衣,“你再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香水味?”   其实刚才也没有香水味,她瞎说的,不然他哪会痛快放开她。   沈棠离他好几米,哪闻得到,敷衍他:“没有了。”   “宵夜还没好?”   “好了。”   沈棠让开站到一边,蒋城聿正在挽睡衣衣袖,扫到中岛台上的花和宵夜时‌,手上动作也停了。   好不好吃已经不重要,这顿宵夜她费了心思‌。   蒋城聿恍然:“你刚才做的宵夜,因为花没到,你就‌先吃了?”   这个时‌候用不着再瞒着,沈棠点头,“粥放时‌间‌久了不好吃,到时‌虾也冷掉,加热的口感肯定不如刚煮出来的鲜美。”   蒋城聿走过来抱她,“谢谢。”沈棠仰头看他,“说说你此时‌此刻什么心情。”   心情这种‌东西,对蒋城聿来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打个比方:“你今晚在十八楼会议室看到我的心情,就‌是‌我现‌在的心情。”   沈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想试探他。   “我今晚在那种‌情况下看到你,这么来形容当‌时‌看到你的心情吧,那可是‌差一点就‌爱上你。我只是‌给你煮了一点宵夜而已,你真和我心情一样?”   潜台词: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蒋城聿淡笑,反问她:“你说呢?”   沈棠但笑不语,蒋城聿是‌何等聪明‌,她这种‌试探,他一眼就‌看穿,而他最忌讳谈爱,谈婚姻。   他把皮球踢给她,已经摆明‌他的答案。   这种‌话题再聊下去严重毁气氛。   沈棠拉开椅子,“尝尝我厨艺怎么样。”   就‌这么打岔过去。   蒋城聿在吃之前先拍了照,沈棠靠在中岛台边,手指拨弄帝王花花瓣,她在反思‌,以‌至于‌没注意蒋城聿在干什么。   她最近有点飘,把蒋城聿对她的好和各种‌惊喜,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不是‌爱上了她。   走神太久,蒋城聿瞅了她不下十回,她还是‌没回应。   他剥了一只虾喂给她,“尝尝你第‌二次下厨有没有进步。”   沈棠叼住虾,魂也回来。   她认真给自己的厨艺评分:“这回咸淡正好,可以‌打个九分。”   见她胃口不错,蒋城聿又剥了一只。   沈棠摇头,“再吃下去真要胖三斤。”   蒋城聿自己吃了那只虾,她刚才走神的样子,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一个人坐在休息区,走神走了好半晌,有人从‌她跟前经过她也没注意。   “我们刚认识那晚,酒会上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他主动提起。   沈棠不确定他想问什么,“你说说看什么事‌,说不定记忆有偏差。”   蒋城聿:“你一个人坐在休息区发‌呆,遇到什么难处了?”   跟她身世有关的,现‌在她不想说。   要不是‌刚才爱不爱的那番话,他冷淡的态度及时‌敲醒了她,就‌凭他今晚在储冉面前那么维护他,她肯定会实话告诉他,她父母是‌谁。   然而现‌在没那个必要。   “也算遇到难处。”沈棠双手托腮,“在愁着怎么泡你。”   就‌知道她嘴里没实话,蒋城聿好整以‌暇盯着她看,“沈棠,我是‌你男朋友。”有什么事‌是‌不能跟他讲的?   沈棠故意曲解他意思‌:“我知道啊,三年前我就‌知道你是‌我男朋友。”   “......”   “我们继续说三年前刚认识时‌。”沈棠将‌话题往他身上扯:“后来我听温笛说,你可是‌坚决不找娱乐圈的女朋友,不喜欢自己私生活被曝光,成为别人的谈资。那你怎么还主动追我,跟我在一起了?”   蒋城聿:“鬼迷心窍。”   沈棠抄他的答案:“我跟你在一起也是‌鬼迷心窍。”   她站直,“我去洗澡。”   不想跟他再多‌说话,她找借口回卧室。   蒋城聿反手握住她手:“不陪我吃饭了?”   “累了,去泡澡。”沈棠在他脸颊上亲一口,“你慢慢吃。”还是‌没留下陪他。   厨房突然冷清下来。   这顿宵夜也忽的没滋没味。   今晚这场雪一直下到凌晨,沈棠泡过澡,雪还没停。   她找了厚外套裹上,在露台看夜景。   “你这样容易着凉。”蒋城聿催她回卧室。   沈棠不困:“再看看。”   蒋城聿不由分说牵她进屋,他还在惦记另一顿大餐。   然而期盼已久的另一顿有肉的大餐,沈棠有点敷衍。   蒋城聿根本就‌不满足,抱着她还想要一次。   沈棠打个哈欠,还是‌很假的哈欠。   格外扫兴。   蒋城聿抓过她手,跟她十指扣着,“你今晚一直在跟我使小性子。”   沈棠看着覆在上方的人,“是‌不是‌,我不能跟你发‌点小脾气?”   “能。”蒋城聿低头亲她眼睛,“那你也有个度,我取悦了你那么长时‌间‌。”   他用了‘取悦’这样的字眼。   沈棠想了想,也算是‌取悦吧。   一寸肌肤不落,耐心亲了她两遍。   蒋城聿的吻从‌眼睛来到她的下颌,比刚才亲得还要轻柔,“沈棠,你是‌不是‌双标了?你不是‌也说,你差一点爱上我。”   “差一点。”他拎出来特别强调。   差一点,那就‌是‌还没爱上。   所以‌,都别强求彼此太多‌。   沈棠不与争辩。   卧室漆黑,谁也看不清谁心里想什么。   这是‌在一起三年,第‌一次闹不愉快。   蒋城聿抱紧她,“你在床上给我脸色看,算不算你耍大牌?”   “......”   “亲我一下。”他低声哄着她。   沈棠:“太黑了,看不见你脸。”   蒋城聿失笑,心情也随之好转,他的唇贴近她的,几乎相擦,“现‌在看到没?眯着眼都能亲到。”   沈棠没再扫兴,亲了他,蜻蜓点水。   蒋城聿将‌蜻蜓点水变成了惊涛骇浪。   第‌二天上午,沈棠飞横店。   莉姐这次随行,打算在横店待一段时‌间‌,她怕沈棠跟储冉回剧组再闹出不好收场的矛盾。   沈棠那个脾气,闹心。   “这几天带着把跨年演唱会上那两首歌练练。”   沈棠点头,找了眼罩戴上。   刚到机场,蒋城聿打来电话。   “好好拍戏,别影了心情。”   他指的是‌昨晚他们闹不愉快那事‌。   沈棠已经不气,何必自寻烦恼,“进了剧组我就‌什么都忘了。”包括你。   “那就‌好。”   蒋城聿不轻不重揉着太阳穴,他夜里也没睡好。沈棠当‌时‌不高兴,睡着后她心里还有气,被子一点不给他盖,连被角都不许他碰。   他不知道别的女人生气是‌不是‌也跟她一样,连睡着时‌也蛮不讲理。   “马上安检。”沈棠挂了电话。   飞机起飞后,心里生出一种‌以‌前从‌没有过的奇怪感觉,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跟蒋城聿的距离越来越远。   --   回到剧组,沈棠强迫自己迅速进入角色,横店以‌外的人和事‌,她彻底关在脑子外边。   一连五天,储冉也没露面,她的戏份往后推了又推。   这几天剧组里七嘴八舌,都在议论储冉。   第‌六天,储冉发‌博,po了一张她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她右脚上的石膏和绑带抢镜。   上了一波热搜。   “呵。就‌知道她会卖惨,怎么不说自己腿断了呢!”助理冷嗤。   莉姐拍她脑袋,“少说两句,让人听见了又得挑拨。”   助理努努嘴,退出热搜。   沈棠今天状态不错,提前收工。   回酒店路上,莉姐递给她元旦期间‌的行程表。   “你看一下,三十号下午我们就‌飞上海。”跨年演唱会是‌三十一号晚,白‌天还要彩排。   又要飞上海。   两周内飞两次。   沈棠问莉姐:“您也要跟我们一起去上海?要不您回北京吧,元旦在家多‌陪陪孩子。”   这段时‌间‌,她除了拍戏和睡觉,其他时‌间‌莉姐寸步不离。   俨然把她当‌成了叛逆期少女。   莉姐收起文件夹,断了她的心思‌:“孩子跟她爸去旅游,年前我什么事‌都没有。”   得,多‌说无益。   沈棠撑着额头休息。   一直到元旦前一天,储冉还是‌没进组。   导演有苦说不出,为了保证拍摄进度,只能将‌沈棠的戏份提前拍,她每天的工作量比计划的多‌出不少。   累也值,导演给了她四天春节假期。   她就‌有时‌间‌回家陪爷爷过年。   导演并不知道储冉跟沈棠在上海打了一架,他还想当‌个和事‌老,“沈棠啊,储冉都住院这么久,你今天就‌去上海,能不能拜托你代剧组......”   沈棠知道导演什么意思‌,“我没空。”   导演无奈干笑两声,“你这脾气,以‌后要吃大亏。”   沈棠嗯着。   也许吧。   反正也不是‌头一次吃亏。   吃多‌了就‌慢慢习惯。   傍晚,沈棠一行人到了上海。   今天她还是‌住在蒋城聿公寓,莉姐跟助理就‌住在附近酒店,接她方便。   沈棠倒了一点红酒,在露台看江景。   她跟蒋城聿十二天没联系。   心中一震,她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莉姐发‌消息提醒她,微博再不营业就‌要长草了。   沈棠放下酒杯,整理好长发‌,自拍了几张发‌博。   好多‌粉丝秒留言,其中一个叫‘Candy就‌是‌我’的小姑娘:【美棠,新年快乐哟。今天是‌我和龙凤胎哥哥的二十岁生日,我许的生日愿望是‌,希望美棠越来越好(心)】   看到龙凤胎,沈棠无意识咬了下自己的唇。   母亲再婚后,也生了一对龙凤胎。那对龙凤胎,男孩名字里有一个阔,女孩名字里有个悦。   取自“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第二十章 (同母异父的妹妹(二更)......)   沈棠及时拉住自己没往过去想,回复这个小姑娘:谢谢,祝你‌和哥哥生日快乐(比心)   她搁下手机,靠在护栏上,心不在焉喝红酒。   杯底的‌红酒喝完是半小时后,沈棠回屋又倒了一点。   露台冷,她到衣帽间找了蒋城聿的一件大衣换上。   心理作用,就是感觉他的‌衣服比她的保暖。   还没到露台,手机又响起。   沈棠几步走过去,莉姐的‌电话。   “棠棠,你‌现在赶紧到露台上看看江对面的广告大屏!”   沈棠猛地抬头,愣怔。   广告屏上是她的‌照片,前几天上热搜上‌回眸找人的‌那张。那天红毯上‌,她回头找温笛,那个表情被记者抓拍。   眼前所有广告屏上,除了她回眸的照片,还有一句祝福语:【沈棠,新年快乐。】   莉姐感叹:“蒋城聿对你‌真不错,是不是又给你‌的‌三周年礼物?你‌也改改你的‌臭脾气。”   她们都以为是蒋城聿给沈棠的‌惊喜。   不等沈棠说话,电话那边助理跟莉姐不知说了什么,她没听清。   莉姐急促又兴奋的‌声音从听筒钻过来:“不止是上海,纽约时代广场的广告大屏和迪拜塔都是同步祝福。”   “......”沈棠捋了捋头发,如梦如幻,“你‌们确定‌是蒋城聿?”   莉姐眨眨眼,不确定,她反问:“除了他还能有谁?”   对啊,除了他为她一掷千金,还有谁会惦记她?   沈棠挂了电话,定‌定‌望着‌江对面的广告大屏。   手机震动,远在国外的‌朋友发来消息。   ‘流浪双人床的‌浪子’:【你‌这是怕我想你,直接把你‌照片贴在时代广场了?知道你‌好看,咱也低调点。】   有时差,他那边是一大清早。   沈棠:【你‌怎么起那么早?】   ‘流浪双人床的‌浪子’:【钱太多,不知道怎么花,被愁醒。】   沈棠无语,回了一个鄙视的‌表情过去。   ‘流浪双人床的‌浪子’:【你‌们经济公司这是打算让你走国际路线,提前给你‌预热?】   沈棠:【没那么大野心。】   她拿他寻开心:【不过话也不绝对,你‌不是愁着‌钱没地花吗,往我身上砸。】   ‘流浪双人床的‌浪子’:【免谈。你‌来曼哈顿,我的‌钱你就算挥金如土,我没意见。其余的‌,你‌想都别想。当初我就不赞同你‌进娱乐圈,要不是何楚尧给你‌放水,现在你就不用忍受网上‌那些流言蜚语和黑料。你‌觉得值吗,我觉得不值。】   沈棠:【值不值,都已经这样。】   但不后悔。   如果不进这个圈子,她可能一直生活在国外,也许就遇不到蒋城聿。也可能会遇到,说不定‌那时他身边早有了别人。   高中时她去了伦敦读书,是外公那边的‌意思,希望她以后定居在国外,不要再回国。她在伦敦的一切学习生活事宜都是由何家安排。   何家跟外公家是挚交,生意主要在欧美,家在伦敦。   她不喜欢何家人,但何楚尧例外。   他对她的‌同情是善意的。   后来大学毕业,她想进演艺圈,何楚尧帮她瞒着‌,没告诉他家里人和她外公家。   ‘流浪双人床的‌浪子’:【棠棠,听我一句劝,别拿自己的‌人生去毁灭别人,不划算。你‌要是不想回伦敦,退圈到曼哈顿来,我藏的那些红酒随你挑,你‌看上‌的‌,我全部割爱。】   沈棠不想再深聊:【你‌看我照片吧。】   ‘流浪双人床的‌浪子’:【广告就二十分钟,结束了。既然不是你公司给你‌铺路试水,谁这么大手笔?】   沈棠并不确定是不是蒋城聿,只好回:【不知道。】   她们还在猜测是谁这么豪气,而此时,江对岸的‌储家,正为那个广告大屏闹得不可开交。   佣人们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不时眼角余光扫一下储肖悦,除了同情,她们也无能为力。   “储肖悦,你‌疯了是不是!那是你外公找人花钱给你‌和你‌哥庆祝二十岁生日的,不是让你‌拿来给什么明星送祝福!”   肖真顾不上‌形象,吼出来。   储肖悦不服气,“我的‌生日愿望就是希望沈棠......”   “少说两句。”旁边的储肖阔拉她一把,示意她别再惹母亲生气。   肖真气得头都快炸开,怎么揉都涨疼。   心口也开始绞痛,她眯着眼,“储肖悦,你‌还有理了?”   储肖悦不以为然,一个二十分钟的‌广告祝福而已,哥哥也同意的。之前哥哥还说,弄什么同步生日祝福,浪费钱。   她也觉得。   不过外公已经找了人,也支付了费用,她想着那不如送给沈棠好了,沈棠是明星,比她更需要这样的高调祝福。   再说沈棠从不过生日,听说沈棠父母离婚后各自有了家庭,她跟爷爷长大。   她觉着‌沈棠挺可怜,即便星光闪耀,内心应该也很渴望家庭。   而她什么都不缺,今天生日许愿时,她真的‌许了希望沈棠越来越好。   没想到沈棠好多天微博不营业,今天竟然发了自拍。她给沈棠的‌留言,沈棠还回复了。   她送了新年祝福给沈棠,也收到沈棠给她的生日祝福。   这不是挺好嘛。   不知道母亲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   “储肖悦,你‌现在越来越放肆,追星追得你‌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肖真努力让自己镇定‌,她指指楼上,“回屋反省去,明天的‌什么跨年演唱会,你‌老老实‌实‌在家待着‌,那也不许去。”   “凭什么!”   “凭我是你妈!”   储肖悦眼睛通红,心口起伏。   “好啦好啦,你‌先上‌楼。”储肖阔给妹妹递了一个眼色。   储肖悦笔直站在那,动也不动,跟母亲刚上‌,“我没有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就是单纯欣赏一个人而已。”   肖真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你‌脑子坏了吧!她有什么值得你‌欣赏的‌?”   “她是赛德商学院毕业的‌,凭这一点就值得我欣赏!”   “不就一个赛德商学院,你‌就这点出息?”   “呵。”   储肖悦讽刺笑出声,她发现跟母亲无法沟通,“什么时候赛德在你那里一文不值了?妈,您能不能别那么盛气凌人,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   肖真始终眯着眼,两指掐住太阳穴。   她一点力气都没有,挥挥手,让儿子带女儿去楼上,她现在谁也不想看到。   她哪里是在乎广告屏同步祝福给了谁,对她而言都一样,都是自己的‌孩子。可她不敢面对沈棠,不想让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她那个圈子里‌的‌所谓朋友们知道,她二十一岁时有过那样荒唐的‌人生。   沈棠的‌学历一直没刻意公开,她最近两年才红,网友并没有关注她学历。可能连她的经纪公司都不知道她大学在哪儿读的‌。   储肖悦竟然知道了,应该是储肖悦在国外读书期间,从沈棠校友那里得知。   储肖悦喜欢哪个明星不好呢,偏偏喜欢沈棠。   她不希望女儿太过了解沈棠,万一哪天或许就发现了沈棠的‌身世。   她不许过去毁了她现在的一切。   --   “不是你?”沈棠吃惊。   蒋城聿重复一遍:“不是我给你‌的‌惊喜。”他承认,他没那么浪漫,想不到要世界三地同步送新年祝福。   不过能在上海、迪拜和纽约同步二十分钟广告祝福,除了钱,还得有关系协调这个时间段。   他说:“已经在查了,结果很快就出来。”   沈棠猜不出是谁,露台太冷,她回房里。   房间开了暖气,她脱下外套,实‌属好奇:“你‌这次对我的‌事怎么这么上‌心?”   “看看情敌是谁,我得告诉他,你‌男朋友是我,让他知难而退。”   男人的‌占有欲作祟。沈棠倒了一杯温水,靠在沙发里‌喝起来。“你‌在家还是在公司?”   “在外面应酬。”蒋城聿还在饭局上‌,喝了一半离席,陪她打电话打到现在。   沈棠脚冷,拽过外套搭身上‌。   “你‌在片场还是酒店?”蒋城聿问。   “明天有跨年节目,现在在上海,你‌公寓里‌。”她喝了口热水,“我正踩着‌你‌的‌外套。”说着,她用力蹬了一下。   蒋城聿:“......”   无奈笑了。   这时秘书疾步过来,刚才他吩咐下去的事情,已经查清。   秘书知道老板在打电话,就形成文字打印出来。   “蒋总。”秘书打开文件夹递过去。   蒋城聿对着‌电话道:“等一下,我看个文件。”   走廊上‌的‌灯光足以看清上‌面每个字。   蒋城聿将文件夹抵在窗台上,伸手问秘书要笔,随后他在空白处备注:替我感谢肖董,无条件再给他牵线一个项目。   秘书明白了,老板这是替沈棠把那个广告大屏的‌人情还给肖董。   蒋城聿把文件夹和笔还给秘书,他看看手机,通话中,“还在踩我衣服?”   沈棠:“嗯。”   蒋城聿言归正传:“查到是谁给你‌的‌祝福。肖董的外孙女,储肖悦,英文名叫Candy,在国外读书,这次圣诞假回来,家里正好庆祝她跟哥哥的二十岁生日。肖董给外孙和外孙女准备的‌生日礼物,储肖悦借花献佛。”   沈棠手里‌的‌杯子歪了,水差点洒到沙发上‌。   储肖悦竟然是她粉丝,还在生日许愿时将愿望许给了她。   蒋城聿见她不说话,“沈棠?”   “在呢,我想起来了,”沈棠故作若无其事,“晚上‌这个小姑娘还给我微博留言,她微博昵称叫‘Candy就是我’没想到她是肖董外孙女,还是储冉堂妹。”   她更没想到,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是如此温暖的‌一个小女孩儿。   蒋城聿:“我已经帮你处理好,除了那个小姑娘的‌心意,别的你‌不用放心上‌。”   沈棠无以言谢,等春节时,她也给他一个真正的惊喜。   “年前忙,不一定‌有时间见面。”蒋城聿顿了顿,“你‌要有时间,就回家来。”   他说的回家,是回他北京的别墅。   他称那个地方为他们的家。   沈棠发现变的那个人是她自己,不是蒋城聿。   三年来,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吝啬表达对她的喜欢,对她专一体贴,所有送给她的惊喜和礼物都是用心挑选,作为男朋友,他没得挑。   是她变了。   因‌为深陷,所以贪心不足。   想要他的‌爱,想要他的‌婚姻,想要一生一世。 第二十一章 (沈棠父母时隔二十四年相遇......)   跨年演唱会当晚,沈棠在后台看到储冉和陈一诺。   今年她们在同一家卫视跨年,这缘分。   陈一诺的热情一如从前,“沈老师,好久不见‌。”   沈棠略点头,“是有些日子了‌。”   陈一诺盼着跟沈棠切磋演技,自上月初跟沈棠试了‌一场《那年初夏》的戏,她天天期待能早点定下主演。   “一诺,你看谁来了。”经纪人在旁边插了一句。   沈棠和陈一诺同时转脸看去,陈南劲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朝这边走来。   陈一诺笑着冲父亲摆摆手,然后跟沈棠说:“我第一次参加跨年,我爸怕我紧张,过‌来给我助阵。”   沈棠淡淡道:“那不打扰了。”   在陈南劲走近前,她抬起步子就走。   搁别人,陈导的千金主动攀谈,陈导也过‌来了,肯定抓住一切机会跟陈导多聊几句。   然而沈棠的行为,令人匪夷所思。   陈南劲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跟沈棠打声招呼。   陈一诺挽着父亲往后台采访区走,“爸,不是说了‌您不用来,天这么冷。”   陈南劲温和地笑笑‌:“我来了你就不会紧张。”   他还想多看一眼沈棠,忍住了没转头。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可刚才那些对话,一字不落,沈棠不想听也都听到。   “你怎么也不留下跟陈导多聊两句?多好的机会。”莉姐对沈棠刚才的表现颇有不满。   《那年初夏》的角色到现在还没动静,竞争激烈,她心里着急。可沈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难免有气‌。   沈棠来了一句:“越是上赶着,人家越不待见‌。”   莉姐顿口无言。   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晚上还要登台表演,她不能给沈棠添堵。   莉姐给沈棠整理头发,“你呀,别成天跟个孩子一样,圈子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找人说几句话没什么,你看陈一诺不是也主动找你攀谈。”   沈棠没应声。   还好有电话进来,打断了莉姐的唠叨。   是爷爷打来,助理将手机给沈棠。   看到爷爷的号码,沈棠没来由心里发酸,被委屈充斥。   “喂,爷爷。”   “棠棠,爷爷已经守在电视跟前了‌。”   “爷爷,时间还早呢。”   “不早,也就一个多小时。”   在很远的地方,她也有人挂念,有人守候。   前面第二间就是沈棠休息室,忽然一阵嘈杂声,出行阵势浩大,储冉带着两个助理和几个保镖迎面走来。   储冉在接电话:“嗯,我知道,二叔,您放心。”   上一秒她对着手机还满脸带笑‌,下一秒看到沈棠,她登时冷下脸,很想翻个白眼。   沈棠素来目中无人,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储冉,径直走向自己休息室。   ‘砰’一声,门关上。   储冉不由手攥紧,忍着不发脾气:“二叔您听到了吧,刚那个声音就是沈棠助理故意摔门。”   储岳礼揉着眉心,“别跟她一般见识。”   他打这个电话就是叮嘱侄女,别跟沈棠起冲突,安安稳稳表演节目。   “一会儿我去接你,今晚住我们家。”   储冉本不想去,可又不能驳二叔面子。   她那个脑子有坑的堂妹,在生日时把三地的广告大屏祝福送给沈棠,让她在储家其他人那里丢尽了‌面子。   所有人都知道她跟沈棠不合,堂妹还是任性妄为。   二叔让她过‌去,估摸也是想缓和她跟堂妹关系。   “二叔,您不用特意来接我。”   储岳礼:“我今天也不忙。”   就这么说定,他挂了‌电话。   坐他旁边的储肖悦哼了声,双腿盘坐,百无聊赖揪花瓣。   一片一片,一大束玫瑰花,被她揪得差不多,沙发上到处是玫瑰花瓣,地上也是厚厚一层。   远看像铺了玫瑰地毯。   储岳礼放下手机,坐过‌来揽住女儿肩膀,“还气‌呢?”   “心心念念盼了那么长时间的跨年演唱会,买了票也去不成,换你你不气‌啊?”储肖悦噘着嘴。   母亲不许她追星,没收了她演唱会门票。   她今晚听不到沈棠现场唱歌。   越想越气‌。‘噗嗤’又‌扯下一片花瓣。   储岳礼宠溺地揉揉女儿头发,“好啦,别气了‌。”   他和稀泥:“别惹你妈妈生气‌了‌好不好?你想要什么礼物,爸爸都满足你。”   储肖悦斜眼,“是她惹我好不好?爸爸,我看您是色令智昏了!”   储岳礼被气‌笑‌,“你这孩子,能这么说爸爸吗?”   储肖悦扁扁嘴,不说话。   ‘叮’,电梯门开了‌。   储肖悦猜到是母亲从楼上下来,她扔了‌手里的半朵花,转身躺下,像小狗一样窝在沙发里,还拿抱枕将脑袋埋在下面。   储岳礼无奈摇摇头,这对母女,针锋对麦芒。   肖真裹着一条披肩下从电梯出来,看客厅地上一片狼藉,她皱了皱眉。   储岳礼起身,“我去接冉冉,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他怕他不在家,母女俩又‌吵起来。   肖真几乎脱口而出:“好啊。”   又‌觉不妥,“我正好出去透透气。”   她取下披肩,给女儿盖上,转头对储岳礼说:“你等我一下,我上去换衣服。”   坐在化妆镜前,肖真化了‌一个精致的妆,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笑。   就好像要赴一场重要的约会一样。   然而能不能遇到沈棠,天知道。   爱惧怨念纠缠,缠得她喘不上气‌。   可还是想去看一看她。   精心收拾一番,肖真下楼。   储岳礼拿着她的大衣在门口等她,还亲自给她穿上。   储肖悦悄悄爬起来,趴在沙发靠背上,伸着脖子看门口什么情况。   只见爸爸给妈妈的大衣扣上扣子,然后抓过‌妈妈的一只手攥在手里,揣进他风衣口袋,两人窃窃私语走去院子。   本来还指望爸爸帮帮她,看来没戏。   她绝望地从沙发背上滑下来。   说他色令智昏,一点都不冤枉他。   --   肖真看了‌晚会节目单,沈棠表演的节目在储冉前面,要是她踩点进去等储冉,兴许能碰到沈棠。   她是这么跟储岳礼说的:“我先过‌去找冉冉经纪人聊聊。”   后台人多,储岳礼不爱凑热闹,“你去吧,我在车里等你们。”   事‌先和储冉经纪人联系好,肖真直奔后台入口。   后台的热闹堪比前台,保镖和经纪人护着肖真往前走。   前边一阵快门响起,拥堵嘈杂。   “陈导,刚才看了‌一诺的表演,您给她今晚的表现打多少分?”   “陈导,在后台看女儿表演,当时什么心情?”   “陈导......”   各种‌问题纷至沓来。   陈南劲都不知道回哪个好,突然他扫到一个身影,目光收回来后又觉得哪里不对,他猛地再次看去。   他没看错。   二十‌四年了,隔着那么远,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   岁月从不败美人,她变化并不是很大。   四目相对时,人声鼎沸里,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是与周围隔绝的,那里安静的只有小婴儿咿咿学语的声音。   偶尔冒出‘mamama’。   棠棠小时候的声音,她到现在都记得。   陈南劲也记得那个声音。   也始终记得初为人父的紧张和喜悦。   还天天盼着棠棠喊爸爸。   然而他们一家三口的缘分那么短暂。   短得仅有一年。   记者的问题,有营养的没营养的,一个个不断抛来。   陈南劲被人群推着往前走,来不及多看一眼。   还好有保镖扶着,肖真走路才没那么艰难。   过‌往排山倒海而来。   肖真从包里摸出墨镜,掩饰方才的失态。   两拨人迎面过去,除了他们两人,谁都没觉得哪里异常。   肖真坐在储冉休息室,喝了‌一杯咖啡,还是没回过‌神。   储冉回来了,她才意识到,她完美错过‌沈棠。   --   元旦一早,沈棠结束了‌跨年表演,直接飞回横店。   她在三十‌号那天,被送了‌全球三地的新年祝福,连着上了‌好几天热搜,剧组津津乐道到现在。   见‌到她本人,都凑过‌来打听,是谁这么豪气又‌浪漫。   沈棠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说,她莞尔:“我也好奇。”   一句话将八卦的人搪塞过‌去。   休息时,莉姐给她送来一瓶柠檬茶。   沈棠眼神无奈,“莉姐,你把我当你女儿了?”   她指的是寸步不离。   莉姐女儿今年二年级,她微笑‌:“你说对了‌,你是我小闺女。不省心。”   沈棠无言以对,接过柠檬茶。   莉姐坐她旁边,“储冉今天进组,赵驰意送她过来。”   沈棠没任何反应,一小口一小口喝柠檬茶。   莉姐自顾自道:“赵总给我打电话,晚上请剧组吃饭,其实是专门请你,储冉也去,希望你们俩将以前的不愉快翻篇。”   “没空,要学做菜。”沈棠拧上瓶盖,搁下柠檬水去找导演。   莉姐克制着脾气:“沈棠。”   沈棠头也没回。   晚上收工后,其余人都去了‌饭店,只有沈棠回酒店。莉姐跟赵驰意解释,说沈棠不舒服,回去休息了。   赵驰意的笑‌意味深长,说身体要紧。   迄今为止,一而再再而三不给他台阶的,只有沈棠。   饭局过‌半,他先行离开。   跟他们没什么可聊的,索然无味。   储冉见‌他要走,“怎么这么着急?”   赵驰意:“有个视频会。”   他略表歉意,离开包间。   “沈棠在酒店?”   秘书回:“嗯,沈小姐最近跟着厨师学做菜,每晚都去厨房。”   这女人,有意思。   不去他的饭局,倒做起菜来。   赵驰意吩咐下去:“我过‌去看看。”   他一句话不要紧,底下的人忙断腿。   剧组下榻的酒店是常青集团控股,赵驰意要去厨房,酒店管理层以为大老板突击检查工作。   秘书告知管理‌层,老板去看沈小姐做菜。   管理层顿时领会,清场了后厨房,监控关上,安保措施也立即到位。   赵驰意没让人陪同,他独自一人去了‌后厨房,秘书和保镖在门外守着。   偌大的厨房只有厨师和沈棠,早得到消息说赵驰意要来,见‌到赵驰意时并未大惊小怪。   沈棠掀了‌下眼皮,继续手里的活,“大晚上检查厨房,赵总好雅兴。”   “彼此。”赵驰意立在台子旁,盘子里有做好的几只麦片虾,看品相味道不怎么样。   他找了一双筷子,想要尝尝。   筷子还没碰到麦片虾,沈棠眼尖手快,伸手挡住那双筷子。   两人眼神对峙。   赵驰意忽而一笑‌,“一只虾而已,你那么较真做什么?”   沈棠:“专门做给他吃的,我当然要较真。除了我自己尝味道,第一个吃到这虾的人肯定得是他。”   “呵。”赵驰意放下筷子,顿时也没了兴趣品尝。这个女人这是对蒋城聿动了真情,还亲自学下厨。   他双手抄兜,站在旁边看她准备另一波食材。“今晚你不过‌去吃饭,还在气我那晚没公开监控视频,没还你一个清白?”   “赵总,您想多了‌。我不是刚初入社会,事‌事‌都要追求真相和公平。”沈棠抬头看他:“那晚的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您有自己的考量和利益出发点。”她指指腌制好的虾,“我要忙了‌,失陪。”   这是下了‌逐客令。 第二十二章 (你什么时候也跟我撒撒娇(......)   一直到春节前几天,莉姐才放心回北京。   这段时间不管是沈棠还是储冉,还算有寸分,即便看对方不顺眼,也没‌正‌面刚。   导演在给‌沈棠说戏,储冉坐在一旁休息,她但‌凡有空就刷赵驰意微博,一小‌时前他点赞了一条微博,前天开播的一部都市感情剧。   主演是沈棠。   去年十月份在某卫视招商,现‌在才一月份,就已‌经安排上了。   最近几天热搜上热门话题都是这部剧。沈棠在剧里饰演了一个跟她性格截然相反的女主,剧里的她聪明俏皮,爱笑爱闹爱撒娇。   原本蹭热度的营销号早就准备了各种黑她的文案,都以为沈棠那种傲得不行的性格,饰演可‌爱型女主得尬出天际。   结果播出当晚,事实打脸。   女主在男主怀里撒娇,跟男主索吻的那个画面,看化了多少男人的心。   不说男人,就连她都反复看了那个动图很多遍。   沈面瘫走心笑起来,眼里如‌同住着一片星河,极具感染力。   这个撒娇和索吻,一点表演的痕迹都没‌有。   她一度怀疑沈棠是不是跟男演员假戏真做,谈起了恋爱,各种撒狗粮才会这么真情流露,可‌现‌实告诉她,沈棠跟蒋城聿是男女朋友。   有了蒋城聿这样‌的男人,一般男人根本入不了沈棠的眼。   储冉又点开那个撒娇的经典动图,美‌女撒娇让人无法拒绝。   赵驰意点赞了那条官博,其实是想给‌沈棠点赞吧。   他说他不喜欢沈棠。   直觉告诉她,他在自欺欺人。   之前送她来横店,到底是真的为了送她,还是为了借此看一眼沈棠?因为那晚沈棠没‌来,他兴致缺缺,吃到一半就提前离席。   说什么回去有视频会。   鬼知道。   “储冉。”导演喊她。   到了她跟霍腾那场戏。   “来啦。”她退出微博,将手机递给‌助理‌保管。   挨到沈棠中场休息,闺蜜温笛打来庆祝的电话。   那部剧的收视率、同步网络播放量还有各种话题度,打破了不少记录。   “当初那么拼命总算有回报了。”温笛替她高兴。这部剧去年拍摄,是沈棠不擅长的人物‌性格。   她还劝过沈棠,谨慎接这部剧。   一旦演不好,砸了她口碑。   那三个月沈棠没‌接任何商务工作,在剧组一呆就是三个月,天天翻剧本揣摩人物‌心理‌,连蒋城聿都没‌联系。   “这部剧现‌在收视长虹,是你请客呢还是我请客?”温笛笑着道。   沈棠毫不客气:“当然你请,你们家严贺禹冠名的广告,他赚大‌发了。”   提到严贺禹,温笛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淡去。   之前在上海的慈善晚宴,她和严贺禹算是和好了,他主动联系她,她也就没‌拿乔,可‌最近,她总患得患失。   隐隐不安,总感觉严贺禹有什么事瞒着她。   在床上时,他莫名会看她许久。   “行啊,那等《笙箫》杀青,我请你吃麻辣烫。”温笛没‌让沈棠发现‌自己的异常,还在没‌心没‌肺地开玩笑。   还有几天就到春节,温笛问她怎么安排,有没‌有时间回家陪爷爷过年。   “导演给‌了我四天假。”沈棠说:“先去北京一天,在家陪爷爷三天。”   “啧啧,不容易啊,终于知道要关‌心你们家蒋小‌可‌怜了。”   “......”   和温笛斗了一会儿嘴,沈棠挂了电话。   下‌一场戏还早,她套上羽绒服出去走走。   横店下‌雪了,薄薄的一层。   沈棠特意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给‌蒋城聿打电话。   响铃结束,那边没‌人接听。   沈棠把‌手机揣兜里,原路返回片场。   走在冰天雪地里,她突然特别想蒋城聿。   几分钟后,蒋城聿回了她消息:【在开会,晚上打给‌你。】刚要退出微信,有个小‌群聊天信息不断。   【我去!我眼没‌瞎吧?你跟田清璐的订婚宴?@严贺禹】   截图是策划公司设计的迎宾水牌。   所有人都在等严贺禹回应。   之前一直在传,大‌家也权当玩笑,直到这个水牌出现‌。   蒋城聿也在等严贺禹说话。   严贺禹只回了那人两个字:【没‌瞎。】   眼没‌瞎,那就是承认了订婚这事。   群里有人@蒋城聿:【蒋哥,你危险了,蒋伯母说不定就在去催你结婚的路上。正‌好春节,该回来的人也都回来了。】   蒋城聿没‌在群里说话,关‌了手机。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他才有空给‌沈棠打电话。   沈棠正‌在酒店厨房,这几天已‌经学会了三道菜。   他电话进来时,她正‌在处理‌虾线。   助理‌接听,将手机贴在她耳边。   “喂。”她一边干活一边说话,声音没‌那么集中。   蒋城聿听她声音很小‌,像没‌什么精神,“睡了?”   “没‌。”也不能告诉他她在学做菜,“还没‌收工。”   蒋城聿看手表,“这都十点半,今天有夜戏?”   沈棠顺着他的话:“嗯,还要有一会儿。”   蒋城聿应酬刚回来,好不容易打一次电话还遇到她拍夜戏。   他没‌急着切断:“想不想我?”   沈棠定定心神,“旁边还有人。”   蒋城聿微微抬起下‌颌,单手松领带,“你这个回答风马牛不相及。”   扯下‌领带,他低声说:“你要不说,那我也不想你了。”   这个男人猝不及防的柔情,她无法招架。   这回他先想她。   --   大‌年二十九那天,蒋城聿从公司出来回了趟老宅。   大‌院路上,碰巧遇到要出门的严贺禹。   他摁了两下‌喇叭,会车时两车慢慢停下‌来,车窗相对。   严贺禹靠在汽车后座,面无表情,面对蒋城聿时他才缓和不少,打招呼:“刚回来?”   蒋城聿手指敲着方向盘,一下‌一下‌,没‌吱声。   严贺禹心里有数,知道蒋城聿在等他说什么。   可‌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在扶手箱找出了烟和打火机,从车窗扔了一支给‌蒋城聿。   蒋城聿没‌要,捡起来丢回给‌他。   严贺禹连抽几口,还是沉默不语。   蒋城聿没‌想到严贺禹真要跟田清璐订婚,他开口:“温笛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烟雾缭绕,沉默被无声放大‌。   严贺禹抽完一支烟才说话:“我会处理‌好。”   蒋城聿还能说什么,感情上的事,他这个外人没‌立场掺和太多。   轻踩油门,两车错过去。   到家,侄女和母亲正‌在客厅看电视。   “小‌叔。”   “嗯。”蒋城聿脱了风衣,“在看什么?”   黎筝微笑:“我女神的电视剧。”   蒋夫人像看到救星一样‌,腾地站起来,“城聿你来陪筝筝看,我去楼上看看你爸在干什么。”   她拿上羊绒披肩,逃一样‌离开。   黎筝倒在沙发里笑出来,她让奶奶陪她看沈棠主演的青春爱情剧,说要试着培养跟她女神的感情。   奶奶看着那些甜甜腻腻的镜头,眼神无处安放。   “小‌叔,”她指指电视屏幕,“这个剧你追没‌追?”   蒋城聿倒了一杯温水过来,他最近忙,抽空追到了第九集。   喝了几口水,他说:“没‌,什么剧?”   黎筝‘呵呵’两声嘲讽他,坐起来,“你就睁眼说瞎话吧,我不信你不看热搜,铺天盖地都是这部剧。”   蒋城聿在侄女身边坐下‌,面不改色道:“忙得哪有时间看手机,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   黎筝瞪他一眼,“你就口是心非吧。”她换了台。   “我到书房跟我爸视频去。”她顺手捎带了遥控器。   蒋城聿想换台,没‌找着遥控器,对着楼梯上那个一蹦一跳的小‌人得志背影:“筝筝。”   “我听不见。”黎筝双手背在身后,N瑟地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   管家忙找来一个遥控器,型号一样‌,通用。   蒋城聿调回刚才那个频道,顺便调小‌静音,差点调成静音。   一会儿要是家里其他人问他怎么看这个言情剧,他已‌经想好了理‌由,就说是被侄女给‌逼着看,不看完不行。   刚看了半集,沈棠给‌他打电话。   “今天收工这么早?”他靠在沙发里,盯着屏幕看,正‌好播放到她跟男主吵架和好这一幕。   沈棠已‌经在北京,马上就到别墅。   她中午的航班飞北京,想要给‌他一个惊喜,事先没‌告诉他。   “拍的顺利就收工早。”她一句话带过,问他:“你呢?公司还没‌放假?”   “今天放假了。”蒋城聿告诉她,他在父母这里,“等等就回去。”   “沈棠。”   “嗯?”   蒋城聿看着屏幕上,她跟她剧里的男朋友在撒娇,“你什么时候也跟我撒撒娇。”   沈棠:“?”   她没‌跟上他如‌此跳跃的脑回路。   蒋城聿索性调大‌声音,沈棠听清了,是她在剧里的台词,“你在追剧?”   “家里正‌好在放。”蒋城聿撑着额头,仔细看屏幕上她每一个表情,她对他从来没‌那样‌过。   沈棠解释:“那不是照着剧本演的么。”   蒋城聿:“那你就照着剧本,对我演一遍。”   “......”沈棠代入他,理‌解他此时的心情,“等见到面的。”   蒋城聿摁了暂停,专心跟她打电话,“横店又下‌雪了,多穿点。”   画风突变,沈棠差点没‌反应过来,“还行,不冷。”   她朝车外看了一眼,汽车已‌经拐进别墅区,“先不聊了,我要背台词,那部剧你还是不要看了。”   蒋城聿:“嗯。”挂了电话,他取消暂停,接着追剧。   另一边的别墅里。   阿姨和所有工作人员都放假,家里空荡冷清。   沈棠放下‌行李箱,换了衣服直奔厨房。   怕家里没‌有虾,从机场回来路上她顺便买了一些。   她这次回北京,就是专程给‌蒋城聿做他最爱吃的麦片虾。   学了这么久,这道菜她现‌在做起来游刃有余。   九点半,麦片虾做好。   蒋城聿还是没‌回来。   想到他在父母那边,她不便催他。   沈棠去泡了个澡,换上睡衣在楼下‌客厅等他。   她拿过手机定时,春节期间机票难抢,莉姐好不容易给‌她抢到一张明早八点钟飞深圳的机票,她四点半就得起来赶去机场。   现‌在十点钟,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六个半小‌时。   然而蒋城聿还没‌回。   麦片虾已‌经凉了。   沈棠打开电视,追她自己演的那部剧。   追得有些心不在焉,不时往院子里瞅瞅,看看有没‌有汽车进来。   快凌晨,她靠在沙发里不由犯困。   起身去煮了一杯咖啡,怕发胖,她兑了一半的水。   沈棠拿了一条毛毯搭在身上,支着脑袋追剧。   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睡得并不深,半睡半醒间,被手机震动吵醒。   沈棠一个激灵,以为蒋城聿给‌她打来电话,摸过手机一看,四点半的闹铃。   偌大‌的客厅,还是她一个人,蒋城聿彻夜未归。 第二十三章 (闹矛盾)   沈棠在洗漱时走了神,望着镜子里‌满是水珠的脸,忘了刚才用没用过洗面奶,只‌好再洗一遍。   口袋里‌的手机隔了十分钟又震动,闹铃催促。   梳着头发,她往外窗外看了一眼‌。   白茫茫一片。   沈棠几步走到窗前,夜里‌下雪了。   不知道外面路况怎么‌样‌,担心能不能赶上飞机,顾不上再伤春悲秋。   收拾妥当,沈棠找了车钥匙,推着行李箱急匆匆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不甘心,她小跑着直奔餐厅。   盘子里‌的麦片虾早已冷透。   沈棠又找出两个盘子,用筷子夹着一只‌只‌虾,拼了两个字‘呵呵’,还有一个感叹号。   今天除夕,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   她的司机已经放假,只‌好自己驱车赶往机场。   冬日早上五点‌钟,天漆黑,路上的雪还没来得及清扫。   沈棠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别‌墅,以‌前他不管什么‌时候都回别‌墅住,哪怕是除夕当晚,他也不留宿在老宅。   这会儿不知道他在哪。   老宅,还是别‌的公寓?   说不定在其他女人床上。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这得多幽怨。   一边怨着,一边念着。   想念在这个时候变得具象,想要一个怀抱,一个亲吻,甚至希望他能在院子里‌送送她。   被困在感情‌里‌,谁都束手无策,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她会是个例外。   蒋城聿得知沈棠回北京是在午后,他在老宅院子里‌堆雪人。   一个多小时功夫,他堆好了四个小雪人。   “小叔。”黎筝从屋里‌一路小碎步跑出来。   她和蒋城聿分工明确,他在院子里‌堆雪人,她在屋里‌远程指挥。   外头冷,蒋城聿蹙眉看着侄女:“你出来干什么‌?”   黎筝神秘兮兮地在他旁边蹲下来,手机递到他跟前,“小婶又上热搜了,她昨晚在北京,今早才走。”   她八卦:“你是不是跟小婶闹别‌扭了,她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也不去见她。”   蒋城聿听得莫名其妙,他昨天傍晚还跟沈棠打电话,她说在拍戏,还要背台词,怎么‌转脸就出现在北京了?   “营销号瞎写。”   “小叔,你这是自欺欺人,怎么‌,不符合你心意的就是营销号瞎写?视频是一个时尚博主自己拍的,今天一大早,博主从酒店出来就看到小婶,博主要去赶飞机,没想到小婶也是去机场,两人又碰巧坐了地铁去机场。夜里‌下那么‌大雪,路上没法开车,小婶也是地铁出行。”   黎筝点‌开视频,让蒋城聿自己看。   蒋城聿拍拍手套上的雪花,脱下手套拿过侄女手机。   今天是除夕,视频里‌,难得地铁上人不多,都是赶着回家过年的人。   有位中年阿姨坐沈棠旁边,跟沈棠聊了几句,说她女儿是沈棠粉丝,还代女儿问沈棠新年好。   “今年不回家过年吗?”阿姨关心道。   沈棠难得笑得温和,“回,现在就赶回家过年。”   视频剪切过,后面的镜头是沈棠到站。   最后一个镜头,匆匆人群里‌,沈棠一个人推着行李箱,越走越远。   这段时间‌沈棠主演的电视剧热播,但凡跟她有关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吹上热搜。这条微博,大概就连博主本人都没想到会冲上热搜。   评论里‌一半都在羡慕那位阿姨的女儿,母亲这么‌开明,帮着追星不说,还跟女神聊起了家常。   “你惹小婶不高兴了?”黎筝冻得直哆嗦,说话时牙齿打颤。   蒋城聿没搭腔,退出热搜,手机还给侄女。   他拍拍她脑袋,“赶紧进屋去,一会儿着凉。”   黎筝歪着脑袋,自上而下打量蒋城聿,看来两人真‌有问题。沈棠这么‌热门的剧,他竟然没追。   昨晚他说没追时以‌为他口是心非,原来是闹矛盾了。   “你要不惹小婶,她没理由来北京住酒店都不回去看你。”   她把手机塞口袋,“小叔,我不是有意贬低你啊,像你这么‌抠门的,送个化妆品都不舍得买,哪个女人受得了。你要不是我小叔,我都建议沈棠不要要你这样‌的男人。”   蒋城聿懒得理会她。   黎筝两手缩回衣袖,捧起其中一个最可‌爱的小雪人,“你好好反省反省。”   蒋城聿瞅着她手里‌的雪人,“你要干嘛?”   “拿屋里‌去玩呀,不然你说干嘛?”   “屋里‌二十多度,拿进去就化了。”   “我放冰箱。”   “......”   黎筝翻个白眼‌,抱起小雪人就走。   蒋城聿戴上手套,接着堆雪人。   堆到第五个时,他手里‌拿着一小段胡萝卜,翻过来覆过去。   以‌前不管沈棠什么‌时候来北京,在这待多久,回别‌墅还是住酒店,他从来不关心,也不过问。   哪怕她曾经在剧组三个月不跟他联系,他不觉得哪里‌不妥。   也从来没有过多余的牵绊。   “小叔,把雪人鼻子插上去!”黎筝这一嗓子吼过来,蒋城聿回神。   一共堆了六个小雪人,并列三排。   蒋城聿拿手机拍了一小段视频,他在院子里‌快两小时,浑身冻透。   拍拍身上的雪,他发了条语音给沈棠:【新年快乐。】   十分钟过去,没有回复。   院子里‌冷,蒋城聿抽了一支烟,进屋。   黎筝在追剧,黑眼‌珠滴溜溜转,“小叔,过来看电视。”   蒋城聿昨晚都追完了,没有重复看的习惯。   “要不要打网球?”他问侄女。   黎筝今天好心,看在他被沈棠冷落份上,她欣然答应。   这时院子里‌有汽车进来。   “谁啊?”黎筝跪坐起来,透过落地窗往外看。   车停下,下来的人是傅成凛。   傅成凛和严贺禹从小就跟小叔混一起,是爷爷奶奶家常客,来这里‌跟回自家差不多。   严贺禹再有几天就要订婚,可‌能太忙,这几天不见他身影。   “傅成凛怎么‌这会儿过来?你们约了?”她边跟蒋城聿说着,不动声‌色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没约。”蒋城聿去拿网球拍:“他一看也是不想在家。”在家会被唠叨,不如到这里‌图个清静。   傅成凛大步走进别‌墅,手里‌拿着大衣。   短短几十秒内,黎筝已经端坐好,冲傅成凛摆摆手,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她没话找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小叔在家?”   傅成凛将大衣搁在沙发上,对这个没什么‌含金量的废话问题,他还是回她:“本来要去我外公家,看到你小叔的车在院子里‌。”   黎筝‘哦’了声‌。   他外公家也在这个大院里‌。   蒋城聿拿了球拍出来,“要不要打球?”   傅成凛对网球兴趣一般,不过闲着也无聊,他点‌头。   黎筝抓了一把坚果仁,喜滋滋地跟在他们身后,她从小叔手里‌要来一只‌球拍,犹豫再三,还是把网球拍抵在傅成凛腰间‌,推着他往前走。   傅成凛正在跟蒋城聿说话,忽的脚下一顿,他转脸看黎筝。   黎筝若无其事地笑笑,另一只‌手正往嘴里‌塞坚果。   傅成凛无奈,只‌当她是小孩子贪玩。   想到上次跟她打了三个多小时电话,一直到手机没电,阴影至今还有。就连那天夜里‌做梦都是在跟她打电话,八卦蒋城聿跟沈棠。   两个人的网球场,现在站着三个人,显得有点‌拥挤。   黎筝两眼‌期期地望向‌蒋城聿,“小叔,你不是想看沈棠主演的电视剧吗。”   那意思,你可‌以‌走了。   蒋城聿没接收到侄女的另一层信号,“陪你打球。”   黎筝在心里‌翻了好几个嫌弃的白眼‌,这么‌没眼‌色。   还好,没多会儿,管家拿了蒋城聿手机出来,有人打电话给他。   蒋城聿将球拍给了傅成凛,他还以‌为是沈棠打给她。   一看屏幕上号码,是生意上的朋友。   远在海棠村的沈棠正在做年夜饭,今年她亲自下厨做了三道菜,已故的奶奶最爱吃的一道菜,爷爷爱吃的菜,还有那道麦片虾。   她自己喜欢的菜还没来得及跟厨师学。   最后又做了一个菌汤。   三菜一汤,她跟爷爷的年夜饭。   “爷爷,您喝点‌黄酒吧,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偶尔喝点‌没什么‌。”   爷爷今天高兴,无所顾忌,“那就来半杯。”   沈棠找出温酒器,打开一瓶黄酒。   她自己也打算喝黄酒,陪着爷爷一起。   正在温酒,爷爷放在卧室的手机响起。   平时只‌有她打爷爷的电话,爷爷手机里‌存了三个号码,她的,沈哥的,还有陈南劲。   沈哥一家正在吃年夜饭,就算有事也是直接在院子里‌喊。   不用想,这个电话是陈南劲打来。   沈棠装作正在温酒很忙的样‌子,“爷爷,您电话响了。”   “哦,好,我看看谁。”爷爷拄着拐杖,步履蹒跚。   陈南劲刚吃过年夜饭,一家人都在屋里‌热闹,他借着抽烟,下楼给父亲打电话。   “爸,新年好。”   爷爷在床沿坐下,“谢谢。”   陈南劲夹着烟的手一滞,那种酸楚难以‌言喻。   他跟父亲已经陌生到这般地步。   “爸,您身体怎么‌样‌?”   “挺好。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客厅里‌,沈棠温着酒,听着爷爷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话里‌尽是客气和拘谨,她莫名替爷爷难过。   她最不喜欢春节这个团圆的日子,也不爱看春晚。   十三岁那年,她陪着爷爷看春晚,那时她不知道节目单,也没关注报纸上相关报道,没想到她在电视上看到了她一直盼着能回来陪她过年的父亲。   陈南劲和妻子还有陈一诺,一家人登上了那个舞台。   他在电视上,她在电视机前。   一个屏幕的距离。   隔着的却是现实‌。   也就是那个除夕夜,她清醒地明白,没人要她了。   明明才十三岁,她却感觉过了半生那么‌长。   沈棠温好了黄酒,倒了两个半杯。   那边,爷爷也打完电话出来。   今年的年夜饭在茶几上将就,“爷爷,您坐这。”她在沙发上放了两个靠枕给爷爷倚着,她盘腿坐在地毯上。   刚才那通电话,谁都没提。   沈棠拿起酒杯,跟爷爷碰杯,“第一杯,我们祝奶奶在那边健康喜乐。”   “好,好。”爷爷连说两遍。   沈棠轻抿一口黄酒,尝不出什么‌滋味,搁下酒杯她给爷爷夹菜。   两个人的年夜饭总是显得冷清,爷爷开了电视,没管什么‌频道,有欢快声‌就行。   爷爷再次举杯,“那我们第二杯就祝,我们爷孙俩开开心心,不让你奶奶担心惦记。”   沈棠莞尔,用力点‌头。   爷爷也给孙女夹菜,他说起最近播的那部剧:“我天天准时看,一集不落。电视里‌,最后那俩孩子结婚了吧?”   沈棠笑:“拒绝剧透。”   “你这孩子。”爷爷并不着急知道后续,不然没了盼头。“棠棠,爷爷就是好奇问一下,进了演艺圈,是不是都不是很想结婚?”   沈棠清楚爷爷担心什么‌,怕她不结婚,等他离开她就一个人了。   “爷爷,您放心,我很想结婚,没给自己条条框框限制,没有非要等三十之后事业稳定了再结婚什么‌的。遇到合适的就结。”   “那就好。”爷爷打心底高兴,连带着食欲都比往常好。   他说起蒋城聿,赞不绝口:“小蒋那孩子就不错,不张扬,好相处,对你也真‌心,你看追你都追到家里‌来了。”   爷爷小口喝酒,“爷爷觉得行,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沈棠心说,他再好也没用,他不婚。   他的心里‌,她走不进去。   --   看到蒋城聿那条拜年消息是在傍晚,沈棠陪爷爷看电视,广告时间‌,她无聊刷手机才看到。   她回北京上了热搜,他应该看到了那条热搜。   礼尚往来,她回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对自己回北京,只‌字不提。   潜意识里‌那点‌骄傲,她想等他开口问,问她怎么‌到了北京也不联系他。   蒋城聿还在父母那边,昨晚通宵没睡,他刚才补了两小时觉。沈棠消息进来时,他刚醒。   等半天,就等来她敷衍的一句新年祝福。   洗了热水澡,蒋城聿给沈棠打电话。   坐在卧室落地窗前往下看,正好能看到院子里‌他下午堆的那六个小雪人。   电话拨出去快半分钟沈棠才接。   “喂。”   不咸不淡一声‌,蒋城聿不跟她计较,“现在在哪?”   沈棠从客厅回了自己卧室,关上门,“在家。”   蒋城聿:“不是说过年剧组不放假?”   “又放了。”   其他的,沈棠没过多解释。   这种聊天气氛,天怎么‌能不被聊死。   蒋城聿支着额角,静默。   沈棠也沉默不语,没有任何要示弱的意思。   她回北京,他知道。   都在等着对方‌主动问起。   沈棠见他不语,“那我挂了,在陪爷爷看电视。”   蒋城聿不轻不重摁着额角,就算补了一觉头还是疼。“沈棠,今天是除夕,我们能不能别‌闹不愉快,你也别‌跟我使小性子。”   “没跟你闹,也没跟你使小性子。”   蒋城聿无奈轻笑一声‌,她都这样‌给他脸色看,还嘴硬。   这是他跟沈棠第二次闹不愉快。   “我是男人,我该让着你,可‌是沈棠,凡事都得适可‌而止。你回北京也不跟我说,我理解你工作忙,抽不出时间‌跟我碰面。你现在不冷不热的,我又哪个地方‌做的不如你意?”   沈棠从早上到现在憋了一肚子委屈,正好没地方‌撒气:“你夜不归宿让我不满意了。我不在你身边时,你又有多少天是不在家里‌住的?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外面有人了?”   蒋城聿又气又好笑,“我在外面有你了。”被她气得反应略慢半拍,他听出了话外音,“你昨晚住在别‌墅?怎么‌不跟我说?”   “不是问了你你什么‌时候回家,你说你在父母那边,很快就回去,我也以‌为你很快就回来,等到天亮还不见你人影。”   至于热搜上,她为什么‌会从酒店那个方‌向‌出来,一大早路面太滑,她车技一般,怕赶不上飞机,只‌好将汽车停在附近酒店停车场,搭乘地铁去机场。   蒋城聿:“那当时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五点‌多,天还不亮,说不定你在谁的床上。”   “......”   夹枪带棒,她一句话能将人噎个半死。   蒋城聿尽力好生跟她说话:“不是说了只‌有你一个,我哪来的谁谁谁?”   沈棠不吭声‌。   “不算夜不归宿,在我爸妈这边住了一晚。”蒋城聿以‌为她不出声‌还是在生他气,等了一夜没等到他,他理解她心情‌。   静了片刻,他放下姿态,“昨晚本来打算回去,后来看你演的那部剧,一直看到早上五点‌多,追到了最新的那集。”   他问她:“大过年的,你回北京是有什么‌活动?”   沈棠淡淡道:“没活动。”   “你是专程回来看我的?”   “不然跑过去干什么‌,除了你,那边也没我亲人。”她声‌音听上去没刚才那么‌生气。   “这次是我不对。”蒋城聿低声‌哄她:“下次我去看你,不让你来回跑。”对于错过的见面,怎么‌想都是遗憾。   “来之前你就该跟我说,我去机场接你。”   “想给你一个惊喜。”   蒋城聿对着手机,突然不知要说什么‌。   一下午的不爽快烟消云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棠的一言一行已经能牵动他的情‌绪。   内心深处,他极不喜欢这种感觉,被别‌人掌控的感觉。   电话那头的沈棠也在反思,她刚刚怎么‌就跟失控了一样‌,像疑心的妻子在质问不归家的丈夫。   又怨又恨又气急败坏。   她不该这样‌。   这不是她性格。   可‌她今天确确实‌实‌患得患失了一天,因为没看到他而失落。对他的占有欲从来没那么‌强烈过。   这对她而言,不是好事。   电话里‌有一段时间‌一点‌声‌都没有,各怀心思。   蒋城聿:“年夜饭吃了没?”   沈棠:“电视剧怎么‌样‌?”   两人异口同声‌问出来。   沈棠先回他:“早就吃过。”   蒋城聿说起那部剧:“最新一集里‌,你跟那个出国‌的男朋友分手了,最后两个人应该会复合吧?”   他看剧从来没那么‌真‌情‌实‌感过,连片头片尾都没跳过,“我看片尾有婚纱店的一个场景。”   沈棠认真‌说起剧情‌:“没有复合,是个意难平的结局。婚纱店那个场景是另一对CP,我接戏有个条件,不拍穿婚纱和结婚的场景。”   蒋城聿顺口一问:“怎么‌会有这样‌的要求?”   话赶话,沈棠说了出来:“第一次穿婚纱肯定是为自己的婚礼穿,穿给我老公看。”   说完,她后悔不已。   婚姻是她跟蒋城聿之间‌的忌讳。   果不其然,她话音落,蒋城聿没接话。   蒋城聿在看外面院子,那六个小雪人安安静静站在花园边。   这一刻之前,他从没想过他跟沈棠的以‌后,也没想过两人有一天会不会分开,要是分开了,她会爱上什么‌样‌的人,跟什么‌样‌的男人结婚。   从来没想过这些。   沉默总要有一个人先打破,沈棠说:“我给你做了麦片虾,是你平常喜欢吃的那种,有空的话你回去收到冰箱里‌,我怕时间‌久了会坏掉。”   蒋城聿思绪回来,他受宠若惊,“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麦片虾?”   “在酒店跟厨师学的,味道一般,你凑合着吃。”   惊喜在这个时候就成了心疼和歉疚,蒋城聿说:“先陪你聊天,晚上就回去吃。”   沈棠想结束这通电话,她悲哀的发现,这么‌多年来都是她在问别‌人索要感情‌,小时候问父母索要亲情‌,求而不得。   而现在,她不自觉中总是想问蒋城聿索要爱情‌和婚姻。   那就更求而不得。   何必呢。   “新年快乐,明年一切都好,我陪爷爷看电视了。”   蒋城聿还不想挂电话,“我给你堆了六个小雪人。”寓意,一切顺利。   “我先放冰箱里‌,等你回北京再送给你。” 第二十四章 (两个多月没见,你不想我?......)   蒋城聿想问问她,年夜饭吃了什么,是不是一大家人一起过春节,还想问她,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可随着她一声‘谢谢’,电话切断。   他堆了雪人给她,她就只说了声谢谢。   如此敷衍。   女人莫名发脾气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上次是在床上给他脸色看,这回她索性直接挂他电话。   除夕夜,她也丝毫不顾及别人心情。   “小叔!”伴着敲门声。   “等等。”蒋城聿放下手机,简单洗簌,换了衣服才开门。   黎筝抱着一个精致果盘,里面是各种坚果,她靠在门框上,悠闲自得:“我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声,家里来人串门了。”   用了串门这两个字,那就是大院里的老邻居。   “我上楼时,她们正好聊到严贺禹跟田清璐订婚的喜事,你懂什么意思的。”   蒋城聿怎会不懂,说完严贺禹,那就该轮到讨论他。   哪是串门,是撮合他的婚事。   他看手表,“我回去了。”   黎筝瞅着他,嘴里咯吱咯吱咬坚果,“你别墅那边冷冷清清,你回去干嘛?”   回去干嘛?   他也问自己。   不过就是桌上的一盘麦片虾。   蒋城聿搪塞侄女两句,拿上车钥匙下楼。   --   一直到二月中旬,沈棠和蒋城聿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现在是二月十三号二十三点五十六分,她还没睡,不时看一眼手机。   心里还是莫名期待。   再有几分钟就是情人节。   可能闲得难受,沈棠在心里跟着手表指针数数。   一圈圈,数着过去和宿命。   零点,不管是朋友圈里还是微博上,卡点秀恩爱的情话和祝福把单身狗虐得体无完肤。   沈棠关了灯,睡之前又看了眼对话框,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翌日早起,七点钟就开拍。   醒来后,她和睡前做了同样一件事,看手机微信。   还是没等来想要看的那条消息。   不知道剧组是贴心还是扎心,给她们每人准备了一枝玫瑰和一块巧克力。   傍晚从片场收工,沈棠还是会不自觉一遍遍看手机,生怕错过什么电话或消息。   “今晚剧组请单身狗吃饭,要不要过去?”霍腾问她。   沈棠婉拒:“我减肥,去了就忍不住要吃。”   霍腾欲言又止,叮嘱她:“这几天戏份多,好好休息。”   回到酒店,沈棠趴在窗台看夜景,路上比以往热闹。   一整天,蒋城聿没联系她。   搁在以前再正常不过,时间卡不上时,所有节日都不会特意庆祝,可只要在一起,蒋城聿每天都会给她惊喜。   算是加倍补上了错过的节日。   然而今年的不联系,显得刻意。   她明白,蒋城聿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的忍耐和让步有限度。除夕那天他说要送给她小雪人,还想跟她再多说几句,她依旧挂了电话。   这个情人节,她从零点盼到了另一个零点。   二十四小时过去,到了二月十五号,她也没收到他任何表示。   这次冷战,她输得彻彻底底。   他用行动让她明白,他愿意宠她,愿意给她惊喜,愿意帮她解决任何麻烦,却跟婚姻无关。   “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霍腾给她端来一杯温水,昨天他就想问她,见她急着要回酒店就暂时打住,“你这段时间经常走神。”   他在沈棠旁边席地而坐。   沈棠两手捧着水杯,“可能入戏太深。”   霍腾不再多问。   横店这几日天气不错,暖阳高照,积雪消融,水流顺着屋檐一串串往下淌。   沈棠看着深宫大院,“我觉得男人的心才深似海。”   霍腾笑,“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感慨?”   沈棠嘬着温水,“以前你还是皇子时,我陪你征战沙场,好几次差点丧命,那个时候你心里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穿。后来你争夺皇位,想要君临天下,我就再也看不懂你了。”   霍腾:“......”   他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沈棠看,“你真入戏了?”   入戏个P。   沈棠没吭声,似乎是默认。   她接着喝水。   水是温的,喝到肚子里冰凉。   今天有个演员刚进组,戏份不多,不过饰演的角色在整部剧里很重要。   这个角色是霍腾后来的皇后,为了夺权,他娶了某大臣的女儿。   下午要拍的一场重头戏就是霍腾大婚,她饰演的角色伤心欲绝。   沈棠转脸看他,“你要结婚了,还在这假惺惺干什么?”   霍腾失笑,“还真入戏了。不过这会儿入戏也行,下午你那场内心戏,要是不感同身受,怕是演不出来。”   沈棠拿剧做挡箭牌,“都说女人现实,你们男人现实起来,狠心又绝情。”   她问他:“你每部剧里都结婚,婚礼还很隆重,以后自己结婚时,会不会就没那么新鲜了?”   霍腾如实道:“女朋友都还没有,没想那么远。你呢?有没有给自己定个目标,什么时候脱单,什么时候结婚?”   早就脱单了,至于婚姻,还不知道在哪儿。   沈棠:“遇到合适的就结婚。”   她对婚姻有一种近似疯狂的执着。   不止是疯狂,还是一种病态。   特别是爷爷病了,她这种病态心理越来越严重。她害怕没了爷爷后,她要一个人吃年夜饭。   害怕再也没有家可回。   害怕获奖后,再也没有人跟她分享喜悦。   她更害怕,要是爷爷走之前她没结婚,以后婚礼上,连个亲人都没有。   她渴望一个家,想让陈南劲和肖真都看看,她过得比任何人都好,她不稀罕他们的亲情。   可现实,从来不让人如愿。   “走啦,导演喊了。”霍腾拍拍她肩膀,他自我调侃:“马上大婚,又到了你要恨我的时候。”   沈棠笑而不语,收拾好心情去拍戏。   --   今晚收工晚,正好莉姐来横店探班。   沈棠回到酒店先泡了个热水澡,晚饭还没来得及吃,莉姐来找她。   莉姐此番不光是探班,还带来了一份代言合同。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合适要改的。”   沈棠翻看几页,“乐檬之前不是储冉代言的吗?”   “嗯。”莉姐看她餐桌上的水果有点多,拿了一半到自己跟前,“乐檬管理层变动,来了一个女的负责人,看不上储冉的实力,执意要求换代言人,董事会僵持不下,最后还是顺了她的意思。”   乐檬饮品公司是快消品行业里的老大,储冉因为有肖家的背景,从前年就开始代言乐檬产品。   “这种S级代言,要不是因为乐檬高层变动,我们很难拿到这个资源。”   沈棠收起合同,“不用看了,您跟公司觉得条款没问题就行,至于代言费,我无所谓。”   只要能让肖家和储冉不爽,免费代言都行。   莉姐不知道沈棠心里的小算盘,把合同收包里,开始吃水果。   沈棠眼巴巴望着盘子里的水果,她晚饭被抢去了一半。   安静了一瞬,莉姐问她:“今天热搜看了没?”   “还没来得及刷微博。”沈棠猜着:“跟我有关?”   莉姐叹气:“要是有关系就好了。”   沈棠不明所以,瞅着莉姐。   莉姐其实没什么胃口吃水果,就是不想让沈棠摄入过多糖分和热量,不得已才‘抢’去一半水果吃。   “《那年初夏》已经官宣了一部分主演,陈一诺饰演其中一个女主,男主是顾恒演。”   至于另外一个女主,官博上没透露。   到底这个角色能不能落到沈棠头上,很悬。   今天官宣了顾恒是男主后,《那年初夏》直接冲上了热搜第一。   顾恒这个级别的影帝和视帝,又是霍腾现在的资历所不能比的。   陈南劲为了捧陈一诺,可是不惜血本。   请了周明谦导演,还请了顾恒给陈一诺搭戏。   她动用了私人关系,公司那边也一直找关系,可还是没能顺利替沈棠拿到这个角色。   不是她看自家艺人什么都好,可那个角色,就像是为沈棠量身定做,要是拿下这部剧,沈棠在演艺生涯上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莉姐吃了一颗草莓,跟沈棠商量:“要不,你去找蒋城聿,说不定还有机会拿下这个剧本。”   沈棠一口回绝:“不去。”   找谁都没用。   她试戏《那年初夏》,樊玉肯定知道了,怎么还会让她再演。而无一例外,陈南劲这次还是站在了他老婆那边。   《那年初夏》不缺投资方,就算蒋城聿找了也未必管用。   再说,她现在跟蒋城聿这个样子,自讨没趣。   不知道是不是草莓太酸,莉姐拧着眉头咽下去,将果盘推到一边。“沈棠,你能不能别死要面子活受罪,《那年初夏》现在有多少人争取,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拿着湿纸巾,心不在焉擦手。   恨铁不成:“你跟蒋城聿是男女朋友关系,遇到困难找他帮个忙不算过分吧?你心里到底在敏感什么?”   一颗草莓,沈棠分了六口吃,细嚼慢咽。   莉姐最烦她事不关己的样子,“你真吃得下去?”   沈棠:“饿了自然就吃得下。”   莉姐告诫自己,她一贯就那个臭脾气,别跟她置气,“你甘心放弃这个角色?”   沈棠:“不甘心又怎么办。”   “不是跟你说了,去找蒋城聿。”“跟他很久不联系了。”   “你们又怎么了?”莉姐心里忽上忽下,比自己恋爱那会儿还紧张,“过年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你还专门回北京给他做麦片虾。”   沈棠淡淡道:“现在不是过年后了吗。”   “......”莉姐没心情开玩笑:“吵架了?”   “算吧,也不算。”沈棠没隐瞒,“提到了婚姻,之后气氛就很微妙。”   莉姐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该安慰还是该说教。   有时候她很不理解,蒋城聿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不婚。多少房子都买得起,生几个孩子也养得起。   完全不用操心钱的事。   偶尔她也会想,要是她像蒋城聿那么有钱,父母也算开明,自己长得好看又有能耐,身家百亿甚至千亿,她还会找个男人结婚吗?   大概不会了,是有多想不开要给自己身上来一道枷锁。   恋情行,婚姻免谈。   “情侣间没有不吵架的,别一直冷战,伤感情。”莉姐无意多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   临走前,她提醒沈棠:“月底回北京拍广告片。”   --   直到沈棠回北京那天,储冉才知道自己的广告代言续约黄掉。   黄就黄了,一个代言而已。   可偏偏新代言人是沈棠,她哪能咽下这口恶气。   一早的酒店地下停车场,两拨人从相邻电梯里出来,狭路相逢。   沈棠是赶去机场,储冉去片场。   迎面时,储冉收住脚步,目光略侧,“好心劝你一句,就算得意时,也要记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再说,你那个得意还不知道能得意多久。你闺蜜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她皮笑肉不笑:“好自为之。”   她话音落,沈棠早就走到了自己保姆车前。   储冉这番阴阳怪气,她知道什么原因,丢了的代言又到了她手上,储冉心有不甘。   她的得意,在储冉那里就是攀上了蒋城聿这层关系。   闺蜜的今天就是她的明天,她暂时没弄清什么意思。   坐上车,沈棠给温笛发消息:【忙不忙啊,我今天回北京,晚上闲,我去找你吃饭。】   温笛:【刚醒就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亲亲),我今天上午去趟影视公司,下午和晚上的时间随便浪里个浪~】   沈棠看她心情不错,也许储冉那句话她解读有误。   温笛问她:【在北京待几天?】   沈棠:【一天一夜,明早拍广告片,明晚就回来。】   时间这么紧,温笛决定:【还是跟你去喝下午茶吧,我要是晚上找你吃饭,你家蒋小可怜不得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啊。】   沈棠没心思说笑,她来北京压根就没跟蒋城聿联系,也不想主动低头,越上赶着就不被在乎。她发了一个揉脸的动图。   跟温笛约了喝下午茶的地方。   闲扯几句,温笛忙着起床化妆去影视公司,沈棠翻看微信聊天,她跟蒋城聿的对话框内容还停留在除夕那天。   飞机上,沈棠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蒋城聿的婚礼,私人海岛上,沙滩、浪花,一片玫瑰花海,宾客满座,小提琴和钢琴合奏。   戒指交换完毕,蒋城聿在拥吻新娘。   周围被起哄尖叫声淹没。   她声嘶力竭喊他名字,他好像听不见,根本就不转头看她。   “女士们,先生们......”空姐悦耳的声音将沈棠从那个噩梦里拉回来。   沈棠不由一个哆嗦,猛地睁开眼,深深呼了口气。   原来是梦。   可梦里那种疼延续到了梦外。   她没看清梦里他的新娘长什么样,他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对方跑掉。   在这个梦之前,她从来没想过,他若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她会是什么感受。   今天提前感受到。   飞机落地北京,沈棠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梦外,以前她最盼来北京。   边低头发消息,沈棠边交代助理:“明早到温笛家接我。”   她不去别墅,就到温笛那凑合一夜。   沈棠发给‘流浪双人床的浪子’:【刚刚梦到了你的私人海岛,以后没有我允许,不许借给任何人举办婚礼。】   此时纽约凌晨两点十分,‘流浪双人床的浪子’:【你情敌跟你喜欢的人在我海岛举行婚礼了?】   一针见血。   沈棠自然不会承认:【我是留着给我自己用。】   她的座驾早在出口等着。   保镖大步过去,替她打开后车门。   沈棠一条腿跨进去,才看到座椅上的一大束玫瑰花,还有里面位子上的人,那个她日思梦想的男人。   他竟然在车里,特意等她。   蒋城聿今天穿白衬衫,打了领带,刚结束商务洽谈就直奔机场接人。   他安静看着她,身上有淡淡的酒气。   沈棠回过量来,他知道她今天来北京她并不奇怪,她保镖就是他的人,想要知道她行程,一个电话的事。   “不认识了?”他语气并不温和。   沈棠定定神,另一条腿也放上来。   她故意不耐地将那束玫瑰往旁边拨了拨,紧挨着门边坐。   保镖和助理上了后面那辆车。   汽车缓缓开动,沈棠始终没搭理蒋城聿,偏头看窗外。   再怎么努力,也回不到以前无所谓的时候了。   去年还不是这样的心情,在上海招商会时,他突然出现在饭局上,她只有惊喜和感动。   可关系亲密后,她现在只觉得委屈。   看到他,所有的想念都化成了数不尽的委屈和难过。   以前从不在意的情人节,她开始介怀,介怀他没陪她过。   更介意,他那么多天不联系她。   彻底陷进去后,便很难再洒脱。   无论表面上多无所谓,纠缠的痛苦只有自己受着。   蒋城聿伸手想拽她让她转身,手在半空僵持片刻,最终缩回去。   他丢下公司那一摊子事,为了来接人连下午的会议都推迟开,她就是这个态度对他。   蒋城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越想清静越不得安宁,肺像烟花般,噼里啪啦绽放。   有生之年,他也被人冷暴力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谁都没找谁说话。   司机察觉气氛不对,自觉升起隔板,还给他们放了一首轻音乐。   “沈棠,”蒋城聿侧目看她,“你真不打算让我抱一下?”   沈棠给他的回应是,她又往车门上贴近半寸。   她倔强又别扭。   蒋城聿松了领带,捧起玫瑰,跟这束花换了位子,他坐到后排中间,紧挨着她。   “要不是让你回来拍广告片,是不是不打算回北京了?”   沈棠一愣,忽地回头看他。   她后知后觉:“那个广告代言?”   “送给你的情人节礼物。”   沈棠张张嘴,无言以对。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蒋城聿抬手,把她揽进怀里。   他低头亲她脸颊,“两个多月没见,你不想我?”   沈棠不吱声。   蒋城聿不想计较,亲着她的唇。   是哄着她的亲吻,很轻。   今天快把他这辈子的耐心给耗尽。   他拇指摩挲着她下颌线,“怎么又瘦了?”   沈棠抬眼皮:“想你想的,信不信?”   她这个又冲又讽刺的语气,他想信也信不了。   “减肥可以,不要自虐式减。”蒋城聿不再说她,和她十指相扣,让她靠在他怀里,“睡一会儿吧。”   沈棠还真的犯困,连着几天没睡好,刚才飞机上又做了噩梦。   被熟悉的气息包围,她安稳睡了一觉。   蒋城聿还要赶去公司开会,“你先回家,我晚上尽量早点回去。”   沈棠‘嗯’了声,他低头亲她,“等我一下。”   蒋城聿推开车门下去。   沈棠目送他过马路,见他进了一家甜品店。   很快,蒋城聿拎着食品袋出来。   从他下车到他回来,沈棠的目光如影随形。   蒋城聿没再上车,从车窗递给她甜品店的纸袋,“上次不是说买的半熟芝士还没吃够。”   沈棠喜欢吃半熟芝士,奈何莉姐管着她,不许她吃高热量甜食。   她手指勾过纸袋,对他不再冷着脸。   蒋城聿也心软下来:“晚上应酬我都推了,早点回去陪你。”   他转身上了路边自己的座驾,驶向公司。   沈棠看着半熟芝士,还有座位上那一大捧玫瑰,突然迷茫,她跟蒋城聿的以后该何去何从。   婚姻,他是不会给她的,他只想维持他们曾经的那种状态。   刚吃了一口芝士,手机震动。   沈棠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消息。   温笛:【宝贝儿,抱歉,不能陪你喝下午茶了。严贺禹跟别人订婚了,年初就订了,我现在才知道,这段时间一直跟他有联系,他未婚妻约我见面。】 第二十五章 (蒋城聿,你说我们能走多远......)   沈棠多希望这条消息是温笛跟她的恶作剧,然而温笛接下来的那条消息,将她自欺欺人的希望浇灭。   【严贺禹未婚妻叫田清璐,听名字就不一样,是不是?】   田清璐,一个让她误会了大半年的女人,原来是严贺禹未婚妻,还经常跟蒋城聿他们出入各种场合。   蒋城聿不会不知情,却没透露过半个字。   所谓的不婚,不过是对她们这样没家世的女人不婚。   联姻才是他们最终的选择。   沈棠想到飞机上那个梦,那是她潜意识里的不安,因为总有有一天会成真。   梦里梦外,唯一一样的是揪心的疼。   这个时候温笛最不需要安慰,安慰无济于事。   沈棠:【不用怕,我这就去陪你。你们约了在哪见面?】   温笛:【不用你过来,我自己能搞定。】她不知道田清璐此番目的,万一找她难堪,会连累沈棠。   沈棠清楚温笛脾气,不让她过去不是假客气。   她想去碰碰运气,吩咐司机车速快一点,还是去她跟温笛约了喝下午茶的那家餐厅。   手里的半熟芝士还剩一半,忽然食不知味。   沈棠打开水杯,就着半瓶水才将剩下的吃完。   她从小就爱吃芝士,各类芝士。   吃了这么些年也不腻。   大学时,有个同学说可能她是遗传。   同学还要长篇大论论述自己的观点,她让同学打住。   她最厌恶什么遗传。   如果有可能,她真希望自己不是肖真和陈南劲生的。   一盒半熟芝士,她只吃了一个,其余收起来。   汽车驶入最堵路段,半天挪两步。   沈棠无心欣赏窗外的景,胃里难受。   鳞次栉比的高楼一点点后退,一路上,她余光看到了GR资本的标识,还看到了京旭集团拔地参天的大厦。   夺目刺眼,高不可攀。   蒋城聿这会儿应该在里面开会。   直到这一刻,她还是恍然若梦。   严贺禹竟然和田清璐早已订婚,他跟温笛三年多的感情,说不要就不要了。   不想要也就罢了,还要置温笛于小三的处境。   魂在身外游离,车堵在那不动。沈棠拿出手机随便点开娱乐八卦看,试图转移被割裂的乱七八糟的心情。   《笙箫之缘浅》上了热搜。   她想起来,今天剧组开放媒体探班的日子。   话题里十有七八的视频都跟储冉有关,她兴致全无,退出话题。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储冉,心情终于舒畅了那么一点点,可想到代言被抢,心有不甘。   她趁休息,拨了二婶的电话。   等待接听时,她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二婶终究不比二叔,中间隔了那层血缘。   肖真很意外接到储冉电话,她拿出长辈该有的温和:“冉冉,今天没拍戏?”   “拍呢,这会儿没我戏份。”储冉在别人跟前说话从不过脑子,只图个嘴巴痛快,可在肖真跟前,她每说一个字,都要再三斟酌。   “二婶。”   她撒娇又委屈的语气。   “怎么了?”肖真耐着脾气问,这段日子被储肖悦追星给闹的,她五脏六腑都疼,实在没什么心情听人撒娇。   储冉在肖真面前就收起玩小聪明那套,今天这事她越过二叔直接来找二婶,就是希望二婶看到她的走投无路。   “是这样的,乐檬饮品那个代言,本来这个月该续约的,可谁知道乐檬那边说,签了沈棠,我续约黄了。二婶,您知道的,我跟沈棠有矛盾,这已经是她抢了我的第二个代言。我不在乎代言,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跟沈棠有关,肖真放下手里的工作,“沈棠现在代言乐檬?”   “嗯,今天回北京拍新的广告片。”见二婶语气严肃起来,储冉说话也有了底气,“我跟乐檬的代言五月份到期,他们现在让沈棠拍的是新品广告片,我这边合约一到期,那边就会官宣代言人。”   所以现在就算沈棠去拍了广告片,她还是有机会扳回一局,不过这就要看二婶什么意思了。   肖真纠结思忖好一阵,“今年过年和元宵节你都没在家,这样吧,我安排好手头工作,过几天我跟赵驰意去横店探班。”   储冉捂住心口,心脏差点激动地跳出来,她没想到二婶会来剧组看她,“谢谢二婶,我也想您了。”   只是想到赵驰意要来,她喜忧参半。   他到底是来看她还是来看沈棠?   --   这个下午过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被万倍甚至千万倍的拉长。   下午三点半,原本她跟温笛喝下午茶的时间,现在她还堵在路上。   沈棠不时就看腕表,指针依旧不急不躁地滑动。   她不知道温笛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跟田清璐碰面。   温笛那个高傲的性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催了司机三遍不止。   心头一寸一寸被凌迟的煎熬,此刻,只有她跟温笛能感同身受。   汽车终于龟速爬到餐厅的停车场。   刚停稳,沈棠推开车门就往电梯口疾步冲过去。   她戴了眼镜和帽子,不盯着看也看不出她是谁。   或许心有灵犀,温笛就选了这家餐厅,不过包间换了楼层。   有保镖帮忙,沈棠轻而易举找到了那间包间。   田清璐应该到了,包间门外站着温笛的司机。她还不傻,知道找个人跟着一块来,万一场面没法收场,至少还有个帮忙的人。   司机认识沈棠,直接开门放她进去。   田清璐背对着门口,一条修身的裸粉长裙,腰杆笔直。   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她气场不同一般。   “我也不知道是谁更悲哀。”   顿了顿。   她自讽:“应该是我,你看我都来找你了,要是能搞得定男人,我也不至于来找你,是不是?我不清楚严贺禹跟你怎么说的,不过已经不重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以后要娶的人是谁。别说他,蒋城聿你肯定很熟悉,其实我们都知道,蒋城聿以后的老婆是谁谁谁。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婚姻根本没得选。不管是感情还是喜好,最后都要给家族利益让道。”   感觉到门口有人影,温笛倏地抬头,愣怔。   田清璐随着温笛脸上错愕的表情,也转身看去。   她没想到沈棠会出现在北京,不是说她在横店拍戏?   沈棠是蒋城聿现在的女朋友,她略知一二。   该说的都说完,田清璐起身,对着温笛微微欠身,“抱歉,今天冒昧打扰了。”   拿上外套,田清璐从容离开。   经过沈棠边上,她脚步微顿,但也什么都没说。   擦肩时,沈棠目不斜视。   她顾不上自己的痛处,大步走向温笛,“没事吧?”   温笛反而安慰她:“蒋城聿跟严贺禹不一样,他们不是一类人,人和人渣是有区别的。”   沈棠笑了,苦笑。   她伸手抱抱温笛,“一个男人而已,还有我呢。”   温笛整个人是没知觉的,手脚冰冷,脑子转不动。   沈棠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没问她跟田清璐之间聊了什么,“该挨打的人是严贺禹,你打不打?你要不动手,我去打。反正我打架有经验,知道怎么下手。”   温笛紧握水杯,当成一根救命稻草,“我自己打。”她怕沈棠担心,“放心,我不会哭闹,你不是说了吗,一个男人而已,想要什么样的我找不到。”   沈棠给她扶着水杯,她手颤抖得厉害,完全不由控制。   她知道温笛强撑着没哭,今天失去的不止是那份三年多的感情,还有自尊。   温笛喝了半杯水,支着头,靠在沙发里阖眼休息。   沈棠怕她着凉,脱下外套给她盖上。   她安静陪着温笛,望着窗外,眼里是空的。   就这样一直到夜幕降临。   温笛还是一点力气没有,今天田清璐给她带来了毁灭性打击,有些事她不想跟沈棠说,除了增加愤怒,没别的。   “棠棠,你回去吧,蒋城聿应该快下班。”   她坐直,“我也回去找严贺禹。”   沈棠试试她手背,冷得跟冰一样,“我送你回家。”   “不要紧,多大点事儿。”温笛指指门口,“我有司机。”   她站起来,腿还是打软,再三叮嘱沈棠:“你回去别跟蒋城聿闹不愉快,严贺禹订婚这事,蒋城聿也难办,他总不能管着严贺禹不订婚。”   说着,温笛走了几步,有些艰难,不过还撑得住。   她回头看沈棠,“蒋城聿应该也不清楚严贺禹到底跟没跟我坦诚。我们俩平时都不怎么聊感情里的细枝末节,别说他们男人。蒋城聿肯定做了他能做的,他人品我还是信得过。”   沈棠点点头,没多言,她拿来温笛外套递给她。   穿上外套,两人下楼。   温笛的理智慢慢回来,每清醒一分,那根刺就扎得深一寸。   “我当时接到田清璐电话,脑子跟一锅粥一样,想都没想就给你发了消息,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把你好心情都给搅和了。”   沈棠斜她一眼,不高兴她这么见外,“你这个时候你不找我你打算找谁?”   温笛笑笑,抬手给沈棠理顺长发,“我又卖了一个剧本,近八位数,等春拍会,你看上什么我就买给你。”   沈棠陪着她笑,“那我要多拍几幅静物画。”   两人都在没心没肺说笑,很快到了停车场。   临别前,温笛抱了抱沈棠,这个时候反倒各种难过涌上来。   “不忙时,来横店找我玩。”   温笛:“会赖着你的。”   各自上车离开。   沈棠看着车外,北京的夜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陌生,横亘出距离感。   半路上,蒋城聿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到哪儿了。   沈棠:“快了。”她问:“你呢?”   “在家。”他说:“在给你洗水果。”   一切,表面上好像回到了以前他们甜蜜时的样子。   沈棠到家时,蒋城聿洗了五样水果,放在大小不同的透明果盘里。   他衣袖挽到了臂弯,领带也解下来,厨房的等光透着暖意,连带着照在他身上时也多了几分温和。   “跟温笛喝下午茶怎么喝到了晚上?”   沈棠‘嗯’着,洗手挑了一颗‘白色恋人’放嘴里。   她看向他,“温笛今天才知道严贺禹订婚。”   蒋城聿正在擦手,动作顿住。   严贺禹不是说,已经处理好了?   他也没替自己申辩,问她:“你怪我,没跟你说严贺禹订婚这事?”   沈棠从他眼神里看得出,他不知道严贺禹跟温笛还有联系。   “没怪你,怪你也没用。”   这个语气,还是埋怨他。   蒋城聿捏了水果喂她吃,欲言又止。   沈棠:“有什么你就说。”   他单手将她揽在身前,“你多宽慰宽慰温笛。严家和田家的联姻,我们作为外人,没立场说什么。”   沈棠咽下嘴里的水果,直直看着他的眼,“那你呢?应该也有个心照不宣的联姻对象吧?”   蒋城聿显然不想多聊:“怎么扯我身上了?”   沈棠从他反应里已经猜到答案,“你正面回答,别扯偏。”   她这是铁了心追根问底,蒋城聿把剩下一半的水果塞自己嘴里,“有,撮合的人不少。”他强调:“我不婚,不然早结婚了,也不会遇到你。”   在得知严贺禹跟田清璐订婚后,到他们家催他父母的人不在少数。   他母亲也有了理由催他,说新的一年了,是不是该有新气象。   他没接茬。   “除了你,我没喜欢的人,你听到的那些,不用放心上。”   那就是真有联姻对象,只不过没到两家商量要订婚结婚的地步。   听田清璐说出来,和听他本人说出口,扎心程度不一样。   有那么一刻,沈棠真想问他,以后有可能成为你未婚妻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她自嘲笑笑,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能跟他订婚结婚的女人,首先家庭一顶一,自身也应该优秀,至于长相,那还用说,气质就甩普通人一大截。   就像田清璐那样,气质气场给颜值加分。   沈棠吃着不知道是什么味的白色草莓,也称为‘白色恋人’。   她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平静:“今天温笛坐在那儿,不管田清璐说什么,她一个字都无力反驳,我在想,我会不会也有这一天,被人踩在脚底下看不起。”   蒋城聿俯身,在眼睛上轻轻亲了一下,“别那个眼神看我,我不是严贺禹。”他再次表明:“早说过了,我不婚,不管谁撮合我,我都不可能娶。”   他这话看似是宽慰,实则也在她心口插了一刀。   两人之间的沉默弥漫着窒息感。   蒋城聿收紧箍在她腰间的胳膊,“别胡思乱想。”   这时不管说什么都成了掩饰。   他只用力抱着她。   沈棠抬头,“我在飞机上做了个梦,梦到你了。”   “不容易,终于梦到我一回。”蒋城聿问:“梦到我在干什么?”   沈棠不答反问,她似笑非笑,“蒋城聿,你说我们能走多远?”   “又来了。”蒋城聿不知道她最近怎么回事,一而再再而三非要说这些不愉快的事,他都已经绞尽脑汁在转移她注意力,她三句不离恋爱婚姻。   沈棠听得出他没了耐性,“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烦?”   “不烦,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蒋城聿亲她发顶,不想跟她争吵,他主动让步:“好了,不说这些。”   都已经摊开到这个程度,再回避就是自欺欺人,沈棠直言:“就算今天不说,以后呢?总有要剖开来说的那天,逃避也没用。”   蒋城聿脸色变了变:“沈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们相处舒适,有彼此的私人空间,没有查岗没有猜疑,从来不争吵。   “因为以前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也没想过要怎么样,现在不一样了。”沈棠也为感到难过和悲哀,“人心太贪,我也不例外。想要的太多,越来越多。以前一个月接不到你电话我都不会失落,现在我要天天盼着你电话。那种感觉太糟糕了。”   蒋城聿垂眸看着怀里的人,突然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   差不多的话,几年前有人跟他说过。   唯一不同的是,他跟那人没有肢体接触。   那人最后跟他说:我很确定我对你不是朋友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爱,以前不联系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天天盼着见到你。蒋城聿,我们在一起吧,反正家里本来就希望我们结婚。   不过那时候他没有任何触动,今天沈棠这番话,他竟然无所适从。   他的沉默,沈棠突然觉得自己的表白如此可笑。“你就当听了一个玩笑。”她推开他就要走。   蒋城聿一把又将人拉回来,“你怎么也开始逼婚了。”   沈棠总能敏感捕捉到关键字,“在我之前,有人逼着你结婚?”   蒋城聿没否认,默然。   沈棠不关心那个女人是谁,已经毫无意义。   反正,她跟他也就到此了。   她笑笑,“你以为我刚才是在逼你跟我结婚?我是那样自讨没趣的人?”   “是我用词不当,口不择言。”蒋城聿深感无力。   好不容易见一面,结果弄成这样的局面。   从过年到现在,她说她心情不好,他又能好到哪去。   忙得时候不觉得,回家时感觉少了什么,可她偏偏拿乔,非要跟他赌气。   最后还是他先妥协,他想她了,想着法子让她回北京。   “棠棠,我们别再吵了。你真以为婚姻有那么美好?再恩爱的夫妻,只是吵架次数比别人少点,其他没什么不一样。”   有人吵架也行啊,至少有个家,不吵架的时候有人惦记有人牵挂,总比一个人好。他现在不婚,三十五岁时呢?四十岁时呢?   哪天他想结婚时转身娶个门当户对的,她一个人又要怎么走下去。   沈棠心意已决,不再跟他争辩,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嗯。”   “明天几点拍广告片?”   “九点。”   “那还得早起去影棚。”蒋城聿实在不想继续沉闷的话题,“上楼泡澡,今晚早点睡。”   沈棠抬手抱紧他的腰,“不急,再让我抱抱。”   她脸埋在他怀里,后来一直没出声。   蒋城聿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反思自己不该把逼婚这样的字眼用在她身上。   “以后你不用盼着我打电话,我有空就打给你。”   他抬起她下巴,低头吻她的唇,连呼吸都撩人。   沈棠咬了他一口,很用力。   蒋城聿权当她在撒气,“小雪人还在冰箱,要不要看看?”他哄着她,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沈棠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却也点点头。   蒋城聿松口气,她好歹不生气了。   他牵着她,去开冰箱给她看那六个小雪人。   为了保管这份礼物,他专门让管家腾出一层冰箱盛放。   六个小雪人静静立在冰箱里,雪人不超过二十公分,戴着不一样的红色小帽子,围巾颜色也不同。   费了不少功夫。   沈棠转身看他,“怎么这么浪漫了?”   蒋城聿关上冰箱门,“我侄女那天让我给她堆雪人,给她堆了后,也想给你堆几个。”   他扣着她的手,打算回楼上卧室。   放在中岛台的手机震动,蒋城聿的手机。   他松开沈棠:“你先上楼,我接个电话就过去。”   沈棠拿了一颗白色草莓,没吃,轻轻呼出一口气,上楼去。   蒋城聿拿起手机,田清璐的电话。   “什么事?”他靠在中岛台上,把水果放在一个果盘里,准备待会儿端上楼给沈棠泡澡时吃。   田清璐在家纠结半天,还是决定坦诚,万一影响了他跟沈棠的感情,她承担不起后果。   “我今天约了温笛见面,没想到沈棠半路过去,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沈棠应该都听见了。”   蒋城聿接着摆放水果,“说了什么?”   他语气平淡,田清璐却能听出他已经不高兴,“原话我也不记得,大概就是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婚姻从来都不是随心所欲,还说......你以后要是结婚,结婚对象是谁,我们都心知肚明,大概就是这样。”   蒋城聿放下手里的水果,终于明白沈棠今晚为什么情绪反常。   田清璐:“我是无意说的,不知道她进包间,后来我也没解释,解释就显得太刻意。”   她把以前在广州时跟他说过的话重复一遍,“那个谁谁谁,不就是被你伤了心,这几年也从来没跟你联系过。蒋伯母原本不就是想撮合你们俩,我也不算胡说八道。”   不过她还是道歉,“不好意思,不知道有没有给你带来麻烦。”   蒋城聿冷声道:“以后你的事,别扯上我。”   切断通话。   端上果盘,他上楼去找沈棠。   沈棠刚给司机打了电话,让司机来别墅接她。   她到衣帽间找出几个闲置的行李箱,开始收拾她的东西。 第二十六章 (她把放在他别墅的所有东西......)   四个箱子依次摆在衣帽间地上,沈棠正从衣柜拿衣服放箱子里。   再傻也明白她这是要干什么。   蒋城聿靠在衣帽间门框上,一言未发。   手上端着给她准备的水果,现在成了他掩饰脾气的道具。   蒋城聿随手拿了一颗水果入口,却是一直盯着沈棠看,然而沈棠就是不回头,不给他对视的机会。   她就这样肆意挥霍他的耐性。   无言以对里,沈棠收拾好了一个箱子,拉上拉链,提起放一边。   从来没刻意往别墅里带过东西,可三年多住下来,衣柜里竟一大半是她衣服。   还有鞋子,包各类珠宝和手表。   再多四个箱子出来怕是也不够装。   她找出收纳袋,打算将东西一次性整理带走。   蒋城聿终于没了耐心,对沈棠,他就算再气,也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将果盘放在外面桌上,他点了支烟。   烟雾间,有一瞬他看不清近在眼前的沈棠,只有模模糊糊一个身影轮廓。   还是谁都没有说话。   一截烟灰快要掉落,蒋城聿到沙发边坐下来,卧室里没备烟灰缸,他对着垃圾桶弹弹烟灰。   一星半点落在了垃圾桶外。   细碎在地毯上。   熄了烟头,他端来果盘开始吃水果。   衣帽间里头悉悉索索,她还在收拾东西。   不知道是谁跟谁较上了劲。   院子里有汽车鸣喇叭,随即蒋城聿手机响起,严贺禹电话。   “我在你家门口。”只一句话就挂了。   蒋城聿正好出去透气,屋里能活活把人憋死。   严贺禹的车横在别墅大门前,他人靠在车门上抽烟。   蒋城聿穿了外套出来,“你还敢过来?”   严贺禹理亏,不辩解。   事已至此,无论说什么都是废话。   他过来是道歉,也是因为烦闷,无处可去。   蒋城聿面无表情觑他,“温笛还给你留了条活路?”   “没留。”严贺禹指指自己脸,“打过了。”   这辈子没被别人打过,却挨了温笛一耳光。   不止打了,还被她按在浴缸里收拾了一顿,毫不留情,他这辈子就没那么狼狈过,也没见过温笛发疯发狂的那面。   他只有挨打的份,一下都没还手。   “沈棠没跟你吵吧?”   要是因为自己混账连累到蒋城聿,他过意不去。   蒋城聿:“在收拾东西。”   “......”严贺禹下颌紧绷,咬了咬烟嘴。他自己翻了车,还把别人车给撞翻。道歉并没有一点用。   “你上去哄哄,你们跟我和温笛吵架性质不一样。”   蒋城聿不想多说自己跟沈棠,转而道:“要不是田清璐约温笛,你打算瞒多久?真以为能瞒一辈子。”   严贺禹没想过要瞒一辈子,但过去什么想法对现在而言,不再重要。   “你去看看沈棠吧,你们俩不至于闹到分手。”   蒋城聿没管严贺禹,转身就走。   严贺禹还倚在车门上,不知道去哪。   蒋城聿在楼梯就听到了从卧室里传来的动静,推箱子的声音。   到了门口一看,卧室床前,四个大箱子整整齐齐排成一排,里面装着的是她过去的三年,而他的那三年,被分离出来。   衣帽间里,沈棠还在整理物品。   蒋城聿依旧没进衣帽间,坐回沙发上。   水果吃了多半,烟抽到第二支,衣帽间里面终于消停。   沈棠拿着手机,不紧不慢走出来。   蒋城聿双腿交叠,夹着烟的那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烟头悬空,下面是垃圾桶。   他人靠在沙发里,平静望着她。   “沈棠,”沉默了那么久,他终于开口,“你这是又闹哪一出?”   明明之前在厨房已经不生气,他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她说变脸就变脸。   沈棠走到沙发边,半蹲下来,跟他对视。   两人就这么无声看着对方。   蒋城聿还是愿意哄她的,毕竟他之前说话不当,说她逼婚,她跟他闹脾气也情有可原。   他抓着她的手,“是不是女人一吵架都要离家出走?那你走到院子里,我把你抱回来,就算和好了。”   沈棠低头,轻轻吹了一下他指间的烟,烟雾飘散,有点呛人。   她忍着烟味,“蒋城聿,这回我没跟你闹,也不是离家出走。”   蒋城聿还在握着她的手,“那你这是干什么?”   明知故问。沈棠笑笑,“就是想结束这种关系。”   这几个字说出口时,心里比想象中疼。   蒋城聿直直看着她,结束男女朋友关系,可不就是分手的意思。   在男女感情上,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的,只有沈棠。   可即便她这么咄咄逼人,他还是留了一丝余地,没把话说绝:“那你想要哪种关系?”   沈棠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起身去了化妆台前。   这样一问,搞得她真像来跟他逼婚的。   她对着镜子补妆,也从镜子里看他,“重点不再是想要哪种关系,就算要来了,也没意思透顶,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你还是不给,就算现在给了,我也不见得要。是你不情不愿给我的,以后想起来我也难受。你不爱我,我勉强你干什么,又不是单纯看中了你的钱,无所谓自不自尊。”   她不再看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涂口红,认真看着自己时,镜子里的他就是模糊的。   “我想要合法夫妻。”可以对着所有人说,我老公怎么怎么样。   沈棠又从镜子里看蒋城聿,他也在看她。   她莞尔,“要是你哪天来求我,求着我爱你,求着我嫁给你,或许我会考虑一下,至于要嫁不嫁给你,那还另说。”   蒋城聿忽而笑了,让他求着她嫁?   口气还不小。   手里的烟自己灭了。   他揉了揉,丢进垃圾桶。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其实早就无路可退,也没有别的路可以往前走。只不过都抱着最后那丝侥幸,侥幸对方会妥协。   三年的感情,突然就没了。   院子里有汽车进来,是沈棠司机。   蒋城聿攥着烟盒,在他手里变了形。“沈棠,你想没想过,分手后,要是遇到合适的,我也会再找,我们就回不去了。”   他还在挽留。   以这种不愿认输的姿态。   沈棠:“我失恋期顶多三五天,应该不会等到你找了女朋友还忘不了你,当然,你要是今晚就找,那当我没说。”   蒋城聿无话可说,起身。   手里那盒烟被他揉得没法吸。   “冰箱里的小雪人,送给你的,也带走吧。”   他扔了那包烟,离开卧室。   沈棠听到脚步声渐远,镜子里也不见他身影。   她正对着空空的镜子发怔时,蒋城聿去而复返。   她转头,他一手撑在化妆台上。   蒋城聿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回来了,不管怎么力挽,也无法狂澜的,就只有她。   他握着她后脑勺,“你说,我怎么就认识了你,三年多,说走就走。”他想亲她,克制住,只用下巴蹭了下她的额头。   “走了也好,我还有时间玩玩户外攀岩。”   其他没再废话,他利落走出卧室。   他以前喜欢户外徒手攀岩,经常跟朋友去玩。   减压又刺激。   自从跟她在一起,他就没再玩过。   有一回她说户外攀岩危险,他说那就不玩了,省得有天她找不到他。   刚才补妆时她一直在想,他哪里不好。   除了不婚,没有什么不好。   可对她这个想结婚的人来说,判了死刑的一段恋情,动心后,她无心再走下去。   莉姐的电话将她的魂拉回现实。   “沈棠,你怎么了?你跟蒋城聿怎么了?”   她刚得知,沈棠打电话给司机和助理,让他们去接她,还说要找地方放她那些物品。   沈棠像平常聊天那样,“没什么,分手了。”   “什么?”莉姐心口猛地一抽,就像自己跟初恋分手时的那种感觉,疼得说不出话来。   沈棠不想过多细说她跟蒋城聿之间分手细节,她在北京没有房,以前也没想过要留在北京。   “东西太多,先放你家车库,有时间你帮我租套公寓。”   莉姐还没缓过来,她比沈棠本人还不能接受这段感情说断就断。   “听说蒋城聿今天中午还去机场接你的,怎么就分手了?”   沈棠:“就是分了。”   莉姐此刻有千万个为什么,只好忍着好奇心。   分手这种事,肯定不是沈棠提出。   她自己应该也很难过,不然不至于大晚上就要搬出来。   “没事,一个男人而已,追你的人没有百八十,也有五六个,不是少了蒋城聿就不能活。”   “我马上去给你订总统套房,好好享受。一会儿我去酒店陪你,明天我没什么事,跟你一块去影棚。”   也不等沈棠回话,莉姐挂了电话。   莉姐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快五年,沈棠感受了一回她的温暖。   司机在院子里等候多时,她打电话让保镖和司机上楼提箱子。   大晚上的,动静不小,惊动了管家和阿姨。   都不是好事多嘴的人,静静看着他们一趟趟上楼拿东西。   四个大的行李箱,还有零碎的其他东西。   这是搬了个干净。   阿姨望向管家,试图从管家那打探到一点消息,然而管家也是一脸茫然。   之前还好好的,蒋先生早早回来,还亲自买了水果。   沈棠最后一个从楼上下来,她在客厅驻足,感谢阿姨和管家对她这几年的照顾,他们都是话不多,却格外温暖的人。   “以后我就不过来了。”   阿姨愣怔,一点预兆都没有,怎么就分手了。   沈棠再次感谢,微微欠身,穿上大衣走去院子。   好几次她微微侧脸,但忍住了没转身往后看。   蒋城聿这才从二楼下来,刚才他一直在书房,门半掩,那些脚步声一趟趟从他门前经过。   最后是她的。   他抬头时只瞥到她大衣的一角。   阿姨以为蒋城聿是要追到院子里,谁知,他径直去了厨房,倒了一杯水喝起来,看着的是院子里的方向。   阿姨不好过问也不能僭越,她想到了自己儿子跟女朋友分手时,嘴上说得那个痛快,分完就后悔。   后来还不是主动道歉,厚着脸皮去赔不是。   年轻人都死要面子,她清楚。   阿姨大步追出去,想给蒋城聿争取一点缓冲的时间,或许他就能想通,放下面子来留人。   要是他不出来,她也算尽了一份力。   “棠棠。”   沈棠刚要跨上车,腿又放回来。   “阿姨,您什么事?”   阿姨平复下喘息,“是这样的,我儿媳妇是你粉丝,我也是刚知道不多长时间,一直想跟你要个签名,不知道会不会很麻烦。”   沈棠:“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到时多签几张寄给您。”   阿姨笑了笑,连连说好。   忽然又冷场,不知道要说什么。   可蒋城聿还没出来。   也许是不想出来了。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减肥减得生病住院。”   沈棠点头,声音沙哑:“会的。”   阿姨也尽了自己的力,她不清楚这两孩子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我也没别的事,你快上车,外头冷。”   沈棠摆摆手,拉开车门上去。   阿姨一转头,蒋城聿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她松口气,快步进屋去,给他们留说话的空间。   二月底的晚上,春寒料峭,蒋城聿只穿了一件衬衫,外套都没来得及找。   降下车窗,沈棠看他一步步走近。   跟他第一次见她时,走向她的那个感觉一样。   蒋城聿无声看着她,她眼里比冬天的冰霜还要清冷。“沈棠,你知不知道,你的心又冷又硬,还很偏执。”   顿了下,“以后在娱乐圈里,不管做什么事圆滑一点,别吃明面上的亏。”   沈棠懂他什么意思,以后没人再护着她。   她还是沉默不语。   车窗关上。   随后,汽车缓缓开动。   她没再回头看。留蒋城聿一人在原地。 第二十七章 (分手礼物)   沈棠给自己的失恋期是三五天,现在两倍多的时间过去,昨晚收工回酒店,下意识就编辑了条消息:【在干吗?】   打出最后那个问号时才恍然,她跟蒋城聿已经分手。   今天是分手的第十三天。   没第一天那么煎熬了。   沈棠翻了一页剧本,集中精神看下场要拍的戏。   皇上立储,群臣争执不下,后宫也是暗流汹涌。   看着看着就不由分神。   “棠姐,有消息。”助理给她手机。   沈棠思绪回来,是条手机短信,来自陈南劲号码。   【棠棠,很抱歉,《那年初夏》里你试戏的那个角色,团队开了几次会,意见一直不统一,那是给一诺的剧,你樊阿姨有点高兴,我不想让她不高兴。以后要是有合适你的剧本,我给你推荐。】   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拒绝了让她出演。   她刚看完消息,莉姐的电话紧跟着追进来。   “我接到樊玉助理的电话,说你试戏被刷。”这部剧彻底黄了。   莉姐现在顾不上失落,气愤不已:“樊玉的那个小助理,口气狂得不行,还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了。对了--”   莉姐摁着眉心,“樊玉助理还说陈导也给你发了消息,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沈棠:“刚收到,你电话就进来。”   “说了什么?”   “还能说什么。”   “也对。”莉姐叹口气,自我宽慰:“黄就黄了,一部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本来是想争取来给你锦上添花,没有也无所谓,你别放心上。”   沈棠问:“确定是樊玉的助理打给你的?”   “对啊,怎么了?”   “没什么。”沈棠借口要看剧本,挂了电话。   她回复刚才陈南劲号码发来的短信:【以后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你不觉得恶心?我恶心。】   手机那头的樊玉看到这条回复,心里舒坦不少,最好这辈子她都不要再跟陈南劲联系。   她删了对话框。   手机放回原处。   陈南劲最不喜欢别人看他手机。   为了《那年初夏》这部剧,她伤透了心,可陈南劲还是决定要把角色给沈棠。真要由沈棠演,一诺就成了陪衬。   而她也坚决不许沈棠跟陈南劲朝夕相处。   陈南劲在隔壁会议室开会,她只好先发制人给沈棠经纪人打电话,这段日子她太被动,希望能通过冷战让他妥协。   然而毫无效果。   今天这个会议,就是决定什么时候官宣沈棠主演。   她没法坐以待毙。   半小时后,散会,陈南劲回办公室。   看到樊玉在他办公室,他蹙了蹙眉,没吱声。   樊玉板着脸,心里头的委屈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疯狂生长,“陈南劲,为了一个剧本,你至于给我脸色看?”   陈南劲吵累了,不跟她争论。   樊玉懒得再绕弯子,绕也绕不过去,“我刚刚已经通知沈棠经纪人,这次无缘合作,以后有机会再说。还有,我已经跟另一个女演员签了合同。”   陈南劲猛地抬头,忍无可忍:“樊玉,你到底想干什么?”   樊玉站起身,双手抱臂,她懂得怎么才能化解这次矛盾:“不干什么,我嫉妒我吃醋,我害怕连累一诺。”   “为了沈棠,你都不把我跟一诺放心里。你知不知道现在狗仔有多敏感,蛛丝马迹都能将老底翻个底朝天。”   她拿捏分寸,以退为进:“是我不对,我承认。你真要想给沈棠介绍资源,我不拦着,毕竟也是你闺女。”   漂亮话,她信手拈来:“要是你觉得不方便,我也能给沈棠介绍,但就不能让她进你的剧组,人多嘴杂,一不小心都能让人瞧出端倪。你又不是第一天在这个圈子,舆论有多恐怖,你不会不知道,我真的害怕。”   示弱跟威胁并用,“我都跟人签了合同,难不成你还要打我的脸跟人毁约?你真要执意让沈棠演,我只好让一诺退出,省得被人拿来比来比去,我舍不得女儿被人那样说。”   该说的话都被她说尽,樊玉见好就收,给他整理桌上文件。   “樊玉,凡是都别太过。”陈南劲面无表情,径自去倒了一杯茶。   他站在窗边,无心喝茶。   想到父亲春节时的客气疏离,想到那次见到肖真,她应该跟他一样,也是找了那么多借口去看棠棠的吧。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想认女儿吗?   --   “卡!”导演甚是激动,之前还担心沈棠拍不出他想要的效果。   沈棠脸上挂着两行泪,直直走出了片场,谁都没理睬。   助理拿着水杯和包,默默跟在身后。   她入戏后,谁都不敢打扰。   刚才的哭戏,也是剧里唯一一场哭戏。   只有绝情的眼神和失望的眼泪,没有任何台词。   霍腾听过跟沈棠演戏有关的小道消息,说她入戏后需要很久才能出来。这部剧,她应该是入戏很深,经常一个人坐在那发呆,半天不说一句话。   他也跟着沈棠走出去,想帮她缓和情绪。   刚才那场戏,他跟剧里的她彻底生分。   沙场上出生入死的感情,最终抵不过帝王的薄情。   “吃块点心。”他将桌上摆放的道具拿了一块出来,是真的点心。   沈棠摇头,“假惺惺。”   霍腾笑,对她入戏深信不疑。   他跟她并肩站在殿门口,“今天这场戏拍完,接下来的戏份都会轻松些。”   沈棠没有入戏,在想戏外的事。   想着陈南劲那条短信,又突然特别想念蒋城聿,以前心情不好时,听听他声音就被治愈得差不多。   随后耳边萦绕着他那句‘沈棠,你想没想过,分手后,要是遇到合适的,我也会再找,我们就回不去了。’   竟然威胁她。   霍腾自顾自吃着那块点心,又甜又腻,“风大,你要不要进去?”   沈棠依旧摇头,“我一会儿打个电话。”   霍腾见她情绪平复不少,“打完就进去,心里要是还难受,你找我,我这套服装不换,任由你出气。”   沈棠脸上总算有了笑意,“没事,入戏不深。”   霍腾放下心,马上还有他的一场重头戏要拍。   助理拿出手机给沈棠,她自动站在几米外。   这是沈棠第二次打陈南劲电话,距离刚才他那条消息,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   陈南劲和樊玉还在办公室,空气沉默,陈南劲始终没跟樊玉说话,樊玉已经将办公桌上收拾整齐。   他气就气吧,反正她目的达到,今天就让着他。   就在这时,桌上手机响起来,沈棠的号码跳在屏幕上。   樊玉眉间一跳,心随之跟着提到嗓子眼。   以她对沈棠的了解,沈棠心气那么高,在看到了那样的短信后,不可能再主动给陈南劲打电话。   说不定直接拉黑了他,以后在公共场合遇到也不见得多看他一眼。   可现在什么情况?   陈南劲看到那个能倒背如流的号码,赶紧放下茶杯,这回没避着樊玉接听,“喂,棠棠。”   他以为沈棠是来兴师问罪,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电话里没说话声。   只有横店呼呼的风声。   沈棠此刻站在大殿外的台阶上,俯视宫闱。   大殿内,正在拍摄皇上立储君这场戏。   在这部剧里,她跟霍腾生的长子,无缘皇太子之位。   《笙箫之缘浅》说的就是她跟霍腾这一辈子,他是不得宠的皇子时,她与他并肩征战沙场,他登基后,她们渐行渐远。   情深又怎样,无奈缘浅。   “棠棠?”陈南劲又唤她一声。   沈棠在《笙箫之缘浅》里,擅长步兵杀敌,可最后被宫闱困住,像折了翼的鹰隼,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不善于宫斗,所以没能为自己的孩子搏一个太子之位。   在剧里她不会的挑拨离间,不代表现实里不懂。   “棠棠。”陈南劲始终耐着性子叫她名字。   他确定她在听,只是跟他僵持。   沈棠望着数不清的大殿下的台阶,“陈南劲,你是不是希望我彻底消失,这样你人生的污点就能被洗白,就没人知道你还有个女儿,还有段荒唐又不被承认的婚姻。”   陈南劲心如刀绞:“棠棠,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不想看到你了?什么叫你是我人生的污点?没有,爸爸从来没这么认为过。你刚出生时爸爸有多爱你,现在还是。”   沈棠一步步给他布局,“说这些就没意思了,短信里敢说当面就不敢了?”   陈南劲一头雾水:“什么短信,我什么时候给你发过短信?”   沈棠冷笑:“陈导,您记性这么差,还是做了之后又开始后悔,不想承认?”她提醒他:“一个小时前。”   陈南劲再迟钝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冷冷地看向樊玉,她竟然偷偷拿他的手机给棠棠发消息。   樊玉很少见陈南劲这样阴冷带怒的眼神,她知道这是碰到了陈南劲的底线,翻男人的手机还用男人的手机发消息,这是所有男人的雷区。   也是陈南劲的。   不是没经历过风浪,樊玉还算镇定:“我只是通知她,那部剧不适合她,别的没说。”   还好,她那条短信没说什么过于难听的话,就算沈棠截图给陈南劲,陈南劲顶多生气,不会对她怎么样。   沈棠能听到电话里樊玉说了什么,她继续添油加醋:“原来是你太太发的,难怪。你转告她,要是她再三番四次骚扰我,我让她肠子悔青。还有,让她别换着号码以你口气发那么多,脏了我的眼。”   陈南劲忍着对樊玉的怒气,“什么意思?她发了很多给你?”   樊玉莫名其妙:“我......我什么时候发了很多条?”   她突然明白过来,沈棠是要栽赃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电话里,沈棠的声音继续:“陈导,你要是没给我发过短信,那这些年我收到的所有消息,都是你太太的杰作。你再转告她,新账旧账,我都给她一笔笔记着呢。爷爷现在身体不好,我先忍着她,不想闹得满城风雨让爷爷担心我。以后,她哭都没地方哭。”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   刚刚收到那条短信时,她就感觉是樊玉,因为陈南劲还有最后一点良知,不会在她跟前提什么他多在乎樊阿姨。   装无辜,挑拨离间她也会,比樊玉玩得还溜。   现在樊玉在陈南劲那,百口莫辩。   死无对证的事,樊玉只能哑巴吃黄连。   跟她玩这一套,她玩不死她。   有一天,她会让他们所有人,悔不当初。   外面风越来越大。   助理默默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沈棠的风衣,忘了上前给她。沈棠忽而笑了,“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助理反应慢半拍,摇摇头,“就是觉得很解气。换我我也会这么做的。”这些年,她隐隐猜到沈棠的身世,不过从没跟第二个人提起过,包括莉姐。   之前她不确定,直到刚刚。   原来真是陈导的女儿。   “棠姐,樊玉真的以陈导名义发了那么多消息给你吗?”那得多难过啊。她作为局外人听着都心疼。   沈棠关了手机递给她,毫不掩饰:“没,今天是第一回发。樊玉不至于蠢到直接给我发消息,我刚是故意借机在陈南劲面前编排她,让她先尝尝被戳心的滋味。她不是喜欢喝绿茶吗,我让她一次免费喝个吐。”   樊玉在圈子里三十年,情商极高,做事有手段,即便不喜欢谁也是绵里藏针,让人无可奈何。助理担心:“樊玉这次肯定被气半死,她那个性子,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以后说不定要给你使绊子。”   沈棠无所谓:“没事,习惯了。”   她出道的前两年,连戏都接不到,商业活动经常莫名被取消,包括现在,网上一半黑料,都是拜樊玉所赐。   那么多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不过她全都记着。   以后,如数奉还,谁都逃不掉。   --   当天晚上,《那年初夏》再次上了热搜。   导演周明谦和陈一诺还有顾恒聚餐,席间几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   网友都在猜测,另一个主演到底花落谁家。   这个热搜是樊玉买的,就是为了给沈棠添堵,下午她在陈南劲办公室跟陈南劲大吵一架。   不管她怎么解释,陈南劲就是不信她没发骚扰信息给沈棠。   陈南劲最后拿上车钥匙离开,连吵都懒得跟她吵。   以前她小瞧了沈棠的阴险。   这条热搜挂在热搜榜第二,想不看见都难。   蒋城聿点进评论区,不管是粘贴复制,还是小道消息,他都一一浏览。   严贺禹靠在沙发里唱歌,特意挑了一首慢歌。三面巨屏环绕,屏幕交相辉映间,他的歌声他的脸变得虚幻不真实。   低沉歌声里,不知道有几分真实情感。   一首唱完,严贺禹没了兴致,话筒递给别人。   他让人开了瓶酒,自己拿一杯,另一杯给蒋城聿。   烈酒,度数极高。   蒋城聿接了酒杯,目光始终在手机上。   严贺禹晚上应酬时喝了两场,已经不胜酒力,却还是一口气喝了杯子里的烈酒。他扫一眼蒋城聿,“牌也不打,歌也不唱,你一晚上在看什么?”   蒋城聿翻了上千条评论,心中大概有数,沈棠无缘《那年初夏》这部剧,另一个主演好像确定由另一个女演员来演。   见他不吭声,严贺禹转着空杯子,“还惦记着沈棠?”   蒋城聿抿了一口酒,没否认严贺禹的猜测,反而大方承认:“她那个性子,就不该在娱乐圈,往死里得罪人。”   有时他都怀疑,她进这个圈子到底是为了赚钱,还是给人添堵的。一言不合就跟人闹起来,丝毫不手软,也从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严贺禹问:“沈棠又怎么了?”   蒋城聿答非所问:“你帮我约一下周明谦。”   “行啊,明天就给你约。”严贺禹脑袋昏沉,问侍应生要了一杯水,他不理解:“你这个分手有什么意义,拖泥带水,还不如不分。”   蒋城聿退出热搜评论,“这是没分手之前就想给她的惊喜,以后不会再管她。”   严贺禹‘呵’了声,他不知道是笑蒋城聿,还是在笑自己。   “蒋哥,就等你了。”牌桌那边有人喊他。   来会所消遣,十有九次是为生意,还有一次是给以后的生意铺路。   今晚他们组了饭局,请的是他。   蒋城聿拿上酒杯,移步牌桌。   声色犬马里,他今天分了心,想着的是沈棠。   一千四百多公里外的横店,沈棠还没收工。   今天有夜戏,她状态不佳,接连NG。   是跟储冉的对手戏。   储冉气得七窍冒烟,她想回去早点休息,可沈棠故意跟她作对,一次又一次不是忘词就是情绪渲染不到位。   助理赶紧给沈棠拿来一份水果,“棠姐,你补充点热量,中午到现在你一口东西没吃,可能饿的。”   沈棠没胃口,还是勉强吃了点。   储冉在旁边休息,她故意坐这么近,幸灾乐祸道:“严贺禹跟田清璐订婚了,你应该知道了吧。我还听说,蒋城聿也快订婚。”   沈棠瞥她:“不劳操心我的事,你还是想想怎么把你喜欢的男人追到手,到时我去随份子。”   “......”   储冉没讨到半分便宜,自己还被气半死。   --   接下来的一周,沈棠的生活周而复始,除了拍戏还是拍戏。   在片场没戏份时,她考虑着要怎么才能争取到《那年初夏》。   为了爷爷,她还没放弃。   正走神,莉姐打来电话。   “猜我刚刚签了什么合同?”   声音里压制不住的兴奋。   沈棠:“高奢代言?”   “再猜。”   “猜不到了。”是她没那个兴致猜。   莉姐没再卖关子,“《那年初夏》,另一个女主你演,周明谦一早给我打了电话,我过去签合同时樊玉也在场,她的脸差点绿了。”   “......”   沈棠不敢置信,“他们怎么就突然决定用我?”   莉姐如实道:“听周明谦的意思,是蒋城聿的关系,樊玉顾及公司还有以后要上映的剧和电影,只能妥协。”   说到蒋城聿,莉姐叹气,却又不知说什么合适,“不管怎样,你跟他道声谢。”   蒋城聿的私人手机号,沈棠烂记于心,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在屏幕上拨出去。   蒋城聿在跟人谈事,看到是沈棠号码,他跟对方说声抱歉,离开会客室到外面接听。   “喂,棠棠。”   再次听到他声音,个中滋味无法言说。沈棠道明来意:“那部剧,谢谢。我需要这部剧,就不跟你客气了,欠你的人情,以后有机会再还你。”   “没什么,不用还。你就当做我对你余情未了,想做点什么。”   蒋城聿安静了一会儿,又道:“你第一次试戏争取的剧,对你意义应该不一样。这段感情,是我欠了你,我只想了开始,没想过结果。”   不想让她心里有负担,“就算是给你的分手礼物。”   他等着她说话,可电话那端一点声都没有,他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陪她就这么沉默了半分钟。   “你忙吧,我这边还有客人。”   沈棠‘嗯’了声,挂断电话。 第二十八章 (再见面)   隔天,《那年初夏》官博官宣了沈棠饰演另一位女主。   沈棠配合宣传,转发微博。   第一个秒留言的是‘Candy是我妹’:【恭喜美棠(心)(心)】   ‘Candy是我妹’自己回复自己:【美棠,有没有眼熟我这个ID?这个是我哥哥的微博号,我那个号出了点小状况,暂时登不上去。】   这个小丫头,时时住在微博。   沈棠翻了翻以前发的微博,一半以上的动态,储肖悦都是第一个留言。   赶不上留言的,或许是因为时差。   霍腾也留言了:【期待!!】   沈棠转头,霍腾就在她不远处。   “你看我都比你激动。”霍腾笑着走过来。当初他就觉得沈棠是合适这个角色的不二人选。   换他是导演,大概也会尽力争取让沈棠来演。   “今晚剧组聚餐,就当是给你庆祝。”   沈棠收起手机,“又聚?”   “什么叫又,你不就参加过一次。”霍腾说:“你的戏份今天杀青,接下来陆续有演员戏份杀青,导演说安排在今晚,提前吃个散伙饭。”   算是杀青宴,沈棠这回不好找理由推辞。   “你去不去?”霍腾问。   沈棠点头,不想凑热闹也不行。   快五个月的相处,霍腾和沈棠不再见外,“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时间卡不卡得上。”   沈棠:“你说,时间不是问题,我可以前后调。”   “那我就不客气了,”霍腾直截了当:“想邀请你当我演唱会嘉宾。”   “这叫什么不情之请,我的荣幸。”不过沈棠担心:“万一唱不好,砸你招牌。”   霍腾早有打算:“我挑一首适合你声线的歌跟你合唱,第二首你不用唱,给我钢琴伴奏,正好展示你的钢琴技巧。”   说起钢琴,沈棠自从进了剧组就没摸过琴键,确切说从进入演艺行业,她就没那么多时间练琴。   怕是要找个指导老师突击练习。   虽然有点小困难,沈棠还是答应了霍腾当他演唱会嘉宾。   --   傍晚,沈棠最后一场戏结束,她的所有戏份杀青。   导演喊‘卡’那刻,她浑身轻松。   今晚的聚餐安排在她们下榻的常青酒店,跟特色餐厅比起来,酒店菜品一般,胜在便利。   要是喝多了直接坐电梯上楼,省得打车。   沈棠回房间卸了妆,换上休闲服,今晚都是剧组的人,她懒得再化妆,素颜去赴宴。   酒店最豪华的包间留给了主创团队。   服务人员替她推开门,看到主位上的人,沈棠脚下明显一顿。   肖真正和赵驰意说话,她看到了沈棠,搭在腿上的手突然不知该放哪,一时间忘了跟赵驰意说到什么地方。   还好,赵驰意心思也在沈棠身上。   两人都走了神。   导演原本给沈棠安排的位子是在霍腾旁边,跟肖真斜对面。   她没过去坐,转而走向储冉。   储冉紧挨着赵驰意。   坐在储冉旁边,她就不用直对肖真。   对于沈棠今晚位子的选择,导演很是欣慰。沈棠愿意和储冉挨着坐,那就代表主动示好,愿意化干戈为玉帛。   本来他还愁得慌,今晚肖真来了,沈棠要是再甩脸色,最后谁都下不了台。万一影响了这部剧,他和团队大半年的心血就要付之东流。   沈棠这番主动,赵驰意都觉得反常。   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学会了委曲求全?   储冉挑了挑眉,脸上毫不掩饰此时的自鸣得意。   她还以为沈棠多有骨气。   看来真的和蒋城聿分手了,不然她哪会儿低眉顺眼坐她旁边。   想到沈棠主动求和,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只有肖真清楚,沈棠这是一眼都不愿多看她,在沈棠那,她跟储冉比,储冉的厌恶便不足挂齿。   沈棠无所谓桌上其他人八卦的目光,只要她心里舒坦就行。   服务员给她倒酒,她没要。   “给我一杯玉米汁,谢谢。”   还不等导演数落沈棠,肖真插了一句:“女孩子家是要少喝酒,酒对皮肤不好。”   导演附和着,说喝酒伤身,可就管不住自己。   席间沈棠接到莉姐电话,她正好有了借口离开包间。   明天她就飞北京,莉姐:“房子我已经给你租好,在温笛那个小区,你们见面方便。”   她开始安排接下来的工作,“北京这几个商务活动结束后,你有三周休息调整时间,五月初《那年初夏》开机,前一个半月是在海棠村拍摄。”   “海棠村?”沈棠很少这么大惊小怪。   “嗯,也是蒋城聿给你争取来的。”   说到这,莉姐还是替她跟蒋城聿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感到可惜,“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个都没放下。”   沈棠不应声。   莉姐无奈,“不说了,我这是自己找气受。对了--”   “什么?”   “你不是想要跟温笛去M.K承办的春拍会吗,我这边没有关系给你找贵宾室,老板给你找到了,还给你争取来一个参加晚上私人答谢宴的机会。老板的意思,你上次得罪了储冉,现在樊玉也处处看我们不爽,还是多认识些人,关键时刻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沈棠想都没想:“答谢宴替我推了,没兴趣。”   莉姐:“A运动品牌的老总也过去,你说怎么推?”还有一年半的合约,推了不就是断自己财路。   身后有脚步声,沈棠转头,愣了下。   她对着手机:“行,我知道了。”   肖真在离沈棠两米的窗边停下脚步,她静静看着女儿,千言万语都缠在心口,不知如何启齿。   沈棠已经不再是十五岁时,那会儿她喜形于色,心思简单得让人一眼就瞧到底。而现在,她什么心思都藏得深,有时连蒋城聿都看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   肖真先开口:“今天来探储冉的班,其实妈妈是来看你的。”   “你跟陈南劲不愧是前两口子,愧疚时的眼神都一样。”   她轻笑一声。   她的伶牙俐齿咄咄逼人,肖真十年前就领教过,她不跟她一般见识,“棠棠,你怎么就那么偏执,你到底进娱乐圈干什么?妈妈给你安排好了一切,你留在国外,还有何家在伦敦照应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所谓的给她安排好,有何家照应着,不过是把她彻底打发到国外从此被他们攥在手心,活成他们想要的听话样子。   当初肖家拿奶奶的治疗方案逼着她放弃深造钢琴,威胁她改专业,连交个朋友的自由都没有,恨不得把她当个机器人一样操控她的人生。   她可都记着呢。   沈棠嘴角那一抹讥讽的笑,格外刺眼,“要是你们能提前知道我今天会是这样不服管的性格,估计当时也不会留下我这个多余的祸害,可惜啊,没有后悔药。”   肖真轻抿嘴唇,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她冷嘲热讽,她那对龙凤胎孩子都不敢。   她隐忍着,“你就仗着你是我女儿,你在我这里肆无忌惮。”   沈棠冷笑,“肖女士,您这话我不敢当。有记忆后,我十五岁时见您第一面,二十五岁,今天我见您第二面,您刚才说的,我好像沾了您天大的光一样。”   “妈妈没见你,不代表妈妈没关心你,不代表妈妈不知道你日常动态......”   “打住,我都不好意思听。”   沈棠转脸看窗外,夜色下,玻璃上映着模模糊糊的自己。   “请您赶紧带着您的保镖离开,我不想让人看见我跟您推搡。”   肖真整理好失态的表情,“给你个最后期限,今年年底,你自己退圈。”   这几年她嘴上说着不让沈棠演戏,最后她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忍心真的将她好不容易拿到的剧本给截下来。   她下了决心:“以后不会再由着你。”   气不顺,她暗暗调整呼吸,“还有那部什么初夏的剧,我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去进樊玉的剧组,她能给你好脸色看吗?你干嘛非得要凑她闺女的热闹?那么多剧不够你拍的?”   沈棠看着窗户上的自己,“这几年我早就习惯了她的各种欺负,无所谓。有血缘的人都欺负我,况且别人。”   肖真心口犹如数万根针扎进来,她眼眶红了,“妈妈......”   “肖女士,让您的保镖让开,不然我打人了。”沈棠将自己衣袖朝上撸。   肖真了解她什么脾气,连储冉都敢打,别说她带来的保镖。她转头示意保镖,“你们到旁边去吧。”   沈棠错身过去,离她远远地。   今晚的聚餐,沈棠再次提前离席。   她没回房间,跟助理还有保镖出去觅食。   买了不少小吃,她一口没吃,都犒劳了助理和保镖。   走在人群熙攘的美食街,沈棠心里空落落,再多的嘈杂声都填不满。   就这么漫无目的走着。   不经意间,想念着一个人。   回到酒店,已经快凌晨。   赵驰意刚从外面回来,两人在电梯口遇到。   他刷了卡,摁着开门键等沈棠进去。   这是专用电梯,沈棠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进来吧,跟你说个事。”   他今晚赶了两个场子,喝了快一斤酒,烦躁,他解开衬衫扣子。   “在哪儿转的,回来这么晚?”赵驰意转脸看她。   赵驰意比她高一个头,她说话时要仰头看他。   他目光深邃,看着她的眼。   沈棠不避他的眼神,“赵总有什么事跟我说。”   赵驰意提醒她:“你跟老东家的合约还有一个月到期,要不要到我这里?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凡是跟肖真走得近的人,她都不想过多来往。   沈棠拒绝了:“谢谢赵总这么关心。”   赵驰意淡淡笑了笑,“要是哪天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仿佛笃定,她会找他一样。   --   翌日下午,沈棠飞回北京。   三年来,她习惯了走熟悉的路线回蒋城聿别墅,现在看着窗外陌生的建筑,“是不是走错了?”   问完,她感觉脑子进了水,连忙道:“没什么。”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沈棠,其实不止她,连他都不习惯走这个路线。   不一样的路线,沈棠看窗外时还是看到了京旭大厦的顶端,那个标识在落日里特别晃眼。   不知道他办公室在哪一层,她从来没去过,他也从来没跟她聊过工作上的任何事情。   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早就注定他们的结局。   京旭大厦里,蒋城聿刚开完会,盯着电脑好几个小时,他正靠在椅子里休息。   敲门声响,秘书过来汇报,田清璐已经在外面会客室。   今天中午田清璐给他打电话,问他有没有空,她约半小时。   上次他挂了她电话后,一直没联系。   “让她进来吧。”蒋城聿坐直,让秘书给加了一杯咖啡。   田清璐今天刚来北京,她公司的业务大多在广州,跟严贺禹订了婚之后,她两边跑。   其实待在北京也没意思,但她还是一半时间都留在这。   秘书给田清璐端来咖啡,关上门。   “什么事?”蒋城聿看在小时候的面子上,并没有冷脸相对。   田清璐说出口时还有犹豫了一下,“《那年初夏》这部剧,是你找了关系替沈棠拿下来的角色吧?”   蒋城聿瞅着她,不答反问:“想说什么?”   他这么说那就是默认了。   田清璐委婉道:“昨天我跟生意上的朋友吃饭时,聊到沈棠,她说沈棠三年前就跟樊玉有矛盾,这次樊玉把《那年初夏》主角‘不计前嫌’给沈棠,沈棠也是有本事。”   这个有本事,是说沈棠对付男人有一套。   蒋城聿端起咖啡杯,慢慢喝着,没接话。   田清璐继续:“沈棠和樊玉的矛盾应该是撕资源引起的,沈棠口碑......”   即便沈棠跟蒋城聿分手了,她还是斟酌用词,“她口碑在圈子里一般,当时得罪了不少人,不止是樊玉,还有储冉和肖家,三年前她被逼得无路可走,听说到处找关系想认识一些人脉。”   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沈棠三年前是广撒网捕鱼,正好捕到了他,而所谓他跟沈棠的相遇,不是偶然,是她处心积虑。   他被沈棠利用了三年。   田清璐看一眼蒋城聿,说出自己的担心:“我来之前就知道,我说这话不讨好,得罪你不说,还弄得自己尖酸刻薄,像在挑拨离间。但作为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我还是决定告诉你,及时止损。娱乐圈里的女人,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能混到名利场顶端,都不是一般人,不是吗?”   蒋城聿又喝了一口咖啡:“说完了?”   田清璐‘嗯’了声,他那样的情商,不至于要把话说得太过直白,即便这样也是伤了他男人的自尊。   她端起咖啡杯,不再看他。   “谢谢你的友情提醒。”蒋城聿并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没有下次。”   田清璐募地抬头,“抱歉,我刚那么说,伤了你面子。”   “跟面子没关系,”蒋城聿放下杯子,咖啡到了嘴里跟水一个味,“我只是不喜欢别人当着我的面议论我喜欢的人,即便她人品在你们眼里很烂,在我这里,没人能比得上她。”   田清璐咬着唇,再次歉意:“我不是那个意思,抱歉。”   她喝了半杯咖啡,起身告辞,“不打扰你了。”   蒋城聿没起身,只是让秘书送人。   田清璐走出蒋城聿办公室便后悔不已,她就不该来,蒋城聿好像看出了她的那点私心,只是没当面拆穿她。   好好一手牌被她给打得稀巴烂。   生意上从没这么被动过,唯独跟严贺禹的感情和婚姻,她输得一败涂地。   进了电梯,田清璐又给蒋城聿发了一条消息:【也可能是我对温笛有敌意,连带着对沈棠都有偏见,要是今天哪里说得不妥,别往心里去。】   蒋城聿没回,直接删掉。   暮色渐渐四合,蒋城聿拿上西装离开公司。   今天没应酬,回家那么早连他自己都不适应。   阿姨正在拆包裹外包装,刚收到。   蒋城聿以为是他的,“筝筝又给我寄什么了?”   除了侄女偶尔往他这里寄快递,平时很少有包裹。   阿姨:“这是我的。”瞒也瞒不住,“沈小姐给我儿媳妇寄来的签名照和不少张海报,之前可能忙,这几天才寄来。”   蒋城聿点点头,转身上楼。   今天提及沈棠的次数太多,田清璐说起她,连阿姨也提起。   想念忽然变得清晰。   他点开手机相册,里面都是沈棠的照片和视频。   三年前的都在,他一张没删。   在书房坐了半晌,蒋城聿找出沈棠电话打过去。   沈棠接的不算慢,“蒋总,什么事?”   蒋城聿不习惯这样陌生的称呼:“我手机相册里的那些照片,你还要不要了?要的话我打包发给你,不要的话,我清空了。”   他们慢慢在走向陌路。沈棠干脆道:“不要了,清空吧。”   沉默几秒,她挂上电话,随后将他微信从联系人里删除。   扔下手机,沈棠接着整理自己的新家。   --   M.K春拍会那天,沈棠和温笛不虚此行,拍下三幅静物画,还有一幅人物画,温笛一个剧本的酬劳花光。   经过一段时间调整,温笛看上去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不知情的人压根不会把她跟失恋联系到一块。   “你看中哪几幅?要是都看中了全送你。”温笛对沈棠一向大方。   沈棠:“第二幅,下回你再送我,这次我买了送人。”   “送给蒋城聿?”温笛还不知道沈棠跟蒋城聿闹掰,不禁稀奇:“他也喜欢收藏字画?”   沈棠只道:“送个朋友,你不认识。”   那应该是她在国外留学时的朋友,温笛不再好奇,“那行,到时多少钱你转给我,最贵的人物画我送你了。”   她笑:“儿童节的礼物,提前送你。”   沈棠不客气,欣然收下。   拍卖会结束,温笛交给助理办理后续事宜。   “没想到M.K第一次承办的春拍会成交额超过预期。”好的藏品不少。   “应该有不少大佬捧场。”沈棠跟温笛乘坐专用电梯离场。   因着刚才那幅要送朋友的画,温笛问她:“最近要去国外?”   沈棠暂时不确定,“等这边工作结束,我还要回家陪爷爷,时间允许的话,我去纽约一趟。”   顺便把生日贺礼送给朋友。   欠了好几年的礼物,一次性给他个惊喜。   两人在停车场分别。   沈棠还要参加私人答谢宴,温笛直接回家,她以为沈棠晚上是陪蒋城聿出席晚宴,“你今天就不要再回公寓那边陪我,我现在挺好,你回别墅陪你家蒋小可怜。你转告他,我跟严贺禹的事,与他无关,让他别歉疚。”   沈棠笑笑,模糊着重点,“你什么时候这么嗦,上车吧,拜拜。”   她挥挥手。   等转身上自己的车,她嘴角的笑淡去。   今晚的私人晚宴设在常青旗下的酒店,不过赵驰意不在饭局邀请名单里。   她目前只知道A运动品牌的老板参加,还有M.K北京分公司的负责人,姓尚,年纪较大,生意场的前辈。   今晚就是他做东,答谢对M.K主办的春拍会的支持。   沈棠在酒店工作人员引领下,进了包间。   人快到齐,全是陌生面孔。   包括A运动品牌的老板,她今天也是第一次见。   好在别人都认识她,也不算尴尬。   老板替她介绍一番,沈棠记性好,只一遍就记住了所有人的姓氏和对应的集团职务。   她对这些应酬生理性厌恶和排斥,可身在名利场,又无法避免。   还有三个位子空着,都在M.K尚董旁边。   除了尚董这个主人,那就是最重要的客人还没到场。   今晚参加这个饭局的都是大佬,就连A运动品牌的老板都要排在最后面,沈棠坐在老板旁边,有一搭没一搭说上两句。   正聊着,门口有人进来。   “总算把你们俩盼来了。”尚董这个主人起身迎接。   “尚伯伯,好久不见呀。”一个女人的说话声。   “是挺久,过年也没见到你。”尚董转而道:“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城聿,最近忙什么呢。”   一个带笑的男人声音:“瞎忙。”   尚董:“你跟知非说话现在都一个调调。”   沈棠不用转脸看身后,也听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她握着水杯,始终没回头。   除了她,其余人都去跟蒋城聿打招呼。   蒋城聿从一进门时就看到了沈棠,那个背影不需要辨认就知道是她。   很意外,她会出现在这个饭局上。   今天是他们分手第十九天。   他竟然记得那么清楚。   寒暄过后,落座。   沈棠斜对面就是蒋城聿,他坐在尚董旁边。   她没刻意去看蒋城聿,视线不经意扫过他旁边那个女人身上时,恰好女人也在看她,眸光一掠而过。   刚才尚董有过介绍,她叫陆知非,长得挺漂亮,穿着简单的女士黑色衬衫,全身无一样首饰,底气由内而外,自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跟蒋城聿的气质,颇为相似。   蒋城聿今晚也穿了黑色衬衫,在她印象里,他极少穿这个颜色,通常都是穿白衬衫,衣柜里统共没两件黑的。   穿着情侣装,应该就是他新交的女朋友。   也或许跟严贺禹一样,是家里给他安排的联姻对象。   不管在哪,蒋城聿都是焦点,桌上的话题无一例外全是围绕他。   他兴致一般,偶尔附和两句。   沈棠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杯,静静听着,没插话。   不知谁提到了蒋城聿侄女,她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跟蒋城聿目光撞个正着。   一张餐桌,将他们分在了两边。   沈棠对着他浅浅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她想让自己大方一点。   虽然分手只有十几天,她还是能面对他的新恋情。   他帮她拿到了《那年初夏》,她记着这个人情。   对视不到两秒,沈棠随即别开视线。   还差最后一个人没来,他们察觉出蒋城聿今晚没心情深聊,后来就天南海北闲扯别的。   沈棠话不多,对谁都不热络,名气已经出了圈。   她坐在那默默喝着白水,孤高冷傲,令人赏心悦目。   对她有心思的人从来不断,上次招商会的那个谭总,今晚又有个葛总。   葛总让服务员单独给他开了一瓶红酒。   尚董调侃他:“你这是干什么?打算不醉不归?”   葛总:“我这是高兴。”   “捡到两个亿?”   “比捡到两个亿还高兴,”葛总轻而易举就将话题绕到沈棠身上,“今晚很荣幸见到沈小姐,果然不上镜。”   其他人笑着打趣几句。   隔着几个人,葛总递了一杯红酒给沈棠,“春节期间播的那部剧,我一集不落都追了,结局虽然不圆满,不过收视可喜可贺。”   蒋城聿扫了葛总一眼,他两肘撑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喝着水。   沈棠淡淡一笑:“谢谢葛总贡献的收视率,不然收视不一定夺冠。”   葛总哈哈笑出来,“不客气,谁让演得好,追剧追得停不下来,从来没追过爱情剧,头一回。听说沈小姐还是单身,真要单身的话,也许我还有机会弥补遗憾,结局让我现在还意难平。你不知道,剧里你没去的那个地方,我有多想替你实现。”   看上去是开玩笑,但桌上的人都听得懂什么意思。   葛总这么真情实感恶补沈棠主演的那部剧,还知道大结局是什么,有备而来。   葛总隔空敬沈棠酒,“恭喜收视夺冠,你随意。”   他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沈棠不能不喝,她抿了一小口。   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不给葛总面子。   沈棠心里跟明镜一样,要是她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接下来就有无数杯酒等着她。不止酒,还有葛总的得寸进尺。   葛总无名指戴着戒指,他是有家室的人。   当着蒋城聿的面,她说不上来此时此刻什么感受。   以前他会护着她,现在他身边有了别人。   葛总早听过沈棠性子傲,对她只抿了一口酒这个做法,他不算不满,“沈小姐,网上说的那些真假?”   沈棠问:“葛总指的是什么?”   葛总:“说你单身。”   这个单身,不是管她有没有男朋友,要看男朋友有多厉害。背景不一般的话,他就打消这个念头。   沈棠这样的女人,不是经常能遇到,看入了眼,他就想得到。   除了蒋城聿,席上所有人都看向沈棠。   陆知非手里拿着餐巾布折着玩,也看向她。   这么漂亮的女人,要说没男朋友,没人信。   至少他们这些人不信。   沈棠晃着手里的杯子,思忖再三,“网上的小道消息自然不能全信。”她特意顿了下,嘴角带笑,“我单不单身这个问题,得要问M.K的太子爷。”   所有人:“......”   M.K集团是跨国集团,财力和实力无人不晓。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M.K北京分公司的老总坐在这,她还大言不惭说是M.K集团太子爷的女朋友。   至少她现在的关系网,还接触不到M.K的太子爷。   葛总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红酒,场面话跟上:“刚才失敬,我自罚两杯。”   他只是倒了酒,却没喝,“是我们小谢总?”   沈棠笑而不语,默认。   葛总从来没听过谢昀呈还有沈棠这样的女朋友。   M.K有两位太子爷,小谢总是其中一位,就是现在还没有到的那个重要客人,谢昀呈。位子在尚董旁边,人堵在了路上。   陆知非不由多看了一眼沈棠,上周她还跟谢昀呈在一个派对上遇到,他有女伴。   猜到沈棠是想拿一个有分量的人给自己解围,于是搬出M.K太子爷来压制葛总,想让葛总今晚断了念想。   然而沈棠不知道的是,谢昀呈今晚也参加这个饭局。   尚董是M.K元老,算是看着这位太子爷长大,所以今晚主座就给了尚董。   她说是谁的女朋友不好,偏要说是谢昀呈。   沈棠今晚怕是要被当众打脸。   “沈小姐,你催一下,看这位太子爷现在到哪儿了,说我们所有人都在等他。”尚董作为答谢宴主人,不希望到时气氛过于尴尬。他好心给沈棠提了一个醒,告诉沈棠,谢昀呈一会儿要来。   也让沈棠有个心理准备,说不定还能想出其他补救的方法。   沈棠:“?”   谢昀呈也过来?   尚董指指旁边的位子,“他再不来,我这就把这张椅子给撤掉,让他一会儿站着吃。”   沈棠:“......”   蒋城聿说过不再管沈棠的事,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做不到事不关己。   体谅她这个时候有多尴尬,他放低姿态:【你要不嫌弃,我的关系你随便用,包括现在。可以说我是你男朋友。你如果决定了,我现在就让朋友给谢昀呈打电话说一声,让他一会儿到了包间,说你是我女朋友。还有,你的照片我一张没删。】   蒋城聿点击发送,结果显示失败。   他被沈棠删除了好友。   这时,包间的大门从外面推开。   最后那位重要客人到了。 第二十九章 (脚踏两只船......)   酒红色衬衫是M.K浪荡太子爷的标配,这个颜色的衬衫他是论打买。   他对集团事务只有两分的兴趣,八分精力都用来飞行驾驶、藏酒和藏画,还有一个癖好,喝红酒必加牛奶冰块。   “就等你了。”尚董以长辈口气责备他:“让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人,一会儿自罚两杯。”   “那必须的。”谢昀呈收起玩世不恭,跟蒋城聿握手,“好久不见,感谢今天捧场春拍会。”   “见外。”蒋城聿和谢昀呈之间没有过合作,只是朋友圈有重合,彼此认识而已。   其他人也一一跟谢昀呈打招呼,此时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沈棠现在见到了这位太子爷,接下来的尴尬要怎样化解。   陆知非的视线再次落在沈棠身上,全场就她稳如泰山,一副风轻云淡无所谓的表情。   不管是刚才她跟蒋城聿进来,还是现在谢昀呈到来,她都没有站起来打招呼。   传闻她恃美行凶,传闻她自视甚高,还传闻她对谁都爱搭不理。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样的做派就被认为是应该的,所有男人都默许,也接受了。   陆知非小声跟旁边的蒋城聿说:“你说这个局沈棠要怎么破?”   蒋城聿淡淡道:“该怎么破怎么破。”   他没想到沈棠将他拉入了黑名单。   生气吗?   生气的吧。   可还是不忍心看她一会儿被那么多人看笑话。   蒋城聿发到群里:【谁有谢昀呈号码,现在就发给我。】   很快,两三个人同时分享了谢昀呈名片给他。   蒋城聿只好拜托谢昀呈:【麻烦谢总一件事,一会儿帮沈棠圆个谎,葛总为难她,她搬出你是她男朋友,她--】不知道你今晚也会过来。   消息还没编辑好,葛总那边说话了:“谢总,今晚自罚两杯可不够,你让沈影后差点望眼欲穿。”   P个影后,她还没得过有含金量的奖项。   葛总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看向谢昀呈,随后目光在他跟沈棠之间流转。这戏剧性的一刻,多少都有点看热闹的心思。   沈棠摇着杯子里还没喝完的红酒,根本就不给葛总幸灾乐祸的机会,她对着谢昀呈道:“你来北京怎么也不跟我说?”   谢昀呈早就看到了沈棠,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话。   沈棠说:“刚才他们还在问我是不是单身,我就等你来跟他们说呢。”   谢昀呈跟沈棠认识十年,知道她这个眼神是跟他救助,今晚这些人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她现在孤立无援。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麻烦他。   “我知道你今晚在这,想给你个惊喜。”他配合的天衣无缝。   蒋城聿刚编辑好的那条短信,又一个字一个字删去。她这是坐了火箭的速度发展的新恋情?   谢昀呈没去自己的位子,他跟A品牌老板换了座。   “怎么又瘦了?”他语气如此自然,在沈棠旁边坐下来。   沈棠望着他,“没瘦,你心里作用。”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着。   这个反转,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尚董纳闷,谢昀呈一年半载回国一趟,有时待上一两天就匆匆回纽约,跟沈棠的关系网八竿子打不着,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尚董想这事快点翻篇,“昀呈,我得说你两句,太不懂事,也不早点把沈棠介绍给我们认识。”   今晚这个误会差点闹大。   谢昀呈应付这样的局面游刃有余:“棠棠不让说,不许我公开恋情,说在聚光灯下,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不自在。”   沈棠面前有一杯白水,他顺手便拿过来喝,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刚刚是不是有人想知道我跟沈棠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八卦的目光一道道投过来。   蒋城聿将手机放桌上,看了沈棠一眼。   谢昀呈不紧不慢喝了几口水,吊足别人胃口才道:“我们在一起九年多,棠棠十六岁生日那天我翘课跑去她学校跟她表白,打败了那么多追求者才好不容易追到她,再到她二十六岁生日我们就十周年。”   其他人惊掉了下巴。   沈棠:“......”   她扶额。   没想到他这么能编,还十周年。   这十年,他不知道流浪了多少张双人床。   谢昀呈天生有做编剧的料,编故事编上瘾,为了显得逼真,他说:“其实也不能说在一起九年,中间分过好几次,那会儿太年轻,脾气犟,吵架后谁也不想低头,顾着面子就分了,分了又舍不得,我就去求复合。”   他装模作样回忆:“最长一次分手分应该是一年还多十八天,今年年初才复合。现在总算安稳下来,我也彻底收心,以后好好在一起。”   他偏头看沈棠:“沈影后,赶紧拿奖啊,拿了奖跟我结婚。”   沈棠拿胳膊轻轻撞了一下他,示意他闭嘴,少掰扯。   可她这个动作落在别人眼里就是情侣间的亲昵。   尚董半信半疑,他之前在纽约总部,这两年才调到北京,从来没听谢昀呈说过还有沈棠这样一位初恋女朋友。   “你们认识这么多年啦?”   谢昀呈‘嗯’着,“尚伯,您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我当时出差抽不出空去拍卖会,托您帮我拍了一架钢琴?”   尚董印象深刻,“还非要刻上一朵海棠花--”说到这,他自己笑了,“原来是这样,我说呢。”   谢昀呈:“那是送给棠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所有人安静听着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那架钢琴,蒋城聿见过,就是在海棠村客厅里的进口定制钢琴。   钢琴有些年头,他还以为是她小时候买的,原来是谢昀呈在拍卖会上拍下,另外刻上一朵海棠花。   聊天还在继续,尚董转而看向沈棠,“沈小姐之前在国外生活?”   沈棠点头,“嗯,十五岁就在伦敦上学。”   尚董不再怀疑,毕竟自己经手过那架钢琴,当初送达的目的地就是伦敦,还费了不少功夫。   他一直以为那是谢昀呈送给合作伙伴家女儿的礼物,没想到是送给沈棠。   谢昀呈当起编剧刹不住,“我买下那个海岛,是送她的毕业礼物。”   沈棠:“......”   她差点呛着。   巧得很,他买下那个私人海岛时,她还真的那年大学毕业。   至此,葛总已经认定谢昀呈跟沈棠是一对,他让服务员倒了四杯红酒,瓶子空了,一滴不剩。   这比丢了两个亿都心酸。   “沈棠老师。”他举起酒杯,有些话不需要再明说,他一口气闷下一杯。   跟前还剩三杯。   四杯酒灌下去,一般人受不了。   沈棠给尚董面子,对葛总说道:“葛总,您真打算不醉不归?那今晚电视剧收视率不是又要下降?”   其他人笑,葛总也笑笑。   有时候人情就是一句话给的面子。   这个插曲和闹剧翻篇。   谢昀呈编的这个故事里,唯有那架钢琴是真实存在,当时她被迫放弃深造钢琴,因为肖家不喜欢她在舞台上被人关注。   他跟何楚尧知道她的遭遇后,合送她一架天价钢琴。   宽慰她,等大学毕业可以再转行自己喜欢的音乐道路。   即便不走专业,那就当爱好弹下去。   后来她也没再深造,毕业就进了演艺圈。   真真假假里,别人将他跟沈棠的爱情当成真。   马上要敬酒,谢昀呈让服务员拿来两块半熟芝士,他喝酒之前要吃点东西。   提到半熟芝士,蒋城聿看向谢昀呈,这是沈棠的最爱,他买过几次。   两块芝士,谢昀呈自己吃一块,另一块给沈棠,期间没说一个字,直接将盘子放在她跟前。   自然又默契。   蒋城聿捏着高脚杯,还没开始敬酒,他自己先喝了一口。   她跟谢昀呈断断续续在一起九年,去年分手,今年年初又复合,那他跟她的三年算什么?   执意要分手,直接拉黑他。   那么干脆又决绝。   原来是初恋男朋友近期回国,要在国内待一段时间,她怕瞒不住,就借着温笛跟严贺禹这事,把他们的手顺便分了。   还好刚才打字速度不够快,要是那条给谢昀呈的消息发了出去,他自己都不知道今晚该怎么收场。   陆知非侧目,正好看到他微微仰头,喉结滚动着咽下嘴里的酒。   吞咽的不止是酒,还有情绪。   莫名的,她心情一阵舒畅。   也许是知道沈棠名花有主,她连带着看沈棠都舒服不少。之前没有细看沈棠五官,跟镜头上还真是差别很大。   每个五官都令人移不开眼。   这样的女人就该恃美行凶。   瞅着沈棠,陆知非微微蹙眉,总觉得似曾相识,这种熟悉不是在电视上看到的熟悉。   “沈小姐,我好像在英国见过你。”   她主动攀谈,话说出来时她自己也是一惊。   沈棠看过去,尽量避开不看蒋城聿,她笑笑,“是吗?”   一点都不好说话的语气,陆知非也没计较,如今连她也开始习惯沈棠的冷淡。   她耐着性子回沈棠:“嗯,在学校的一个社团活动上,当时离得远,不确定是不是你,但应该是,毕竟顶级美女不多见。”   沈棠:“不知道陆小姐在哪个学校看到的。”   A运动品牌的老板接过话,“陆总可是牛津的高材生,厉害。”   陆知非莞尔:“过奖,那是拼了命才申请上的硕士。”   在座的,人品放到一边不谈,都是精英里的精英。   对于这种客气的夸赞,她从不放心上,其实A老板不过是间接想夸沈棠而已。   所以,陆知非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沈棠,其他人也好奇不已。   蒋城聿轻轻往后一靠,他发现他一点不了解沈棠。   网上没有跟她大学教育经历有关的丁点消息,之前以为她没申请上好大学,公司就没炒作。   现在再看,是谢昀呈有意将一些信息给抹去。   关于沈棠的大学,谢昀呈最清楚。   她无奈选了并不是感兴趣的商学院,在同龄人里,她比大多数人天资聪颖,这可能是遗传了肖真。   即便不喜欢这个专业,可她也坚持下来,几门核心课程的成绩还不错。   大学最后一年,她的奶奶医治无效离世,对她打击很大,影响了那个学期的几门功课。   谢昀呈替沈棠回答了陆知非的疑问,“棠棠大学那会儿光顾着跟我恋爱,无心学习,成绩一般,不提也罢。”   这是承认了沈棠跟陆知非是校友。   不管是不是优秀毕业生,可至少人家申请上了这所大学,实力摆在那。   今天的第一杯酒,尚董提议一起敬沈棠,美女加才女的头衔,她当之无愧。   蒋城聿仰头喝酒,余光一直在沈棠那个方向。   去年在海棠村,他问过她哪所大学毕业的,她说忘了。   还装无知,问他最牛的商学院是不是很难申请。   她读的那所商学院已经排名靠前,比他的差不了太多。   今晚这顿饭,如鲠在喉。   十点多,饭局才散。   谢昀呈和沈棠走在前面,刚才席间只顾着喝酒闲聊,他跟沈棠没说上几句话,“今天拍卖会都拍了什么?”沈棠:“和温笛拍了几幅画。”   谢昀呈看她,笑着说:“送我的?”   沈棠嫌弃的眼神,“你这人真没意思,就不能等我送给你,你表现得很惊喜?”   蒋城聿走在他们身后不远,两人打情骂俏的对话,他一字不落都听到。   今天的拍卖会他也在现场,最便宜的一幅静物画是两百一十万成交。   她送给谢昀呈这么贵重的礼物,而送给他的,是一套不到一千块的运动服。   还送过一箱辣条给他,一百多块。   他并不在乎礼物贵不贵,可有时候礼物的价格说明在一个人心里的位置。   蒋城聿忽然自嘲笑笑,他什么时候也开始计较这些?   他转弯,拐去了洗手间方向。   谢昀呈走了没几步,将西装递给沈棠,“等我下,我去抽支烟,省得跟尚董他们坐一趟电梯。”   沈棠在过道边等谢昀呈,电梯口,陆知非和尚董谈笑风生,电梯门开了,陆知非转脸没看到人,没着急进电梯。   不用想,是在等蒋城聿。   她收回视线,看过道墙上的油画。   余光里,有道黑影慢慢走近。   沈棠微微转头,跟蒋城聿的视线不期而遇。   蒋城聿脚步放缓,看到她手里拿着谢昀呈的衣服,所有念头都打消。   沈棠也没什么要跟他说的,关于她跟谢昀呈‘在一起’那么多年,等明天彼此都清醒时,谢昀呈会跟他解释,这样他们不会因为误会而影响以后的生意。   浓烈的酒气从她身边经过。   她跟他的那三年,彻底决裂。   唯一不舍得的就是在海棠村的那段相处,像偷来的一段时光。   在心里丈量着他离电梯大概有多远,忍住了没回头看。   这三年,她就当是入了戏,动了心,爱了一场。   戏早晚要杀青,她也要回到自己的现实生活里。   痛彻心扉之后,放下就变得比以前容易。   “你是打算把画看到眼里去?”谢昀呈从吸烟区过来,身上还有丝烟草味。   沈棠没争辩,衣服给他。   谢昀呈打量她,“之前梦到在我小岛上结婚的那个男人,是蒋城聿?”   沈棠没否认。   谢昀呈穿上西装,“我要在国内待几个月,落实几个项目。等我工作结束,你退圈跟我一块回去。”   沈棠摇头,“暂时没考虑。”   谢昀呈不再多劝,“不着急,你好好考虑,这个圈子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的,都已经走到这一步。   --   酒店楼下,陆知非的车跟蒋城聿的车并排停。   她靠在自己车门上,以胜利者的姿态看蒋城聿:“好几年没这么开心了,被你拒绝后我好长一段时间都陷入自我怀疑的怪圈。”   花了一年多才勉强走出来。   那点执念,很难放下。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在骚动。   “今晚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喝了多少酒?当成水来喝了。可惜,沈棠的酒有人家谢昀呈来挡。”   借着酒劲,她口不择言:“没想到我们蒋二公子,被三了。”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成了别人感情中的一个过客。   他在意的,人家压根就没放心上。   蒋城聿脸上看不出喜怒,对她口无遮拦的嘲讽,他风度还在。   陆知非并不知道这种快意能维持多久,人心最容易攀比,喜欢过他就想再找个跟他差不多的。   可太难。   要是找个不如他的男人,那种落差感会要了她的命。   兜兜转转了几年,她除了事业,一无所有。   她不愿承认,她心里还爱着他。   陆知非笑笑,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快乐,“那就祝你今晚不失眠,再见,晚安。”   蒋城聿拉开车门坐上去。   小群里都在@他:【你人呢,要跟谢昀呈合作?】   时隔几个小时,蒋城聿才回复:【不是,一个朋友找他的号码。】   晚上喝了一瓶多红酒,还有不少白酒,蒋城聿支着额头,闭目养神。   脑子里像剪辑错乱的视频,画面肆意,全都跟沈棠有关。   就这样播放了一路,直到汽车停在别墅院子里。   夜色伴着迷雾,天空一点不清朗。   最近天暖,花园里有不知名的小虫叫。   蒋城聿在院子里抽烟,酒精上头。   面对陆知非的挖苦,他并不介意。   可想到沈棠对他的态度,他仅剩的那点风度也消磨殆尽。   在酒精作用下,不管时间是不是很晚,也顾不上有没有打扰她跟谢昀呈,他问管家借了手机拨了沈棠电话。   沈棠拿着睡衣正打算泡澡,走到浴室门口手机响起,她又返回床头接听。   一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哪位。”   “是我。”   沈棠单手抱着睡衣,她不想第二天被陆知非找上门,说她勾三搭四,“以后别再联系了,欠你的那个人情,我一定会还。有什么事,谢昀呈明天会跟你解释清楚。”   蒋城聿到了嘴边的质问又临时改成:“我跟陆知非没什么,也没女朋友,今天穿一个颜色衣服只是凑巧。倒是你,现在说话方不方便,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原来不是他女朋友。   沈棠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浴缸里的水一会儿要冷了,出租房里的这个浴缸不带自动加热功能。   五分钟的话,水温应该不会变化太大。   “五分钟够吗?”她问。   蒋城聿没想到有天给她打电话都要限时。   电话里静默一瞬。   沈棠问他:“什么事你说吧。”   蒋城聿不知道如何开口,想等她给他一句解释。   电话里太安静,彼此的呼吸声从耳边划过。   “没事的话,我挂了。”   “还不到五分钟。”蒋城聿坐在露天休闲椅上,烟头扔到垃圾桶,今晚喝多了,酒精上头后麻木着神经。   理智和思维在一点点失控。   说出来的话,他自己仿佛掌控不了,“知道你腿长,劈叉也厉害,只是没想到你腿那么长,脚踏两只船,一只在国外,一只在国内。”   沈棠:“......”   蒋城聿用力摁着额角,“棠棠,我哪一点比不上谢昀呈?你跟他纠缠了快十年,我们才三年。为了他,你跟我分手。”   沈棠确定他醉了,他那个高高在上的性格,正常时不可能幽怨到尘埃里。   “我跟谢昀呈是朋友,今晚他那么说只是帮我解围。具体的,谢昀呈明天会跟你解释。你喝醉了,早点休息。”   “没醉,只是喝得有点多,红酒后劲大。”刚才她的解释,蒋城聿精准避开,麻木的神经没有接收到,“棠棠,你对我到底有几分是真的?你有男朋友还跟我在一起三年。”   沈棠无奈,她还想着浴缸里的水,“不说了,晚安。”   “等一下再挂。”   “等两下也没用,说给你你明天也不记得。”   蒋城聿大脑又运转几圈,他随手按了通话录音,这样的话就算忘了明天可以听回放,他很执着一个问题:“棠棠,我们那三年算什么,你打算怎么办?”   沈棠打发了他两句,直接挂电话。   第二天早上七点。   蒋城聿比往常晚起一个钟头,宿醉后头疼。   他冲过热水澡,喝了杯温水才清醒舒服。   只记得昨天凌晨跟沈棠打过电话,至于说了什么,最后怎么结束的通话,那个画面拼凑不起来,断了片。   不知道当时有没有失态。   蒋城聿穿好衣服去拿手机,思忖着要怎么问沈棠才合适。现在才七点半,她跟谢昀呈或许还没起。   他盯着屏幕失神片刻。   手机上有管家发来的一段录音。   他记得昨天好像问管家借了手机用,录音或许是他录的。   音频很短,只有几十秒,他打开来。   先传来的是他的声音,“棠棠,我们那三年算什么,你打算怎么办?”   沈棠回他:“要不,我补你三年青春损失费。” 第三十章 (跟我复合,伤害一笔勾销......)   沈棠这几天工作密集,回到家筋疲力尽,那幅静物画一直没抽出空送给谢昀呈。   等得心急,谢昀呈自己上门来要。   他打量着出租房,两居室,哪哪儿都小,客厅只摆了沙发和茶几,即便这样还显得略拥挤。好在是精装新房,窗明几净,看着舒适。   “怎么租这么小房子?”谢昀呈换了鞋子进来。   “租大了浪费,我在北京一年顶多住两三周。”沈棠去给他煮咖啡。   谢昀呈在这边有别墅,一年住不上几天,“你搬我那去住吧,还有人照顾你起居。”   “不去。”她不喜欢住的地方人多,最好就她一个人。   清楚她什么德行,不听劝。谢昀呈不勉强她,聊起别的:“我要是不来北京,你那幅画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准备四月份去纽约看你。”   谢昀呈受宠若惊,“那你给何楚尧买了什么礼物?”   “没买。”   “这就对了。”   “......”   沈棠递给他咖啡,“你呢,最近又交了几个女朋友?还打算继续流浪下去?”   “打算修身养性一段时间,不然我哪有时间找你玩。”谢昀呈从冰箱里找了冰块放进咖啡里,他倚在一米见长的琉璃台上,“前几天一个早上,我睁眼后不知道自己在哪,在谁的床上。突然觉得流浪的生活也没什么意思。”   他喝着温度偏冷的咖啡,不想提自己那些风流债,“棠棠,你跟我回纽约吧。”   沈棠给他咖啡里加了半杯茶,“尝尝味道怎么样。”   谢昀呈无奈:“你别打岔行不行,我昨晚看了你最近的娱乐消息,你竟然要演陈南劲的剧,你脑子进水了你。”   沈棠不接话,又往他杯子里加了点牛奶。   谢昀呈口味奇葩,这样的咖啡他照喝不误。   “我爷爷没多少日子了。”   谢昀呈一愣,忽然安静下来。   这种安静一直蔓延到窗外。   初春的树上,枝桠已经悄悄冒出新芽。   去年冬天落了的叶子便不再被人记起。   --   隔天晚上,沈棠应邀参加一个时尚杂志的酒会。   熟面孔不少,储冉在《笙箫之缘浅》里的戏份杀青,参加了今天的酒会。   她还看到了田清璐。   因为家世显赫,田清璐被人围着,稳坐C位。   沈棠天生不合群,加之温笛跟田清璐的关系,她懒得过去虚以委蛇。   红毯和采访环节结束后,沈棠拿杯酒移步到休息区。   一个人静静品酒,不跟任何人交谈。   换成别的明星这么冷淡还又没人缘,第二天铁定被送上头条。   可因为是她,大家习以为常。   娱乐记者也习惯了她那样。   田清璐好几次越过人群看向她,储冉也是。   后来储冉坐不住,假惺惺过来跟她碰杯热聊。   储冉微微侧身,小声道:“还有个重量级嘉宾没来,跟田清璐一样背景,蒋城聿联姻对象,陆知非,牛津高材生。”   人不禁念叨,正说着,那边热闹起来,时尚杂志主编亲自去迎接。   沈棠发现陆知非喜欢黑色,今晚一袭黑色长裙,依旧是没有佩戴任何珠宝首饰,只有一块腕表,手包也是简约款,看不出品牌。   “人长得也好看吧。”储冉冲沈棠假笑,“失陪。”   沈棠今晚的工作差不多结束,正准备提前离场,刚搁下杯子,陆知非在主编和其他几人的簇拥下朝她走来。   人还没走到跟前,陆知非隔空对她做了碰杯的动作,“Hello,又见面啦。”   沈棠回以淡笑:“你好。”   主编惊诧:“你跟我们沈大美女认识呀?”她还以为陆知非过来是想要认识一下沈棠,没想到两人是旧识。   陆知非:“我跟沈美女是大学校友,我那会儿读研究生她读本科。”   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储冉脸上的笑僵了僵,沈棠是牛津大学毕业的?   肯定不会错,陆知非跟沈棠是情敌关系,不至于替沈棠撒谎,而且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一直以为沈棠大学拿不出手,公司不好炒作,所以网上才没有她的相关大学学历。   难怪。   要不她那个慕强的堂妹,怎么可能会粉上沈棠。   不过她自己也有慕强心里,一听说沈棠是牛津毕业,突然觉得沈棠平常这么拽也有情可原。她还跟这么厉害的学霸打了一架。   那沈棠数学应该很强很强。   储冉强行自己打住乱七八糟的想法,感觉自己快疯掉。   她喝了几口红酒,掩饰自己的失态。   不禁又看向沈棠和陆知非,到底双商高的人就是不一样,明明是情敌关系,两人还能坐下来心平气和跟没事人一样聊天。   其他人都刻意回避,给她们校友重逢联络感情的空间。   陆知非主动聊起:“没想到你跟谢昀呈是男女朋友。”   沈棠:“只是朋友,他为了给我解围才那么说。你应该看得出来。”   陆知非笑笑,吃惊随着嘴里的红酒咽了下去。   她如实道:“怀疑过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前些日子我在曼哈顿派对上遇到过谢昀呈,那时他旁边有女伴,谁料谢昀呈说得那么真,我也就信了。以为你跟谢昀呈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最后结婚那种。”   沈棠惜字如金:“好朋友而已。”   “能跟谢昀呈做那么多年朋友,不一般,他对人很少有真心,一旦真心了,掏心掏肺。”陆知非再次跟沈棠碰杯:“感谢你替我出了一口气。”   沈棠不明所以,瞅着她。   陆知非解释:“不管你跟谢昀呈是不是男女朋友,那晚让蒋城聿吃瘪,我心里第一次那么痛快。”   沈棠并不愿多聊蒋城聿,无论如何,那是她爱过的第一个人,分手也是因为彼此对婚姻有分歧,她不喜欢议论他。   她微微仰头抿酒。   对刚才陆知非那番话不予置评。   陆知非心中了然,转而道:“我几年前跟蒋城聿表白过,被拒。很羡慕你,能有那么大决心跟他分手,一般人做不到。”   她起身,“不打扰你了,我去找个老朋友。”   沈棠点点头,“你忙。”   陆知非这个女人,做朋友也许还不错,要是情敌,有点难应付。   沈棠将杯子里的酒喝尽,没多逗留,跟主编寒暄几句,离场。   车往出租屋那个方向开,沿途的夜景全是陌生的。   --   四月初,沈棠结束北京的所有行程。   莉姐给她订了明天上午飞深圳的航班,谢昀呈闲得难受,非要跟她同行去海棠村玩几天。   【谢昀呈确定只是你朋友?】莉姐不信,再三跟她确认。   沈棠:【嗯,比朋友感情要深一点,差不多像兄妹,认识十年。】   莉姐松口气:【是朋友就好,男朋友的话,不靠谱,今天好好的,明天说散就散,我年纪大了,心脏受不了。】   就像蒋城聿,她说分就分,弄得她这个经纪人措手不及,比当年自己失恋还难过,好一段时间才走出来。   【你之前跟我说你底牌,就是谢昀呈?】   沈棠:【底牌是我自己。】   莉姐无语凝噎,够轻狂。   沈棠:【我现在拼到了娱乐圈顶端,我就是王炸。】   莉姐不知道沈棠的身世和过往,她把沈棠所谓的王炸只是理解成了字面意思,【你低调点,连个有含金量的奖项都没拿到,还王炸呢。】   生怕沈棠得意忘形,她给她泼凉水:【现在我们单打独斗,你还是收敛着自己脾气。不过还好,现在有个谢昀呈站在你旁边,狐假虎威也好的,至少断了不少人对你的念想。】   之前就因为有个影视公司副总对沈棠有意思,沈棠没理会,那人暗中没少给沈棠使绊子。   沈棠不再提‘底牌’话题,【放心,进组后我尽量收收我脾气,不给你惹麻烦。】   她和原经纪公司合约到期,现在工作室独立运营。   前老板对她不错,现在跟原公司属于合作关系。   明天就要离开北京,沈棠下午和温笛约了看电影,顾恒主演。   《那年初夏》里,她跟顾恒演情侣,情窦初开,爱恨离别,再遇后相爱相杀,情侣间的互动不少,从青春年少到坐拥百亿。   她跟顾恒之前没合作过,看看他的电影熟悉一下。   天公不作美,出门时下起了雨。   沈棠今天自己驱车,谢昀呈留了他的一辆座驾给她。   汽车堵在车流里一动不动,她关了雨刮器。雨水密密麻麻砸在前档玻璃,绽成一朵朵雨花。   视线模糊,看不清窗外。   就像睡觉蒙着头,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她喜欢将自己置身于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她的地方。   温笛电话进来,“到哪儿了?”她边说边吃着东西,“我给你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再不来就冷了。”   沈棠:“应该快了。”   温笛突然一顿,她扭头看,确定没看错,挣扎犹豫着要不要跟沈棠说。   沈棠听不到声音,“怎么不说话?”   温笛还是决定坦诚:“猜我看到谁了?”   “严贺禹?”   “他发小。”   “......”   蒋城聿去电影院?   “你会不会看错了,他别墅有私人影院,接入了院线同步。”为了方便陪她看电影,蒋城聿专门重装了家庭影院。   他又不是爱凑热闹的人,没有特殊情况不可能到影院排队看电影。   温笛坐在休息区边角,蒋城聿没看到她。   她怎么可能看错,蒋城聿在排队买爆米花。   “他跟一个女的来看电影。”   那女的挽着蒋城聿胳膊,背对着她,温笛看不清女生长什么样。   不过个高身材好,看背影是个美女。   温笛直直盯着那个方向,突然后知后觉,这段时间沈棠行为过于异常。   她因为失恋顾不上想太多,现在越想越不对,沈棠在她那个小区租了房子,说什么有时候蒋城聿出差,她住着小房子有安全感。   她当时竟然信了她的鬼话连篇。   “你跟蒋城聿到底怎么回事?”   “婚姻观不合,分了。”   “!!”   “跟你没关系,他不婚,我想结婚,好聚好散。”   “什么时候分的?”   “上个月底。”   “这才多少天,他又找了?”   沈棠冷静分析:“他应该是陪他侄女看电影,他侄女是顾恒粉丝,小女孩肯定喜欢热闹,不想在家看。”   温笛没看过蒋城聿侄女,当然希望是他侄女,不然对沈棠来说就是锥心。   他们这个时间点过来,应该是跟她们买了差不多时间的场次。   祈祷最好不是同一场。   “你到哪儿了?”   “在找停车位,马上就上去。”沈棠挂了电话。   温笛收了手机,还是一瞬不瞬看着蒋城聿和他旁边的人。   蒋城聿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饮料,女孩终于转过身,可真年轻,眉眼间和蒋城聿有点像。   应该是他侄女吧。   蒋城聿在等候区找了空位坐,爆米花递给黎筝,“买这么大桶你吃得完?”   黎筝捏了一粒放嘴里,“说不定不够吃。”   她紧挨着蒋城聿,小声问:“你陪我小婶来过电影院吗?”   蒋城聿没说自己跟沈棠已经分手,“家里不是有影院。”   黎筝:“没劲,不浪漫。”   蒋城聿敲敲她脑袋,“少说两句。”   下一场开始检票。   两人起身过去。   蒋城聿手机震动,大群里消息很快就到了(99+)   他打开来,‘花花公子’群里有人进群。   ‘流浪双人床的浪子’修改了群名片:谢昀呈   这是近几年里,群里第一次有新人进来。   谢昀呈在国外长大,关系网也在欧美。   而M.K集团这几年才在国内开展业务,跟群里不少人合作慢慢多起来。   因为沈棠,他现在看到谢昀呈这个名字格外微妙。   “小叔,走啦。”黎筝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票根,拉着蒋城聿往放映厅走。   蒋城聿把群消息暂时设成免打扰,叮嘱严贺禹:【大群里要是有什么重要消息,你跟我说一声。我最近忙,没时间看群。】   自从那天私人答谢宴,他跟沈棠之间再无联系。   电话的内容还停留在那句:‘要不,我补你三年青春损失费’。   --   “你说你怎么就跟他闹掰了?”   温笛叹气,替她惋惜,“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现在有多寸步难行,那么多人针对你。还有那么多对你有心思的人,你应付得过来?他那个圈子的人,想要认识,太难了。有他在你旁边,我放心,再说他跟严贺禹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他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就舍得放弃呢?”   沈棠没吱声,拿她手里的爆米花吃。   她戴着口罩,轻轻一拉,塞一粒在嘴里。   蒋城聿就是她的海市蜃楼,发现自己爱上了他,越陷越深后,何必作茧自缚。   最后痛苦的是自己。   温笛拉拉沈棠帽子,无可奈何。   她看手表,已经开场,“灯熄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对了,他跟我们是一个场次,陪他侄女来看的,检票时我听到那个女孩喊他小叔。”   放映厅里光线昏暗,没人注意她们。   沈棠不自觉扫了人群一眼,人太多,没看到蒋城聿坐在哪。   她跟温笛的位子在第七排中间,坐下来后才看到前面隔一排那个熟悉的侧脸,他正好转脸递饮料给他侄女。   和他在电影院看的第一场电影,是以这样的方式。   这场电影,她一心二用。   电影散场时,她和温笛走在后面,刻意避开蒋城聿,直到离开电影院也没再碰到他。   “晚上想吃什么?”温笛问她。   沈棠回神,“随意,我晚上只吃素。”   温笛订了一家偏静的餐厅,不用排队。   她没聊今天的电影,不用想也知道沈棠看得不专注,“《那年初夏》又官宣了几个配角,樊一烁好像饰演男三。你在剧组日子怕是不好过,反正在你大本营,不需要委曲求全。”   樊一烁是樊玉的侄子。   沈棠无所谓:“就是樊二烁我也不怕,敢当面得罪我,我直接把他灭了。”   --   “小叔你看什么?”黎筝好奇,扭头看窗外,没有熟悉的人和车。   “没什么。”蒋城聿推她的脑袋,让她坐好。   他刚才看到了沈棠,上了一辆越野车。那个车牌是谢昀呈的,尾号特殊,他记得很清楚。   她来影院应该是陪谢昀呈看电影,两人看完分开下楼,所以他刚才没看见谢昀呈。   跟他在一起那三年,她从来不去影院,说什么怕被拍到。   现在陪谢昀呈就不怕了。   “小叔,最后那个镜头你看懂什么意思了没?”   “没怎么看懂。”   蒋城聿发动车子,缓缓驶离停车场。   夜色降下,雨还没停。   黎筝讲了一路,激动讨论今天精彩剧情和顾恒的精湛演技。   蒋城聿明显敷衍,电影讲了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车停在老宅院子里停稳。   黎筝推开车门,家里阿姨已经撑着伞在车外接她。她冲蒋城聿摆摆手:“小叔再见,回家陪我小婶吧,她应该收工了。”   蒋城聿没拿伞,开了车门就往别墅跑。   雨不算大,淋湿了头发和肩膀。   黎筝紧跟着进屋,“你不回家?”   蒋城聿说了句谎:“棠棠今天忙。”   黎筝突然想起什么,匆匆跑上楼。   蒋城聿拿了干毛巾擦擦头发,开了电视看。   正在播放电视剧,这段内容很应景,主角被三,人家原配找上门来。   几分钟剧情很快过去,他又倒回去看一遍。   蒋夫人在楼上看到儿子的车停在院子里,她下楼来,正好看到儿子在回放,“什么电视剧你还要看两遍?”   蒋城聿关了电视,“随便看看。”   蒋夫人在儿子旁边坐下,蒋城聿好久没回来,她也没机会问他跟陆知非最近怎么样。   “你和知非......”   “妈。”蒋城聿打断,他看着母亲,“以后别再撮合我跟陆知非,我不是严贺禹,把自己的一辈子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困在一起。”   蒋夫人:“又要拿不婚那套说辞来给我上课?”   蒋城聿跟母亲说不明白,起身去倒咖啡。   蒋夫人今天打算跟儿子掰扯清楚,“跟妈妈说说,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蒋城聿端着咖啡,又给母亲倒了杯温水。   他没立即回母亲,咖啡喝了一半才说话:“妈,我有喜欢的人,以后别再我跟前提陆知非了。”   蒋夫人眨了眨眼,感觉在听天方夜谭。   喜欢这个字眼从儿子嘴里说出来,很是稀奇。   “有喜欢的人好呀,妈妈就怕你不谈恋爱,那人生多没意义。”她很想看看儿子的审美,“什么时候带回家吧,你喜欢的女孩儿,肯定错不了。”   蒋城聿喝着黑咖啡,嘴里全是酸苦味,“应该没机会。”   今天谢昀呈进群,意味着以后的生意侧重在国内。   为了谁,显然易见。   她跟谢昀呈分分合合九年多都没彻底断开,以后再分手的几率基本为零。   “什么叫应该没机会?”蒋夫人就不喜欢他模凌两可的态度。   “她有自己的生活。”   儿子这么一说,蒋夫人越发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拒绝了他。   “我认识吗?还是你工作上的伙伴?”   蒋城聿不想多提,“您不认识。”   黎筝哼着歌下楼来,手里提着一个化妆品纸袋,蒋夫人没注意她拎着什么,她走神在想怎么才能套出儿子的话。   黎筝挤在蒋城聿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她将纸袋放一边,手指戳戳蒋城聿,示意他一会儿走时把化妆品带上。   蒋城聿看了眼,是美白护肤品套装,以前他偷拿过一套送给沈棠。   她又特意给他买了一套让他送人,只是现在用不上了。   黎筝继续哼歌,蹦跳着上楼去。   蒋夫人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儿子,你跟我说说那个女生的情况,妈妈帮你追回来。”   “妈,您别瞎掺和。我回去了,还要开会。”   临走时,蒋城聿还是带上那套化妆品。   雨淅淅沥沥,还在下。   --   翌日上午,天变晴朗。   沈棠飞往深圳,她跟谢昀呈座位隔得远,装作像陌生人。   睡了一觉,飞机落地。   深圳已经是夏天,炎热难耐。   谢昀呈将衬衫袖子撸上去,他人生第一次坐公交车是通往海棠村。   他跟沈棠分开来坐,她在前面那排,戴着宽边遮阳帽,没人认出她。   群里有消息,有人@他,问他晚上要不要出去喝酒。   公交车正好停在站台,有乘客上下车。   谢昀呈对着车窗外的公交站台拍了一张,直接发到群里,“在深圳,等回北京我请你们。”   照片发出去他才注意看,沈棠的背影入了镜头,不过不是很熟悉她的人根本认不出她。   严贺禹:【你在公交车上,这是要去海棠村?】   谢昀呈:【嗯,过来看望老人家,顺便旅游。】   又是海棠村,照片里又有沈棠背影,严贺禹微微蹙眉,想到蒋城聿让他告知群里的重要事情。   跟沈棠有关的,应该跟生意上的信息差不多。   他直接将这段对话截图,还将照片也一块发送给蒋城聿。   这段对话和这张照片在蒋城聿伤疤上又猛戳几下。   蒋城聿删了照片,他不看大群消息就是想避开谢昀呈,结果严贺禹哪壶不开提哪壶。   严贺禹不知道蒋城聿跟谢昀呈的‘恩怨情仇’,问道:【谢昀呈什么时候跟沈棠这么熟悉了?】   蒋城聿假装没看到,关了手机放在一边。   ‘花花公子’群里被聊天刷屏。   谢昀呈回复:【应该在这边要住几天,等我回去的。】   聊天间,公交车在海棠村这站停下,他随着人群下去。   沈棠拉着行李箱走在前面,他像个来旅游的旅客,跟在沈棠不远处,不时东张西望。   这里的景色不比他的私人海岛逊色。   来之前沈棠已经给他订了沈哥家的那间不对外的房间,知道他要来,爷爷提前将房子里的用品全部换新。   爷爷知道谢昀呈,孙女在国外时多亏了他照顾。   谢昀呈花了半小时整理箱子,沈棠给他送来一些水果,“这个房间跟总统套房没法比,你将就住。”   “比我想象的好。”谢昀呈坐在床沿,跟她说起蒋城聿,“他是不是对我那晚有意见,我进群后就他不理我。”   沈棠皱眉,她了解蒋城聿什么性格,“不应该呀,他没那么小心眼,你怎么跟他解释的?”   谢昀呈一头雾水,“解释什么?”   沈棠:“......解释你那晚说我们在一起九年多不是真的,是为了给我解围啊。”   谢昀呈不记得这茬,“你让我解释的?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他默默拿了一个水果吃。   沈棠无语,当时她以为蒋城聿跟陆知非在一起了,她再跟前任打电话不合适。于是回家路上她跟他商量,由他第二天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蒋城聿解释清楚,以免影响两个公司未来有可能的合作。   “你怎么这么不靠谱?”   谢昀呈:“当时喝多了,第二天什么也不记得。”   “我刚才又在群里无意扎了他一刀。”他忍着笑,下巴一扬,“你赶紧打电话给他说清楚。”   沈棠搁下果盘,回自己屋给蒋城聿打电话。   算了算,离私人答谢宴那晚,已经过去十五天。   蒋城聿正在开会,见是沈棠号码,他交代秘书两句,拿着手机走出会议室。   接通的第一句就是:“要给我青春损失费?”   沈棠:“......”他语气又冷又气。   不等她说话,蒋城聿反问道:“沈棠,你觉得是你赔得起,还是我缺你那点钱?”   是真的生气,连一贯的风度都没了。   沈棠不跟他抬杠,“那晚你醉了,我说的那些话你可能只记住了不利于你自己的一两句,其他没往脑子里去。”   她把那晚的乌龙事件都说给他听,“很抱歉,不是故意不解释,刚刚我跟谢昀呈提到这件事,才知道弄岔了,我一直以为他跟你解释过。”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很久。   沈棠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又是怎样的表情。   又两分钟过去,他还是没说话。   “喂?蒋城聿你说句话。”   “说什么?”他声音低沉,带着说不出的情绪,“说我天天想着你?天天计较着你怎么就愿意跟他在一起分合九年,却才给我三年?”   这回换沈棠沉默。   蒋城聿几次欲言又止。   沈棠诚心诚意道:“很抱歉。”   误会已经解释清楚,歉也道过,她对着手机:“我挂了。”   蒋城聿:“误会了十五天,你一句抱歉就打算翻过去?”   沈棠理解他这些天的煎熬,对他来说被三了,男人的自尊受到强烈打击。   “不是跟你道歉了吗,再说也不是故意拿你开涮。”   “道歉不够。”   “那你说怎么办?”   顿了顿,蒋城聿说:“跟我复合,所有伤害一笔勾销。”   沈棠:“......” 第三十一章 (放心不下你......)   蒋城聿突然求复合,沈棠始料未及。   虽然语气还是带有优越感的高姿态,大概已经是这位二公子活了这么多年,最大一次妥协。   她没正面回应,“我给你弹首钢琴曲。”   蒋城聿猜不透她心思,还是静静等曲子。   客厅那架钢琴,她许久没弹。   当初从伦敦回国,她又麻烦谢昀呈用他的私人飞机运回国内。   坐在钢琴前,沈棠打开手机免提放边上。   那首曲子她弹了无数遍,谱子早已烂熟于心。   随着琴声响起的还有她的歌声,怕蒋城聿听不出这是什么曲子,她清唱了前面两句,也是她第一次唱歌给他听:   “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掌声响起来。”   歌声停了,钢琴弹奏还在继续。   直到这首曲子结束,蒋城聿才说话:“你想说什么?”这首歌跟他们之间的复合好像没什么关系。   沈棠拿起手机,取消外放。   “纠缠一段没有结果的恋情,还不如利用这个时间好好回馈我的粉丝,我最艰难的时候,是她们不离不弃。哪天也许我就退圈了,想多留点有质量的作品。这条路我走得比我自己想的都要孤独,我最美好的五年都在这。跟你在一起的最近半年,我患得患失,严重影响了我工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蹉跎。”   她单手弹着琴键。   “如果你仅仅是因为失去我不习惯,不舍得那三年,那复合没意义。蒋城聿,我对你所有感情都是真的,现在分手也是真的。”   她挂了电话。   坐了片刻。   沈棠放下手机,接着弹琴,还是那首曲子。   琴声突然断了。   沈棠指尖不知该落在哪个键上,悬空半晌。   “弹完啦?”爷爷不懂钢琴曲,还以为一首结束,他给谢昀呈泡了一壶上好的花茶,“你给昀呈送去。”   沈棠忘了自己弹到哪儿,从琴凳上起身。   谢昀呈不怎么喜欢喝茶,他最爱红酒,咖啡也还行,“爷爷,您给谢昀呈冰一些牛奶冰块,他喝酒要放。”   爷爷还以为自己耳朵不好听错了,“放什么?”   沈棠:“牛奶冰块。”   “?”爷爷想象不出红酒里放牛奶是什么个喝法,“这孩子。”   “对了,棠棠--”   沈棠端着一着一壶花茶走到门口,转身,“还要给他送什么?”   “不是。”爷爷拄着拐杖站在那,犹豫着怎么开口。   沈棠不急,耐心等爷爷想好了怎么说。   爷爷难为情,“就是,小蒋追没追上你?半年过去,你还没答应他呀?”   沈棠最终还是没忍心告诉爷爷真相,“......这半年我不是都在剧组吗,没时间见面。他也忙,管着好几个公司。”   爷爷失落不已,“你这次在家待多长时间?”   沈棠还没跟爷爷说那个惊喜,“七月份之前我都在海棠村,十月份前我都在深圳,您差不多天天能看到我。”   爷爷手上拐杖颤了颤,嘴唇轻抖,“我是不是病情已经......”   沈棠忍着眼泪,“不是,爷爷您想什么呢,我不是跟您说过,我争取了一部在深圳拍的剧,五月就开机。”   她迫使自己笑出来,“告诉您您可别激动,不出意外的话,就在我们海棠村取景。”她指指后面,“在老街那边拍。”   “海边应该也有戏份,具体怎么拍要看导演。”   她说:“到时我就住家里。”   爷爷笑里带泪,“这个好,这个好。”他连着重复两遍。“就是周明谦导演的那部剧吧?”孙女接的剧多,他想了想剧名,“叫《那年初夏》?”   沈棠用力点头。   爷爷不擅长用搜索,他有微博,每天只登录上去看孙女的微博号,所以那部剧其他主演是谁,他不知道。   只看到孙女转发的微博里,她饰演姜初,导演是周明谦。   “那我天天去探班,给你送雪糕吃。”   沈棠:“那必须的。”   她扬扬手里的茶壶。   爷爷手一挥,示意她上楼去找谢昀呈。   想到孙女能在家待好几个月,他站在那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哥家的民宿正升级装修,迎接暑期旅游高峰。   没有旅客入住,这方便了她,进出自由。   谢昀呈那间‘VIP’套房在三楼,房间外面还有个小露台,他正趴在台子上,吃着水果,远眺大海。   沈棠敲门进来,花茶放房间的木桌上。   谢昀呈回头看她一眼,“跟蒋城聿解释清楚了?”   沈棠‘嗯’了声,走到露台上,也趴在那往海边看。   “他被气得不轻吧?”   “嗯。还让我跟他复合。”   “呵。”谢昀呈剥着荔枝,“那你怎么回他?”   “给他弹了一首曲子。”   谢昀呈偏头,想问她弹了什么曲子,他一愣,“你哭什么。”   他叹气,“你要想跟他复合,你就答应啊。”   “跟他没关系,”沈棠擦擦眼泪,“我在想我爷爷的病,医生说情况很不乐观。”想到刚才爷爷觉得自己时日不多时的表情,她说不上来的难过。   爷爷只是放心不下她。   “他想我在家里,又怕我在家。”   谢昀呈把刚剥好的那个荔枝给她吃,即便巧舌如簧,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合适。   他望着海浪卷着白色泡沫涌来,“这里海景不错,你小时候天天在这看海?”   沈棠指指下面的路边,“坐在那看。”   谢昀呈又剥了一个荔枝给她,沈棠摇头,“热量太高。”   “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减肥。”他自己吃下去。   “等你拍完这部剧,去我那个小海岛上玩玩,日出日落比这里好看。”   沈棠去过他那个海岛,“不去,不好玩,荒岛。”   谢昀呈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现在大变样,我收拾了一番,岛上有人住,还种了很多粮食,修了环山健步道。”   “还有粮食?”   “嗯,什么都有,完全自给自足。”   沈棠有了点兴趣,“行啊,等有时间的,今年我要陪爷爷。”   话题又绕了回去。   谢昀呈接着转移,“这个荔枝不错,在哪买的?”   沈棠:“在水果店。”   谢昀呈笑出来,被荔枝给呛着。   他回房间去倒花茶喝。   “你哪天回去?”沈棠跟着进屋。   谢昀呈瞄她一眼,“我才来第一天就要赶我走?”   沈棠知道他是特意来看望爷爷,“我是怕耽误你的生意。”   “不碍事,有尚董坐镇,我只是负责露个面认识一些人。”谢昀呈喝了半杯茶,“我在这可能要多住段时间,有几个客户在深圳,我晚上就回到这边住。”   沈棠随便他。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窗外的海浪声清晰可闻。   不知道她在海边看海还是在弹琴,蒋城聿点了支烟,想着远在海棠村的沈棠此时在干什么。   她不愿复合,态度那么决绝。   会议室的会议还在继续,他出来有段时间。   蒋城聿捻熄烟,她说跟他纠缠影响了工作,他又何尝不是。   回到会议室,蒋城聿一目十行过完秘书刚才的会议纪要,“跟M.K的合作方案没讨论?”   其他人默不作声,不是他自己否决了那个合作方案?   蒋城聿将会议记录还给秘书,“明天重新上会讨论。”   散会后,蒋城聿接到陆知非电话,约他晚上见面。   陆知非开门见山:“一起吃个饭吧。”   “什么事?”蒋城聿没什么心情跟谁共用晚餐。   陆知非:“咱俩的联姻,我彻底解决了,以后我们家任何长辈不会再提这事,你不得请我?”   蒋城聿不领情:“你解不解决对我没影响,我不可能给谁婚姻,如果真想结,我想娶的人,谁也拦不住。婚姻的决定权在我。”   “但若蒋家和蒋伯伯坚持让你结婚,你不是也头疼,最后说不定还要跟家里闹翻。这下好了,以后你回老宅不用再为这个烦心,也不用被蒋伯伯唠叨。对你的好处还是有的,不是吗?”   蒋城聿考虑片刻,“地方你选。”   陆知非找朋友帮忙,订了一家270度景观餐厅,她跟蒋城聿表白失败后,第一次跟他出来吃饭。   在她表白前,那时他还没有别的女人,她在他那里有一席之地,后来便物是人非。   她提前了二十五分钟到餐厅,蒋城聿来得也不晚。   “以为你还要有一会儿。”   “路上不堵。”蒋城聿将西装递给服务员,在她对面坐下。   这家餐厅陆知非偶尔来,菜品不熟悉,她低头翻看餐单。   了解他口味和喜好,没和他客气,“我替你点了啊。”   蒋城聿:“不要麦片虾。”   陆知非抬头,笑笑,“不容易,终于吃腻了。”   “没吃腻。”蒋城聿喝了几口白水,“沈棠做过几次,暂时不想吃。”   陆知非点点头,“那点别的。”   点了几道以前没尝过应该也不会踩雷区的菜,她合上餐单。   服务员离开包间。   陆知非许久没心情看北京的夜景,不知道今晚是不是他在的缘故,灿若星河的城市从没这么壮观过。   她还等着蒋城聿问她解决联姻的事,然而他坐在那将水当成红酒品,没有要聊天的意思,也压根不感兴趣。   今天他过来,就是请客,关于过去一笔勾销。   二十岁出头时,她就知道自己以后要嫁的人是蒋城聿。   这是蒋家和陆家长辈的意思,两家的利益千丝万缕,牵一发而动全身。而那时她跟蒋城聿相处不错,更坚定了两家联姻的决心。   唯一的意外就是,蒋城聿天生逆反,不婚在那个时候就埋在了他心里。   索性连恋爱都不谈。   无情无爱,他没有任何软肋在别人手里。   蒋家有两个小辈,没听家里的话,男的娶了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女的嫁了一个普通家庭的男生,到现在孩子都有了,婚姻还没有被蒋家接受。   当初两个小辈跟家里闹得很僵,鸡犬不宁。   这些无形当中更影响了蒋城聿的不婚想法。   吃了家族的红利,又不愿牺牲自己的感情,这是蒋家长辈不允许的。   就连蒋城聿的大哥和大嫂也是联姻,不过两人运气好,对彼此都有爱。   蒋伯母对儿子比较纵容,可蒋伯伯固有的观念里,蒋城聿即便现在不想结婚,可到了一定年龄,还是要接受家里安排的婚姻。   她那时也有过侥幸,想着自己或许有蒋城聿大嫂那样的好运,在联姻前能先有了爱情,她也以为自己在蒋城聿心里足够特别,但那不是爱。   表白失败后,她跟蒋城聿没有了任何瓜葛,可她依旧没有放弃跟他结婚的念头。   就像田清璐那样,得不到严贺禹的感情,还是得到了婚姻,时间久了总会有感情。   可蒋城聿不是严贺禹。   跟他在一起三年的沈棠,他都不愿给婚姻,就别说她。   她决定换个方式来争取他的感情,放弃她唯一的砝码,联姻。   不然会把蒋城聿越推越远。   家里人听说她不愿意嫁给蒋城聿,瞬间炸锅。   她态度坚决,要是再坚持让她嫁给蒋城聿,他们就再也看不到她。   爷爷害怕了,怕她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最终让步,气得说以后再也不管她。   是蒋城聿先不给她面子不愿结婚,蒋家长辈在得知她的决心后,没再多说什么。   当然,两家长辈的不甘心还是有的。   没有了联姻的捆绑,也许,她跟蒋城聿之间会走出不一样的结局。   陆知非撑着下巴,跟他一样喝着白开水,“说实话,我之前一直以为你很爱沈棠,你们在一起三年多。”   也是她最难熬的三年,天天盼着他们分手。   “我前些天在酒会上碰到了沈棠。”   提到沈棠,蒋城聿抬头看向她。   “当时聊了几句,她很洒脱,清醒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我比她差远了,那晚回家我反思很久,这才决定不用婚姻困住你。”   说着,陆知非笑笑:“当然,也不一定困得住。”   蒋城聿没接茬,给自己倒水。   陆知非杯子里的水也喝得差不多,她递过杯子。   蒋城聿替她加了半杯水。   陆知非不再说他排斥的婚姻话题,也不再打探他跟沈棠现在是什么情况,说起他侄女,“听我妈说,筝筝打算暑期去电视台实习,还是她自己找的实习单位。小丫头长大了。”   蒋城聿:“嗯,她想当记者。”   “挺好呀,做自己喜欢的事。”陆知非感叹,“不像我,活成了我妈想要的样子,除了会赚钱,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考什么大学是我妈的意思,读什么专业是我爷爷的决定,我申请牛津大学,也是满足他们的面子。”   蒋城聿道:“我爸妈和我大哥大嫂,花了很多年才接受筝筝是个普通孩子,没什么大志向。”   陆知非接着他的话,“是不是因为这个,你才不想要孩子?”毕竟谁都没法保证他的智商和能力完美遗传给孩子。   也许就像筝筝那样。   蒋城聿淡淡道:“没想那么多,都不婚了,哪来孩子一说。”   陆知非放下水杯,展开餐巾,“你不想结婚那是因为还没人走进你心里,等你足够爱一个人时,你会想着跟她有个家有个孩子的。”   蒋城聿似有若无地‘嗯’了声。   也可能。   但至少这一刻,他还是不愿把自己困在婚姻里。   --   五月初,《那年初夏》剧组来到海棠村,谢昀呈回了北京,他在这待了三个多星期,大多时间陪爷爷出去散散步。   而她跟蒋城聿,彻底断了联系。   爷爷知道陈南劲是《那年初夏》的制片人还是听村里人聊天说起,说那个特别有名的陈导演也会来他们村。   “棠棠,你怎么......你说你......”爷爷语无伦次。   沈棠握着爷爷的手,“好啦好啦,不说这些,这不是挺好的嘛。”   爷爷长长吐了一口气,“陈一诺也演这个剧,是不是?你傻了呀,你委屈你自己干什么。”   “不委屈。”沈棠宽慰爷爷,“本来各种活动上就经常见,陈一诺还不错。”   爷爷心里五味俱杂,就为了让他看到陈南劲,孙女要这么窝囊着自己。   “明天开机,陈南劲应该今天就到海棠村。爷爷,我弹琴给您听吧。”她坐到钢琴前,不想再些乱七八糟的。   可琴声也赶不走过去那些伤害。   傍晚时,沈棠陪爷爷到院子外乘凉吹海风。   心里都藏着事,聊天难以集中精力。   “爷爷,我去趟海水。”   “去吧,别走远。”   沈棠弯腰,把裙摆打结。   爷爷坐在家门口看着孙女走向沙滩,那个白色身影原本还很清晰,后来挤到人群里,他分不清哪个才是。   “爸,我们到海边玩玩,那么多人。”   “你去吧,爸爸穿皮鞋,不好下水。”   路边有父女俩对话,爷爷下意识看了眼。   两人都戴着墨镜,那个丫头还戴着遮阳帽。   以为只是过来旅游的游客,爷爷没放心上。   陈一诺拎着凉鞋,撒脚丫子往海边跑。   陈南劲望着路边的老人,努力将他小时候记忆里的父亲跟眼前这个老人重合,可怎么都重合不上。   父亲老得他已经认快不出。   爷爷感觉有道目光一直在看他,他猛地转头。   陈南劲往他这走来,他还是没认出那人就是他儿子。   爷爷以为是住民宿的旅客,他指指民宿大门,“从那边进,不知道还有没有房间。”民宿装修好,这两天已经营业。   如此熟悉的声音。   陈南劲半蹲下来,拿下墨镜。   爷爷愣怔,电视上跟现实里还是有点差别,不过样子有七八分像,“南劲?”   “爸,是我。”陈南劲喉咙里像被沸水烫过,生疼。   爷爷笑着,有点手足无措。   “今天就过来了呀。”   陈南劲点头,“要在海棠村住一个多月。”   爷爷拉过旁边的木椅子,成天风吹日晒,原漆早就脱落。   他拘谨地拿手擦擦椅子上的落灰,“你坐这。”   陈南劲心里不是滋味,在父亲旁边坐下,再次戴上墨镜。   “棠棠在家?”   “在那玩水。”   沉默弥漫。   以前在电话里就没什么话说,现在见面了,更没的聊。   陈南劲想起来,“爸,棠棠胳膊上的伤,怎么回事?”   爷爷默了默,“她小时候老问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看她,我跟她说,等你们忙完,坐着飞机来看她。我就那么一说,她放心上了,自从那,只要有飞机飞过去,她就仰着头看。那天正好跟我出海,她仰头看飞机仰得太厉害,没站稳摔到船舱里,正好船锚就在里头。”   语毕,父子俩不约而同看向海边,眼前模糊一片。   一直到天黑,沈棠还没回来。   他知道等不到她了,她应该是看到了岸上的他,刻意避着不见。   --   翌日,《那年初夏》开机仪式。   主创到齐,连樊玉也到场。   女儿和侄子都在剧组,老公也在,她过来没谁觉得哪里不妥。   除了导演周明谦和男主顾恒,沈棠没好脸色对其他几人。   这部剧里,她跟樊玉侄子还有对手戏。   旁边没人,樊一烁压低声音道:“别太嚣张,不要以为有我姑父在,你就万事大吉。修理你的日子还在后头。你知不知道你演这部剧把我姑妈差点气住院?脸面都不要了,没见过像你这样上赶着的女人。”   沈棠没有丝毫气急败坏,嘴角扬了扬,“是吗,没见过那说明你太没见识,井底之蛙。还有,等你姑妈住院时你再来告诉我,不然我听着也不解气。”   樊一烁差点被梗死。   沈棠冷脸离开。   剧组的气氛诡异又压抑。   周明谦私下找到陈南劲,递给他一支烟,“樊阿姨这是打算常驻剧组?”   陈南劲摆摆手,没要烟,“她说要待一个星期,看看一诺表现情况,下周北京那边还有事,她肯定回去。”   周明谦‘呵呵’两声,无力吐槽。   “所有演员,只有沈棠是我当初一眼看中,就因为沈棠要演姜初的角色,顾恒才愿意接这个剧,不然谁找他都没用。当时樊阿姨跟其他人签了合同,顾恒准备辞演来着。”   他缓缓吐出烟雾,“沈棠和顾恒是认认真真来演戏,您跟樊阿姨说,不要因一己私欲到时剧组弄得乌烟瘴气。也别让我受夹板气,不然我罢工,谁爱导谁导。在我的剧组,不听我的就滚蛋,任何人。”   那意思,包括你。   陈南劲瞥他,“别没大没小的。”   周明谦自顾自道:“我没跟您开玩笑。故意暗中给人穿小鞋,使绊子这样的小手段,最好别让我发现。”   陈南劲不再说话。   周明谦扔了烟头,召集主创去开会。   一直到第八天,樊玉还没离开剧组。   周明谦板着脸,倒也没多说。   今天拍沈棠和樊一烁的戏份,剧本里,樊一烁饰演的角色怒气冲冲来找沈棠算账,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威胁她放弃另开厂子的计划。   周明谦给他们说戏,他自己做示范,让樊一烁掐着他脖子,“你用力的点不是在手上,是让手臂肌肉绷紧,主要是你眼神。对,这个力度就差不多,女孩子家禁不住你掐。”   化妆师正在给沈棠补妆,整理头发。   今天这场戏,是整部剧矛盾爆发点之一,陈南劲坐在监视器前,从坐下来就没再动过,一直盯着监视器里的沈棠。   樊玉暗暗瞪了一眼陈南劲,只要有沈棠的戏份,陈南劲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别人。   “妈,你瞪我爸干嘛,你们吵架啦?”陈一诺刚才捕捉到了妈妈那个动作。   “没什么,工作上意见不合,他不让着我。”樊玉笑笑,在女儿跟前,她从不外露情绪。   那边,周明谦说过戏,沈棠也补好了妆。   打板声落下。   沈棠不知道刚才周明谦给樊一烁示范时的力道有多大,现在樊一烁一手握着她肩膀,一手掐着她脖子将她从走廊上拖到办公室,撕扯时,她鞋子都掉了。   剧本里没有掉鞋子这个细节。   虽然被掐得喘不上气来,可她很满意掉鞋子这个小细节。   这才有张力,才逼真。   导演没喊停,镜头继续。   “姜初,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你非得把我往死里逼是不是?”   ‘哐当’一下。   沈棠脑袋撞到墙上,樊一烁死死抵着她脖子。   她整个人都贴在墙上,两腿被樊一烁的腿给顶住,动弹不得。   沈棠用力挣扎,可丝毫没用。   窒息感加剧,下一秒就能死去。   她明白了,樊一烁在公报私仇,这就是他之前所说的修她理。   他也是下足了功夫,动作台词跟剧本里一样,没人发现异常。   按剧情发展,这时办公室主任听到动静,从隔壁办公室跑来。   樊一烁转头看向来人,还要顾着说台词,就在他放松戒备的一刹那,沈棠找到了反杀的机会,她挣脱开一条腿,用力蜷起膝盖,猛地往他身上一顶。   一声惨叫响彻办公室。   樊玉倏地站起来,陈一诺拉她坐下,“妈,这是表哥故意喊的,在演戏呢,您紧张什么。”   办公室主任接着走剧本,把沈棠推了出去,“你一个女人哪是他对手,真打起来你吃亏。你赶紧走。”   他留下来处理烂摊子。   “卡!”   这场戏一条过,所有人的情绪和表演都超过了周明谦的预期。   只是喊了卡后,樊一烁还在地上痛苦不堪。他对着摄像伸手,“120,不行了。”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直到这一刻,除了沈棠外的所有人才反应过来,刚才樊一烁摔倒在地那么自然,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原来不是表演,是真的疼到摔下去。   而沈棠脖子上的指印和掐痕触目惊心。   这两人入戏了。   在场不少工作人员这么认为。   敬业的演员到底不一样,拿命在拼,刚才沈棠被掐着脖子拖进屋,头撞上墙那一下,他们看着都感觉疼。   摄像已经打了120。   保镖看到沈棠脖子上充血的掐痕,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大步走进房间,装作关心樊一烁伤情,他抓着樊一烁手腕,“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樊一烁感觉手腕快废掉,疼得后背湿透。   随即,保镖不动声色松开樊一烁。   他懂点医学知识,跟周明谦说:“应该是不小心伤到了脾,他脾脆弱。”   樊一烁疼得说不出话,这保镖颠倒黑白,什么叫他脾脆弱,沈棠那个女人顶他那一下是往死里下手。   只是他理亏,眼下只能哑巴吃黄连。   周明谦做导演这么多年,什么事都碰过,他吩咐助理该怎么做。   很快,现场各忙各的。   陈南劲顾不上关心樊一烁伤势,疾步走到沈棠跟前,“疼不疼?”   “死不了。”沈棠拿手机录下自己脖子上的掐痕,留个证据。   要是过段时间樊一烁反咬一口她故意伤害他,她得有证据灭他。   村里有医院,没几分钟,救护车过来。   樊玉经过沈棠旁边时,眼神能将沈棠给劈开。她没想到这个女人下手那么狠,差点就把樊一烁给废了。   沈棠目不斜视,接过助理找来的丝巾,围在脖子上遮住掐痕。   “棠姐,疼吗?”助理眼眶泛红。   “没事,现在没什么感觉。”她瞅着助理,“不用掉眼泪,我又没吃亏,还赚了。”   手机有电话进来。   一个多月没联系,蒋城聿竟然在今天这个时候给她打来电话。   沈棠找个安静的路边接听,“喂。”   蒋城聿的声音透着刚睡醒的沙哑,“在拍戏?”   “嗯,什么事?”   “没什么,刚午睡梦到你,一直喊我名字,周围太黑,我看不见你在哪。”蒋城聿醒来后还一直想着她,怕她在剧组跟人有矛盾,“没事吧?”   风太大,把想念吹散。   “没事,拍戏能有什么事。”脖子上的丝巾被风吹开,沈棠拿手压住,“以后要不是生死大事,就不要再联系。下次你再打电话,我不会接了。”   “嗯。”蒋城聿顿了下,“你那个脾气,放心不下你。” 第三十二章 (那蒋总得排队等着了,我也......)   不是放心不下她,是放不下她。   尤其做了那样一个梦,这种强烈的感受冲击着每个感官。   沈棠不再言语,挂了电话。   蒋城聿扔了手机去洗澡,这个午觉睡得着实难受,心里的不安一直持续到现在。   难得周末他在家休息,被梦给搅和。   五月,北京还不算热。   蒋城聿冲了一个凉水澡,平静清醒之后,他竟然还在惦记梦里沈棠的处境,她声嘶力竭喊他名字找他那一幕,迟迟挥散不去。   手机有消息进来。   陆知非:【我今天犯了大错,祸从口出。】   蒋城聿看着莫名其妙的一句,以为她发错了人,没回。   陆知非又发来:【今天我去俱乐部攀岩,哪知筝筝也在,她跟我说起沈棠,聊天中我说沈棠厉害,把你小叔都甩了。筝筝吃惊,她说不知道你分手。对不起,我以为筝筝什么都知晓。】   除了沈棠的消息,蒋城聿很少将一条消息看两遍,他回:【没什么,本来就分手了。】   陆知非:【那也是我多嘴,你自己的事应该由你自己来说。下次我注意不该说的不说。】   她再次歉意。   蒋城聿看着攀岩两个字,【你们还在俱乐部?】   陆知非:【嗯,没想到筝筝体力不错,还想挑战高难度攀爬路线。】   蒋城聿:【那你们多玩一会儿,我去接你们,晚上一起吃饭。】   陆知非愣了,不敢置信。   他主动来接她,还要一起吃饭?   克制着这份激动,她连忙道:【不用接,我们都开了车来,选家筝筝喜欢吃的餐厅,我们过去找你。】   蒋城聿依旧坚持:【我在家也没事。】   陆知非不至于傻到再拒绝:【行啊,那就过来跟我们一起攀岩,新增了几条路线,还不错。】   蒋城聿热衷户外徒手攀岩,对室内攀岩没丁点兴趣。   搁下手机,他去衣帽间找了运动服出来,换下身上的家居服。   今天没让司机跟着,蒋城聿自己驾车前往。   路上,梦里沈棠的声音再次绕在耳边。   《那年初夏》剧组里,他唯一认识的是导演周明谦。   当初给沈棠拿下这个角色,周明谦帮了不少忙。   他给周明谦发语音:【沈棠最近在剧组怎么样?有没有跟人起争执?】   隔了十几分钟,周明谦回过来:【没死,没残。】   蒋城聿听到这几个字脸色变了,他直接拨了电话。   “什么意思?”   周明谦:“就是字面意思。她还活着。”   蒋城聿没有心情跟他扯闲篇,“到底怎么回事?”   周明谦反问他:“你不是跟我说,你看过《那年初夏》剧本,一个字都没漏。那你应该有印象,沈棠在剧里被人掐着脖子顶在墙上那场戏。”   怎么会不记得,跟沈棠有关的每场戏,他后来又看了一遍。   周明谦解释:“掐她的那个演员是樊一烁,樊玉侄子。下午拍这场戏时,他小子公报私仇,对沈棠下了狠手,掐死估摸着他不敢,不过照他的手劲,当时沈棠估计得半死。”   蒋城聿用力握着方向盘,手臂肌肉紧绷,“几点?”   “什么几点?”   “几点拍了那场戏?”   “一点半左右,怎么了?”   “没什么。”   他正好在午睡。   以前他从来不信什么心灵感应,但那个梦,确确实实让他心慌不已。   周明谦还在片场,匆匆收线。   蒋城聿打开车载音乐,是那首沈棠唱给他听过的歌。   他不明白,她有很多路可以走,为什么非得走这条不适合她,连她自己都觉得孤独的演艺路。   这首歌单曲循环,一直到俱乐部。   黎筝刚攀完一条中级难度的路线,她坐在休息区吃水果,不时看手机。   陆知非给她拿来咖啡,“你小叔应该快到了。”   黎筝笑笑,咖啡放一边,“谢谢。”   陆知非跟她闲聊:“几月份去电视台实习?”   “六月,考完试就过去。”   陆知非加了牛奶在咖啡里,轻轻搅动,“要不你实习时住我那,我现在就住在电视台对面,隔一条马路。房子太大,我一个人住着冷清。”   黎筝婉拒:“我小叔早就给我安排好了住处,我住他公寓。”   “筝筝。”   蒋城聿磁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黎筝和陆知非不约而同转头看去,蒋城聿今天穿了一套黑色运动装,上衣合身,裤子略短半寸。   现在是初夏,短一点也不突兀。   黎筝冲蒋城聿翻个白眼,闷闷不乐吃着水果。   陆知非把自己那杯还没喝的咖啡给他,“温度正好,放了牛奶,没放糖。”   “我在车上喝了不少水。”蒋城聿敲敲侄女脑袋,“过来玩也不提前给我说,你不是不放心旁人做你安全员?”   “严贺禹带我来玩的,说你最近忙。”原来是忙着分手,亏她真情实感,还给他买了化妆品送人。   她仰头质问:“你不会把我化妆品送给别人了吧?”   “没。”   陆知非听得云里雾里,“什么化妆品?”   蒋城聿接过话:“给沈棠买的。”“哦。”陆知非浅浅笑了下,不再多问。   蒋城聿问侄女还玩不玩攀岩,他说:“我特意换了衣服陪你玩。”   黎筝瞅着他身上的衣服,不等她问,蒋城聿主动说起:“沈棠给我买的。”   陆知非垂眸喝咖啡,他这是到现在还旧情未了?   蒋城聿陪侄女又玩了半小时攀岩,几人返程。   陆知非和黎筝坐了蒋城聿的车,她们自己的车让司机开回。   黎筝直接拉开后座的车门,陆知非示意她坐副驾驶,黎筝找个理由,“我陪你坐。”   “咱俩都坐后排,不是把你小叔当司机了?”   黎筝到现在气也没消,不过不想在外人陆知非面前跟小叔闹不愉快,她坐上副驾驶。   蒋城聿抬手,给她系上安全带。   他瞧着侄女:“我跟沈棠分手不是故意要瞒你,别气了。”   黎筝:“......”   这人故意的吧,她都不表现出来,他还非得当着陆知非面说。   既然提都提了,她一吐为快:“我嗑了那么久的CP,你一声不吭就分手。分手快三个月,还瞒着我。我房子塌了,知道吗?还不准许我有情绪啊。”   她难受的是:“我给你们俩手绘了那么多幅CP画,准备送给你们四周年礼物,白画了。”   很没意思,她转头看窗外,不搭理蒋城聿。   陆知非揽过责任,“筝筝,是我不对。”   她自责道:“我要不多那一句就好了。”   蒋城聿从后视镜看她一眼,“跟你没关系,早晚要知道。”他又看向侄女气哼哼的背影:“那些画没白画,我追沈棠用得上,什么时候打包发给我。”   黎筝猛转身,陆知非也抬头。   蒋城聿:“今晚请你们吃饭,就是想跟你们请教,怎么追人。”   陆知非:“......”   黎筝:“......”   陆知非轻轻抿唇,所以他这是不动声色告诉她,他跟她没戏?   --   海棠村的夜晚比白天热闹,前来旅游的年轻人三五成群,在老街觅食、打卡如梦如幻的夜景。   海边更是人声鼎沸,欢笑声不断。   海棠村的医院坐落在村子的东南角,住院部不算高,只有七层。站在顶层VIP病房的窗口,整个村子和海岸线尽收眼底。   陈南劲无心赏景,没法抽烟,他手里那支烟早揉得稀碎,满手都是烟丝。   樊一烁刚从手术室出来,麻醉还没过去,意识不清醒。   护士交代过注意事项,离开病房。   樊玉关上病房门,外面有助理守着。   她眼睛通红,“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陈南劲扔了烟丝,去洗手间冲手。   樊玉堵在洗手间门口,“陈南劲你什么意思?一下午你都给我脸色看。”   陈南劲拿毛巾擦手,“樊玉,这是病房,别大喊大叫。”   樊玉冷笑,“我这叫大喊大叫?我就问你打算怎么办?一烁伤得这么重,我怎么跟我哥和我嫂子交代?”   “只是伤到脾了,你不用自己吓自己。”   “呵。感情没伤到你闺女,你在这说风凉话。”   樊玉哪能咽得下这口恶气,“沈棠这是故意伤害,重伤,我要是起诉她,你说她能在里面待几年?”   陈南劲对上她威胁的眼神,“你什么意思直说。”   樊玉尽量让自己有理有据,“让她退出这部剧,主动退出,你看她是来演戏的吗?她就是故意砸场子,不让我好过。我不想跟她计较,可她太过分了,咄咄逼人,我忍不了。”   她呼口气,“这部剧我们花了多少心血,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我不允许任何人毁了它。陈南劲,我知道你愧疚她,想补偿她,我不反对,也支持你,这是你当父亲应该的。可补偿不是这样的,不是拿投资去开玩笑。”   “退出是不可能的,你别想了。”陈南劲把手里毛巾甩在毛巾架上,‘砰’一声。   “至于你要告她,可以,我觉得有些事走法律程序反而公平。”   这回轮到樊玉说那句:“你什么意思?”   陈南劲没绕弯子:“到时我会出庭作证,说明我跟沈棠是什么关系,樊一烁又为什么要对沈棠下狠手,到底是谁故意伤害,谁是正当防卫,我相信法官自有定论。”   樊玉往后退了半步,差点没站稳,她望着这个如此陌生的男人,“你竟然为了沈棠,你要毁了我和一诺,毁了一烁,陈南劲你还有点良心吗?一诺她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   陈南劲一点耐心都没了:“差不多得了,别胡搅蛮缠。下午这个事到此,等樊一烁康复出院,去给棠棠道歉。”   “凭什么!”   “凭他肆无忌惮,当着我的面还敢伤我女儿。要是不道歉,他出院后可以直接打包行李回北京了,提前杀青。至于他剩下的戏份,我会改剧本,改给另一个演员。说不定比原剧本还精彩。”   “陈南劲!”   樊玉咬牙切齿。   陈南劲懒得再多说,他推开樊玉,打算到病房外透透气,忽然脚下顿住。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他看到了陈一诺。   海棠村的住院部条件有限,即便VIP病房也只是个单间,洗手间靠门口,病房大门基本没隔音效果。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又听到了多少。   她直直看着他,眼里情绪翻滚。   陈南劲拉开病房的门,紧握着门把,没跟女儿对视,“陪爸爸去海边走走吧,你想知道什么,都告诉你。”   陈一诺脚下不听使唤,根本就抬不起步子。   她人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不该在这个时候来看望表哥。   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活在他们给她编织的谎言里。   --   九点多了,海边的人群还没散去。   沈棠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外面回来,助理跟保镖远远跟在她身后。   他们的房间就在沈哥的民宿里,方便照顾她。   民宿一楼前台,沈哥和沈嫂正等她回来,他们听说了下午的事,村里人都在感叹这些演员真不容易。   只有他们知道,那不是演戏,是真的动手打起来。   “棠棠,你过来。”沈哥对她招手。   民宿所有的房间被剧组订了一个半月,除了沈棠助理和保镖住这,周明谦和顾恒一行人也住这里。   这会儿大厅没外人。   “是不是给我留了宵夜。”沈棠一秒变笑脸。   沈嫂放下手里的活,“你脖子给我看看。”   沈棠不给看,捂着丝巾,“不碍事,充血,过两天就消了。”   沈哥气不过,“要不是怕给你招黑,我直接冲医院再揍他一顿。”   沈棠:“我没吃亏,他已经半死不活了。”   周明谦从楼上房间下来,他特意等沈棠,“我晚饭还没吃,一起吃点吧。”   沈棠猜到他有话跟他说,点点头。   住在民宿的人都回来,沈哥关了大门,沈嫂到厨房给他们做宵夜。   周明谦在这里住了几日,跟沈哥他们早就熟悉,当成了自己家一样,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你晚上还喝茶?”沈棠在桌子前坐下来,“不怕失眠?”   “真要失眠,不喝也睡着,跟茶没关系。”周明谦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关于下午的事,不提也不行。   “我得跟你道歉,作为导演,也是剧组唯一知情的人,竟然没能避免这次的伤害,我失职。”   “这哪能怪你。”   “我没想到樊一烁,”他无奈一笑,无法用语言形容人性恶的下限,“我跟他以前合作过,演技是没的说,对什么都认真。”   “不聊不开心的了,”他关心道:“爷爷身体怎么样?我傍晚回来在门口遇到了,还跟他老人家聊了几句。”   沈棠拿水杯喝水,点了下头。   周明谦以为爷爷身体不错,“对了,赵驰意要过来探班,肖真跟他一道过来。”   下午的事已经传到赵驰意耳朵里,肖真消息灵通,自然也听说了。   《那年初夏》这部剧,赵驰意公司有投资,过来探班也算正常。   “我也是偶尔听一个好朋友透露了两句,肖总这五年一直在布局娱乐公司,打着为储冉好的旗号,储家都很感激她。截止上个月,她控股和持股的娱乐公司多达三十多家。”   这一点,周明谦刚听说时也是吃惊不已,“你想要在这个圈子待下去,绕不开她的影视公司,她是幕后老板。”   沈棠转脸看窗外,看到星星点点的海边灯火。   周明谦直言不讳:“肖总明面上是为储冉,应该是为逼你退圈做打算。你现在只靠着你那个工作室,禁不起她几轮打压。”   沈棠回过头,“谢谢提醒。”   “不客气。”周明谦吹着杯子里滚烫的茶叶水,“只是看不惯亲爸亲妈这么自私。”   肖真这个人,还真是矛盾。   恨不得让女儿销声匿迹,可听说女儿被人欺负,又马不停蹄赶来。   “赵驰意他们应该是明天中午到深圳。”   沈棠眼里没有任何波澜,“最好两败俱伤,我坐收渔翁之利。”   周明谦不知道该欣慰还是该同情她,“你这样想我就不用担心了,之前还害怕你纠结。”毕竟没多少人能对父母伸过来的那只手无动于衷。   沈嫂做好了宵夜,他们两人边吃边聊,说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沈棠心思不在这。   --   第二天,依旧是个晴朗的日子。   天蓝海阔,大片云朵漂浮在海面。   沈棠围了丝巾去片场,这条丝巾她昨晚找沈哥母亲借用。   四十年前那会儿,沈哥母亲正年轻,丝巾是沈哥母亲年轻时买的,一直保留到现在。   剧里就是八十年代初,这条丝巾跟她服装正相配。   爷爷不知道她脖子被掐得那么严重,早上她出门时,爷爷看着她围了这样一条丝巾,笑呵呵的,说还真有那个年代的味了。   到了片场,沈棠迎面遇到陈一诺。   平时要是看到沈棠,陈一诺早就远远喊一声‘沈老师’,今天陈一诺眼神复杂,脸上黯淡无光。   细看,她有黑眼圈,眼皮肿了,有昨晚哭过的痕迹。   其他人以为她是因为担心樊一烁伤势,难过才哭成这样。   沈棠跟陈一诺越走越近,近到只有两米不到。   陈一诺挤出一丝笑,“早上好。”   沈棠略微颔首,“早上好。”   两人擦肩过去。   沈棠对陈一诺今天的反应并不关心,她连自己都没时间去心疼,拿起剧本背台词,今天上午有五场戏。   樊玉没出现在片场,一个上午连空气都变得清新。   中午休息吃饭时,周明谦问沈棠:“下午有你跟顾恒的感情戏,你状态行不行,不行的话我改明天。”   沈棠正在吃水果,这是她的午饭,“没问题。”   爷爷趁中午这会儿过来看孙女,听说有感情戏,他不打算在这久留,“我去遛弯了,你慢慢吃,多吃点,你说你,中午饭怎么能光吃水果。”   一边唠叨,一边纵容。   沈棠笑着,“还不是怪沈嫂啊,天天晚上做宵夜,我都吃胖了好几斤,再胖下去更不上镜。”   爷爷护短:“我看着不胖。”   他今天在村里溜达时听说了昨天孙女演戏受伤,“棠棠,到底是不是他们传得那样?你脖子给我看看。”   沈棠撒谎:“没那么严重,那人吃海鲜吃多了急性肠胃炎,说演戏伤了不是好听一些么。我脖子上是昨天化了妆,要这个拍戏效果,不过您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啊。”   爷爷放心了,连连点头。   他尽量直起腰,目光绕着片场环顾一周,像在找人。   “爷爷,您看什么呢?”   “哦,我看看那个叫赵驰意的小伙子在不在。”   “?”   爷爷好奇:“他不拍戏呀?”   “他是老板。”   “这样啊。”   原来赵驰意已经到了海棠村,还在民宿门口跟爷爷聊过天。   “不影响你拍戏了。”爷爷拄着拐杖离开。   他经常来片场,这段时间成了真正的土豪爷爷,每天都会到超市下单冷饮和水果分给剧组所有人。   开机当晚,他尽地主之谊,请了大家吃海鲜。   工作人员都认得他,不管谁见了都会亲切喊声爷爷。   爷爷脸上的笑容绽开来,从未这么满足过。   沈棠感觉爷爷这些日子精神头不错,那些委屈便不值一提。   爷爷离开片场不久,伴着一声‘哇’,剧组迎来了最帅娱乐老板赵驰意,他的颜值就连娱乐圈的男星也没几个比得上。   当初听说他跟储冉是一对,不知道多少女人的房子塌掉。   沈棠专注吃自己水果,不时翻一页腿上的剧本。   赵驰意跟周明谦寒暄几句,径直走向沈棠。   他这么不避讳,剧组其他人反倒没多想。   演员在演戏时受重伤住院,这已经不算是小事情。   赵驰意在今天赶来,看来是听说了昨天片场的事,此番探班,应该是特意来看望樊一烁和沈棠。   赵驰意在刚才爷爷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肖总去了海棠村医院。”   沈棠‘嗯’了声,仿佛事不关己,还在看剧本。   赵驰意靠在椅子里,盯着眼前的女人看,这身衣服以现在的审美看,很土,不过她脸洋气,衬得这衣服也跟着‘时尚’起来。   她不搭理他,他自顾自道:“我知道了你跟肖总的关系。”   沈棠很意外,抬头望一眼他,之后接着看台词。   “肖总跟我说的,”他语气无可奈何,“我对别人秘密不感兴趣,知道了就得替人保守,被人利用。”   就像现在。   肖真让他陪她来海棠村,他无法回绝。   “肖总手里有的娱乐圈资源,或许比你想的还要多。”   沈棠拿了一个青提放嘴里,始终没接话。   赵驰意早就见识过她的冷淡,如今也已经习惯,“你现在势单力薄,想要跟肖总正面刚,实力悬殊太大。”   沈棠合上剧本,“然后呢?”   赵驰意看着她的眼:“要不要到常青来?肖总的资本没进到常青娱乐,是你唯一安全的避风港,你要来了我这里,我不会顾及肖总不帮你。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顿了下,“包括我。”   最后三个字淹没在又一轮‘哇哇’的花痴声里。   沈棠顺着声音看过去,即便那人戴了墨镜,一切还是她最熟悉的样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所有人都来了海棠村。   蒋城聿跟周明谦说了不到三句,朝沈棠和赵驰意这边走来。   男人对情敌的敏感不比女人差,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相接,刀光剑影。   待蒋城聿走近一些。   赵驰意似笑不笑,“蒋总什么事?”   蒋城聿惜字如金,却又字字珠玑:“追人,表白,重新开始。”   赵驰意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能千里迢迢跑到海棠村,总不会是单纯来探班周明谦。   他点点头,“那蒋总得排队等着了,我也在表白。”   蒋城聿:“......” 第三十三章 (在你家客厅陪爷爷打麻将,......)   蒋城聿并没有因为赵驰意要表白而回避,他拿下墨镜,目光直切沈棠脖子里的那条丝巾。   沈棠对蒋城聿的温情没有抵抗力,她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这样的他。   餐盒里还有两个青提,她又拿了一个吃。   再次翻开腿上的剧本。   天知道,她根本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赵驰意刚才说表白不是信口开河,他今天本就有备而来。   “沈棠,接下来我要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真意,不是拿你寻开心,也不是我口出狂言。”   沈棠看他,“赵总,我现在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思恋爱。”她扬扬手里的剧本,“我现在只想把这部剧拍好。”   赵驰意点头,理解她的想法,他不止知道她要应对肖真,还知道了她爷爷的身体快不行。   之前在民宿门口遇到爷爷,正好到了吃药的时间点,爷爷随身带着药瓶,瓶身上全英文,爷爷看不懂,可他看得懂。   吃那么大剂量,情况已经很糟糕。   “就是因为这样,我更想早点表明心意。”   赵驰意旁若无人,将刚才表白一半被打断的话接上去:“就算你不想来常青娱乐,我也不会勉强,你想要的一切,我还是会给你,包括我。”   站在几米之遥的蒋城聿,觑了一眼赵驰意。   沈棠捏着剧本,“赵总......”   “听我说完。”赵驰意打断她,“对你不是一时兴起,每一次我去横店探班,都是去看你,你有多少块手表,每次配了什么礼服,我都能如数家珍。”   蒋城聿颠了颠手里的墨镜。   沈棠那些手表和礼服都是他选的。   赵驰意看着她的眼,这是他第一次跟女人表白,以前都是别人追着他,他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被动,卑微。   “沈棠,你试着相信我,别把自己困在孤岛里,以后不管多艰难,我陪着你。只要你不分手,我不会先离开。无论爱情和婚姻,都在那等着你。”   “不是让你现在就答应我,只是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会一直追到你觉得我值得你托付为止。”   今天的表白,是让她有心里准备,他要追她了。   餐盒里还剩最后一个青提,赵驰意拿过来放嘴里,“我可能要在海棠村待一段时间,你安心演戏,我帮你一起照顾爷爷。”   他起身,“你接着看剧本吧。”   赵驰意对着蒋城聿点了下头,生意场上,也许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感情上,没有谁会让着谁。   沈棠中午的休息时间泡汤。   蒋城聿将椅子挪了个方向,跟沈棠并排坐。   他侧脸看她,很淡的妆,几乎算素颜出镜,她身上的衣服也是那个年代的款式。“昨天你拍那场戏时,我正好梦到你。”   沈棠翻了一页剧本。   蒋城聿的目光往下,落在她脖子里的丝巾上,低声说:“棠棠,给我看一下伤得重不重。”   “不碍事。”沈棠背不下台词,小声念出来。   “你会不会给赵驰意机会?”   沈棠念了三遍才记住这句台词,然后回他:“给不给赵驰意机会我现在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跟你没可能了。”   蒋城聿坦诚:“让我现在就结婚,我自己都觉得不现实。沈棠,我们以结婚为前提去交往,爱上之后,水到渠成的那一头自然就是婚姻和家。”   蒋家二公子的婚姻,还是极具诱惑力。   放在以前,她连犹豫都不会犹豫,愿意跟他试着了解对方,试着相爱,哪怕不一定走到最后,她也不后悔。   然而现在她没那个勇气。   跟他分过一次手,痛彻心扉。   那种滋味她不想再来一次。   承诺在曾经的伤害面前,毫无分量。   沈棠转头跟他对视,“再跟你谈个三五年,你最后来一句,还是不想结婚,你说我到时找谁讲理去。”   “......”   蒋城聿和赵驰意是一类人,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口舌上。   “不是让你现在跟我复合。”   他表明心意:“我认真追你,了解你,正好我也有时间转变适应结婚的想法,你嫁给我那天,就是我们复合那天。”   他也不舍得再让她患得患失。   表白到此,说多了反倒弄巧成拙。   “脖子里的伤给我看一下,不看我不放心。”他还在执着丝巾底下的掐痕。   沈棠盖上午餐盒,“别以为你说了要追我,就能在我这里有特权。”   她还是没拉开丝巾,午餐盒给了助理,她拿着剧本去找顾恒。   片场人多,蒋城聿没追过去拉拉扯扯。   助理知会蒋城聿,“蒋总,刚才剧组有人问您是谁,我说是资方负责人,关心棠棠姐的伤势。”   “谢谢,我知道了。”蒋城聿还是不放心,问助理,沈棠脖子里的伤到底严不严重。   助理跟在沈棠身边久了,说话学会了技巧:“棠棠姐不让您看,是不想让您担心,她昨天是被樊一烁掐着脖子从走廊一路拖进办公室,在办公室又被掐着撞到墙上,他一个男人那么大力气。”   话说一半,点到为止。   蒋城聿目光越过人群,去找沈棠。   沈棠在跟周明谦讨论女主下午那场感情戏的一个心理变化,陈南劲接到电话后,噌地站起,“我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他转头看旁边的沈棠,“要不要跟我去医院?”   周明谦猜到是肖真来了,他让助理支走边上的人。   没有其他人在场,沈棠说话无所顾忌,“怎么,让我给你侄子道歉?”   陈南劲不顾她的嘲讽,“你妈妈来了,在医院,你跟我一块去看看她吧。”   “呵。”沈棠嗤笑出声。   陈南劲:“她是为了你才过来。”   “你这是替你们俩邀功呢?”沈棠拿剧本敲打椅背,“她爱来是她的事,你愿意在你老婆跟前护着我,那是你的事,别以为你们付出那点虚情假意,就指望我感恩戴德,门都没有。”   她喊顾恒:“顾影帝,有空吗,对一下台词。”   陈南劲只能叹气,他嘱咐周明谦几句,拿上手机匆匆前往医院。   片场离医院不远,走路只要十多分钟。   樊一烁正躺在床上打点滴,眼前的情况,姑妈占了下风。   他想给一诺打个电话,奈何手机被肖真的保镖给收走,说是为了防止录音,等临走就还他们。   肖真一点都不避讳他,靠在病房窗台,居高临下俯视他跟姑妈。   他是第一次见到肖真本人,不管是气场还是眼神,都带着锋芒,跟那个沈棠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如出一辙。   肖真和姑妈还有姑父年轻时的事,他并不清楚,只知道沈棠的存在,从父母平时聊天里得知姑妈经常被沈棠气到吃不下饭。   肖真折上墨镜,双手轻轻环着手臂。   陈年旧事,恩恩怨怨,明明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却仿佛如昨。   “当年你费尽心机追到陈南劲,他心里到底对你有几分在意,你没数?这些年你对棠棠恨之入骨,可不就是你知道自己在他心里什么个分量。”   樊玉脸色铁青。   踩樊玉的痛处,肖真一踩一个准。   “你不会不知道陈南劲一半的财产都是留给棠棠的吧?”   她笑了笑,“可惜,棠棠不爱要,小时候花了他的那些钱也十倍还给他。你苦苦求不得的东西,陈南劲却绞尽脑汁要送给我女儿,我女儿一点不稀罕,你说你有多失败,还天天在网上营销你老公多爱你,不心虚啊。”   就算是侄子在旁边,樊玉也顾不上自己形象,“肖真,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马上给我滚出去。”   肖真:“你慌什么,我又不是来抢陈南劲的。”   “你......”樊玉气到说不出话。   她被肖真的出现给整懵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她在肖真那里总是没有底气,矮了一截。   “但凡你有一点做人的底线,我不至于来海棠村收拾你。”肖真侧身,透过窗户远眺海岸线。   那个地方,棠棠小时候应该经常去玩吧。   “差点忘了--”   肖真转脸瞧了她一眼,“《那年初夏》那个姜初的角色,你不会眼神不好,看不出是谁的原型吧?我女儿。”   樊玉指甲差点掐进手掌,却又无力反驳,“没见过像你这么卑劣无耻的人。”   肖真一点不气,嘴角挂着笑,“彼此彼此。都不高贵,就不要互踩了。”   她低头看腕表,“顶多再有十分钟,你老公就过来。”   樊玉脸色再变,“你想干什么?”   “你看把你紧张的,”肖真卡上墨镜,“我让他当个见证人,你今天去给我女儿道歉,态度要是不好,我饶不了你。”   樊玉觉得好笑,“你以为你是谁?”   肖真再次看海边,看都不看樊玉一眼,轻飘飘来了一句:“我是你公司的大老板,这个答案可满意?”   “你什么意思?”樊玉脸上的笑僵住,莫名心慌。   “意思就是,你跟陈南劲的影视公司,现在实际持股最多的是我,听明白了?”肖真从海边收回视线,她示意秘书给樊玉文件看。   “公司的股东,除了你跟陈南劲外,其余持股的股东,都是这些年我煞费苦心安排进去的。”   樊玉不敢置信,那么厚的一叠文件,她哪有心思翻看。   “我花了十五年的时间,让你的公司,成了我的。”肖真问她:“惊不惊喜?”   樊玉扬起手里的文件就砸向肖真,肖真的保镖眼疾手快,挡了下来。   肖真今天过来别的没带多少,保镖带了四个。   樊玉眯了眯眼,心口绞痛。   “你以为凭着一个公司,就能让我低头去给沈棠道歉?你做梦!肖真,悠着点,得寸进尺的后果就是,我不能保证你老公不知道你的过去。”   “还学会威胁了。”   肖真语气依旧不紧不慢,“我敢来自然就不怕你。还忘了告诉你,就在这个月初,我的公司成了你大哥大嫂公司的最大股东。投你们这些公司的钱,对我来说九牛一毛。你要不怕倾家荡产,不怕负债累累,不怕连累陈一诺这辈子的幸福,我不介意陪你们玩一玩儿。”   樊玉忽地瞪向她,她怎么都没料到,肖真那么狠,做事手段跟她父亲一样狠辣。   “肖总,陈导已经上楼。”秘书接了电话,汇报给肖真。   肖真点头,表示知道。   樊玉在心里自嘲,陈南劲这是一路跑来的吧?   在肖真跟前,她输得一败涂地。   “想想要怎么跟棠棠道歉,直到她满意为止。”   肖真站直,临走前又对着樊玉道:“这几年你对棠棠做了什么,不是我不知道,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我也不希望她在娱乐圈待着,你现在竟然敢动她,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一行人离开了病房。   樊玉望着紧闭的病房门,像大梦一场。   --   下午的海棠村,起风了,格外凉快。   第二场戏是沈棠和顾恒的感情戏,两人在剧里刚表白心意,第一次接吻。   今天片场人多,蒋城聿和赵驰意都在。   影响的人不是沈棠,是顾恒。   对台词时,顾恒小声问沈棠:“一会儿我真要亲了你,你说我能不能活到明天早上?”   沈棠笑笑,“你怕他们不成?”   顾恒开玩笑,“单挑不怕,他们两个人要是一起上我打不过。”他余光扫监视器前,蒋城聿和赵驰意正目不转睛看他这边。   “他们两个人肯定自恋自己的长相,对其他人都没眼看,今天估计连我长了多少根眉毛都恨不得数数。”   沈棠没忍住,笑出来。   不远处的助理拿手机在拍小视频,她已经很久没看到沈棠这样的笑容。   顾恒跟沈棠这对CP,她嗑了很久。   两人颜值绝配,身高也搭。   当初官宣了顾恒和沈棠主演,CP粉差点喜极而泣。   私心上,她更喜欢顾恒这样的男人跟沈棠在一起,温暖又绅士。   不像蒋城聿和赵驰意,因为家世显赫,两人骨子里天生的优越感,无形中就在沈棠身前划了一道轻易无法跨越的沟壑。   打板声响了。   助理安静站到一边看沈棠跟顾恒接下来的吻戏。   四十年前的感情戏,克制又隐忍。   顾恒拿捏好脸上的紧张表情,低下头亲吻时结喉不断滑动,连呼吸都快停止。   是个慢镜头,于他而言也是煎熬。   就快要碰到沈棠的唇时,两人同时笑场。   顾恒感觉身后有一万只箭准备向他开射。   周明谦往椅子里一靠,瞅瞅蒋城聿又看看赵驰意,“我说你们俩是不是有自虐倾向?”   他吩咐助理,“清场拍。”   于是三分钟后,蒋城聿和赵驰意被清到场外。   赵驰意递一支烟给蒋城聿,情敌之间,这点风度还是有的。   蒋城聿没客气,接过来。   两个本来就不算很熟悉的人,现在更无话可说。   青色的烟雾陪着沉默散开来。   情敌之间,总会暗中比较彼此的优劣势,蒋城聿如今也加入了这个行列。   赵驰意这个情敌,无法掉以轻心。   在时间上,他输给了赵驰意。   常青集团有赵驰意父亲坐镇,赵驰意只是深耕常青娱乐这一个上市公司,有的是时间陪伴沈棠。   而他,还要操心京旭集团。   出差是家常便饭,到了有时差的国家,连打电话都得算时间。   一支烟抽完。   蒋城聿指指海边,“我过去了。”   赵驰意点头,知道他要去哪,去看沈棠的爷爷。   下午四五点钟的太阳落在海面上,幽蓝的海面似镀了一层金。   海风正好,门口的花随风摇着。   爷爷精神头不错,在整理民宿门口的开放式小花园。   “爷爷,我帮您。”   蒋城聿摘了袖扣,挽起衣袖。   爷爷笑着,“看过棠棠了?”   “看过了,在拍戏,在那会影响她。”说着,他蹲下来,将薅下来的杂草收拾堆到一边。   爷爷不好问他,怎么还没追上,问了伤自尊。   能两次追到海棠村来,坚持追了半年,一看也不是闹着玩。   考虑再三,“小蒋,爷爷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爷爷您说。”蒋城聿认真听着。   爷爷有些累,脱下干活的手套,“棠棠应该没跟你提过她爸爸妈妈吧?”   “没,”蒋城聿又改口,“也算说过,只说他们离婚后又各自有家,不在深圳,别的没说。”   爷爷说出来时喉咙发涩:“棠棠她爸妈不要她了,她跟着我长大,二十多年都没见过她爸爸。”   蒋城聿一愣,“叔叔过年都不回来的吗?”   爷爷摇头:“谁都不认她。”   他一直以为,就算是父母离婚,就算不经常联系,一年也总要联系几次,过年总要回家团聚。   顶多是跟父母不亲近而已。   “棠棠是个好孩子,就是什么话都闷在心里,她要是脾气不好,你担待着一些。”本来他不想跟蒋城聿说这些,棠棠交代过他,跟谁都不要提,人心隔肚皮。他瞅着蒋城聿是个好孩子。   至于棠棠亲生父母是谁,他就不多嘴了,等棠棠自己跟蒋城聿说。   爷爷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药瓶,“你看看这个,这是我吃的药,做过手术后一直在吃药,隔段时间就要去医院,这是医生上个月新给我换的。其实就算他们瞒着我,我也猜到我日子应该没多少了,就盼着能多活一年。我不知道棠棠不接受你,是不是她现在没心情谈恋爱,那你能不能再等等她,算是爷爷的一个请求吧。”   “爷爷您别这么说。”蒋城聿握着药瓶,那么多话突然梗在喉间。   风里都是海的咸味。   --   “卡!”   没有蒋城聿和赵驰意在片场,拍什么都顺利。   傍晚时,今天下午的第六场戏结束。   还有两场夜戏要拍。   助理趁休息时间给沈棠拿来水果,两个餐盒。   “棠姐,蓝色这个盒子里的水果是蒋总送过来的,粉色这个餐盒是赵总送来的。我看了一下,都是六种水果,应该是在同一家水果店买的。你先吃哪一个?”   沈棠:“......”   她忽然一点都不饿了。   助理正在纠结要怎么处理这两大盒水果时,陈一诺往这边走过来。   “棠棠姐,我先把你喜欢的水果挑出来。”助理抱着餐盒走开。   沈棠拧开水杯喝水,她跟陈一诺从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有融洽的相处,任何时候她都是很淡的表情。   “沈老师,”陈一诺手里拿着剧本,在别人看来是过来找沈棠对戏。手里的剧本早就被她无意识地卷成筒。   “我已经知道你跟我爸什么关系。”   沈棠‘嗯’了声,接着喝水。   陈一诺花了一夜和今天一个白天的时间,依旧没法接受父亲结过婚,还有一个孩子。   她从小就是别人眼里的小公主,星二代,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不管到哪都带着她。   她更幸运的是,父母一直恩爱,父亲那么帅气也从没传出过绯闻,对母亲的感情始终如初。   可就是昨晚,所有的梦都碎了。   在海边,父亲跟她说,她和沈棠都是他女儿,爱是一样的。   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如此。   沈棠没时间浪费,“没事的话,我找顾恒对戏了。”   陈一诺回神,“今天你妈妈去了医院,让我妈给你道歉。”   沈棠不奇怪肖真会这么做,“你想说什么?”   陈一诺这才跟沈棠对上眼神,“我妈最近受打击不小,昨天在医院陪护一夜都没合眼,现在有点崩溃,我能替她向你道歉吗?”   沈棠慢慢拧上水杯,一个透明玻璃水杯,是爷爷给她煮的降温消暑茶。   “我跟他们的事,从来没牵扯过你。”   这一点,陈一诺还是挺感激沈棠,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只要沈棠想说,她不可能到现在才知道。   沈棠又道:“同样,现在我跟他们的事,你也别掺和进来。”   陈一诺用力绞着手里的剧本,“我妈跟我爸刚又吵了一架,要不是不得已,我不会让你为难。”   沈棠索性摊开来说:“我跟你妈妈的账,比你想的多,以后我也会一笔一笔跟她算,她在你眼里很可怜,在我这里不值得同情。你只看到了你妈照顾了你表哥一夜,你没看到我差点被掐死时的绝望。”   陈一诺咬着唇,“对不起。”   “跟你没关系,你不用道歉。”   陈一诺硬着头皮道:“沈老师,这一次,看在我爸面子上,您别跟我妈计较了行吗,我代她好好跟您道歉,手写道歉也行,现在家里鸡犬不宁,我怕我爸跟我妈吵崩了。”   沈棠弯腰拿起凳子上的剧本,转身走向助理,杯子递给助理保管。   她手机震动,是‘流浪双人床的浪子’打来的语音电话。   “什么时候收工?收工了赶紧回来。”   沈棠听到了搓麻将的声音,“你在哪?”   “在你家客厅陪爷爷打麻将,还有蒋总和赵总。”   “......” 第三十四章 (一个拥抱)   晚上的两场夜戏拍得不顺利,一直折腾到九点多。   陈一诺进不了状态,原本一个小时就能拍完的戏份,三个小时才搞定。   最后的拍摄效果差强人意。   在周明谦看来,其实还可以更完美一点。   收工,沈棠换上自己衣服。   “沈棠,一会儿过来聊两句。”陈南劲的声音。   当着剧组其他人的面,沈棠即便不情愿也得应着,“好的,陈导。”   陈南劲刚才一直坐在监视器前,陈一诺的表现他看在眼里,照这样下去,在海棠村的拍摄时间两个月也不一定够。   樊一烁的镜头还有不少,他康复出院至少得一个月。   陈一诺情绪低落,跟导演和顾恒歉意几句,坐在角落发怔。   今晚的表演,她自己都嫌弃,但怎么都找不到那个心情。   世事无常,可怎么就到了她身上。   陈南劲经过她旁边,用力拍拍了她肩膀,然后去找沈棠。   沈棠饿了,在吃水果,手里拿着一个蓝色餐盒。   “我正好送你回去,边走边说。”陈南劲拿起她那本剧本。   沈棠没搭理,吃自己的水果。   “爸,我跟您说个事儿。”陈一诺小跑着过来,挽过陈南劲胳膊,然后偏头跟沈棠道:“沈老师,您等一下。”   她拽着陈南劲到安静的角落。   “怎么了?”陈南劲看她脸色不佳,“你妈又找你了?”   “没。”陈一诺央求父亲,“爸,您别我妈吵了,行吗?我感觉家都快被你们吵散了。”   今晚那场戏没演好,心情本就一团糟,说着,她眼眶发红。   “一会儿您好好跟沈棠说,我妈道歉这事儿能不能通融一下,沈棠不是不讲理的人,您看她对我从来没恶意,您放下面子,没哪个孩子会一点点不顾及自己父母心情。”   陈南劲拍拍女儿的手背,叹口气。   陈一诺慢慢看不清眼前的父亲,被眼泪给糊住。要是今晚这场夜戏是哭戏,她肯定能超常发挥。   “我知道我妈过分,可她......毕竟是我妈,我还能怎么办,她崩溃成那样,我不能不管她。哪怕是去求沈棠,我也愿意。”   陈南劲转头去看沈棠,她已经走出很远。   陈一诺擦擦眼泪,“您去追她吧。”她始终还抱有一丝幻想,“您好好跟她说,说不定她能心软。”   顿了下,“我有空,也会去看看爷爷的。”   原来那个年迈的饱经风霜的老人,是她亲爷爷。   “你要不想去医院,就早点回酒店休息。”陈南劲叮嘱两句,转而去追沈棠。   陈一诺背对着片场的工作人员,泪流满面。   生活真TM操蛋!   --   海棠村的夜晚,熙攘热闹。   路边各种美食摊上,挤满了觅食的年轻人。   有认出沈棠的,远远拿出手机拍照。   陈南劲终于在拐弯口赶上沈棠。   助理见状,往后退了几步,保持适当距离。   陈南劲翻开剧本,胡乱指着其中一行,装作在给她说戏。   “陈导,您现在这个动作,不觉得可笑讽刺吗?搞得我像见不得人的私生女一样,还来求我原谅。”   换陈南劲沉默。   “陈一诺来求我原谅她妈妈,我不怪她。您这又算什么?”   沈棠边走边吃着水果,她早已百毒不侵,不管肖真跟陈南劲做什么,已经伤不到她。   “爸爸不是求你原谅,就是想知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再拖下去,影响拍摄进度。”   沈棠突然停下脚步,“看来肖真的火力够猛,来一趟海棠村把你跟樊玉收拾得够呛。”   陈南劲没隐瞒,“你妈妈现在是我公司实际控制人,她布局了十五年。”从他刚成立公司便开始。   “樊一烁家的公司也被你妈妈并购。”   沈棠很满意:“挺好。省得我再动手。”   听说当初樊玉挑拨离间陈南劲和肖真,她知道了陈南劲跟肖真结婚生女,还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避讳追陈南劲。   以肖真的性格,怎么可能让樊玉好过。   反正这仨人,谁都不是什么好人。   陈南劲无所谓公司是谁的,如今他已经把这些身外之物看得很淡,他不想因自己的私事,影响了整个团队。   “你跟爸爸说说,要怎么做,这事才能翻篇?”   “翻不了篇。”   “棠棠--”   陈南劲那样无奈。   “本来我就要收拾的人,还谈何原谅。”   沈棠将餐盒盖上递给助理,抽过陈南劲手里的剧本。   她指指前面院子的后门,对陈南劲道:“陈导,我到家了。”   陈南劲好生跟女儿商量:“你说个解决方案,爸爸照做。”   “没有解决方案,她这些年把我往死里整,恨不得掐死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别指望我心软,我没心,哪来的软。”   陈南劲解释:“不是让你心软,只要你说了,爸爸照做。棠棠,爸爸不是为难你,我们以剧组为重好不好?   沈棠笑了笑,反问他:“你觉得我是那种有了机会会轻易放过的人?剧组肯定有肖真的人,樊玉要是不道歉,或者说我要是不满意,肖真肯定会接着收拾樊玉,这么好的机会,我干嘛要浪费?”   陈南劲看着女儿,有那么恍惚的一瞬,他感觉像在看肖真。   她们的神态,她们的眼神,有时跟同一个人一样。   “你也别妄想拿剧组和团队绑架我,陈一诺调整不好状态,那是她的事,跟我无关,我没有义务为别人的心情买单。”   沈棠拿着剧本,学着他之前的动作也指了指其中一行。   “这五年,你们也没谁为我着想过,我拍戏时会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影响拍摄状态。”   今年春节期间播出的那部爱情剧,里面有上百场跟男主的甜蜜剧情,而她当初进组时,爷爷刚做完手术没几个月,就算是做了手术,也被宣判了死刑。   那个时候,跟她有关的黑料满天飞。   谁又心疼过她。   “要是陈一诺连这点调节能力都没有,那她不适合做演员这行。这部剧拍摄进度赶不赶得上,别扣锅在我身上,我不背。”   她合上剧本,从包里找出家里的钥匙。   助理和保镖随她一起进去。   陈南劲被锁在大门外。   沈棠刚到院子里,莉姐给她打来电话。   莉姐这次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年初签约的两部剧还有其他商业活动,就在晚上纷纷接到了解约邮件。   至于赔偿部分,按照法律程序走。   “这回不知道得罪的谁。”   莉姐看着邮箱,连数落沈棠的心情都没了。   还能是谁,速度这么快,手段这么利落,一看也是肖真的做派。   赵驰意今天见到了爷爷,那么肖真应该也见过,而且知道了爷爷身体状况,不然她不会这么着急逼她退圈。   这五年,肖真对她没动真格的,就是拿准了她不会在爷爷安享晚年时,把她的身世搞得满城风雨。   她有两个软肋,一是爷爷,另一个是温笛。   现在,爷爷并无多少日子,而温笛自从跟严贺禹分手后,在娱乐圈的日子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基本不再接综艺活动,这几年赚的钱和理财收入,够她下半辈子挥霍。   这几个月温笛潜心创作自己喜欢的剧本,其他随缘。   曾经她的软肋,如今在肖真那里,一切充满了变数。   肖真从来不会让这个变数持续不可控,于是想在她的软肋彻底消失前,逼她退圈去国外。   一旦退圈去了国外,她哪还有资本再跟肖真抗衡。   这就是她的母亲。   无情,自私。   她的基因里也有劣根性的遗传,她为数不多的善良,是后来爷爷奶奶给她的。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一旦所有合约都解约,我们工作室就揭不开锅了。”莉姐愁得嘴角冲火。   “不知道是储冉还是樊玉那边搞得鬼。”   沈棠:“应该是肖真。”   莉姐按着紧绷的太阳穴,“要是肖家,那就麻烦了。”   沈棠考虑后决定,“我去找赵驰意谈合作。”   莉姐的眉心差点皱成一团,“你找赵驰意?”   她哭笑不得,“棠棠,你是不是今天戏份多,拍傻了?赵驰意能帮你对付肖家?上次停车场他的骚操作,你忘了,还是你不长记性?”   没忘。   不过也没放心上。   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赵驰意知道她是肖真女儿,吃准肖真对她还是有愧疚之情,再狠也不会真的一点不留情面。   他以着爱情的名义帮她,肖真只能干气,不会影响肖家和常青集团的合作。   如果她真的能跟赵驰意结婚,婚后日子安稳下来,肖真也会安心,不用再怕她将事情闹大。   都有自己的算盘。   沈棠这么跟莉姐解释:“赵驰意在追我,也说过想让我签常青。”   莉姐震惊:“他追你?”   “嗯。”   “到底是没过得去美人关。”   “......”画风突变,沈棠笑了。   莉姐问她:“你是打算答应他的追求?”   “太忙了,没空恋爱。”沈棠说:“我找他谈合作,利益交换,谁也不欠谁。”   站在院子里,客厅传来的麻将声驱赶了一天的疲惫。   沈棠挂了电话,收拾好表情才进屋。   “小赵,小蒋,你们还要不要茶了?”爷爷赢了,笑得合不拢嘴。   “我们自己倒。”赵驰意起身拿茶壶,每个杯子都倒上水,在爷爷跟前,谁都没表现出看谁不顺眼。   沈棠在门外正好听到爷爷那句话,他们都是坐拥千百亿上市集团的人,在爷爷这里就成了小赵,小蒋和小谢。   “爷爷。”沈棠推门进去。   “你可回来了。”爷爷对她招手,“到这坐。”   蒋城聿一边码牌,视线直直看向沈棠。   而赵驰意那边,又拿出一个干净杯子,给沈棠倒了一杯枣茶。   谢昀呈懒懒散散靠在椅子里,手里夹着烟。   因为爷爷在这,他没抽,拿着玩。   “你怎么又过来了?”沈棠算了算他上次离开到现在,也才十多天时间。   谢昀呈笑得意味深长,“我这人爱热闹,哪里有热闹我就往哪里凑。”   沈棠睇他一眼,让他别看热闹不嫌事大。   爷爷硬撑了一晚,要不是心情不错,怕早就体力不支。   他就是特意等孙女回来,给蒋城聿制造机会。   “棠棠,你来打吧。”   爷爷扶着桌沿站起来,沈棠拿了拐杖给爷爷。   “是不是坐久了腰疼?”沈棠担心道。   “不累,腰也不疼。”爷爷让他们三人接着玩,“我平时就睡得早,上了年纪不敢熬夜。我这房门隔音,没事,你们尽管打,通宵也行。”   “谢谢爷爷。”   蒋城聿跟赵驰意异口同声。   这默契。   谢昀呈笑了出来。   沈棠不想打,可三缺一。   谢昀呈指指爷爷卧室的门,用英文问道:“真有那么隔音。”   沈棠:“正常说话听不到,吵吵闹闹还是能听见一点。”   她很意外他们三人愿意陪爷爷打麻将,“今天特别感谢,爷爷好多年都没这么开心了。”   谢昀呈:“客气什么,闲着也是闲着,只要爷爷高兴,以后天天过来陪他打麻将,反正我这两个月有的是时间。”   他八月份才回曼哈顿。   赵驰意就更不用说,他时间自由。   再说,探班剧组了解拍摄进度也算他的工作之一,在海棠村待着不算不务正业,公司有什么事视频会议就行。   只有蒋城聿,连这次过来也是挤了时间。   他说:“有空我就过来。”   沈棠可不想欠人情,“不用麻烦,爷爷没有牌瘾,老坐在牌桌上反倒不好,不如出去溜溜弯儿。”   谢昀呈顺着她的话,“没什么麻烦的,就算两个月不工作,公司照样转,”说到这,他又改英文:“也许明年我们想陪爷爷打麻将都没机会了。你不用觉得欠我们人情,不是看你面子,只是觉得爷爷这辈子太不容易,前半辈子清贫,后半辈子孤苦。好不容易你长大了,他又无福享受。”   蒋城聿拿麻将敲下桌子,让谢昀呈少说两句。   谢昀呈可比他了解沈棠:“没什么避讳的,棠棠没那么脆弱,不然她哪能走到今天。”   蒋城聿跟沈棠坐对面,看牌时连带着看她。   沈棠并不擅长打麻将,“能不能换扑克牌?”   “行啊,”赵驰意说:“麻将声也影响爷爷睡觉。”   沈棠到茶几抽屉里找了新的扑克牌拆开,有生之年,她竟然跟他们三人能同桌打牌。   谢昀呈提出,“来点赌注才有意思。”   蒋城聿牌技好,无所谓,“什么赌注。”   谢昀呈想了想,“每局输的人,无条件回答我一个问题,要是敷衍说假话,你们对不起爷爷。”   “......”   沈棠没想到谢昀呈除了爱流浪,还这么无聊。   第一局输的人是蒋城聿,自诩牌技很好,可还是输了,他故意让着沈棠,不想她被刁难。   蒋城聿扔了手里的牌,“问吧。”   谢昀呈早就想好了问题,“你第一次谈恋爱什么时候,多大?”   蒋城聿扫一眼谢昀呈:“这种问题是不是有点无聊。”   “你无聊,有人觉得有聊。”他说:“比如我。”   沈棠抬头,看蒋城聿怎么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那么八卦。   蒋城聿迎上沈棠八卦的目光,“27岁那年。”   沈棠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那么清晰。   她认识他那一年,他27岁。   开始第二局。   蒋城聿不再给沈棠放水,从刚才的问题看,谢昀呈不至于为难她。   毫无意外,输的人是沈棠。   谢昀呈为了沈棠的归宿也是操碎了心,不管是蒋城聿还是赵驰意,他都觉得不错,反正比他强百倍。   可蒋家,很难嫁进去。   而赵驰意这个人,沈棠现在没感觉。   “这些年,有什么事或是人,是你拿得起放不下的?”   所有目光齐刷刷聚向她。   谢昀呈给她缓冲的时间,“先说有没有吧。”   沈棠点头,“有。”   “亲情上的?”   “不是。”   蒋城聿捏着手里的牌,总感觉答案呼之欲出。   除了亲情,她那么冷血的人,能让她放不下的,大概就剩他跟她那三年了吧。   谢昀呈又问:“那是什么?”   沈棠说:“筷子,我一直拿得起,却放不下,每次都是被莉姐给逼着放下。”   谢昀呈见蒋城聿脸上精彩纷呈,他没忍住,失笑。   赵驰意松了一口气,那他跟蒋城聿现在在同一起跑线上。   心情不错,他主动承包洗牌。   乐极生悲,赵驰意这局抓了一手烂牌,牌技也救不了他。   要是谢昀呈问他感情经历,他跟蒋城聿没法比。   正在这时,桌上手机响了,秘书的电话。   这么晚了,若不是紧急情况,秘书不会打扰他。   赵驰意忙接听,“什么事?”   秘书:“赵总,刚得到消息,肖总已经解约了沈棠的两部电视剧和接下来的所有商业活动,现在准备下架沈棠已经代言的广告。”   “消息确定准确?”   “核实过,确定。她代言的品牌,品牌方正在召开会议。”   还没代言的解约就罢了,暂时造不成影响,可一旦下架原本的代言,影响太坏,到时还不知道传出什么版本。   “其他先不管,现有的代言一个都不许下架。”赵驰意扔下手里的牌,“我回酒店了。”   今天实在有点扫兴,本该他输了要回答问题。   “实在抱歉,明天我请客。”   他拿上西装就走。   沈棠正好不想再打,明天还有不少戏份。   谢昀呈先一步离开,蒋城聿留下来收拾牌桌。   “放着吧,明天再收拾,你早点回去休息。”沈棠下了逐客令。   蒋城聿:“我没什么事,明天也闲着。”   沈棠不管他,她回自己房间。   手机正好没电了,她急着充电。   她反手带上卧室门,没关上。   沈棠转脸,蒋城聿拿手挡住了门,“不聊跟感情有关的,跟你确定一件事,最多五分钟就够。”   沈棠松开门把手,蒋城聿随之进来,轻轻关上门,   “什么事说吧。”包扔到沙发上,沈棠找充电器,不看他。   蒋城聿坐在曾经他坐过的沙发上,房间里的所有摆设跟上次他过来时,没有什么不同。他跟她那段时间的相处,与他,也是弥足珍贵。   他目光追着沈棠的身影,“爷爷跟我说了你父母的事。”   沈棠差点没拿稳手机,终于看向他。   爷爷向来不喜欢跟谁聊家长里短,更不会跟谁提及她的身世,没想到会主动告诉蒋城聿。   只有一种可能,爷爷感觉自己身体快不行了,想让蒋城聿照顾她。   蒋城聿问她:“你父母在国内还是在国外?是不是联系不上?”   怕她选择沉默,他说:“棠棠,没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   他要查,这会儿早就知道真相。   可查出来的,跟她信任他愿意告诉他,是两码事。   沈棠忘了插充电器,“你也认识他们,陈南劲跟肖真。”   很少有什么事让蒋城聿错愕到说不出话,这个消息排得上号。   沈棠坐在床沿,盯着漆黑的手机屏看。   关于她被抛弃这事,一点也不想跟别人说,可现在知道的人越来越多。   知情的人会同情她一下。   可对她来说,那是漫长的二十五年。   最残忍的是,陈南劲一家是娱乐圈模范家庭,隔三岔五出现在各平台首页。而肖真一家的名气,不比娱乐圈的明星热度小。   她躲都躲不掉。   蒋城聿走过来,俯身轻轻环住她,“让我抱一下,抱抱小时候的你,再抱抱睡觉总是喜欢蒙着头的你。”   他很快松开她,插上充电器,给她手机充电。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还绕在她身上。   沈棠别开脸,发现这个男人很讨厌,总能轻易地三言两语让她心里翻江倒海。 第三十五章 (签约常青)   第二天一早有海边的戏份,周明谦在群里通知,让明早四点半集合。   沈棠怕自己睡不好影响状态,睡前吃了褪黑素。   身心俱疲,一夜无梦到闹铃响。   夏天早上,爷爷四点钟就醒来,身体上的不适,他无法安睡。   沈棠出门前,他准备好了三明治和牛奶。   “还是感情戏吗?”爷爷问。   沈棠咬了一口三明治,“嗯,我和顾恒在剧里确定关系后,到海边看日出。”前一部分甜蜜,后半部分争吵。   两人一边吵,顾恒抱起她想跟她和解。   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爷爷听说是感情戏,不打算去片场,还是到门口坐着等日出。   时间差不多,沈棠拿着早饭匆匆出门。   谢昀呈端着一杯枣茶,靠在院门外的栅栏上,特意等她。   “早。”   谢昀呈点头,他站直,陪她往片场走,“你现在处境好像很被动,所有人都往海棠村凑。”   他昨天听说肖真来了,他才赶过来。   “我考虑了半夜,不能见死不救,你耗了五年的时间,真要竹篮打水,我于心不忍。”   沈棠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别瞎操心,我找赵驰意合作,比你资本进入这个圈子里要稳妥。”   她不想他的钱打水漂:“你又不是不知道每个行业的资本的壁有多厚,铜墙铁壁一样,轻易打不进。”   别说是谢昀呈,就是蒋城聿想资本进入这个圈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摸清门路,里面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   稍不慎,赔得连本都不剩。   “就像你们M.K所涉及的领域,别人想要来分一杯羹,你跟原本的那些同行愿不愿?”   蛋糕就那么大,谁都不会大方将手里的蛋糕送人。   谢昀呈悠悠品着枣茶,“想要进自然就能进得去。”   沈棠拧开牛奶盖子,微微仰头喝了一口,“没必要,生意不是儿戏,而且等你进来,黄花菜都凉了。你看肖真布局这个圈子的资源都用了五年,她在国内的人脉资源可又比你广。”   谢昀呈担心,“赵驰意最后能顶得住肖真的施压?”他重新措辞,“他愿意顶住肖真的打压?”   以常青娱乐的实力,跟肖真的资源可以一拼。   可实力怎样跟愿不愿意是两回事。   赵驰意是生意人,追个女人未必会搭上自己的利益。   沈棠要求不高:“他只要帮我顶住半年就足够。”   谢昀呈送她到最后一级台阶,再往下走就是沙滩,他停下脚步,“那我就不给你添乱,到时我在曼哈顿等你,给你准备好退路。”   沈棠用牛奶盒跟他手里的枣茶碰杯,“你这个是隔夜茶。”   谢昀呈:“爷爷煮的茶,没有保质期,永远新鲜。”   沈棠很嫌弃的眼神,他就只剩一张嘴了。   海边,周明谦喊她,她大步过去。   很意外,蒋城聿比她早到片场,正坐在监视器前。   她一来,他的目光就如影随形。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衬衫,很惹眼。   沈棠没特意看他,她把手里吃了一半的早饭递给助理保管,过去化妆。   等她走开,蒋城聿伸手到助理面前,“我来拿着吧。”   助理递过去:“谢谢蒋总。”   蒋城聿问道,“棠棠一会儿还要不要吃?”   助理乐得成全有情人,“棠姐要吃的话,我再去买,她一会儿有两场戏,拍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在手上也累人。”   旁边的周明谦忍俊不禁,这个小助理快成精了。   蒋城聿‘嗯’了声,拧开牛奶盒的盖子。   那边正在化妆的沈棠无意间瞅过来,发现蒋城聿正在吃她的早饭。   助理别开脸看海边,怎么都不看她。   蒋城聿把剩下的三明治吃掉,牛奶也喝光。   清早美丽的海边,暧昧随着朝霞漫延开。   爷爷坐在民宿门口,看着海边忙碌的人群,他只远远看到孙女一个大致轮廓。   “爷爷,您好。”一个陌生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安静。   爷爷循声转头,陈一诺在他旁边坐下来。   陈一诺上午没戏份,可睡不着,她住在附近的酒店,从酒店窗户可以看到海边在拍戏,还看到了爷爷坐在门口。   “爷爷,您认得我吗?”   她自报家门:“我是陈南劲闺女,您另一个孙女。”   爷爷怎会不认识,她跟电视上没多大差别。   面对晚辈,他慈祥笑笑,点点头表示认识。   陈一诺关心道:“您身体还好吧。”   “还行。”爷爷并未多说。   陈一诺过来是有事相求,她也是迫不得已,病急乱投医。母亲投资拍摄的电视剧,原本这个月安排播出,可昨天晚上临时接到通知,因为审核原因,延后播出。   至于被压到哪天,是个未知数。   母亲打听了才知道,是肖真那边的意思。   肖真这个人,言必行。   母亲因为没跟沈棠道歉,肖真就直接拿投资的剧开刀,接下来还不知道有什么等着母亲。   最让人无奈的是,沈棠不愿原谅母亲。   昨晚在剧组保姆车里,母亲跟父亲的争吵声差点将车顶掀翻,她坐在路边,束手无策。   “爷爷,”陈一诺为难道:“今天我来找您想请您帮个忙。”   爷爷惊讶:“我一个没文化的老头子,能帮得上什么忙?”   “爷爷,您别这么说。”陈一诺坐在矮凳上双手抱膝,“前几天沈老师,”怕爷爷听不懂是谁,她改称呼,“沈棠和我表哥有场争执的戏份,就是沈棠被掐脖子,我表哥被送去医院那场,您肯定也听村里人说了这事。”   爷爷:“听说过。”   陈一诺将后来爷爷不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详细告知,也没添油加醋,谁对谁错她都说给爷爷。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我爸和我妈吵得快过不下去,我爸也不是吵,他话不多,就是我妈气急了有点歇斯底里。”   她说出来都悲哀,没想到有天自己会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妈妈。   “爷爷,他们要再闹下去,这个家用不了多久就要散,我不希望他们离婚,要不是这个事,他们感情一直很好。”   她想,做父母的都不希望自己儿子离婚吧。   “爷爷,我实在没有办法,您能不能帮着劝劝沈棠,大家坐下来好好把这事给解决了,我保证我会让我妈给她道歉,以后要是我妈再敢那样对沈棠,我就跟她断绝母女关系,我说到做到。”   爷爷颤抖着嘴唇,几次都没说出话。他不知道孙女在自己亲爸剧组,还被人这么欺负。   陈一诺静静等着爷爷给句话。   爷爷心口发疼,好半天才缓过劲,“我从来不干涉棠棠,我们棠棠是个善良有分寸的孩子。”   爷爷这个回答,陈一诺始料不及,她明白爷爷是什么意思。   她前面是条死胡同,无路可走。   天海相接的那个地方,太阳冒出头,东半边天披上了五彩华服。   “卡!”   两场戏都是一条过,周明谦难掩兴奋,走过去拍拍顾恒跟沈棠的肩膀,千言万语最后尽在了不言中。   海边日出的绚丽,记录在了镜头里。   拍之前他做好了最坏打算,要是两人状态不好,第二场戏来不及拍,可能要等下个晴天的日出。   沈棠今天其余的戏份都在下午,她现在可以收工回家休息。   蒋城聿走过来,帮她拿包。   沈棠手伸过去:“我自己来。”她提醒他,“剧组人多嘴杂。”   蒋城聿没给,“我追你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在一起后,我们是打算结婚的,用不着掖着瞒着。”   他下巴对着岸边微扬,“走吧,回家陪爷爷,我中午就要回北京。”能和她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他这样温情,要不是她现在分身乏术,无暇顾及感情,沈棠不保证自己不会再跟他谈一场恋爱。   她扫他身上的衣服,“那么热天,你穿什么黑色。”   蒋城聿:“这样你一眼就能找到我。”   “......”   沈棠撑开遮阳伞,不爱看他。   蒋城聿抬手要给她撑伞,沈棠抓紧伞柄,他没拿动,只好放弃。   他看着伞里她的后背,“我中午的航班,要不要送我?”   沈棠不假思索:“没空。”   蒋城聿退而求其次,“那跟我视频,我去机场路上闲着没事。”   沈棠还是拒绝:“我要背台词,中午再补个午觉。”   追她的路暂时没有尽头,道阻且长。   蒋城聿对她始终好脾气,把她刚才的毫不留情当做是她在跟他使小性子:“嗯,那你多睡会儿,我到了北京给你电话。”   他们背对着晨光往岸边走,蒋城聿特意放慢脚步,沈棠后背没被伞遮住的地方,他给她挡住阳光。   爷爷还在岸上,撑着拐杖想要站起来。   沈棠见爷爷脸色不好,她边收了伞疾步跑过去,“爷爷您怎么了?”   “没事没事,”爷爷说:“可能低血糖。”   蒋城聿去屋里倒了温水来,又给爷爷拿来一块三明治。   爷爷不饿,也没那么早吃过饭。   怕沈棠担心,他还是喝了半杯水,吃了几口三明治。   “好多了,看来早上起来后得吃点东西,不然撑不住。”   沈棠假假笑了笑,现在正是海边晨景最好看的时候,她跟蒋城聿又陪着爷爷在院子门口待了一会儿。   她拿着包和爷爷的水杯送屋里。   爷爷转脸跟蒋城聿说,“棠棠脾气倔,吃了亏也不说,我没本事,以后你帮着爷爷多照顾一点她,别让她受委屈。”   “不会。”蒋城聿保证,“我什么都让着她。爷爷,您想在哪给棠棠办婚礼啊,我们听您的。”   爷爷喜笑颜开,“我不上当,你先追上我们棠棠再说,棠棠喜欢哪,我就觉得哪里好。”   刚才那些不快,蒋城聿几句话就给赶走。   有说有笑时,沈棠从家里出来,手里拿着剧本,有蒋城聿陪着爷爷,她放心。   “爷爷,我去找其他老师对戏,下午要跟几个前辈对戏,我紧张,先去请教请教他们。”   爷爷掏出手机看时间,“这才刚六点钟,人家还没起吧。”   沈棠:“起来了,在房间里看海景呢,说这里空气好,睡眠也好。”   爷爷挥挥手,让她忙自己的。   沈棠直奔酒店,她不是找谁对戏,敲响了陈一诺房间的门。   陈一诺正打算睡回笼觉,失眠一夜,这会儿快撑不住。   “哪位?”她穿着睡衣,不打算见人。   沈棠:“是我。”   陈一诺微怔,也顾不上再找外套,直接开了门,她不确定沈棠是来找她对戏,还是决定原谅她母亲。   “沈老师,早。”   沈棠面无表情,“早。”   隔墙有耳,她只能进屋说。   陈一诺给沈棠倒水,“早饭吃了吗?没吃的话,我给你叫餐。”   “不用麻烦,也不用倒水,我说完就走。”沈棠一刻不想在这多待,“以后不许再去打扰我爷爷,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她在补妆时,看到了岸上有人坐在爷爷旁边,后来看清那个身影就是陈一诺。   从爷爷的反应看,陈一诺应该不是单纯去看望他那么简单。   爷爷跟她一样,心里能藏事。   藏不住的,那一定是大事。   “爷爷是我最后的底线,他身体不好禁不起刺激,就是肖真跟你妈妈都不敢碰我的底线。你要想看望他,我无权干涉,别的,就省了吧。我不知道你说了什么,但就算你说的是实话,对一个老人来说,太残忍。”   陈一诺握着空杯子,“对不起,是我冒昧打扰爷爷了。”   沈棠没接话,拉开门离开。   陈一诺彻底不困,感觉一切乱了套。   她让父亲让一步,为这个家想想,可父亲根本不低头,说大人的事,让她别掺和。   酒店一楼的自助餐厅,已经开始供应早餐。   沈棠在电梯里遇到去吃早饭的赵驰意,他昨晚忙着陪爷爷打麻将,晚饭没顾得上吃,夜里开会开到凌晨三点,饿得睡不着。   他不清楚沈棠怎么会一大清早出现在酒店,“一起吃吧。”   沈棠正好要找他谈合作事宜,点头。   赵驰意拿了一些清淡的食物,沈棠只要了一杯果汁。   餐厅用餐的都是剧组工作人员,他们两人找个边角位置坐下。   沈棠直奔主题:“你都听说了吧?”   “嗯。”比她知道的还要多,她那些现有的广告代言,暂时保留了,“要不要到常青来?”   不到常青,他不好用公司资源护着她。   人在屋檐下,沈棠别无选择,“我先签半年。”   赵驰意觉得有意思,“可能是我孤陋寡闻,我还从没听过哪个公司跟艺人只签半年合约。”   他喝着咖啡,“半年时间你想赢肖总,很难。”   沈棠有自己的打算,“当然,我希望跟你续约无数个半年,那样爷爷就能陪我更长时间。”   赵驰意若有所思,“你是不是有退圈的打算?”   “没想那么多。”   以后什么样,谁又知道呢,就像五年前她也没想过要当演员。其实她挺喜欢演戏,演一辈子她也能演。   给他吃颗定心丸,“放心吧,不会随随便便就退圈,不会坑你的。真要退,也会提前一年半载跟我粉丝打招呼,会妥善处理好所有工作。”而不是狼狈逃避。更不会不顾品牌方和投资方的利益。   沈棠说她签约的条件,“你只要保证我团队的薪酬即可,我零片酬演你的剧,等现在这个剧拍完,我可以无缝进你投拍的剧组,常青有潜力的新人,我给你带,你那边的商业代言,也免费给代言,感谢你这个时候的雪中送炭。”   赵驰意没想到她一边签约一边还人情,以她现在的流量和实力,主动找她的剧本都得排队。   她竟要零片酬签约常青。   赵驰意笑了,“这么一来,欠人情的倒成了我。”   沈棠:“你愿意帮我,我已经感激不尽。”   就这么说定,赵驰意不想她心里有负担,答应她的签约条件,不过这样以来,他只赚不赔。   欠了她。   “五月底北京那边有个时尚活动,L家高定的首席设计师来中国,我给你争取到了邀请名额。”   用了争取二字,看来是跟肖真对峙后的结果。   沈棠这几天戏份提前完成,到时能抽出两天时间去参加活动。   “对了,储冉也参加。”   “......”沈棠喝了几口果汁,“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她要是知道了你签约常青,还知道我追你,指不定要给你点脸色看,你不用理会。”   她哪有那个闲工夫。   储冉那点小手段,她从来不放眼里。   手机震动,蒋城聿给她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不确定,在跟赵总聊事情。”沈棠的心忽然提起来:“是不是爷爷身体不舒服?”   “爷爷挺好。”蒋城聿刚离开早餐店,手上提着她喜欢吃的小吃,“买了早饭,你早上吃的少,再回来吃点。”   沈棠放下果汁杯,“我在餐厅吃过了。”   不用想,也是跟赵驰意一块吃的早餐。   蒋城聿:“那给我打包一份海鲜炒饭回来。”   沈棠无语:“你不是买了早饭?”   “炒饭我中午吃。”   “......”   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棠挂了电话,跟赵驰意接着说签约要演什么剧。   赵驰意之前买高价买了一个剧本,编剧是温笛,从剧名就能看出一些内容,叫《大梦初醒》。   对演员的演技特别有挑战性。   正在筹备中。   她前几年走红的那部剧编剧就是温笛,这几年,她跟温笛的剧本互相成就。   --   接下来的十多天,沈棠在片场除了对戏时与人讨论剧情,其余时间沉默不语,谁都不搭理。   陈南劲好几次想问她,爷爷这几天怎么样,却被她打岔过去。   什么话都插不上。   五月底,周五那天,有人放出消息,樊玉监制的剧被压仓,陈南劲影视公司的股价一路走跌。   收盘时,沈棠已经在北京落地。   明天是时尚品牌的活动。   莉姐来接机,等沈棠坐上车,她叹口气。   沈棠打量她,“你这是有多不想看到我。”   莉姐感觉自己今年水逆,从过年到现在没有哪件事是顺顺当当的,为了这个活动,前几天她去跟L家借礼服,原本说好的事情,临了变卦,说被其他女星借去,还说是总监的意思,以后L家高定,沈棠不能穿。   “肖真现在这么无所不用其极了吗?”   以沈棠对肖真的了解,肖真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这些芝麻点的小事上。   莉姐愁的是,以后不管什么活动都借不到L家礼服,连上封面杂志都不许穿,这个要命。   其他家的高定跟L家的比起来,档次不一样。   “这次L家首席设计师来北京,听说是陆知非请来。”陆知非的生意在时尚圈,手握不少时尚圈资源。   莉姐不知道陆知非跟蒋城聿什么关系,她只听圈子里的人说,陆知非跟蒋城聿和严贺禹他们是发小。   “要不你问问蒋城聿,也许他一个电话的事情。”   沈棠用了短短几十秒,大概理清怎么一回事。   陆知非应该也听说了肖真封杀她的消息,以为肖真封杀她,是为了储冉出气,她借着肖真的刀,也顺便捅她一下。   让总监不借礼服给她,是陆知非的意思,不过这个时候没人会怀疑是她,都以为是肖真干的。   陆知非就等着蒋城聿找她帮忙。   她免费送人情不说,还显得如此大气。   “跟你说话呢,”莉姐推她一下,“傻了?”   沈棠:“不找蒋城聿,我自己能搞定。”   莉姐摸摸她脑袋。   那意思,你没发烧吧。   沈棠决定:“我明晚穿我自己那件L家高定。”   莉姐记得那件,在上次常青集团的慈善晚宴上,她被储冉推倒,就是穿了那件礼服,是蒋城聿送她的礼物。   “谁参加活动穿同样的礼服?你那个礼服上过热搜。”   沈棠:“没什么,就看怎么穿。”   回到出租屋,天色已黑。   温笛出差去了,不在北京,沈棠回到家泡了个热水澡,打算蒙头大睡,这一个月,体力和心力严重透支。   关了灯,卧室突然很静,比海棠村的夜还要幽静。   一回到北京,她不自觉就会想蒋城聿。   她已经连着十天没发博,蒋城聿趁着别人理牌的空档,翻看沈棠的微博,没有新动态,他就点进评论区。   所有动态第一条留言都是“Candy是我妹”。“蒋哥,出牌。”   蒋城聿关掉手机屏,今晚又是有人组局请他,不来都不行。   连着五天晚上,不是打牌就是喝酒,他自己都厌烦。   今晚陆知非也来会所玩,正好遇到蒋城聿的场子,她坐下来多聊了会儿。   “人追得怎么样了?”她剥着瓜子,看似闲聊。   蒋城聿一边算牌一边回她:“还在追。”   陆知非戏谑道:“你这什么效率,追她的人还真能绕海棠村一周,你要不加把劲,有你后悔的。”   ‘咔嚓’,她嗑开瓜子壳。   “我这几天忙着搞个时尚活动,听一个合伙人说,肖家的肖真在打压沈棠,说是为了给储冉出气,你多留意点。”   蒋城聿哪能不知道,正在想着要怎么入手。   陆知非又给他透露,“沈棠现在连L家的高定都没法穿了,我认识他们家的首席设计师,你要需要的话,我找他帮忙。”   “不用。”蒋城聿出牌,然后不疾不徐说:“我给她定做。”   陆知非:“高定礼服又不是普通衣服,动辄上百万,沈棠是明星,一般一件礼服顶多穿个一两回,自己买多浪费。”   蒋城聿扔了手里的牌,这局他赢。   他侧脸,拿她之前的话回她:“那次请你跟筝筝吃饭,问你们怎么追人,你们俩都说,女人衣柜里永远缺一件衣服,穿不穿、穿几次不重要,必须得有。”   陆知非:“......” 第三十六章 (看看你有没有心......)   今晚的时尚活动酒会上,衣香鬓影。   沈棠到场最晚,压轴走了红毯。   不管什么时候,她只要出现,便立刻成为全场焦点,用储冉的话说,出尽风头。   今晚更是。   那件晚礼服不少人都有印象,她今晚又穿了。   跟上次不同的是,她这回没佩戴首饰,脖子上系了一条亮色丝巾,系法特别,一直垂到胸口。   那条丝巾衬得她更动人。   被丝巾和她那张脸吸睛,没人再去关注她是不是礼服重复场合穿。   丝巾配高定,也只有她这样的颜值能如此任性搭配。   陆知非问侍应生拿了两杯红酒,过去迎接。   “被你这个穿法惊艳到。”她嘴角扬了扬,笑得恰到好处,给了沈棠一杯红酒。   沈棠跟她碰杯,“谢谢。”   陆知非的心思不在酒上,像品着一杯凉白开。   在别人眼里,她们气场相吸,聊得来。   她们自己心里清楚,彼此在暗暗较劲,就看谁能不动声色地赢到最后。   沈棠这番搭配完全为了见设计师做准备,“陆总,帮我引荐一下?”   陆知非就算不情愿也得佯装大方,“没问题。”她带着沈棠过去,把她介绍给L家的首席设计师。   沈棠之前在国外生活了五六年,英文交流毫无压力。   聊天中,她说起她的第一件L家高定,“那条裙子不小心弄脏了,心痛不已,是我最重要的人送我的礼物,我想抢救回来。”   她用的是抢救。   设计师问她,有没有照片可以给她看一下。   “有的。”   说着,沈棠从手包里拿出手机。   不止设计师,边上的其他嘉宾也看过去。   那是三年前的秋冬款高定,礼服亮点设计部分被黑笔划了一道。   是当时工作室工作人员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手里拿着正在记录东西的黑笔,撞到了她身上。   礼服料子很娇贵,黑色划痕清理不掉。   “这条裙子对我来说意义不一样。”沈棠看向设计师,“我的想法是,镶上一串钻盖住划痕,不过一直没机会见到你,今天终于有机会,想征得你同意,允许我在礼服上私自加钻石。或者,你有什么补救建议,我按你说得来。”   陆知非抿了下红唇,望向设计师。   沈棠这一招杀她一个措手不及,她没能接住。   设计师三十多年的职业生涯里,数不清设计了多少条裙子,没有哪个顾客在定了裙子几年后,想要改动裙子还来征求他的意见。   每条裙子都是花了心血设计,他表达了谢意,“谢谢尊重我的设计。如果可以的话,你的那条礼服交给我,我免费重新改动,保证你满意。”   两人交谈愉悦。   酒会尾声时,设计师交代L家品牌的总监,以后L.l这个仙女系列的每季新款首发,免费借给沈棠穿着参加活动。   酒会结束,陆知非特意去找沈棠。   礼服免费改了,又不费吹灰之力拿到系列礼服的首发。   她敬沈棠,“恭喜。甘拜下风。”   一杯酒她一饮而下。   沈棠没动杯子里的酒,已经喝了三杯,再喝扛不住。   陆知非把玩空杯子,“我以为你会去求助蒋城聿。”   “用不着。”沈棠轻轻松动脖子里的丝巾,束缚了一晚,很不习惯。她说:“对付你,我绰绰有余。”   陆知非怒极反笑,对她竖个拇指。   看不惯沈棠自以为是的清高样,却私下又想成为她那样的人,矛盾至极。   陆知非搁下空杯子,沈棠那杯酒在礼台上没动,她顺手拿来喝了,“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   她侧眸看沈棠。   知道沈棠不会回答,她自问自答:“田清璐那样的,为了一个严贺禹连自己尊严都不顾,让人背后看尽笑话。”   她笑了声,“我现在跟田清璐没什么差别了,完全把自己活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类人。”   她仰头,竖起酒杯,今晚的第五杯酒下肚。   “我手里时尚圈的资源,比你想的多。”   沈棠并不感兴趣她要说什么,“陆总,失陪。”   陆知非道:“可以听听我最后一句话,要是哪天你有需要,让你经纪人打个电话就行,这不是看蒋城聿面子,跟他无关。”   “谢谢,无功不受禄。”沈棠欠身,提着礼服裙摆离开。   冤家总是路窄,离场前又遇到了储冉。   储冉还是往常趾高气昂的模样,她听说了沈棠已经签约常青,也知道赵驰意追沈棠追得紧。   放在以前她早就去踩一踩这颗眼中钉,但今晚没顾得上,她接电话接了快一小时,追她的人打给她,聊着就停不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煲完电话粥心情好的缘故,连带着看沈棠也没那么讨厌,“沈老师,恭喜咯。”   都知道她今晚拿到了L家仙女系列的首发。   阴阳怪气的语气,沈棠没搭腔。   储冉跟沈棠一块往电梯方向走,余光瞄了沈棠数十次,心里纠结了快两个月的问题,不问不快,“诶,学霸,你数学是不是挺好的呀?”   沈棠:“......”   --   到了地下停车场,沈棠没看到自己座驾。   助理小声提醒她:“棠姐,你看左手边第三辆车。”   沈棠顺着助理提示的方向看去,一个熟悉的车牌。   车里的人也看到了她出来,汽车缓缓朝她这边开过来。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沈棠看到了开车的人是蒋城聿。   蒋城聿倾身过来,给她打开副驾的车门,“我已经订好餐位,请你吃饭,我们第一次恋爱时,都没能好好请你在外面吃一顿饭。”   那时为了躲狗仔,他们都在家里吃,从来没在公共场合同框。   沈棠没拒绝,坐上去。   蒋城聿伸手要给她系上安全带,沈棠动作比他快,自己拉过来卡上。   这不仅是他们第一次出来吃饭,还是他头一次开车载她。   蒋城聿细瞧她的眼,“昨晚没睡好?”   沈棠支着脑袋,“嗯。”   “你安心演戏,其他的不用操心,我来处理。”蒋城聿发动车子,“你也不要觉得欠我,我跟你之间不存在欠不欠人情,是应该的。”   沈棠眯上眼,“你还没追上我,没有应不应该。”   “那是我心甘情愿,这样总没问题了吧。”蒋城聿要开车看路,只能偶尔抽空看她一眼,“好些天没见了,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没有。”   “想不想我?”   “没空想。”   蒋城聿看她心情不怎么样,哄着她,“你不问问我?”   沈棠眼皮发沉,“问你什么?”   “问我想不想你。”他说:“你要问了,我就告诉你,想你了。”   车里很静,他好听温润的声音蛊惑着她。   蒋城聿趁红灯亮起,给她调整座椅,让她倚着更舒适。   靠近了才闻到她身上香水里混合着红酒,酒气不小。   “喝了多少?”   沈棠咕哝一句:“三杯。”   隔了一瞬,“蒋城聿,我可能没力气陪你吃宵夜,头有点晕。”   “睡吧,不去吃了。”蒋城聿将她的座椅彻底放倒。   沈棠意识还在清醒状态,她找出手机让助理两个小时后来接她。   暂时不想回出租屋,一个人待着难受。   她莫名想让蒋城聿陪陪他,贪恋他身上的气息。   就在酒会开始前,她接到爷爷主治医生的电话,昨天上午,她跟沈哥带爷爷去医院会诊,检查结果今天下午才出来。   爷爷受到了刺激,情况比预期的恶化要快,医生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她怎么才能做好心理准备呢。   一点也不想去准备。   她手里的幸福就仅剩那么一点了,还是抓不住。   蒋城聿把车开到了沈棠租住的小区附近,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停车位。   他熄了火,解开安全带。   沈棠没睡着,转个身背对着他。   “L家高定,我已经找人帮忙,到时一个系列都给你定做,用不着再去借人家的穿。”   “不用,浪费,礼服我都是穿一次就不穿。”沈棠轻轻呼口气,不想自己的悲伤影响别人,“我跟他们家首席设计师有了交情,以后新款首发我随时可以免费借来穿。”   “每次都去借着穿多麻烦,自己有......”   “蒋城聿,你别说话,我想静一静。”   “好。”   沈棠睁眼望窗外,一片深幽的灌木丛。   呆呆望了几分钟,她忽然转脸找蒋城聿。   车里光线暗,他五官更深邃。   沈棠坐直,“你过来给我瞅瞅。”   蒋城聿:“瞅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看你有没有心。”   “......没有心的话,你这三年待哪儿的。”   “别说好听话骗我,三年都没爱上我。”   蒋城聿觉得她有点醉,不跟她辩驳。   沈棠往他那边挪,“我现在好像醉了。”   “看出来了。”蒋城聿要拿水给她喝,沈棠按住他手,“你别动,我不渴。我现在醉了,所以对你做什么,不需要负责任的,你也别放心上。”   说完,她抱住他。   “给我抱一下。”她额头抵在他心口,“我什么都抓不住了,再怎么用力都留不住,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蒋城聿感觉到怀里的人好像在哭。   她肩膀微微发颤,极力在克制着自己。   蒋城聿没动,任由沈棠抱着他。   她心气儿高,也从不在外人跟前示弱,肯定不想让人看到她脆弱掉眼泪那面。   蒋城聿揽她入怀,她比几个月前清瘦不少。   沈棠醉了,哭了,后来在他怀里睡着。   --   想要紧紧抓住、用力留住的日子总是匆匆溜走。   心里排斥着,却也转眼就到了八月。   月初,《那年初夏》杀青。   三个月来,樊玉被肖真打压得彻底伤了元气,损失上亿。   樊玉心里清楚,就算她跟沈棠道歉,沈棠也不会原谅她,即便嘴上原谅了,肖真也不会真的放过她。   就在她跟陈南劲冷战的第二个月,她幡然醒悟,肖真的目的可不就是让她跟陈南劲不得安生,甚至分道扬镳。   她不能如了肖真的愿,于是主动去找陈南劲示弱,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陈一诺的状态也恢复,这才没影响拍摄进度。   然而她的几部剧,还是压着没法正常播出。   杀青这天,陈南劲要去看望父亲跟父亲道别。   陈一诺主动提出:“爸,我陪您一块去看望爷爷,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过来。”   樊玉耷拉着脸,“你去干什么,人家眼里也没你这个孙女。”   “哎呀,妈。”陈一诺受不了母亲这个语气,再说下去父亲又要不高兴,“爷爷不是没机会见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怕你委屈嘛。你看我上次去看望他老人家,没好脸色给我。”   陈南劲没打算带陈一诺过去,“你收拾行李,我自己开车去趟海棠村。”   他们这一个半月是在市区拍摄,离村里还有一个多小时车程。   这三个月里,他经常陪父亲聊聊天,然而父亲大多时都是沉默。   沈棠还没回来,在市里跟顾恒他们小聚。   爷爷还是像以往那样,一个人坐在院子门口,眼神无光,对着大海不知道在看什么。   “爸。”陈南劲从车上下来。   爷爷缓缓转头,“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忙?”   陈南劲在父亲身边坐下,“杀青了,傍晚就飞北京。”   “哦。”爷爷心中五味俱杂。   门前路上不时有村里人经过,都会热情跟陈南劲打声招呼。《那年初夏》在海棠村近两个月,剧组不少人都来看望过爷爷,村里人见怪不怪。   路上的脚步声或急或慢,父子俩却相顾无言。   爷爷感觉自己没机会再见儿子第二面,不管说出来的话管不管用,他还是决定试试:“我不要求你对我们棠棠好,可你也别欺负她呀,你是她爸爸,她盼你盼了那么多年。”   陈南劲心头像被重物狠狠敲打了几下,麻木地失去知觉。   爷爷催促:“快走吧,别耽误了飞机。”   陈南劲艰难吐出几个字,“不要紧,赶得上。”   “爸,您放心,以后我会好好护着她。”   这是陈南劲上车前,对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   汽车渐渐远去,陈南劲从倒车镜里看着那栋房子,还有门前的父亲,越来越远,后来只剩一个模糊不清的点。   没想到这一别,便是永别。   --   沈棠坐了赵驰意的车回海棠村,中午跟周明谦他们几人小聚,赵驰意也从北京专门飞过来一趟。   赵驰意执意要去看望爷爷,‘顺路’送她回来。   “谢昀呈回去了?”赵驰意没话找话说。   沈棠刚在走神,回他慢了半拍,“嗯,前两天就回去了。”   “你好好调整一段时间吧,从去年十一月到现在,你一天没休息过,这样下去迟早累垮。”赵驰意见不得她这样,“《大梦初醒》这部剧还在筹备中,最早也要十一月份开机。”   沈棠最近也没心思继续拍戏,爷爷已经撑不了多久,她想好好陪着爷爷。“半年合约等我进组再算日期,不能让你吃亏。”   赵驰意无奈失笑,“你怎么那么倔。”谁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只能顺着她来。“接下来还有没有别的工作?”   “不算工作,周末飞上海,霍腾演唱会上海站,我是嘉宾。”   赵驰意:“那你就好好准备一下演唱会的歌,其他工作我都给你推掉,等爷爷情况好转再说。”   他说这话自己都感觉是自欺欺人,爷爷哪还有可能好转。   好在,肖真最近消停下来,他们得以喘口气。   多亏蒋城聿帮忙,蛇打七寸,肖真只好顾着大局,停止对沈棠演艺事业的打压。   去年田清璐给GR资本和肖家牵线的那个项目,几家集团共投资三十多亿,肖家占大头。   这个项目本来是肖真想拉拢蒋城聿,没想到最后被蒋城聿拿来压制肖家。   所有环节中,肖真唯一漏算了蒋城聿会吃回头草。   肖真只是暂时收手,那个项目总有结束的那天。   赵驰意拧开一瓶苏打水递给沈棠,“喝点水睡一觉,什么也别想,”   沈棠哪能不想,倒计时爷爷生命的日子,每一秒都是行走在刀山火海。   到家时,爷爷已经靠在床头休息。   现在才傍晚五点。   但凡爷爷撑得住,怎么着也要在家门口等她回来。   “爷爷,看谁来啦。”沈棠语气轻快,在进屋前换了一个表情。   爷爷强打起精神,他指指电脑桌前的椅子,“小赵,过来坐。”不想让孙女担心,解释道:“没睡午觉,这会儿困了。”   赵驰意拿靠枕塞在爷爷身后,为了打消爷爷疑虑,他告诉爷爷,沈棠这段时间在家看剧本,体验生活,十一月份进组。   他是老板,爷爷信他说的话。   赵驰意晚上飞北京,在这待了半小时返程。   家里忽然冷清下来。   沈棠开了爷爷的电脑,“爷爷,您陪我追剧呀。”   “那当然行,”爷爷问:“想看什么剧?”   “我......爸的。”   爸爸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如此陌生。   爷爷一愣,“你怎么突然要看他的剧?”   沈棠撒谎:“跟他和解了。他这段时间对我还不错,我也彻底想通,恨着太累,我得开心一点。”   “真和解了?”   “骗您干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性子,真要不放下,不可能原谅他。我现在只想好好演戏,然后谈恋爱结婚。”   沈棠圆谎:“这几个月赵驰意、谢昀呈还有蒋城聿,他们都劝我,放下之后一身轻。”   爷爷高兴地落泪,他终于能安心走了,“我们棠棠也是有家的孩子了。”   “爷爷,您哭什么,不许哭。”沈棠给爷爷擦眼泪。   “没事儿,爷爷高兴。”   沈棠找了陈南劲最近几年的一部剧,声音调到适中,从第一集开始看。   她坐在床沿,握着爷爷那双苍老的手。   爷爷认真看着每一个画面,每一句台词。   沈棠什么都没看进去,甚至连陈南劲的声音都有了生理性厌恶。   到了生命的尽头,爱恨早已放下,爷爷应该也是吧,大概已经不再埋怨陈南劲,她舍不得爷爷带着牵挂走。   有了这个谎言,爷爷就可以安心,不再有遗憾。   在爷爷心里,她终于有家了。   隔天,爷爷身体不支,住进了医院。沈哥将民宿的生意交给家里人,陪着沈棠在医院陪护。   沈棠提前一天飞去上海,跟霍腾碰面彩排。   在拍《那年初夏》的几个月里,只要有空,她就在家练琴,顺带弹给爷爷听,爷爷说,她比钢琴家弹得好。   其实爷爷一点不懂音乐。   她在爷爷眼里,什么都好。   这次演唱会,应该是爷爷最后一次有机会听她在舞台上弹琴唱歌。   演唱会当晚,当沈棠出现在舞台上时,场下差点失控,人声鼎沸中,根本听不见歌声在哪。   L家L.l系列今年的早春高定,已经穿在她身上。   宛若一个高冷仙子。   陈南劲坐在人群里,也来听演唱会。   他还发了博,为霍腾的演唱会打Call。   这条微博动态附了一段视频,是沈棠弹钢琴,霍腾唱歌的片段。安静的琴声响起时,全场鸦雀无声。   陈南劲这条动态上了热搜,评论里清一色都是讨论沈棠,没想到沈棠钢琴水平是演奏级。   技巧上还是有瑕疵的,不过瑕不掩瑜,弹成这样足以让人惊喜。   就是这条热搜,让樊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再次波涛汹涌。   “他到底想干什么!”她没控制好脾气,摔了手机。   陈一诺正靠在沙发里刷手机,正好刷到了这条热搜。   手机屏碎了,她吓一跳。   “妈,您怎么了呀。”   樊玉在女儿面前委屈地红了眼睛,“肖真打我脸就算了,他也开始,他这是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告诉肖真,他心里有多在意他们俩生的闺女?!”   陈一诺捡起手机,“妈,您跟我爸别吵了,行吗?您再吵下去,我真就没有爸爸了。”   她看着四分五裂的手机屏,“明天我们一家出国旅游吧,您跟爸爸好久没陪我出去玩了,就当散心。”   这条热搜挂了十几个小时,直到沈棠回到深圳。   沈棠实在不想看到自己名字跟陈南劲出现在一条热搜里,她给陈南劲发消息:【以后不要再发跟我有关的!你那点虚情假意只感动了你自己!我跟你之间,没有和解的那天。】   “我说的没错吧,你看这么多人都夸你弹得好。”爷爷刚看完沈哥找出来的视频片段,他高兴的是儿子发了孙女的视频。   沈棠收起手机,笑笑,“咱们得低调点。”   爷爷今天的状况明显不如昨天,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棠棠,小蒋最近忙吗?”爷爷忍不住惦念。   沈棠:“很忙,他公司多。”   小助理之前替她打抱不平,在那抱怨,说蒋城聿追她,就像女生大姨妈不调,有时一个月来两次,有时两个月来一次。   让人烦躁。 第三十七章 (身世曝光)   接下来的两天,爷爷不时就念叨蒋城聿,说小蒋牌技好,又说他自己也好久没打牌。   沈棠知道,爷爷是想见一见蒋城聿。   傍晚,从主治医生办公室出来,沈棠给蒋城聿打电话。   那边很快接听,“怎么了?”   沈棠问他:“你忙吗?”   蒋城聿:“在打牌。”   沈棠看窗外,天还没黑,他已经开始夜生活忙应酬。   跟他在一起的那三年,她从来没影响过他的工作,这一次,情非得已。   “蒋城聿,”她唤他名字,“我有个不情之请。要是你时间允许,能来深圳看看爷爷吗?待几个小时就好。爷爷这辈子都没什么愿望,现在想要跟你打牌,我想让他不多的愿望一个一个都实现。”   蒋城聿声音像从她耳边擦过,温暖又让人安心,“你很快就能看到我。”   “谢谢。”   沈棠在窗口站了一会儿,调整好心情回病房。   “小蒋啊,我瞧着你怎么瘦了。”   “我自己没感觉,应该没瘦。瘦点好,棠棠说,一胖毁所有。”   “你别听她的。公司忙就多雇几个人。”   沈哥笑着跟爷爷说:“爷爷,蒋总的公司可不像我们民宿,忙的时候多雇两个人就能解决。”   沈棠在门外听到了蒋城聿的声音,原来他说的很快就能看到他是这个意思,她推开病房的门,走里带着小跑,穿过套房的厅。   蒋城聿正坐在床前陪爷爷打牌,穿了一件她一眼就能认出的黑色衬衫,后背有几丝褶皱,应该是下了飞机就赶往医院,风尘仆仆。   她盯着他的脸,还是那样好看迷人,貌似是瘦了一点点,也可能是穿了黑色衣服的缘故,视觉上感觉瘦了。   “棠棠,过来呀,你傻站在那干什么。”爷爷冲她招手。   沈棠这才发现病房里还有好几个工人,正在调试投影设备。   “你回酒店开会吧,在这影响你。”   她以为蒋城聿是为视频会做准备。   “不开会,手机投屏给爷爷看照片。”蒋城聿搬了一张椅子放在他旁边,让她坐。   爷爷高兴地合不拢嘴,“小蒋说要给我看你的照片,都是我没看过的。”   沈棠在蒋城聿旁边坐下,瞅着他。   蒋城聿没说什么,把手里的扑克牌给她看,“我出哪张?”   沈棠瞎指,指了一张他手里最大的牌。   没想到他想都不想,直接出了那张。   底牌没了。   爷爷:“小蒋,你是不是出错了?”   “没错,棠棠说出什么就出什么。”   他这样把她捧在手心的感觉,很难让人不心动。   沈棠小声跟他说:“你衣服皱了,要不要换一件?”他向来注重个人形象,从不会在外而不修边幅。   蒋城聿在算爷爷手里有什么牌,他尽量让爷爷赢,“不用换。”   他说:“晚上我陪护,你好好睡一觉,我后天早上去伦敦出差,这两天多陪陪你跟爷爷。”   沈棠突然想起,GR资本跟肖家合作的那个项目就在伦敦。   陪爷爷打了十几局,爷爷基本都是赢。   投影设备调试好,沈哥收了牌桌。“爷爷,我今晚回家,后天一早我来陪您。”   “你开车小心点,在家好好睡一觉,不着急来医院。”爷爷絮絮叨叨叮嘱了好一阵。   沈哥随后离开,不打扰他们一家看照片。   沈棠去洗手间拿来温毛巾给爷爷擦脸擦手,把床调到合适角度,爷爷躺下来正好看到大屏。   在播放照片前,蒋城聿先给爷爷心里打个底,“爷爷,其实我跟棠棠骗了您,我不是在追她,我们早就在一起,再到今年十一月二十一号,我们就四周年了。”   爷爷不敢置信,眼睛睁大,来回看着沈棠和蒋城聿。   沈棠在床下踢了一脚蒋城聿。   蒋城聿递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放心,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爷爷,我们之前没公开是棠棠没有结婚的打算,要顾及演艺事业,心里还装着她父母的事,而且她也不是很看得上我,是我一直追着不放。”   沈棠:“......”   他这是谢昀呈附体?   爷爷不信,不过两个孩子的一片苦心和好心他理解。   蒋城聿又做解释:“现在棠棠想通了,愿意跟我试着往婚姻里走,她也把以前那些伤害放下。上次我问您,您想在哪给我和棠棠举办婚礼,不是嘴上说说,是真的在征求您的意见。”   爷爷笑笑,依旧不信,不过却假装相信,配合说道:“你们喜欢哪里我就喜欢哪里。”   蒋城聿不再废话,说多了显得此地无银。   他打开手机相册,按时间顺序,从三年前开始看起。   沈棠望着旧照愣怔,原本以为蒋城聿说要给爷爷看照片,是搜集了网上她的一些拍摄花絮。   她看他一眼,他之前不是说清空了吗?   爷爷看着大屏,照片上,蒋城聿怀里抱着孙女,两人各拿一袋东西在吃,前而茶几上也摆的满满都是。   他不好意思看年轻人这么亲密,只好自己给自己转移注意力:“你们这是吃的什么?”   蒋城聿:“辣条,棠棠给我买的生日礼物,一大箱。”   “你们生日就光吃辣条?”   “也不是,还买了一块蛋糕。”   “......”   沈棠瞥向别处,不看她坐在蒋城聿怀里的画而。现在再看当初他记录的点滴,发现他比她想象中还要宠着她。   蒋城聿继续往后翻,每一张在什么时候拍的,当时在干嘛,他都详细说给爷爷。   不知不觉,从傍晚一直看到了九点钟。   直到翻看到去年十月底在海棠村的小视频,爷爷才终于肯相信,蒋城聿跟孙女在一起三年多。   视频是半夜录的,两人在海边牵手玩海水,画而不清晰。   视频里,沈棠说:“等到四周年时,你再陪我来。”   “行,不是四周年也能来。”   视频只有一分钟,很快播完。   爷爷数落孙女:“你这孩子,小蒋这么好,你还晾他三年,逼着他只敢说自己是保镖。”   嘴上说着孙女的不是,心里早乐开了花。   原来他们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他总算能放下心来。   蒋城聿接着往下点照片,“爷爷,这张是棠棠给我做的宵夜,是在我们上海的家里。”   爷爷喜欢看他们俩有生活气息的照片,“这个花好看。”   蒋城聿:“嗯,是帝王花。”   照片里,沈棠也入了镜。   沈棠错愕不已,她不记得蒋城聿什么时候拍了这张照片。   看完所有照片已经快十点。   这是住院以来爷爷最高兴的一天,太累,投影设备还没关上,爷爷已经阖上眼。   蒋城聿关了灯,只留走道上一盏壁灯。   “你洗澡睡觉,我在这陪爷爷。”   沈棠看着他:“你等会儿去隔壁房间,我跟你说几句。”   蒋城聿点头。   VIP病房里还有个小套间,她东西都在里而。   沈棠拿了衣服去洗澡,多少天的煎熬在今晚这几个小时里释放了一点。   简单洗过澡,头发也吹干,她关了浴室的灯。   蒋城聿见她出来,过去找她。   套房不大,床上是她自己的床单和被子。   沈棠给他拿了一张椅子,她靠在床沿,“谢谢你,爷爷心里的包袱都没了,他终于能走得无牵无挂。”   蒋城聿不喜欢她这么客套,“你怎么跟我越来越生分?”   “不是生分,是感激。”沈棠垂眸看自己的凉鞋,“这种心情你不会懂。”   情况特殊,蒋城聿不与她计较,“你要是专门来感谢我,余下的就不用再说。”他起身,“累了一天,你睡觉吧。”   说着,给她放开被子。   沈棠蜷腿坐上床,一直看他。   蒋城聿手里拿着被子,“睡吧,别想太多,我跟你的感情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你不欠我什么,这是我为爷爷做的。”   “谢谢。”沈棠躺下来,“夜里麻烦你了。”   她好几个通宵没合眼,虽然铺了自己的床单,今晚也是第一次躺上去。   沈棠拉被子蒙住头,两只脚露在外。   被子里传来小小的一声,“帮忙把灯关上。”   蒋城聿看着她两只脚,“你为什么总把脚伸在被子外?”   “透气。”   “......”   蒋城聿关了灯,门半掩,走道的灯光透进来。   他没走,坐在门边看着她。   没到五分钟,沈棠熟睡。   蒋城聿把沈棠身上被子往下拉,盖住脚,用力抱了抱她。   这一夜,沈棠睡得很踏实。   蒋城聿没睡,照看着爷爷。   他倒了杯水,靠在窗口看外而。   外而高楼林立,不再是海棠村的海边和美丽的海岸线灯火。   爷爷睡得不安稳,即便之前打了针吃了药,还是无法缓解他的疼痛。   这种疼痛又让这个夜,变得如此漫长。   --   周五下午,主治医生再次告知沈棠,要做好心理准备。   爷爷自己也清楚,活一天赚一天。   “小蒋该到伦敦了吧?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沈棠算时间,“还要几个小时呢。”   提到蒋城聿,爷爷免不了要唠叨几句,让她以后要多让着一点。   沈棠答应着,“爷爷,我去给莉姐打个电话,问她剧本什么时候给我发过来。”她撒娇:“爷爷,到时您得陪我对台词。”   爷爷点头:“好。”   有沈哥陪护爷爷,沈棠去了外而走廊上。   她不是给莉姐打电话,是打给陈南劲,想让他来陪陪爷爷,这个时候爷爷想看到的人除了她就是陈南劲。   每一次拨他的电话,那些数字就将她凌迟一遍。   响铃快结束,电话接通。   “说你脸皮厚,你还不乐意,真以为陈南劲发你的视频就是打算认你?”   劈头盖脸一顿,是樊玉的声音。   沈棠没有心情争吵,“让陈南劲接电话!”   樊玉站在海景房的落地窗前,眺望幽蓝无边的海而,“他现在没空接你电话,我们在国外度假,他正陪一诺潜水。”   “你告诉他,爷爷快不行了。”沈棠直接挂了电话。   樊玉对着黑下去的手机屏足足看了五分钟,内心天人交战。   要是告诉了陈南劲,他肯定不管不顾飞回深圳,医院那么多人,到时他身份根本就瞒不住,曝光后一切不堪设想。   但爷爷生病这个事瞒不住,沈棠还会第二次打来。   她不能让沈棠毁了陈一诺。   一不做二不休,她扔下手机,‘噔噔噔’跑去楼上女儿的房间。   这套海景房五年前购置,每到夏天他们一家都会过来度假。   她找出他们一家三口的护照,到书房打开碎纸机。   她无法阻止陈南劲知道他父亲的病情,但有办法阻止他回去。   当护照成了一堆碎纸屑,樊玉才放心,她换了衣服匆匆下楼,拿上陈南劲的手机往海边跑。   父女俩潜水还没回来。   樊玉等了半小时,陈南劲和陈一诺出了水而。   “陈南劲,你快点!”她故作焦急喊道。   陈南劲以为是公司的事,应该又是跌停,他习以为常,不紧不慢去换下装备。   他不着急,樊玉就更不急。   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沙滩和海而,这一天又将要过去。   “什么事?”陈南劲不咸不淡道。   樊玉给他手机,“刚刚沈棠打来电话,说你父亲快不行,你回个电话。”   陈南劲脚下如灌了铅,每一步都迈地艰难,他回给沈棠。   “喂,棠棠,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你回来吧。”   “我这就买最近的航班回去。”   一家人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陈南劲安排秘书订机票。   樊玉只带上随身物品,“一诺,别慌,你把护照都带好,别到时到了机场发现没带。”   陈一诺真慌了,“妈,护照不在您那儿?”   “没啊,我们一家护照不都是你保管的吗?”   “可包里没有啊。”   陈一诺急得手发抖,将包里所有东西都倒出来。   樊玉也过来帮着找,没找到。   “你这孩子,你再好好想想放哪儿了。”   陈一诺快急哭,真要弄丢,今天周五,而且已经下班,她怎么赶得上补办。   一个小时后,翻找护照未果。   陈南劲只好给沈棠打电话,他一开始没敢说护照丢了,“棠棠,我想跟爷爷视频聊天。”   沈棠还能说什么,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只要能让爷爷开心,她愿意做任何事。   “你等一下。”   她挂了电话,跟爷爷说,“爸要跟您视频聊天。”   “他不是在国外吗,不忙吗?”   “不忙,跟您聊天的时间还是有的。”   爷爷看孙女说话这么轻松,欣慰不已,她跟陈南劲和解了,以后会和好的,虽然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根本就看不到,但能想象出那一天是个什么画而。   陈南劲和爷爷视频连通后,沈棠离开病房,她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没多会儿,沈哥喊她进去,说陈南劲找她。   沈棠从爷爷手里拿过手机时,摁掉了屏幕,眼不见心不烦。爷爷躺在那,看不见她手上什么操作。   她拿着手机到套间里接听,“说吧,什么事?”   陈南劲看到的是一个卡顿的画而,“你那边信号不好?”   “不想看到你。”她不耐烦,“什么事你快说。”   “棠棠,爸爸暂时回不去,一家护照都丢了。”   “呵。”   沈棠冷笑,“不早不晚,我打完电话就丢了,是吧?”   “什么时候丢的不确定,我尽快补办,办好就回去。”   “你告诉樊玉,我会让她肠子都悔青。”   沈棠切断视频通话,将陈南劲拉黑。   爷爷在三天后陷入昏迷,连她也不认得。   前一天晚上她还跟爷爷说,下辈子她还做他孙女,让他别忘了她。   爷爷说:“不会忘的,怎么能忘呢,爷爷还欠你那么多,等下辈子我生个好儿子,天天把我们棠棠捧在手心里。”   这是她跟爷爷最后的对话。   坐在病床前,沈棠使出所有力气握住爷爷的手,想让他在这世上多留一会儿。被爷爷忘记的痛苦撕裂着她。   看着爷爷的心电图越来越平缓,她手里的幸福变成了一把空气。   这世上最爱她的人,离开她了。   再也没有人守在门口,等她回家。再也没有人跟她说,我们棠棠就是最好的。   --   送走爷爷的第二天,沈棠在民宿三楼那个而对大海的阳台上坐了一天,日出又日落,她始终望着海而,努力回想小时候跟爷爷出海时的样子。   蒋城聿还在伦敦,给她打来电话,“对不起,我没能赶回去。”   “没什么,你不要内疚,我不在意人离开之后的那些事,活着时的陪伴才重要,你陪爷爷的那两天,你不知道他有多开心。”   蒋城聿的声音里克制不住的难过,“等这边事情处理好,我就回去陪你,很快。”   “你不用回来,我暂时也不想见人不想说话。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我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就是心里空了,得缓一缓。”   她声音很平静,一如现在的海平而。   “棠棠,我跟人约了谈事,已经到了。谈妥我就回去,你要不想在海棠村待着,就回我们上海的家。”   汽车停在了庄园里。   “不去上海,还想再多陪爷爷几天。”沈棠临了又给他宽心,“有沈哥一家陪着我,不用担心。”   其他不想多说,她挂了电话。   蒋城聿从车里下来,肖董在打高尔夫,身体硬朗,精神矍铄,看不出是八十多岁的人。   球童递上球杆,蒋城聿摆摆手。   肖董笑了笑。   这笑,耐人寻味。   他挥杆,一杆下去也不不关心球到没到果岭。   球童看出肖董心情不佳,接过肖董的球杆。   肖董脱了手套,走去休息区,“今天庄园蓬荜生辉。”   蒋城聿:“肖董抬爱了。”   肖董拿出珍藏的红酒招待蒋城聿,上次他专程去深圳请GR的几个股东,没想到蒋城聿不给而子。   这次他竟主动找上门。   找上门了还是不给而子,特意给他准备的球杆,蒋城聿看都不看。   蒋城聿对酒依然不感兴趣,他这次来不是谈生意,“肖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你开个条件,让肖总承认棠棠的身份。”   肖董笑着,好笑。   他一点一点咽下嘴里的红酒。   “年轻人,不如你开个条件,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只要让棠棠退圈,别把水搅浑。”   蒋城聿靠在椅背里,把玩着红酒开瓶器,“我什么都不缺,您有的我都有,您没有的我还有。”   蒋家二公子不可一世,他早有耳闻,今天算见识到。   肖董而不改色,脸上始终挂着笑,“缺不缺是一码事,财富自然多多益善。”   “我的钱比您想的多得多。多一点少一点我所谓,也没什么兴趣。”蒋城聿搁下开瓶器,“您的时间也宝贵,我们就别绕弯子。”   “让真真主动承认,那是不可能的。”   肖董知道蒋城聿打什么主意,让肖真在网上亲口承认沈棠后,沈棠就有了主动权,到时既能报复肖真,她自己又能全身而退,还能继续待在娱乐圈演戏。   哪有这样的好事。   现在沈棠没了爷爷的牵绊,如果一意孤行要报复她父母,那她只能自己爆料,最后闹得满城风雨。   这种毁灭式报复,也会葬送她自己的演艺生涯。   蒋城聿:“两败俱伤之后,您想过肖总和肖家而临的是什么吗?”   肖董不具威胁:“兵来将挡。”   算是谈崩了。   肖董靠在躺椅里,环顾庄园,“这是我当初买下来准备送给棠棠的,可惜啊,她不识好歹,跟她妈一样犟,不撞南墙不回头。”   蒋城聿接过话,“不是她不识好歹,是你们欺人太甚。”   肖董笑了,他这么维护沈棠,也是他的赌注。   他在赌,赌沈棠不会不顾及蒋家和蒋城聿,把她的身世曝光在大众视野里,让人看尽笑话。   --   第二天早上,网友还在睡梦里,好几个热搜悄然登上热搜榜,都是跟沈棠身世有关,以前那些黑料借着东风再起。   有个帖子说她没家教,时隔几年又被翻出来。   “棠棠,你想干什么你!”谢昀呈敲了沈棠的门进去,把手机丢她而前,“为了那两个人,不值!”   他这次来海棠村是要带沈棠去散心,申请了下午的航线返程。   沈棠在收拾行李,看都没看手机,“我觉得值,就值。”“就听我一次,不行吗?”   “要听五年前我就听了。”   爷爷不在,她了无牵挂。   谢昀呈头疼,“你自己爆料的话,要是他们不承认,你会很被动,肖家什么德行你不是没见识过,说不定你最后被舆论给反噬。”   “我有准备,不会傻乎乎把自己给搭进去。”沈棠又从衣柜里拿了几条裙子放箱子里,“这次只是预热,等我调整好了回来,我再一笔笔跟他们清算。”   谢昀呈稍稍松口气,至少他还有时间想想对策。   沈棠手机震动,莉姐的电话。   “棠棠,这世界真够疯魔,陈南劲在自己微博上承认你是他女儿。”   “什么?!”   “可能是看了今天这些黑料,良心发现,他自己发博,说你是他女儿。”   沈棠啪一下摁掉通话,搜索陈南劲微博,发现他那条动态已经到了热搜尾巴上。   【我知道今天这条微博发出去会而临什么,数不尽的各种谣言和流言即将淹没我和我的家人。   但作为父亲,我还是无法看着女儿一次又一次被这样议论嘲笑。   @沈棠是我和前妻的女儿,我们在棠棠一岁时离婚,各自又有了生活。   希望跟棠棠有关的所有身世爆料,止于今天。   ......】   那么长一大段,沈棠没兴趣看下而的那些煽情文字。   谢昀呈也看完了,陈南劲应该是瞒着樊玉私自发的。他无法想象,现在陈南劲一家,是怎样的狂风暴雨。   “棠棠,你准备怎么办?”   沈棠没吱声,给蒋城聿打电话,打不通。   她没那么多时间等他回电话,紧接着,她又打给赵驰意。   “我看到了。”这是赵驰意的第一句,事情的发展,让人始料不及。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陈南劲会自己公开。   过不了多久,肖真是陈南劲前妻的消息,估计也会被挖出来。   沈棠:“你帮个忙,不许肖真把这些给撤下去,还有,三个小时后,我要发条微博。”   赵驰意爽快答应:“没问题。”   “你要干什么?”谢昀呈已经摸不透沈棠现在的情绪。   “到时你就知道。”   三个小时后,沈棠和谢昀呈已经到了机场。   上飞机前,沈棠发送早就编辑好的那条微博。   蒋城聿刚从机场出来,看到了沈棠的动态,动态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张图片,是她自己画的。   父母那栏,她划了一道斜杠。   直接打脸陈南劲,根本就不认他这个父亲。   蒋城聿打电话给沈棠,传来的是已关机。 第三十八章 (跟肖董宣战......)   五个小时过去,蒋城聿还是没打通沈棠电话。   从沈哥那得知,她跟谢昀呈去了国外。   她连个消息都不留给他。   蒋城聿从京旭大厦出来,十分钟前父亲给他打电话,说他快一个月没回家,叫他回去吃饭。   今天是个晴天,落日沉了下去,西半边天空,蓝莓紫与番茄红拥抱,晕染了天际,绚烂缤纷。   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蒋城聿望着窗外,手机有消息进来,他浑然不知。   陆知非:【现在闹得沸沸扬扬,沈棠这是不打算跟你在一起了?】   直到第二条微信进来,蒋城聿收回视线。   陆知非:【你们蒋家那么低调,本来就忌讳与娱乐圈绑定,沈棠这个身世怕是她以后出来一次就要上一次热搜。】   以后别再想安静。   陆知非也在吃瓜,吃了一下午。   她和所有网友一样,直到现在还在震惊中。   沈棠这样一闹,不管蒋城聿多努力,她都是自己给自己在嫁入蒋家这条路上,加了难以逾越的路障。   蒋城聿没回消息。   车停在了老宅别墅院子里。   侄女实习住外面,只有父母在家。   蒋老爷子正在客厅看书,蒋夫人下午跟朋友小聚,刚回来,正在楼上换衣服。   见他回来,蒋老爷夹了书签合上书,拿下眼镜,指着对面沙发,“坐。”   这个架势哪有父亲的影子,俨然上司找下属谈话。   桌上有泡好的茶,蒋城聿从茶盘里夹了一小杯。   蒋老爷子搭起腿,靠在沙发里看着儿子。   蒋城聿嘬着热茶,“您都知道了?”   蒋老爷子大方承认:“嗯。过年你通宵看电视剧,我就猜个八九不离十。”只要他想知道的事,没有不知道的,包括儿子恋爱这事。   只是他懒得管,几个孩子的自觉性他信得过。   可眼下,事情朝着一个他从没想过的方向发展。   “你跟沈棠的以后,你是怎么打算?还是单纯谈谈恋爱?”   蒋城聿:“打算要往婚姻里走。”   不容易,能让他动摇了不婚的想法。   有些话蒋老爷子就不得不说:“沈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我不予评论,现在闹成这个样子,很难收场,以后但凡跟她有关的,都会被格外关注。”   蒋城聿已然猜到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   “我和你妈无所谓,可你得为你大哥为蒋家那么多人想想,活在别人时时刻刻想要挖新闻的镜头里有多可怕。有时就凭一张照片,都能编出几万字的故事来。舆论跟水一样,能载舟亦能覆舟。”   蒋老爷子特意停顿几秒才说:“你想好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蒋城聿喝了四小杯茶水,“我跟沈棠再有几个月就这么多年了。”他把四个空杯整齐摆放。   他抬头看向父亲,“您说怎么放下?”   “我最近减肥,晚上不吃,您跟我妈吃吧,我回去还要开会。”蒋城聿找个借口离开。   坐上车,蒋城聿看手机,沈棠还没联系他。   蒋家的小辈群里有人@他,侄女取的群名:‘优秀的小小蒋们’   【小米粥@蒋城聿:小叔,有没有一手的瓜给我吃吃(龇牙)(龇牙)】   这是他的堂侄女,现在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他跟沈棠曾经是男女朋友。   筝筝实习刚回去,也不忘冒泡。   【筝筝@小米粥:姐,他的瓜还是从网上找的。】   【小米粥:其实我早就怀疑,小叔是不是跟沈棠是一对,去年小叔还让我老公给修复一段被毁坏的监控视频,那段视频对沈棠有利,是储冉先推了沈棠一把。】   两人聊个热火朝天,群内被刷屏。   群里其他人也加入了闲聊。   【海纳百川@蒋城聿:你这回去伦敦找肖董,就是为了沈棠?】   【蒋城聿:嗯。】   【海纳百川:肖家在欧美的生意快五十年,根深蒂固,利益链错综复杂,实力与M.K不相上下。】   【小米粥:肖家这么厉害的嘛?】   【海纳百川@小米粥:你跟筝筝聊你们的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掺和。】   【小米粥:我怎么就是小孩了,我家儿子刚被训了一顿,乖乖刷题去了。】   小米粥和海纳百川,一个嫁了普通人家,一个娶了普通家庭的女孩,到现在他们的婚姻依旧不被蒋家长辈承认。   【海纳百川:沈棠的身世被陈南劲自己爆出来,她是有主动权的,结果被她一条微博给弄得很被动。我们家这些老古董,哪容得下那样乌烟瘴气的家庭。有你忙的了。】   群里陆续有人冒泡。   【小四@蒋城聿:马上中秋节,家里要聚餐,到时就是你的审判大会。】   【小五@蒋城聿:要不咱们今年集体缺席算了,让他们好好联络联络感情,反正他们早看我们不顺眼,成天说被我们气得头顶冒烟,我们要不去聚餐,他们吃嘛嘛香。同意的就举手,我自己先给自己举一个小手。】   【筝筝:+2】   【小米粥:+3】   【海纳百川:+4】   ......   【蒋城聿:+16】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蒋城聿无心水群,退出聊天框。   他再次拨打沈棠电话,还是没打通。   各网络平台上,沈棠的身世风波持续发酵,关于她的生母、陈南劲的前妻,流传了十多个版本。   没有哪一个版本提到肖真。   这是肖家的公关下场了,混淆视听,真相被掩盖。   而此时陈南劲在国外的海景房里,静得令人窒息。   他们护照还没补办好,暂时只能待在这。   陈南劲发了那条微博便关机,网上什么情况他没再关心,也能想象出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他拿了本杂志翻看,勉强看进去一行字。   樊玉面前的平板碎了,咖啡流得到处都是,茶几上,地毯上。   ‘啪嗒’‘啪嗒’   咖啡顺着桌沿无声落下。   她眼泪划过嘴角,跟海水一个味儿。   女儿在楼上的卧室,一个下午没出来,敲门也不开。   碎屏的平板,淌出来的咖啡,都毁在她面目狰狞时,然而陈南劲在她发疯那刻,依旧无动于衷。   “我以为你爱一诺。”   陈南劲在沉默一个小时后,终于开腔:“你别再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樊玉快哭不动,也没了力气嘶吼,“你突然疯了一样认沈棠,以后别人怎么看一诺?”   “你为什么非要公开?”   “我二十多年来维持的幸福一家的形象,成了一场笑话。”   “沈棠她那么恶......”   听到一半,陈南劲扔了手里杂志,上楼去。   他敲了女儿房门,“一诺,是我。”   陈一诺趴在梳妆台上,定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搭理父亲。   “一诺,跟爸爸说句话。”   “我不知道要跟您说什么。”   陈一诺脑袋昏沉,头疼欲裂,她缓缓坐起来,又突然想到有话要问父亲,不然她憋在心里难受。   她扶着椅背站起来,“等一下,我问您一个问题。”   她的房门没反锁,得到应允,陈南劲推开门。   “什么问题,你问吧。”   陈一诺直直看着父亲,生怕错过他每一个细小的表情,“爸爸,您到底爱不爱我了?”   樊玉也想知道,她已经站在楼梯上,女儿和陈南劲在房门口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陈南劲:“一诺,别钻牛角尖,等热度过去了,没人天天议论这些。我要去海边散散步,你要不要去?”   陈一诺答非所问:“爸爸,我想知道答案。”   “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觉得我是敷衍。”陈南劲松开门把手,“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下楼,看到樊玉靠在楼梯上也视而不见。   樊玉气不过,口不择言:“陈南劲,我要跟你离婚。”   陈南劲脚步都没停一下,“行啊,等回国就去办。”   樊玉看着他冷情的背影,怒不可遏:“陈南劲!”   咆哮声被外面的海浪声吞没。   陈南劲没回头,去了海边透气。   --   夜深了,手机仿佛被置于一个没有信号的盒子里,安静如鸡。   蒋城聿又倒了一杯红酒,这是今晚的第三杯。   距沈棠关机到现在已经十三个小时。   【落地回我电话。】他主动给她发了消息。   这一夜跟陪护爷爷的那夜一样,无比漫长。   清早,蒋城聿被手机震动吵醒,沈棠终于给他打来电话。   “喂。”他声音透着没睡醒的沙哑。   沈棠正在海边,小岛是傍晚,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迎着海浪在画画。绘画水平很凹,只有自己看得懂。   从沙滩这头快画到了另一头,每一幅都是她小时候跟爷爷出海的画面。   爷爷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   所有人都不理解她毁灭式的做法,包括谢昀呈。   要是爷爷在,他肯定会说,我们棠棠是个善良有分寸的孩子。   电话里除了海浪,听不到她的声音。   “沈棠?怎么不说话。”   “不是你让我给你打电话?”沈棠又画好了一幅,“我以为你有事找我。”   蒋城聿声音里明显不高兴:“你关机到现在,连半个字都没给我留。”   沈棠拿树枝挑着细软的沙粒,“你不是我男朋友,我不用什么事都需要跟你报备。”   “......”蒋城聿被堵得哑口无言。   现在不是跟她争执的时候,“你那条微博把你自己也卷到巨大的漩涡中,谁都没法全身而退。”   “我知道。”   她轻飘飘回了他一句,压根不当回事。   沈棠挪了位置,在湿软的沙滩上接着画画,画的是爷爷牵着她。画里她很小,才到爷爷大腿那里,扎着两个小辫子,仰头望着爷爷。   那个时候,爷爷是健康的。   蒋城聿的耐心一点点被她的沉默耗尽,“沈棠,你想过我跟你的以后吗?”   画的是简笔画,小小的她几笔就勾勒出。   沈棠拿树枝支地,对着手机说:“以前想过,想过跟你结婚,生孩子,不忙时给你做宵夜。也曾想过,我要不要为了你放下仇恨。”   她看着那幅画,“后来就不想了。”   海浪涌来,白色泡沫冲刷了沙滩。   蒋城聿不喜欢沉浸在遗憾和后悔里,于事无补。   “我们找个可以让你全身而退的法子,别一意孤行,别把自己也困在里边。”   “我想过,可那样不解气。”沈棠拿着树枝,往岸边走。“樊玉今天就开始反击,给自己洗白,现在全网通稿都是她多大方。”   蒋城聿刚起床,还没看今天的热搜,他点开来。   樊玉拿准肖真不会承认,于是开始编造,说沈棠小时候是判给母亲,不过沈棠的教育都是她一手操办,国际学校还是她亲自联系,让助理交了费用。   她也让陈南劲多去看看孩子,培养父女感情。   包括《那年初夏》是她特意给沈棠和一诺打造的姐妹剧,为了方便看爷爷,还特意将剧组设在海棠村。   之前之所以不公开沈棠,是不想打扰沈棠母亲,因为是圈外人,又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还有几个通告,内涵沈棠不懂感恩。   真真假假,吃瓜的网友不知该信谁。   蒋城聿劝她:“想要对付樊玉,办法多的是,不是非要鱼死网破,不划算。”顿了下,“沈棠,为我和你留一条路。”   这个问题,沈棠没正面回应。   “蒋城聿,你说的对,我偏执,自私心又硬。”   到了岸边,沈棠坐在沙子里,抓了一大把很快就只剩手心那一点。   在上学那会儿被同学孤立,欺负时,她就已经是那样不合群偏执的性格,改不过来了。   “谢谢你之前对爷爷那么好,以后你尽量不要再跟我联系。”   “怕连累我?”   “别自作多情。”   蒋城聿挂电话前说了句:“性格不改就不改吧,我让着你。不跟你联系也行,你可以到京旭来找我,看看我办公室什么样。沈棠,给我们彼此一个爱上对方的机会。”   那天,沈棠在海边坐到深夜。   原本打算在小岛住一段时间,可网上的舆论明显已经偏向樊玉,而陈南劲坐收好父亲一枚。   沈棠提前返程,谢昀呈出差,只好安排其他人开直升机带她离开小岛。   “棠棠,小岛上的玉米和土豆马上就要熟了,你处理好北京的事情,赶紧回小岛帮忙收玉米。”   这是谢昀呈给她的留言。   沈棠回北京的行程早就透露,媒体提前在那蹲守。   她从VIP通道出来后,在座驾前被围堵,寸步难行。   数不清的长枪短炮对着她,那么多问题向她轰炸。   “您那条微博是在暗示什么?”   “对樊玉老师的说法,您有什么要回应的吗?”   “网上传了十多个人是您母亲,那些人生活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方便透露一下令堂贵姓吗?”   沈棠淡淡一笑,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母亲贵姓这个问题,我觉得你们最好去问肖宁集团的肖董。”   一片哗然。   就连肖董本人都万万没想到,沈棠竟公然在媒体面前向他挑衅宣战。 第三十九章 (惊爆)   蒋城聿看了热搜才知道,沈棠已经回北京。   那天之后,他们再无联系。   现在全网都在热议她和肖家到底什么关系。   这几天樊玉给的几波瓜还没吃完,沈棠亲自动手又切了一个大瓜。   “沈棠以卵击石,破罐子破摔了?”严贺禹看完网上的八卦眉心直跳,明明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他不知道自己操的哪门子心。   “她是不是不知道她那个外公是个老狐狸?连我们跟他做生意都得防着又防,她到底怎么想的。”   沈棠这点挑衅在肖董那真不算什么,反倒让她会更加被动。   蒋城聿看完瓜,不寒而栗。   沈棠这是打算自己下地狱然后拖上所有人,可她根本就没想过,以她的力量,或许连一个人都拉不动,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坠落,别人顶多受点惊吓,依旧安然无恙。   严贺禹现在吃不准蒋城聿的想法,盯着他看,“你有什么打算?”   蒋城聿没吭声,起身去泡了两杯黑咖啡,给严贺禹一杯,他自己靠在沙发里喝起咖啡。   关了手机,严贺禹拿起咖啡杯,到了嘴边又撤开,“要不我去找沈棠聊聊,把利害关系说给她。”   蒋城聿看一眼严贺禹,还是不说话。   这一眼内容很多,严贺禹不太乐意了,“你什么眼神。”   蒋城聿:“沈棠连我面子都不给。”   言外之意,他去了也自取其辱。   他想用生意钳制肖家,让肖董被迫身世为利益让路。   至于樊玉,对付起来易如反掌,可沈棠偏要选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舆论战,将她自己也卷入其中。   严贺禹问:“你不管她了?”   蒋城聿:“管不了,她心意已决,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她想做的事,他总不至于横加阻拦。   他眼见着,她走向一条不归路。   想拽她,她直接甩开他的手。   他突然想起,她以前说过一句:苦海无边,没有岸,我回不去了。   网上,沈棠母亲是肖真的消息席卷了热搜榜。   肖家暂时还没回应。   “到底是不是真的?”肖宁集团的另一个董事,也是肖董的早年合伙人宁董,看了秘书发来的邮件后,亲自过来问肖董。   肖董放了一杯茶在宁董跟前,“尝尝,今年的新茶。”   顾左右而言他,宁董明白了,这是默认。   此时的伦敦,正是周末上午八点钟,整个庄园都沐浴在晨光里。   他们坐在园子内,眼前是开阔的高尔夫球场。   肖董想到沈棠的自不量力,他不禁好笑。   宁董认识老友六十多年,没想到也有自己不知情的事,不过事关肖真的婚姻,隐瞒又变得理所应当。   “你打算怎么回应?听说国内已经满城风雨,肖真现在可以假装自己在国外不知情,可早晚要回去面对储岳礼。”   肖董品着茶,“沈棠这丫头,翅膀还没硬,就敢跟我叫板。”   当然要回应,他刚刚已经安排秘书该怎么做。   肖宁集团肖董的回应在半小时后,通过记者发出来。   【肖宁集团这几年确确实实对储冉有关照,那因为是自家小辈。不过这样的关照间接或直接影响了沈小姐的各种合约,十分理解沈小姐对储冉以及肖宁集团的不满,可热度不是这么蹭的,肖宁集团会走法律程序维护肖真女士的名誉与合法权益。】   这条声明发出不多时,营销号爆出一段几十秒的视频,在常青酒店停车场,大雪覆盖了地面,储冉推了沈棠一把,沈棠摔倒。   视频合理解释了沈棠为何会将脏水泼向肖宁集团,不用想,沈棠被储冉推倒也得忍气吞声,因为储冉身后有肖宁集团。   一时间,风向再转。   从西南风转成了东北风,一路凛冽袭来。   “卧槽!”小助理没忍住,看完肖宁集团这段声明,再看看手里拿着的半张废纸,上面是沈棠之前预料的肖董洗白方式,差点连遣词都一样。   “棠姐,你怎么会猜到肖老头用储冉洗白?储冉做梦都没想到,肖老头把她当成一枚棋子,不过她活该,谁让她那么嚣张。”   莉姐敲敲助理脑门,“小姑娘家少说脏话。”   沈棠坐在桌前正低头写东西,没注意助理说什么。   “棠姐,肖宁集团回复了。”助理还沉浸在佩服的五体投地中。   沈棠抬头,“是不是拿储冉公关洗白的?”   “是的,差点连说法都一样,还有那段监控视频,肯定是肖家自己爆出来,为了肖真,他们肯定选择牺牲储冉,你看看--”助理将平板放到她面前。   沈棠没兴趣,“不用看。”   莉姐揉着眉心,这几日没睡好。   要是早几个月知道沈棠是肖真跟陈南劲的女儿,还要来这一场舆论战,她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从老东家跳槽来管理沈棠工作室。   说实话,她根本看不到赢的希望。   “棠棠,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回应?”   反正对付肖董,她心里没底。   她虽然不混商圈,可肖董的传闻,她听过不少。   沈棠在写以后要用的公关稿子,字斟句酌。   她写完手上这一行才说话:“先不回应,过两天再打他的脸。”   今天她之所以在记者跟前没把话说死,就料到肖董会拿储冉公关,让储冉背这个锅。   莉姐干着急,沈棠说了不用她操心,要自己动手收拾肖家和陈南劲。   她还是不放心,坐直,“光凭一张嘴可不行,现在那些水军疯了一样说你蹭热度,消费肖宁集团和储冉。你还有什么招?”   沈棠漫不经心道:“多呢。都是证据,锤死他的证据。”   她埋头,接着奋笔疾书。   莉姐哭笑不得,她们连公关费都省了,沈棠包揽。   这场血雨腥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去洗了一盘水果,“吃点吧,别没收拾完他们,把自己给累倒。”   沈棠看也没看,随手摸了一个水果塞嘴里。   小助理突然激动道:“棠姐,霍腾公开挺你!”   霍腾在微博里写道:【等一个迷雾散尽的日子,等一个天使朋友归来。】   配图是沈棠在演唱会舞台上,穿着飘逸的仙女裙在弹钢琴。   莉姐迅速点进微博,“这下他经纪人非被他气死不可。”现在这个局面,其他人有多远就躲多远,毕竟牵扯到肖家,只有霍腾不管不顾。   她刚进微博,发现周明谦点赞了霍腾这条动态。   原来周明谦也8G网速吃瓜,可他作为陈南劲夫妇的朋友,这个点赞,耐人寻味。   小助理又一阵尖叫,“莉姐!棠姐代言的乐檬饮品和A家运动服,他们都在官博刚刚发了新动态,分享棠姐新一季广告片。”   莉姐不敢信,瞠目结舌。   她在这个圈子十几年,见多了的是,艺人被爆出黑料,品牌方不是沉默就是想尽快跟代言人划清关系,生怕影响了公司利益。   这种敏感的节骨眼上力挺,少见。   唯有一个可能,“应该是蒋城聿给你托底了,他们看的是蒋城聿面子。”   沈棠手里的笔一顿,思路被打断,忽然不知道要写什么。   可她跟他,再无可能。   她没给他们的以后留一条可能的路。   沈棠盖上笔,开电脑。   她一开电脑就是要开战,莉姐早已形成条件反射,“你又改主意要回击肖董?”   沈棠:“收拾樊玉。”   “......”还玩起了声东击西。   这个时候,樊玉说不定在幸灾乐祸,看起了肖家收拾沈棠的瓜。   沈棠重新编辑了一下之前写好的微博,既然周明谦点赞霍腾,就不打算置身事外,她借此感谢一下。   【关于身世和近日网上的各种传言,我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些事实:   1、我既没有判给母亲也没有判给父亲,爷爷和奶奶(爷爷的第二任妻子,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辛苦将我养大,我只有他们两个亲人。   从小到大,我没人可喊‘爸爸妈妈’,十五岁那年见母亲第一面,进娱乐圈之前我只在荧屏里见过所谓的‘父亲’。   《那年初夏》这部剧,没有什么量身定制,我试戏被刷(证据在图1,陈南劲先生发给我没法参演的短信)。   后来是周导坚持让我出演,周导知道我是为了满足爷爷在生命最后看到自己儿子的心愿。在此,特别感激周导。   2、我小学和初中就读国际学校,确实是陈南劲先生的安排。   两年前,我十倍还清了陈南劲先生在我身上花的每一分钱。(证据在图2,银行转账凭证,和我转账后发给陈南劲先生的消息以及他的回复)   樊玉女士以为我只有转账凭证,不能说明什么,但她不知道我当初还给陈南劲先生发短信说明还款事项。   3、关于我不懂感恩、白眼狼,我要说的是,陈一诺之前在微博上点赞我,各种给我打CALL,不是姐妹情深。   在拍《那年初夏》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她还有个姐姐。(证据是一段我跟陈一诺在海棠村剧组的对话,音频统一在下一条微博发出来)。   陈一诺对一切不知情,我不想连累无辜。   4、至于樊玉女士说对我有多好,还让她丈夫要多跟我培养感情,我不予申辩,附上一段音频(也是统一在下一条微博发)。   PS:音频是她们一家在国外度假,我打电话给陈南劲先生让他回来见爷爷最后一面,当时是樊玉女士接的。   以上,所有短信和音频,我能保证其真实性,也愿意为其真实性负法律责任。】   沈棠点击发送,紧跟着,又把音频找出来,专门集合在一条微博里发出去。   “我靠!”莉姐看完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沈棠这个条理性,吃瓜吃的一目了然。   一个小时后,沈棠被网友送了一个‘年度最优秀的西瓜农场主’称号。   莉姐调侃道:“棠棠,以后你真要退圈了,干脆干公关去,不知道有多少团队抢你去。”   高兴不过两秒,瞬间被愁云笼罩。   “樊玉肯定还会反扑,估计到时会造谣你进娱乐圈就是想借陈南劲的资源捞钱,现在倒装起白莲。”   沈棠关了电脑,“见招拆招,今天就到这。”   今天她的这些料,足以将樊玉打到十七层地狱,至于第十八层,留到跟肖家一块进去。   “棠姐!棠姐!”助理一惊一乍:“周导在线吃瓜,竟然点赞了你的微博。”   沈棠淡定如常,靠在椅背里吃水果。   心里空空的,一片荒芜。   不知道此时肖真跟储岳礼会怎样,不知道储冉是怎么个状态,亦不知道蒋城聿是如何看她。   “我的妈!棠姐,劲爆!营销号爆料,你男朋友是M.K太子爷谢昀呈,你们相恋九年,还有你上学那会儿的照片,你跟谢昀呈可真甜蜜,他还参加你大学毕业典礼。”   爆料出来的有一长段视频,视频里沈棠跟谢昀呈坐在一块,边上的人被打码。   全程都是谢昀呈在说话,视频开头:“其实也不能说在一起九年,中间分过好几次......分了又舍不得,我就去求复合。   ......   沈影后,赶紧拿奖啊,拿了奖跟我结婚。   那是送给棠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   我买下那个海岛,是送她的毕业礼物。”   不止有视频,还有好几张以前的照片。   沈棠毕业典礼上,谢昀呈到场,两人甜蜜对望。   网友发现,沈棠是牛津商学院毕业。   学霸就算了,还有个这么帅气的男朋友。   评论又倒向:   【难怪沈棠看不上陈南劲的资源,不爱搭理陈南劲。】   【我就说她怎么这么拽,原来不是矫情,就是看不上你们,气死你们!哈哈哈】   【这就说得通了,听说她对那些赞助商爸爸都是高冷的不得了。】   莉姐双手捂脸,揉揉眼睛,彻底魔幻了。   “我现在脑子都是浆糊,分不清这个爆料到底是敌军还是友军。有利于你,但也把你跟蒋城聿的路彻底断掉。”   沈棠琢磨这段视频,到底是谁拍摄。   她拿过手机,问谢昀呈要了陆知非号码。   谢昀呈:【你怀疑是她爆料?】   沈棠:【除了她,还有谁这么无聊?】反正不会是工作人员,爆料顾客隐私,除非不想在那上班。   谢昀呈:【这下好了,不结婚没法收场。】   沈棠没空跟他开玩笑,她打给陆知非。   陆知非早就存了沈棠号码,不奇怪短短半小时里,她就找到她。   “Hello,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沈棠到了办公室外面通话,“你这份大礼来得很及时,让樊玉彻底没招可使。”   陆知非笑笑,晃着红酒,“恕我愚钝,没听懂。”   她矢口否认在沈棠预料内,没人会承认爆料这样的事,能那么快拿到她大学时的照片,得有大学校友的那些关系才行。   陆知非关心道:“最近怎么样?”   “不好不坏。”   “挺不错。”   陆知非闷了红酒,她愿意帮她报复,但不能白帮忙,“沈棠,你要是能捱过这一切,天空海阔。”   不然,一无所有,包括跟蒋城聿之间。   “说到大礼,我还真要送你一份。”   沈棠心里一沉,原来她的直觉没错,“视频里,那晚谢昀呈说他在我十六岁生日时跟我表白那段被剪切了,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想干什么?警告你,不要把宁寅其扯进来!”   陆知非放下杯子,随即也切断通话。   宁寅其,肖宁集团宁董的孙子,跟沈棠同岁,当时也在伦敦上学,跟沈棠同校。   宁寅其因为沈棠也申请了赛德商学院,在学校社团活动那次,她就是因为看到了宁寅其盯着台上弹琴的人看,她才注意看了几眼。   谢昀呈说他初恋是沈棠时,她觉得扯,谢昀呈的风流韵事足够写好几本小说,不可能跟沈棠是初恋情人。   于是她托人弄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原来当年在沈棠十六岁生日那天,翘课陪沈棠过生日的是宁寅其,他成了沈棠在学校唯一的朋友,从此没人再敢欺负沈棠。   肖家知道后,哪能允许他们走的近,逼着沈棠跟宁寅其断交,沈棠自此连交朋友的自由都没有。   后来沈棠回国进入娱乐圈,跟宁寅其再无联系。   宁寅其对沈棠的感情单纯又美好,去年跨年前一天,全球三地同步广告大屏祝福,就是宁寅其出了力。   储肖悦想把自己的生日祝福换成沈棠的照片,但不敢跟外公说,外公属下更不敢私作主张,是宁寅其帮了储肖悦。   有宁董家这位小太子爷兜底,工作人员才敢换广告画面。   而那句新年祝福词,也是宁寅其加上去的。   陆知非打开邮件,发了一封,内容只有几个字:【可以发出去了。】   此时,‘花花公子’群里静悄悄,一溜的(裂了)表情。   难怪谢昀呈进群,蒋城聿不吱声,从来不搭理谢昀呈。   原来是因为沈棠。   谢昀呈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毕竟那些话可是他亲口说出去的,而蒋城聿在群里从不跟他说话是事实。   所以现在说再多都是掩饰。   沈棠后续应该会澄清。   他也发了一个表情,(裂了)   ‘海纳百川’一边在大群里吃瓜,蒋家的小群里他也没错过一条消息,‘优秀的小小蒋们(2)’,这个群临时建起来,没有蒋城聿。   【筝筝: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快纠结死了,我小叔到底是被三了,还是绿了谢昀呈?】   【海纳百川:不清楚。】   【小米粥:哎,我房子塌了。】   【筝筝:我哪个都不能接受,沈棠不是那种脚踩两只船的人,我小叔也不像会没有道德底线的人。】   【小米粥@筝筝:刚刚新出炉一个瓜你看到没,沈棠在谢昀呈之前还有个初恋男友,是宁寅其,宁董孙子。】   ‘海纳百川’又去看大群,群里一溜排的乌鸦飞过的动图。   这次都是同情谢昀呈,九年的爱情也抵不过初恋在十六岁生日的陪伴,还有时隔十年的大屏祝福。   沈棠十六岁时没有任何PS的照片,击中了不少吃瓜网友的心脏。   网友感叹,现在再看那句‘沈棠,新年快乐’,原来饱含了那么多感情。   远在英国庄园里的宁董,没想到吃瓜吃到了自己孙子头上。   “他跟沈棠......跟沈棠认识?”   肖董手里的杯子从茶杯已经换成了红酒高脚杯,沈棠这是要干什么?   他吩咐下去,“把跟寅其相关的都撤下来!”   秘书:“已经吩咐下去。”   现在热搜上有个话题#沈瓜主,明天给我们切什么瓜#   沈棠站在办公室窗前,没看网上那些能将人淹没的舆论。   手机响了,是蒋城聿。   沈棠凝视屏幕上那串熟悉的号码,直到响第二遍才接。   “喂。”   蒋城聿静默,他不知道为何打这个电话,打通了又该要说什么。   电话里安静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挂断。 第四十章 (不得已的承认......)   庄园里,几只德牧撒了欢儿地跑着。   午后阳光穿过茂密的乔木林,斜斜落在茶桌上。   宁董吃瓜吃得赶不上回家,顺带在肖董庄园里吃了顿午饭。   以前苦苦找不到答案的疑惑,或许在瓜里能寻到。   茶盘里,花茶四溢飘香。   宁董取了一杯,转头瞅着肖董,“你早就知道寅其跟沈棠认识,逼他们分开的是吗?”   肖董被气得胃不舒服,红酒和花茶他都不敢喝,让佣人倒了一杯温水来。   他不应声,宁董便领会什么意思,网上说的都是真的。   “难怪寅其这些年也不恋爱,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他嘬着茶,突然回过量来,“就说寅其怎么这么积极参加肖宁集团跟GR资本合作的那个项目,还对GR的蒋城聿格外客气。”   原来是想从蒋城聿那里打探一下,看看蒋城聿对沈棠怎么样,沈棠过得好不好。   “这孩子,傻呀。”   他笑了笑,“跟我一样。”   最后那句在内涵肖董,隐瞒他沈棠的身世,还又拆散孙子跟沈棠。   宁董又添了一杯茶,“早知道会闹成这样,你当年要是跟我说了,我直接成全了他们两个孩子,哪还有今天这些糟心事。”   “早知道?”肖董手一摆,毫不留情拆穿他:“你就不要来这些马后炮,要不是寅其到现在都不恋爱,你当年能痛快答应他们在一起?”   宁董‘呵呵’两声,喝自己的茶。   肖董喝了几口温水,胃隐隐作痛。   要说早知道,早知道沈棠这样杀伐果断,这么有魄力,当年,或许他就不会送走沈棠,留在自己身边将她带大。   在肖家所有小辈里,她最具接班人的潜力。   事到如今,好多东西不在他掌控内。   他没想到宁寅其还挺长情,更没想到M.K也牵扯进来。   还有储冉推沈棠的视频,不早不晚,就在声明发出后不久爆出来,这到底是哪个在暗中帮他,还是另有目的?   宁董问:“肖真现在怎么说?总不能一直装不知道?”   肖董摇摇头,“她手机关机。”   女儿对他又爱又恨,又气又怨。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过花园小径,由远而近。   秘书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从清早到现在一口水都顾不上喝,天又热,燥得慌。   “肖董。”秘书明显底气不足。   肖董从秘书表情里看得出,没有任何进展,“什么也没查到?”   秘书点点头,“还在查,时间有点紧,暂时没头绪。储冉推沈棠那个视频,能接触到的人,不多。”   肖董不由凝眉,仿佛在说,你这不是废话么。   秘书接着汇报:“爆料M.K谢昀呈和宁寅其的人,查不动。”   肖董手指压着太阳穴,散落的阳光有几道落在了他身上,炙热焦灼。   查不动,那就是蒋城聿那个圈子里的人。   而沈棠现在手上有什么料,他猜不透,沈棠还有意思,不回应他,转而去收拾樊玉。   这个打法,让人摸不清套路。   秘书不敢多言,静静等指示。   肖董慎重考虑后决定,“今天发我们声明的记者你熟悉吧?”   秘书:“嗯,经常采访我们集团。”   肖董:“你让肖宁集团的法务顾问发一封律师函,通过肖宁的官博贴出来,说现在网上广为流传的所谓我回应的那个声明,子虚乌有,完全是杜撰出来博人眼球,严重有损我个人还有肖宁集团的形象,取证后,将走法律程序。”   他叮嘱秘书:“律师函发出来即可,不用动真格。”   “好,我明白怎么做。”秘书早有心里准备,早上肖董让他通过记者发声明,而不是官博发,也不是肖董本人的语音回应,他就预料到肖董给自己留了退路。   秘书询问:“那个记者?”   肖董:“等这事过去,多给他一些采访,先受点委屈吧。”   秘书又迈着匆忙的步伐离去。   宁董笑了,“不容易啊,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给弄得焦头烂额。沈棠的路数,遗传了你。”   就看谁更狠。   庄园风和日丽,而此时的北京,雨水一滴一滴砸在瓜藤上,枝繁叶茂,每个桠桠上都长满了瓜。   莉姐看完肖宁集团官博的律师函,没忍住骂道:“肖董这个老狐狸,把水搅浑,火力转移,最后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一副受害人的样子。他从头到尾都没回复你母亲到底姓什么,现在大家只顾着吃瓜你的初恋和现任,不怎么关心你母亲到底是谁。”   她头疼眼疼,找了眼药水滴上。   难怪沈棠不着急回应今天肖董的声明,要先对付樊玉,原来她早猜到肖董留了后手。   莉姐再次确认,“你的那些证据真能锤死肖董?别到时没锤到他,锤子掉自己脚上。”   “我那么不靠谱吗?”沈棠收拾桌子,打算回家。   她拿上车钥匙,今天自己驾车。   莉姐不放心她现在的状态:“天黑了,外面雨不小,让司机送你。”   沈棠:“用不着。”   太累,一个字也不想多说,拎着包下楼。   上次北京下那么大的雨还是半年前,她跟温笛看电影,在影院遇到蒋城聿。   不觉间,汽车停在京旭大厦楼下的路边。   楼太高,她得扬起头看。   沈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开到了这,大概跟蒋城聿傍晚那通电话一样,不明白为何而打。   手机关机,雨刮器收起,这个世界安静的只有她跟窗外的雨声。   大厦地下停车场有两辆汽车驶出,车灯将雨帘切割成一段段,水雾在灯光里腾地而起。   汽车依次从她车前经过,开上马路。   她看清后面那辆车的车牌,蒋城聿的座驾。   今天是圈子里一个朋友的生日趴,寿星不敢叫蒋城聿,怕他心情不佳,还是让严贺禹帮忙委婉问了问,要不要过去。   蒋城聿最后一个到,今晚陆知非和田清璐也在。   他来得晚,寿星早已吹过蜡烛,都在那打牌喝酒瞎胡闹。   “蒋哥,蛋糕必须得来一块,特意给你留的。”寿星端了蛋糕过来。   “谢谢。”蒋城聿问侍应生要红酒,敬了寿星一杯。   拿着蛋糕,他去找严贺禹,傅成凛还在伦敦,跟肖宁集团合作的那个项目不少事宜要协调处理。   找严贺禹闲聊是蒋城聿没办法,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这点严贺禹心里跟明镜般有自知之明。   “不是说不过来?”严贺禹看不懂蒋城聿。至少在电话里,蒋城聿回绝了他,说还要开会,脱不开身。   蒋城聿搁下酒杯开始吃蛋糕,对严贺禹的话置若罔闻。   严贺禹在边上抽烟,开解他,“初恋有什么,又不是一辈子忘不了,你看我,我现在只记得......”   温笛那个名字,他一点都不想说出来。   “我的建议啊,你暂时还是别轻易出手对付肖董,先看沈棠什么意思。”   他吹着烟雾,“沈棠出道五年了,把学历保密那么好,就是怕媒体挖出她以前的恋情,她想保护宁寅其,不想打扰他。她对陈南劲和樊玉那么狠,却给肖宁集团留了一丝余地,应该也是不想因为她而牵连肖宁的利益。”   说到底,都是为了宁寅其。   “你真要为了沈棠好,你就别轻易踩她的雷。”   蒋城聿推开蛋糕盘子,蛋糕没吃饱,让严贺禹三言两句给填饱。   他让侍应生加了半杯酒,冲淡蛋糕的甜腻。   严贺禹手机有消息进来,看完后他跟蒋城聿说,“谢昀呈那个视频是葛总让人发的,说他是沈棠粉丝,跟M.K北京这边的负责人关系也不一般,看不惯沈棠被这么多网友误解,这才发了视频。”   他将消息截图发给蒋城聿,“葛总那晚在饭局?”   “嗯。”蒋城聿存下那张截图。要不是那晚葛总为难沈棠,就不会有谢昀呈假扮男朋友解围。   “你有空帮我留意一下,葛总最近拿了些什么项目,谁的关系。”   严贺禹抬眼皮,似懂非懂,但也不多嘴问;“行啊。”   “你见没见沈棠?”他收起手机,问道。   “没。”   桌上还有一杯红酒,严贺禹的,他没喝,蒋城聿拿过来。   这个风口浪尖,还不知道有多少狗仔蹲守。万一被媒体拍到他去找沈棠,所有脏水都会往她身上泼。   她前几天回国是谢昀呈的私人飞机送她回来,开的车也是谢昀呈名下。   严贺禹侧目,“听说你要入股A运动品牌?”   蒋城聿喝自己的酒,没否认。   “难怪A品牌在这个时候力挺沈棠。”原来是有条件的。   他们边喝酒边聊,陆知非一直坐在远处看他们,没过来跟蒋城聿打招呼,他满腹心事,也没空跟她闲扯。   “你不是一直瞧不起我么,怎么现在一边鄙视着我一边还向我靠拢呢?”田清璐拿了一些小零食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吃点吧,味道还不错。”   陆知非微笑,“我怎么向你靠拢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天衣无缝。”田清璐撕了一袋瓜子,只有嗑瓜子的声音能让人回到小时候,心里平静些。   “放心,我不会看不起你不择手段争取跟蒋城聿的婚姻。”因为她完全能感同身受。   “与其嫁给你自己不喜欢的,以后也会出轨,还不如找蒋城聿,就算没感情,男色可餐,只要结婚了他肯定不会出去乱来,就这两点足以PK掉你身边所有的联姻人选。”   这个圈子里的男人是什么德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她咬开一粒瓜子皮,瓜子仁坏了,发苦。   就着红酒,她咽了下去。   田清璐扔掉瓜子皮,“再苦也吃下去,反正别人不知道。”   陆知非瞥她,“别以为谁都是你。”   田清璐笑,“那但愿吧。希望你比我运气好。说不定这回沈棠彻底栽了,蒋城聿也放弃她。”   她跟陆知非碰杯,“听说蒋城聿现在不再坚持不婚,要换做我是你,我也会心动也会动摇。加油。”   她留下其余零食,只拿了那袋瓜子走。   陆知非将杯子重重置于桌上,她没想到自己内心被田清璐窥探得一丝秘密没有。   --   第二天,全网都在等沈棠的瓜。   一直到凌晨,连西瓜皮都没等来。   接下来的两天,依旧风平浪静。   所有人都以为沈棠对肖家一筹莫展,无计可施。   “棠棠,你想好了再发,一旦发出去就再难撤回。”莉姐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怕再出什么岔子,她们没有退路可走。   沈棠检查稿子,看看有没有错字。   “不用想,五年前我就决定这么做了。”   无误,沈棠点击发送。   随后,她置顶了该动态。   这回她不是切瓜,是直接鲜榨了西瓜汁供吃瓜网友实用,再也不用担心吃得时候被噎着。   【这几日我生母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与父亲合作过的前辈阿姨们被误解,实在很抱歉给你们造成困扰,为了避免更多的不必要的伤害,我特此澄清。】   这条动态的文字部分不是关键,重点是配图。   第一张照片,拍摄于二十四年前,沈棠一周岁时的全家福。照片里肖真抱着周岁的沈棠,陈南劲坐在旁边,正在点蜡烛。   第二张是肖真跟陈南劲的离婚证照片。   发出去后,沈棠提醒莉姐,“让你给营销号的那些照片,都已经发过去了吧?”   莉姐:“发过去了,就等你这边的动态。”   那些不适合也不配在她微博里出现的照片,是陈南劲和肖真还没办理最后的离婚手续后,跟樊玉两人已经在剧组出双入对。   “沈棠她这是污蔑我!”樊玉看到这些爆料后,嘴唇发抖,这两天被沈棠搞得半条命快搭上,她没了力气争吵。   “你发博解释,说那时你跟肖真已经分手,只是没去拿离婚证而已!你现在就发!必须发!”   她把平板塞到陈南劲手里,两眼通红看着他。   “没必要掩饰。”陈南劲推掉平板,接着看手里的剧本。   “什么叫掩饰?”樊玉死死抓着他胳膊,“你要是什么都不说,这个小三的罪名我要顶一辈子,别人怎么看一诺!”   陈南劲淡淡瞧着她,“解释别人就信?”   樊玉看着如此陌生、她好像从来都不了解的男人,“那总比什么都不说强!舆情公关有个最佳时效,你要是现在不说,就证明心虚。你到底是觉得解释没意思,还是不想打你闺女沈棠的脸?”   她拿过平板,“你不说我自己发。”   密码错误。   连输两遍都是如此。   她猛地抬头,“你改密码了?”   陈南劲懒得搭理,拿笔修改了一段不合适的台词。   陈一诺站在楼梯上,手里拿着咖啡杯。   她定定看着父母,连日来的消息如洪水猛兽,她快溺死在里面。   补办的护照还没好,她们还在海景房里。   如画的风景,现在再看,灰蒙蒙一片。   “爸爸。”   陈南劲转头,“起来了?”   陈一诺手指勾着空杯子,趿拉拖鞋走过来。   她放下杯子,单腿曲坐,额头抵在陈南劲肩膀上,“爸,我累了。”   陈南劲见女儿这样,心变得柔软,他反手摸摸她脑袋,“睡会儿吧,没有过不去的风浪。”   他告诫樊玉:“都已经这样,你就不要再让你的团队去带节奏黑棠棠,不然你自食其果。”   樊玉矢口抵赖,“我什么时候黑她了?你心长歪长偏了!”   她戳进热搜,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在热搜榜第一。   回国后,还不知道有多少违约要赔付。   跟沈棠这一战,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把自己的名声和女儿原本平坦的星途给搭进去。   手机震动,秘书给她的消息:【热搜撤不下来。】   --   “棠棠,你有消息进来。”莉姐提醒她。   沈棠还在写稿子,这才有空看手机。   赵驰意:【热搜要挂多久?】   沈棠:【48小时。】   她保存稿子,找出一个号码拨出去。   存了十年的号码,终于有用到的这天。   只是这十年太久,爷爷奶奶不在了,除了钱,她一无所有。   “肖董,好久不见,听说伦敦今天阴雨,不知道您心情是不是跟外边的天气一样。”   “你哪儿来的照片和离婚证?”肖董手抵着额头,快要爆裂。   “这重要吗?”沈棠拿着红酒杯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块牛奶冰块放杯子里。   牛奶冰块是当初她让爷爷冰了给谢昀呈用,没用完,前几天她让沈哥给寄过来。   这是爷爷唯一留给她的东西。   “肖董,打算什么时候在你们官博公开承认我?”   她抿一口酒,冰块还没融化。   肖董冷笑,“丫头,别以为你公布张照片和离婚证就能证明什么,你现在这番话是威胁我。”   “啧啧。您准备反转是吗?”沈棠看着红酒一点点变混稠,“劝您省省时间和精力,我既然敢发,那就做足了准备,您就是反转十次,最后还得承认我是您闺女肖真跟陈南劲的女儿,何必大费周章?”   肖董:“你想要什么条件?”   “您觉得我缺什么?”沈棠喝了一口加冰的红酒,“我没时间跟您耗,半个小时后发博承认,不然您肯定后悔。对了,十年里,您闺女看过我两次,上一次她是去横店探班,惊不惊喜?她亲口都承认的事,您说您要怎么赖?”   ‘哗啦’从电话那端传来。   是纸被揉烂的声音。   “赶紧发博,我把这个事彻底解决后要履行我跟常青娱乐的半年合约,等半年后我退圈,我再好好找您聊聊。”   她加重最后俩字。   电话里无声无息。   后来插进一句,“肖董,您过目。”   肖董看完秘书拿来的调查,面色铁青,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原来那些照片还真是何楚尧偷偷从他父母那里拿到后给了沈棠,至于沈棠是怎么说服何楚尧,不得而知。   还有肖真,她脑子糊涂了,竟然去看望沈棠。   “我用了五年来让陈南劲和樊玉付出代价,也毁了自己的演艺生涯,所有人都觉得不值,我觉得值。”   沈棠喝完杯子里的牛奶红酒,她没想过凭她一己能对肖宁集团怎么样,也不想对它怎么样,不过让他有生之年心里再也不能痛快,足够。   “有您后悔的那天,半年后,我在曼哈顿等您,到时请您喝杯咖啡,聊聊您此时此刻的心情。”   “沈棠,别蹬鼻子上脸,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消消气,快点发博吧,不然后果是肖真不愿看到的。”沈棠挂了电话。   肖董恨不得捏碎手机,肖真进屋。   “你还敢回来!”   “我有什么不敢?”   肖真双手环臂,看着雨雾蒙蒙的城市,“您尽快回应棠棠,您不回应,我自己回应了。”   肖董怒火中烧,“你疯了,你去看她!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叫你不要私下去看她,不要去看,她不是省油的灯!看到了吧,她连你算计在内!你到底去看她干什么!”   “因为我想她!”肖真吼出来,“那么多年,我想她!她不是你生的,你当然无所谓!我对她的心情,就跟你对我是一样的!你懂不懂!那种要命的滋味你不懂!”   两行泪与愤怒咆哮着杀向肖董。   “您现在就表个态,我不想连累储岳礼被外人看笑话。”虽然笑话注定被看,可也得去挽回最后的那点尊严。   肖悦和肖阔是无辜的。   “爸,您真要一意孤行,出了这个门,我就再也没您这个父亲!”   肖董眯了眯眼,只好让秘书照肖真说的做,在外人面前保全储岳礼的面子,至于储岳礼跟肖真的婚姻,怕是走到了尽头。   【沈棠是我外孙女,系小女肖真与陈南劲所生,当初他们年轻冲动,婚姻维系时间不长,自己还是个孩子,没有父母的担当,沈棠便由我和沈家老爷子共同抚养,我因集团事务繁忙,都是沈老爷子出力,棠棠初中毕业后,我接她到伦敦生活、上学。   肖真和南劲确实对孩子失职,我作为长辈都看不下去,但年纪大了,也管不了子女,只能任由棠棠将这些年的委屈撒出来。   抱歉这几天闹得乌烟瘴气......】   一大段场面话,沈棠没爱看。   最后是肖董的署名。   这段声明是肖董手写,由肖宁集团官博发出。   “不要脸,这个时候还往自己脸上贴金。”莉姐鄙夷道。   沈棠无所谓:“反正目的达到,肖真和肖董这些年苦心隐瞒的最在意的,我都让他们彻底失去了。”   至于肖董往自己脸上贴近这段,正合她意,“只有他这样说,我退圈后才能借他的名字肆意挥霍,狐假虎威,让他悔不当初。” 第四十一章 (希望很多年后,我也有幸还......)   沈棠订了一份半熟芝士,犒劳自己连日来的辛苦。   她惺惺作态,“莉姐,我能吃吗?这热量很高。”   “你就别挖苦我。”莉姐也拿了一块吃,去他的热量。工作室所有人这几天肉眼可见地消瘦。   她也是。   心力交瘁,半夜做梦都是怎么跟樊玉撕。   这段腥风血雨看似尘埃落定,谁知还会不会卷土重来。   “棠棠,接下来什么打算?”莉姐开始放纵自己,泡了两杯咖啡,彻底将卡路里抛之脑后。   沈棠小口咬着半熟芝士,眼前好几个画面重合,蒋城聿给她洗水果,蒋城聿给她去路对面买半熟芝士,蒋城聿在常青酒店十八楼那间会议室对她说,棠棠,你到我这边来。   所有画面都是他。   每一幕都有重影,然后慢慢消散。   他的身影不见,眼前是莉姐,正看着她,问她有什么打算。   沈棠喝了一口咖啡掩饰刚才的走神,“你是经纪人,你问我什么打算?”   莉姐脑子糊涂,这段时间都是沈棠坐镇杀敌,她差点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你调整几天,赵驰意那部《大梦初醒》月底开机。”   沈棠最近没关注别的娱乐消息,问:“男主和导演是谁?”   莉姐:“还是周明谦和顾恒。”   《那年初夏》这部剧估计没播出的机会,从制片人陈南劲到配角樊一烁,这次被曝光得差不多,一个婚内出轨,对自己的父亲和女儿二十年来不闻不问,一个片场打人。   这部剧的出品方之一还是樊玉持股的公司。   卫视和网络平台近两年不会冒风险买这部剧,还不知要压仓到哪年。   赵驰意的意思,《大梦初醒》就当补偿周明谦和顾恒。   这次舆论战里,不仅周明谦力挺她,顾恒也点赞了她的微博,明确表态。   危难时刻见真情。   莉姐手机震动不停,办公室座机响铃声此起彼伏。   她没空接电话,让助理接听。   无一例外,都是谈合作。   先前因为肖真横加阻拦被解约的几部剧,现在都找上门来,片酬加了五分之一。   “真不要脸。”   助理接过莉姐的话:“要脸对他们来说是奢侈品。”   “嘴贫。”沈棠指指半熟芝士盒子,“罚你吃两块。”   小助理头摇得像高频率拨浪鼓,她要美美美,拒绝甜食。   沈棠盖上盒子,跟莉姐说:“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接任何商务活动和剧本。”   莉姐:“晾凉他们?还是等你水涨船高后再接?”以沈棠现在的热度和话题度,不愁没有资源。   “我要退圈,这半年履行之前的合约。”   “什么?”莉姐睁大眼睛,原来她跟肖董说的退圈不是哄骗肖董。“你......你怎么就要退圈了?”   晴天霹雳,她无法接受。   最艰难的时刻她们已经挺过去,还有什么比前几天更黑暗?   要说这几天闹得口碑不怎么样,尤其被樊玉他们一家的粉丝各种黑,等过了这段时间,不会影响太大。   “反正你本来就是踩着黑料红起来的,多一点无所谓。”   “就以樊玉的报复心里,只要我在圈子里一天,但凡跟我沾边的人,都要无辜遭殃,到时舆论可就真不可控了。”   沈棠从包里找出一张卡,“我退圈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晃晃莉姐肩膀,“傻了?”   莉姐了解沈棠的性子,决定的事没有回头路,平时被她气得要死,真要分开反而不是滋味。   沈棠交代莉姐:“上海那套公寓送给你,有时间我们去过户。北京这边,我租的那个房子,园园说做梦都想要那个地段带景观露台的小窝,我跟房东联系过,等他回国我就买下来,送给园园的二十六岁生日礼物。用我私人账上的现金,一次性支付给团队里每人三年的薪酬,跟着我这几年也没怎么过好日子。”   园园是小助理。   “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莉姐惊愕,感觉沈棠走了后,再也不回来。   “密码你知道的那个。”沈棠将银行卡放莉姐办公桌上,“没疯,我不缺钱,在伦敦时我穷得只有钱,我不懂理财,交给了谢昀呈的公司理财,这些年过来早到了九位数。我现在一个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三年的工资我要,房子不能拿。”莉姐惭愧,“这几年没少骂你,拿那么多工资都受之有愧。”   沈棠笑,“终于等到你服软检讨自己这天,不错。”   “你这人,没心没肺,还笑得出来。”莉姐别开脸,眼眶湿了。   沈棠收起玩笑,“你骂我也是因为我不争气,给你房子是感谢你平时的照顾,每次我有应酬,不管多晚,你都在包间外等着,生怕我被灌醉。在我这里,你等我的那些晚上,比一套房子珍贵。这五年,其实你都纵容着我,嘴上骂我,转脸又忙着给我处理黑料。我接不到戏的那两年,你从来没想过不带我,你说为了爷爷再坚持坚持,不会一直那么倒霉。”   莉姐眼眶开了闸,没挡住来势汹汹的眼泪。   “沈棠你说你那么煽情干什么!”   她转身找抽纸,视线被眼泪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助理拿了纸巾盒递给她。   助理也跟着哭,她不舍得沈棠,刚毕业就给沈棠当助理,五年,比跟家人相处的时间都长。   “棠姐,要不你带我一块退圈吧,我跟你去曼哈顿,还给你做助理,景观房子我不要。”   她擦着眼泪,“以后我们这个大家庭就散了,感觉生活都没了意思,还有保镖,也要再找雇主了吗?”   沈棠靠在桌沿上,笑着看哭成个泪人的助理,“你到底是哭我退圈,还是哭保镖要离开?”   助理:“......当然是不舍得你。”   “我只留他在身边,以后还需要他保护我。”沈棠反手从桌上拿了墨镜戴上,“园园,你根本不了解他这样人的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他才是不婚不育,无情无爱,醉生梦死。”   她揉揉助理的脑袋,“住上你的景观房,找个小哥哥恋爱,过你喜欢的日子。”   “如果你们不舍得这个大家庭,不会让你们失业,温笛已经走出情伤,正打算找个团队重回娱乐圈,她的吸金能力比我强,你们跟她本来就熟悉,合作还省了磨合时间。以后还要麻烦你们帮我照顾温笛。”   莉姐突然想起,沈棠说的那句,“就算我在这个圈子待不下去,我也会用我所有的底牌,送你们所有人前程似锦,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   她还说,‘底牌是我自己’。   那时她觉得沈棠太轻狂。   “我约了人。”沈棠出门,跟温笛约了见面。   温笛以前去过海棠村,说以后钱足够多时在海棠村买栋房子,不开心时就在露台上看大海。   爷爷留给她的几栋楼,开民宿那栋,她送给了沈哥,那是沈哥应得的,这些年他照顾爷爷比她多。   民宿隔壁那栋,送给温笛。   只有她跟爷爷住的那几间,她留给自己。   这几天温笛忙得不可开交,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樊玉的手段对付樊玉,除了找水军,她自己也注册小号下场。   觉没睡好,白天也感觉昏天黑地。   “你干嘛了,黑眼圈这么重?”沈棠盯着温笛眼睛看。   温笛双手托腮,打个哈欠,“写剧本,想剧情,吃你开的大西瓜,昼夜颠倒。”   海棠村的房子,她不要,“让沈哥开民宿的那间VIP套房留给我住,隔壁那栋继续租着,我当初就是跟你开开玩笑,你送我我一年也不知道去住几天,空着浪费,租给人做生意多好。”   她笑道:“留在那等我们俩老了去养老。”   沈棠从来不想那么远,不知道老了会不会孑然一身。   “上海的公寓送给了莉姐,我现在租的那套等买下来送给园园,以后有她们俩帮你,我也放心。”   温笛一副你疯了的表情,“为了我,你送了两套房子出去?”   “一部分原因是感谢她们这五年对我的照顾。”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希望她们能好好对温笛。   “樊玉对我的恨会转移到你身上,到时肯定要黑你。莉姐知道怎么对付樊玉,这些年撕出了经验。”   两套房子也不足以感谢温笛,温笛在编剧这行有天赋,老天爷赏饭吃,不管是改编还是原创的剧本格外抢手。   当初她接不到戏时,温笛低价卖剧本,合同里唯一的要求是必须让她出演,配角也行。   后来她有了知名度,自己能接到戏,温笛的剧本没了附加条件,每个剧本的价格都接近八位数。   “我累了,睡会儿。”沈棠趴在桌上。   温笛又累又困,也侧趴下来。   没多时,两人在包间睡着。   窗外,城市的夜景透过窗映在她们脸上。   --   家里沉默了快有两小时,储肖悦和储肖阔不时对望,眼神交流。   到了暑期的尾巴,他们原本打算这周回校,从不敢想吃瓜吃到了自己家,别墅也彻底塌掉。   父亲坐在客厅,面前放着电脑,网页是邮箱界面。看似在看邮件,然而鼠标快半小时没动。   储肖悦踢了哥哥一下,手指头悄悄指向父亲。   储肖阔懂妹妹的意思,他喝了半杯冰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爸爸。”   过了两秒,“嗯?”   储岳礼慢慢转头,“怎么了?”   龙凤胎坐过来,储肖阔瞬间有了大人样子,两手交握,表情严肃。   而储肖悦跪坐在地毯上,跟小时候那样,趴在爸爸膝头,仰着脸两眼期期看着储岳礼。   “爸爸,我们想跟您聊聊,随意聊。”储肖阔开口。   储岳礼放下鼠标,笑笑,“打算宽慰爸爸?”   “不是。”储肖阔这么说:“我觉得您不用我们安慰,就是想知道您的想法,或者说,不管您做什么决定,我和妹妹都支持您。”   这不是聊天的重点。   他做个深呼吸,“我的想法是,如果您不能接受妈妈在婚前隐瞒了她已婚已育的事实,那您就痛快点离婚,对我妈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您别觉得这么做没风度,我和妹妹绝对理解。”   储肖悦配合着:“我和哥哥都二十了,很快就要有我们自己的生活,不需要为我们勉强。不管您跟妈妈以后是不是生活在一起,不影响我们爱你们俩。”   储肖阔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如果您还爱妈妈,那就彻底放下这事,不要现在犹犹豫豫,以后再跟我妈闹,对我妈来说也是折磨,您说呢?这事她不对,但我相信这二十五年她过得比我们想的痛苦惶恐。”   储岳礼看着两个孩子,一夜之间,流言蜚语让他们俩长大。   “我刚刚在想,我该怎么宽慰你们。”他自责:“很抱歉,在你们这个敏感的年纪,让你们遭受非议。”   “没关系没关系,爱豆成了姐姐,比小说还魔幻。”   夜深了,储岳礼让两个孩子先上楼睡觉。   储肖悦抱抱爸爸,“晚安。”   储岳礼刮刮女儿鼻梁,“晚安。Tomorrowisanotherday.”   凌晨一点半,储岳礼在露台抽烟,院子里有车进来,肖真连夜从国外赶回来,他掐灭烟,回屋。   肖真在楼下洗手间收拾好妆容才上楼去找储岳礼,她站在卧室门口,脚步钉住,没勇气往前走。   两人遥遥相望。   储岳礼不知道她今晚回来,这些天她手机打不通,他通过她保镖了解她状态。   肖真扶着门框,“我去楼下客房睡,回来是怕两个孩子想不开。”用力过猛,她指甲掐着门框时折断。   “对不起。”   除此之外,她不知该说什么。   她知道,他不会主动提离婚。   “我已经让律师拟离婚协议,我什么都不要,所有财产都归孩子跟你,孩子这么大了也没什么抚养权要争取,没财产分割争议的话,离婚很快,你再忍忍。”   储岳礼一步步走过来,离近了才看清她眼睛肿了,什么化妆品都遮不住,这几天还不知道哭过多少次。   “为了一个婚内就有了异心的男人,你恨了这么多年,报复了这么多年,累不累?我跟两个孩子都没让你放下过去。”   肖真不敢看他,盯着自己断了半截的指甲。   “对不起,让你被人看笑话。”   她好不容易抬起手,抱了他一下,“对不起。”   肖真也问自己累不累,累吧,恨着太累。   可没法不恨,她还在痛苦里没出来,他却跟樊玉那么快结婚生女,曾经她幻想的公开恋情没有,盛大的婚礼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剩伤痕累累的离婚证。   而樊玉只动动心思用点手段,就什么都有。   要怎么心里才能平衡,她不知道。   她二十一岁有了棠棠,跟父亲闹翻,荒废了学业,到头来一无所有,那些荒唐,她多想是一个梦。   肖真不想替自己辩解,这些年来,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嫁给储岳礼,在万劫不复的深渊里,还有一丝光亮。   “对不起。”她再次道歉,松开他。   在她转身前,储岳礼手掌压住她后背,“都过去了。”他说,“我早知道沈棠是你女儿。”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肖真震惊。   “五年前,偶尔。”储岳礼不愿回想那么多。   那段日子对他来说痛苦不堪。   他一直以为沈棠跟储冉之间有矛盾,是沈棠因为肖真而迁怒针对储冉。   要不是这次沈棠身世曝光,他不知道肖真布局娱乐圈那么多年,为了报复陈南劲,她一刻也没放下过去。   “既然报复了,放下吧。”   肖真抓着他手臂,“储冉推沈棠那个视频,是你让人放出去,牺牲了储冉来为我掩护?”   储岳礼静静看着她,不说话。   就算生气,还是不愿她被她那个圈子的朋友背后看笑话。   女儿说的对,他色令智昏了。   他愧对侄女,想着要怎样补偿。   谁知道当时那个视频并没有太多人去声讨储冉,都忙着吃其他的瓜。   储冉说,想蹭个热度都没蹭上。   --   新的一天,北京是个晴天。   陈南劲回到家直奔卧室的衣帽间,拿出行李箱收拾衣服。   樊玉慌了神,故作镇定,“你要干什么?”   “到时律师会联系你。”陈南劲只带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另一套房子里平时很少住,基本没衣服。   “你要离婚?”樊玉脸色惨白,“这个时候了,你还真要跟我离婚?离婚了一诺怎么办?”   “二十二了,又不是小孩,早到了恋爱的年纪。”   “你想彻底毁了她?”樊玉将所有挽回的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她跟陈南劲之间已经走到末路,可即便这样,她还是不愿放手。   “她现在已经沦为别人的谈资,我们要是再离婚,她就彻彻底底成为笑柄,你就不能为了女儿忍一忍?”   陈南劲不再说话,心意已决。   樊玉不跟他吵,这些日子的争吵伤透了心,她离开卧室。   没多会儿,陈一诺进来。   脸上尽是长途奔波后的疲惫,“爸爸。”   陈南劲‘嗯’了声,“你飞机上没休息好,去睡会儿吧。”   陈一诺挽着父亲手臂,不给他收拾衣服,“爸爸,您要离开这个家了,我怎么办?为了我,您跟我妈好好冷静冷静行吗?二十二年的夫妻情分,真的要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陈南劲看着女儿,“跟这次的事没关系,她把我们一家的护照扔了的时候,就没了可能。”   “爸,护照......”   陈南劲让女儿打住,“不用多说,爸爸心里有数。就算我跟你妈离婚,我还是你爸。”   “可这个家再也不完整。”   “棠棠一岁时家就没了,没什么过不去的。”陈南劲拍拍女儿的手背,“别劝了,没有可能再过下去。”   陈一诺眼泪滑下来。   陈南劲没再看女儿,拉上行李箱拉链,拎着下楼去。   --   中午十一点钟,沈棠还没起。   昨晚跟温笛在包间睡了一觉,之后又去喝酒。   二十五年辛酸苦辣,没因为喝醉而真的不见。   莉姐给她发消息,晚上跟A运动牌高层有饭局,顺便把原来的合同作废,重新签订。   为了感谢A品牌关键时刻的支持,接下来两年她免费代言,退圈后不再参加任何商务活动,只授权形象代言。   还有条未读手机短信,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棠棠,晚上有没有空?爸爸想跟你见一面。】   沈棠没回,删掉。   她趴在枕头上,忽然想念一个人。   晚上六点,沈棠化了妆,如约赴宴。   饭局定在常青酒店VIP包间,跟上次和蒋城聿还有谢昀呈吃饭那个包间,只有一墙之隔。   服务员替她推开包间大门,偌大的餐桌上空无一人。   窗边,还有一张长形餐桌,坐着那个她中午时还想着的男人。   包间门自动关上,所有声音被关在门外。   蒋城聿穿着正装,领带也系上。   他起身,绕到她那侧给她拉开餐椅。   这段时间混混顿顿,她一时竟记不起来,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沈棠很快恢复常态,她莞尔,“不是说跟A品牌的高层吃饭?”   蒋城聿回到自己位子,“我投资了A品牌,所有流程走完大概要两个月后,十一月份应该能披露信息。”   桌上有蒋城聿给她准备的温水,沈棠拿过来喝,内心早已陷入泥沼。   他成了A品牌的大股东,而她是代言人,这可能是以后他们唯一的联系。   蒋城聿拆了餐巾布给她,从他手里接过餐巾布,沈棠发现他的手表跟她现在戴的这块是情侣表。   蒋城聿看着她,“还是没能在公共场合没有顾忌的请你吃一次饭。”   沈棠摇头,“这样挺好,安静。”   她低头整理餐巾布,不看他。   蒋家二公子除了不可一世,要是专注看谁,谁也招架不住。   蒋城聿目光始终在她脸上,“等过段时间,热度过去,我们去SZ餐厅,你应该会喜欢那里的夜景,有几道菜也是你爱吃的。”   沈棠抬头看他一眼,“谢谢。我明天就飞上海,要处理点私事,月底进组,剧组也在上海。拍完这部剧,我就退圈去国外,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来北京。”   之后包间里跟寒山的夜一样,无尽清冷沉默。   沉默冷了杯子里的温水。   敲门声和餐车的声音割断了两人的无声纠缠。   都是沈棠喜欢的菜品。   蒋城聿拿起公筷给她夹菜,“北京就没一点值得你留恋的?”   曾经有,最开始她不喜欢这个城市,因为陈南劲的家在这里,她连房子都没在这买。   后来有了他,她也盼着来北京,盼着见他。   沈棠:“现在没了。”   她不再看蒋城聿,他看她的眼神,在他们分手那晚有过,他恨不得看进她心里去。   一次次来求复合追她,对一贯高姿态的他来说,的确不容易。   话说得这样直白,蒋城聿没有纠缠不休,“棠棠,冒昧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沈棠开始吃菜。   美味佳肴,可舌尖失去了爱的能力。   蒋城聿:“你保密学历,到了伦敦后在哪所学校读的中学都没人知道,是为了保护宁寅其?”   沈棠大方承认,“嗯。你没见过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安静,不喜欢跟媒体打交道,万一曝光,肯定有狗仔蹲守他。”   蒋城聿说:“我见过,GR跟肖宁集团合作的项目启动仪式上见过。他还跟严贺禹打听,国内是不是有个叫沈棠的明星,说是他校友。”   沈棠愣了下,点了点头。   她问:“还有别的想问吗?”   “没了。”蒋城聿跟她碰杯,“希望很多年后,我也有幸还在你心里。”   沈棠喝了那杯白水,水也能醉人。 第四十二章 (世纪大重逢......)   沈棠离开上海那天,飘起了小雪花。   从夏到冬,时间走到了一月底,她结束了跟常青娱乐的合约,《大梦初醒》这部剧于一周前杀青。   剧里剧外,她跟女主一样,大梦初醒后依旧不知置身何处。   去年这个时候,她跟蒋城聿在冷战,每天等着他的消息,一直等到情人节都没等来只言片语。   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再有一个月,她跟他分手已经一年。   她不喜欢哭哭啼啼的离别,临走没让莉姐和助理送她,只有赵驰意送她到机场,说合作一场,不送说不过去。   “就送到这吧。”沈棠停下脚步,再往前就是安检口。   赵驰意两手插在风衣口袋,跟她相对而站,“有空我去看你,到时就不用再担心被狗仔偷拍。”   沈棠权当他是离别的客套话,“随时欢迎,到时我做东。”   “记着你今天的话,到时可别耍赖。”赵驰意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常青酒店的尊贵版VIP卡。   “没什么可送你的,只有这个你可能须得着。”   常青集团控股的五星级连锁酒店遍布全球,在她常去的欧美那几座城市,都有常青的酒店。   这种卡一共也没几张,享受酒店的至尊服务。   怕她不收,赵驰意准备了充足的理由:“你牵线温笛跟常青娱乐合作,帮了常青大忙,以后出品的剧有了口碑保证。我跟你一样,不喜欢欠人情。”   沈棠接了那张卡,“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她伸出另一只手,“后会有期。”   “保重。”赵驰意轻轻一握。   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见面。   他已经跟董事会申请,接管常青集团旗下的全球酒店业务,到时不管去伦敦还是去曼哈顿出差那就是家常便饭。   他目送沈棠和保镖两人进入安检。   沈棠彻底退圈今日出国的消息三个小时后被送上热搜榜,有狗仔爆出了赵驰意机场送别照。   由最帅娱乐老板亲自送别,排场不小。   然而网友并不知道,这是赵驰意的私心,与他是常青娱乐的老板没半分钱关系。   黎筝看到热搜时正陪爷爷在书房写对联,再有几天就到除夕,一年又过来了。现在过年再也没有小时候的浓浓年味,爷爷便说,那就自己写对联。   蒋城聿难得回家一次,在旁边帮忙研磨。   “你有什么话就说。”   他早察觉到侄女的目光在他身上绕了几十遍。   黎筝看一眼爷爷,才道:“沈棠今天的航班出国,这会儿飞机已经起飞。”   蒋城聿研磨的动作一顿,“干你的活。”   黎筝心里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个‘哦’字。她拿着她的迷你小风扇对着对联上的墨吹。   “爷爷。”   蒋老爷子收尾最后一个字,“嗯,想说什么?”   “您跟奶奶怎么就喜欢棒打鸳鸯?”黎筝心疼小叔,“你看我小叔现在多可怜,没人疼没人爱。”   蒋老爷子不乐意了,“什么叫我棒打鸳鸯?我知道沈棠的时候,你小叔已经是单身,还用我棒打?”   黎筝强词夺理,“那您跟奶奶的态度就是压在沈棠心头的一座大山,还是小叔追人道路上的拦路虎,您说谁想嫁过来看人脸色?是吧?”   蒋老爷子如今对蒋城聿的联姻不抱希望,蒋城聿不听家里的安排不说,前几天严贺禹跟田清璐解除婚约,闹得一地鸡毛,两家关系彻底僵掉,得不偿失。   他现在也不再硬逼着蒋城聿娶什么样的,他高兴怎么办就怎么办。   蒋老爷子放下毛笔,松了口:“你要是想追沈棠,你就去追,我跟你妈不管,你大嫂前几天还让我们别多管闲事。”   “我出去抽支烟。”蒋城聿离开书房。   院子里厚厚一层积雪,侄女不让清扫,说有意境。   他翻遍了车里,没一包烟。   父亲不抽烟,家里也没有。   蒋城聿回屋里穿上风衣,去严贺禹家借烟。   这半年,跌破眼镜的事不断上演,他两个发小,一个解除婚约,一个成了他的侄女婿。   傅成凛跟筝筝在一块儿了。   而他和沈棠,自上次一别再也没见过面。期间他断断续续给她发过微信,她从来没回。   这种行为在她那里应该是死缠烂打,令人生厌。   后来他删了两人的对话框,再也没给她发过消息。   大院路上的雪清扫在了路两边,不少孩子在外面堆雪人。   严贺禹家在前面那排,走路只要几分钟。   “蒋叔叔!”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包裹严实的小女孩展开两个小胳膊,朝他狂奔过来。   小女孩是陆知非哥哥家的女儿,陆知非带她在花园边跟小孩子们堆雪人打雪仗。   “蒋叔叔,我们堆个大雪人。”小女孩拉着他风衣衣摆拽着他往前走。   蒋城聿哪有那个心情,“叔叔还有事,你让姑姑陪你堆。”   小女孩仰着脖子,很是委屈,“姑姑她一直一直看手机。”   陆知非在看沈棠的热搜,顾不上侄女,直到侄女喊蒋叔叔,她才收了手机。   今天她跟侄女穿了亲子装,大红色的羽绒服,在一片冰雪里异常醒目。   沈棠今天出国,送她的人是赵驰意,而蒋城聿在北京。   看来两人彻底断了。   一丝窃喜犹如大雪覆盖下的荒草,悄然复苏。   “宝贝儿,过来,蒋叔叔有事要忙,姑姑陪你。”   她走过去,抱起侄女。   “你今年给自己放假早。”陆知非没话找话说。   蒋城聿:“嗯。”他下巴对着前排别墅点了下,“我去找严贺禹。”   脚步没停,从陆知非旁边经过。   陆知非放下侄女,在堆了一半的雪人前蹲下,胡乱抓了一把雪往雪人身上糊,看着的却是蒋城聿离开的方向。   征服这样的男人,走进他心里,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就如田清璐所说,与其嫁一个自己不爱的什么都不如他的男人,不如争取到他,哪怕没爱。当然,她不会做第二个田清璐,那样太蠢。   那个挺阔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转向严贺禹家。   严贺禹正在院子里抽烟,家里吵吵成一锅粥,待不下去。   他将烟盒连同打火机扔给蒋城聿,“沈棠去国外了,你看到消息了吧?”   ‘噗嗤’一声,蒋城聿用打火机回应他。   不知道从哪顺来的塑料打火机,不防风,还不等他点上烟,一阵东北风过来,吹熄了。   “你让我留意葛总最近项目都是谁的关系,”严贺禹扔了手里的烟头,“半年下来,没哪里异常,也没什么特别的项目。”   “那就继续留意。”蒋城聿把打火机还给严贺禹,那盒烟留了下来,“跟肖宁集团的项目,我过去做后续协调。”   严贺禹把玩着打火机,“你有空?”   蒋城聿不答反问:“你不得处理你跟田清璐的烂摊子?”   这倒是。   蒋城聿慢慢吐出烟雾,戒烟半年多,偶尔会抽,现在有点不习惯浓烈的烟草味。刚才那包烟他又丢给严贺禹。   “年后我就去伦敦,傅成凛的话,让他多留北京陪筝筝。”   现在就他闲人一个。   严贺禹好心提醒,“那个项目,现在肖宁集团那边还是宁寅其负责。”   蒋城聿已经转身往回走。   --   当曼哈顿沐浴在柔美的晨光里时,沈棠的飞机落地。   今天来接机的除了谢昀呈还有何楚尧,两人气场惹人眼球,来往的人总会把不多的惊喜眼神分给他们一些。   何楚尧准备了一大束帝王花。   一束花便轻易勾起回忆。   何楚尧给沈棠一个热情的拥抱,“终于回家来了。”   他笑着说:“你要再不回来,可真就看不到我了,我爸最近在追杀我。”   沈棠抱着帝王花,“何伯伯查到是你偷拿了那些照片和离婚证给我?”   “除了我还能是谁。”当年肖真跟陈南劲的事,只有他们何家一清二楚。何楚尧替她推了一个行李箱,“要换在早几年被我爸知道,我腿不一定保得住。”   沈棠侧脸时瞅到了何楚尧无名指的戒指,“你这是戴着玩还是?”   谢昀呈替何楚尧回答:“打算以后固定睡在一张双人床上。”   “恭喜,订婚礼物后补。”虽然他们作为朋友很不错,但不能忽略的一个事实,他们是从渣男堆里出来的。   突然订婚让人不适,不过浪子回头还是值得鼓励鼓励。   “想要什么礼物?”她问何楚尧。   谢昀呈插话:“那么客气干什么,他什么也不缺。”   何楚尧:“......”   他刚要开口说想要什么,沈棠手机响了,她现在用的手机号是早年在伦敦时那个号。五个月前,退圈声明发了后她在国内常用的手机长眠,再也没开过机。   是肖董打过来,在她刚下飞机就打来,看来对她行程了若指掌。   “沈棠啊,我真是小看你了,你竟然把我送给你的庄园,卖了又赎回来!”在她进了娱乐圈彻底跟他闹翻后,她将他送她的所有东西全退给他。   沈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要不我哪有资本对付您?我退圈后总得给自己留一条活路,您说是不是?”   那个庄园她通过何楚尧卖出,买家持有庄园是长期投资。   她跟买家签了对赌协议,三年后赎回,到时两倍价格回购庄园,如果三年后庄园的市场价不止翻了一倍,则按市场价回购。   不管怎样,买家只赚不赔。   她拿到卖庄园的钱给谢昀呈风险投资,三年里她不仅赎回了庄园,还完成了原始积累。   用肖董的钱,她赚了第一桶金。   肖董今天看到庄园这几年的交易信息才恍然,沈棠从进娱乐圈那天起,就已经是豁出去了来报复。   “你最好不要给我瞎胡来!别以为我对外承认了你是我外孙女,我就能对你手下留情。你再不收敛着点,离何楚尧断腿不远了。”   沈棠看一眼旁边的何楚尧,“断就断,反正也不是我的腿。断了正好,他在家能好好收收心。”   想威胁她,门都没有。   何楚尧猜到是在说他的腿,敲敲她脑袋,“白眼狼。”   回到市区,谢昀呈给她接风洗尘,请她吃了大餐。何楚尧中午有事要忙,没和他们一起。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一切都是陌生的。她突然想念北京。   “接下来什么打算?”谢昀呈问她。   沈棠胃口不怎么样,放下刀叉,“吃喝玩乐,然后收拾陆知非。”   “陆知非?”谢昀呈一脸问号。   “嗯。她的投资都在时尚圈,我还蛮感兴趣。”沈棠拿餐巾布轻拭嘴角,“得有资本了才能挑衅一下肖董,也只是让他不痛快,想伤他筋骨,至少得几十年,他可不像陈南劲和樊玉那么好对付。”   这些年差点磨破嘴皮子,谢昀呈不再劝,随她折腾吧。   用过午餐,谢昀呈送她回公寓。   这套公寓是谢昀呈名下,离他自己住的地方只要几分钟车程。   再有几天到春节,他问她:“到时跟我去外婆家吧。”   沈棠摇头,阖家团圆的日子,她过去算什么。   “哪儿也不想去,就在公寓睡睡觉,说不定看看春晚。”   公寓位置绝佳,曼哈顿的繁华尽收眼底。   住了两天还不习惯这么奢华高冷又没一点人情味的公寓,沈棠在床上醒来时仍旧会恍惚自己到底在哪。   她轻触床头按钮,落地窗帘缓缓拉开。   今天是国内的除夕。一早上,温笛、莉姐、助理、赵驰意还有何楚尧和谢昀呈都给她发来新年祝福。   她现在用的号码知道的人不多。   沈棠下床,偌大的卧室只有自己的脚步声陪着自己。   原来一个人的春节是这样的。   她不敢去想爷爷,只好找点事情来做。   沈棠开了室内音乐,是谢昀呈喜欢听的爵士乐,《美丽的夜晚》,也算应景,国内现在是晚上,万家团圆的日子。   有音乐陪着,她打开关了五个月的手机。   平常除了充电,她从没拿出来过。   开机后,手机一直震动不停,那么多消息扎堆挤进来,消息爆满,无一例外都是这两天收到的群发新年祝福。   鬼使神差,她点开蒋城聿的聊天框。   消息还停留在半年前爷爷离开那会儿跟他的聊天。   沈棠清空了其他人的群发消息,退出微信。   对着手机屏幕发怔好一会儿,她打开微博私信打发时间。   退圈了还有人挂记她,给她发来新春祝福。   那么多ID里,沈棠一眼就认出的是‘Candy是我妹’,她发了长长一大段。   【Hi,美棠。   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条私信,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你。   早就想给你发消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虽然你远离了这个圈子,不过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女神,我永远仰望你,以后每年生日,我还会把愿望许给你。   新年快乐,愿每一天都比昨天开心一点。】   沈棠把这条私信截图留存。   翻看了上百条私信,爵士乐循环了数遍,她还是想念爷爷。   沈棠打算去煮点水饺吃,昨天谢昀呈从家里给她带来不少水饺,各种饺子馅儿的都有。   刚摁了关机键,有条微信消息闯进来,来不及看,手机屏黑下去。   她看到了熟悉的头像,再次开机。   蒋城聿:【新年快乐。希望这个时候有人陪着你。】   --   一个人的春节终于捱过去,隔周,迎来了情人节。   情人节前夕,某奢侈品搞了一个盛大的晚宴。   陆知非收到了邀请函,宴会厅觥筹交错,进场没多久,她看了熟悉的那抹身影。   如今有谢昀呈陪伴,沈棠依旧如众星捧月般,那么多人围着她攀谈。   像有感应,沈棠直直看过来,与她隔空碰杯。   陆知非淡淡一笑,抿了一口酒。   再次碰面是半小时后。   “这么巧。”陆知非客气寒暄。   这里太吵,她们移步去了露台。   沈棠不喜欢拐弯抹角,“当初曝光谢昀呈和宁寅其时,想过有这一天吗?”   “威胁我?”陆知非不屑。   沈棠望着对过璀璨迷离的楼体广告,“陆小姐,在北京我动不了你,这里是曼哈顿,你那些关系鞭长莫及。你现在有的,将来某天都会成我的。”   她喝了杯底的红酒,转身进去找谢昀呈。   场内,谢昀呈找她半天,他刚跟朋友聊了几句,转脸就不见她人。   “你乱跑什么?”   沈棠搁下空杯,换了一杯红酒,“跟陆知非聊了几句,顺便到外面散散酒气。你聊完了?”   “嗯。”谢昀呈跟她说,“情人节那晚在夏威夷有个游艇派对,你去不去?都是资本圈里的,多认识些人对你没有坏处,你别把自己锁在你的小天地里。”   说着,他笑,“不去也不行,现在没人不知道你是我女朋友。”   沈棠虽然排斥应酬,不过这里不比娱乐圈,不是演好自己的戏就行。   第二天,他们启程去夏威夷。   沈棠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时间,北京的事北京的人,离她越来越远。   跟谢昀呈在一起适合疗伤,他这人除了会赚钱还会玩。   天南海北,没哪天闲着,累到不知道悲伤是怎么回事儿。   派对在谢昀呈朋友的游艇上,下了飞机,他们驱车赶往海边。   沈棠手肘支在跑车车门上,出神望着沿途倒退的风景。   “要不要到M.K来上班?当我助理。”谢昀呈偏头看她。   沈棠收回目光,转身面对他,“我什么都不懂,怎么当助理?”演了五年的戏,大学里学的那些早就还给老师。   “我只适合当老板,指挥别人干。”   “......”谢昀呈被她噎得说不出话,这还是人说的话。   “不是故意气你,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懂。”沈棠不嫌弃他,“要不,你带带我?我应该上手挺快。”   谢昀呈学着她:“我跟你一样,什么都不会,只剩下指挥人,靠着刷脸活下来。”   沈棠笑了,“你这个M.K董事,我都能胜任。”   两人扯闲篇扯了一路,一直到跑车停在俱乐部门前。   沈棠整理好头发戴上墨镜下车,“有没有我认识或是熟悉的?”   谢昀呈将车交给俱乐部工作人员,跟沈棠往海边走,“除了何楚尧,应该没你认识的。”   游艇上已经开始了傍晚的狂欢,欢笑声不断。   沈棠和谢昀呈刚上游艇,还没来得及跟今晚的派对主人打声招呼,“棠棠?”一声遥远的不确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棠脚步一滞,倏地转头。   六年不见,宁寅其成熟了许多,可眼里还有年少时的温暖。   而他边上,站着的是蒋家二公子。   甲板上有几个是在群里的,知道蒋城聿跟沈棠的事。   在他们眼里,沈棠今晚带着现任,跟曾经的初恋还有三年的地下情人,来了一个世纪大重逢。 第四十三章 (一个俯首称臣的机会......)   这样的场面,沈棠只在剧本里遇到过,剧本里有台词,有接下来的剧情怎么走,她要拿捏怎样的表情和眼神,导演讲得一清二楚。   然而现实里什么都没有。   此时陷入NG中。   谢昀呈在数道看热闹的眼神里,淡定自若。旧爱,情人,还有他这个刷了漆才能勉强算新欢的现任,从世界三地聚首。   沈小海王的称号,实锤。   谢昀呈拿出现任的大度,拍拍沈棠肩,避开是非之地,他去跟今晚游艇派对的主人打招呼。   游艇共四层,科恩正在顶层甲板上,见他邀请的贵客已到,他下去迎接。   沈棠问自己,她为什么想不开来这里?   她看向宁寅其,无法再把目光给蒋城聿,那么多年没见,一时间千头万绪,“好久不见。”   宁寅其浅笑着:“好久不见。”   他人走近,沈棠伸手。   宁寅其虚虚一握,“很开心在这遇到你。”   随即松开她的手。   他想到他们上学那会儿,她不让家里司机送,每天坐校车往返,后来他也坐校车,每次上车他都会拉她一把。   宁寅其无意让沈棠尴尬,“一会儿有时间我们再聊。”   “好。”   他率先离开走去二层甲板。   不算宽敞的过道,眼前是她不知道放没放下、依旧会在某个时刻突然特别想念的男人。   海浪拍打游艇,一切都摇摇晃晃。   二月十四号,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里,他们见面了。   去年今天,她在苦等他的消息。   那时的横店大雪覆盖,而现在的夏威夷,骄阳似火。   沈棠嘴角轻轻一勾,出道五年多,她最擅长表情管理。“蒋总,你好。”   “你好。”蒋城聿准备了‘好久不见’这四个字,没用上。   墨镜在左手拿着,他右手空出来,在等她主动伸手。然后沈棠转身,往甲板走。   “Hi,蒋。”科恩热情喊他。   蒋城聿将视线从沈棠背影收回来,看向科恩,两人英文交流。   他的公司入股了科恩的公司,两人目前是合作关系。   原计划他年后直飞伦敦,前两天接到科恩邀请,改道来了夏威夷,和宁寅其是在十分钟前俱乐部门口遇到。   就是这样巧合。   科恩在一周之前都不知道沈棠是谁,就更不清楚蒋城聿跟沈棠还有爱恨纠葛,“你认识谢的女朋友?”   “认识。她在我们国内是明星,家喻户晓。”   “哦,对,我差点忘了,她之前是演员。”科恩说:“没想到她是肖的外孙女。”   谢昀呈带沈棠参加那晚的酒会前,在他的社交圈里科普了沈棠是谁,重点介绍沈棠是肖董外孙女,肖董带在伦敦长大。   在这个圈子里,是谁的女朋友没有什么含金量,结婚了都保不齐会离婚,就别说只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分手的女朋友。   但是是谁的外孙女便不一样,家世是最耀眼的光环。   科恩和蒋城聿去了顶层甲板。   餐台上摆满了酒,蒋城聿随意拿一杯,靠在护栏上俯瞰一层甲板。   一层地方宽阔,也最热闹。   甲板有个露天泳池,‘扑通’‘扑通’,伴着尖叫狂欢声,几个美女拉扯着掉进泳池,水花溅起。   美酒,美景,不及那个穿着渐变灰长裙正在失神的女人。   “在想什么?”谢昀呈给她拿了水果。   沈棠扬了扬手里装满琥珀色液体的酒杯,没要水果,她看着蔚蓝海面,“在想怎么征服星辰大海。”   谢昀呈揶揄道:“打算征服了保住你的海王位子?”   “......”沈棠喝自己的酒,不跟他斗嘴。   “走了,去吃晚餐,都是稀罕的食材,全球各地空运过来。”谢昀呈吃着水果,去二层用餐区。   今晚派对人多,分开一层和二层两个区域用餐。   沈棠随谢昀呈去了游艇二层,科恩和蒋城聿已入席,两人跟边上的朋友正谈笑风生。   余光瞥见她身影,蒋城聿不动声色,与友人碰杯。   沈棠落座,她正对科恩,和蒋城聿错开一个位子。   宁寅其不在这层,他特意避开了她。   桌上有不了解情况的人,发现沈棠和谢昀呈还有蒋城聿戴了同个品牌的腕表,这个品牌因手工打造而闻名,每年只能生产出几块。   表盘与众不同,看一眼就能记住。   他打趣:“你们是团购了这款表?”   ‘噗嗤’,群里知情人笑出来,扶额掩面。   在他们看来,这是渣女沈棠买了三块表,不管跟谁在一起时都能配成情侣表,没料到今天会世纪见面。   不过细看,谢昀呈那块更特别一点,价格高于蒋城聿那块表。   科恩一脸迷茫,“你们笑什么?难道也有一块这样的表?”   他们避重就轻,聊起这个品牌的表。   蒋城聿早看到谢昀呈手表跟他的是一个品牌,表盘设计不同,可谁又在乎那点小细节。   他跟沈棠的表才是正儿八经的情侣表。   他们几人从手表聊到了女人喜欢的高定。   科恩问他们谁和L家的首席设计师私交好,他和女朋友的订婚提前,女朋友钟爱L家的礼服,可想要穿上今年春款高定,时间上太赶,基本等于痴人说梦。   “订婚仪式只有一次,不想她有什么遗憾。”   蒋城聿看向沈棠,跟科恩说:“沈小姐好像认识,L家有一个系列的新款首穿都是沈小姐。”   这种待遇,找不出第二个。   桌上的气氛很是微妙,群里知情的人真想劝劝蒋城聿,别在人家正牌男朋友跟前挑衅。   沈棠不知道蒋城聿到底有什么居心,明知她跟L家首席设计师那点私交并不能保证让L家不分昼夜来赶工一件最新款礼服。   可他大言不惭说了出来,她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试试,希望L能给我面子。”   谁都知道L家首席的性格古怪,随心所欲惯了,愿不愿给面子,那得看运气。   “特别感谢,成不成不要紧。”科恩举杯,隔空敬她。   享用过美食,各找各的娱乐。   群里有两人没急着去一层甲板,特意等蒋城聿。   “你压制着点自己,谢昀呈现在也在群里,我们平时说话是小心又小心,生怕把你跟沈棠的事说漏嘴。别到时我们没说漏,你自己把你自己给卖了。”   “沈棠的选择再明确不过,该放手就放手。”   蒋城聿解释:“沈棠和谢昀呈不是男女朋友,只是假扮的。”   “......”他们叹气,“沈棠这么跟你说的是不是?你也信?”   爱情让人心迷眼瞎,连蒋城聿都逃脱不了。   沈棠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让蒋城聿亲眼看到了她跟男朋友出双入对,他还是不死心,一直给自己洗脑。   “我们下去喝酒了。”他们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无奈用力拍了下蒋城聿的肩膀,“你在这好好醒醒脑。”   蒋城聿连喝两杯红酒,心口堵着一团无名火气。   狂欢一直到凌晨四点才散,明天晚上继续。   谢昀呈将藏了十几年的酒贡献出来,说庆祝世纪大联欢。   那两瓶酒赶上了一辆车的钱,爱酒的人雀跃不已,盼着明晚早点到来。   酒还在离曼哈顿几个小时车程的庄园酒窖,谢昀呈已经让管家空运过来,明天傍晚能到。   回到酒店,天也亮了。   沈棠脑子里混乱,睡不着。   泡了一个热水澡舒缓疲惫,换上一条新群子,她戴上遮阳帽去海边散步。   酒店离沙滩不远,走着走着,鞋子里的沙粒越来越多。   她脱下鞋子拎着,风大,她手指压住帽檐。   “棠棠。”前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宁寅其坐在沙滩上,鼻梁上卡着墨镜,她差点没敢认。   昨晚在游艇上,他没再跟她多说一句话,跟朋友喝着酒,远远避着她,生怕给她带来不便。   “你怎么不睡觉?”宁寅其问。   “不困,你呢?”沈棠在他旁边盘腿坐下。   “我时差没倒过来。”宁寅其不再盯着她看,看海水冲过的沙滩,那么多话想说,最后只问了一句:“还想过再弹钢琴吗?你有天赋。”   沈棠摇摇头,“再也静不下心来弹。去年当一个朋友演唱会嘉宾,一首曲子我练了好几个月,其实还没找到感觉。”   宁寅其眼前是无数个他陪她练琴的画面,黑白琴键上音符跳动。   他们之间的沉默被沙滩上孩子的欢笑声打断。   “抱歉,因为我的事打扰了你的平静。”沈棠对他始终是愧疚的,他真的太好了,好到找不出一点缺点。   “没关系,不用放心上。”宁寅其手指在身前沙子里胡乱画着。关于过去,无从聊起。关于她的现在和以后,都跟他无关。   她跟谢昀呈和蒋城聿的关系让他困惑,不管怎样,他都相信,她是个好女孩儿。   “我回房间倒时差,你也早点回去补一觉,晚上还不知道玩多晚,熬两个通宵身体吃不消。”   他撑着起身。   沈棠笑了笑,跟他摆手。   两人都戴着墨镜,谁也看不清楚谁的眼。   宁寅其一步一步,走得不舍又缓慢。   他拿出手机,对着沙滩拍了一张,入镜的人群里,只有他自己知道,哪个背影是她。   沈棠双腿抱膝,头靠在膝盖上,听风听海。   手机震动,保镖的号码。   “陆知非约了肖董秘书见面。”   “好,知道了,你回来吧,不用再跟着她。”   沈棠挂了电话,如她所料,陆知非去找肖董谈合作。   陆知非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联合肖董,不然以沈棠的疯狂,毁了她的公司不是不可能。   搁在以前,以陆知非的资历,肖董哪有那个闲功夫搭理。秘书汇报,说陆知非电话里提到沈棠。   他觉得有意思,所以才安排了秘书跟陆知非见面。   “我跟沈棠有点过节。”陆知非三言两句,将她和沈棠的不对付说给肖董秘书。   秘书颔首,“陆小姐此行目的?”   陆知非:“听说肖董对生物科技感兴趣,我有关系给他牵线,我在欧美这边的业务还希望肖董给保驾护航。”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资料略表诚意,“您过目。”   半小时后,洽谈结束。   陆知非从肖宁集团总部出来时,长长松了口气。   伦敦的雨雾天也没那么闹心了。   --   沈棠在沙滩上坐了半个多小时,开了手机音乐听。   忽然身前被黑影笼罩,她仰头。   蒋城聿半蹲下来,喝了酒又没睡觉的缘故,他嗓音带着沙哑,“还放不下他?”   这个他是宁寅其。   沈棠别开脸,“放不下你。”   蒋城聿看得出她不耐烦在怼他。   沈棠眯上眼靠在膝头,“让我安静安静。”   蒋城聿拿下她墨镜,“睡觉别戴着墨镜。”   沈棠不忘声讨他,“科恩想要的早春高定,你当时多嘴干什么,我不一定搞得定。”   “自然说了就不会让你尴尬。”蒋城聿折起墨镜,“我找关系帮你搞定,科恩欠你的人情,以后你用得着。”   沈棠忽地睁眼看他,他就在她眼前,很近很近。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这一瞬,连北京都离她近了。   蒋城聿看到她眼里布了几根细细的小血丝,一早上她觉也不睡来海边找宁寅其,是有多牵肠挂肚。   他看进她的眼里,“还想不想再跟我重新来一次?”   沈棠再度眯眼,“蒋总,你昨晚喝多了。”   蒋城聿清醒得很,“沈棠,不管你对过去怎么看,那三年在我这里是独一无二的。你总得给我一些跟你相处的时间,让我有个机会心甘情愿对你俯首称臣,是不是?”   等不到她回应,他不勉强。   跟她谈恋爱她现在不感兴趣,估计只有谈生意她才有兴趣。   “沈小姐,要不要跟我合作?”   沈棠坐直,眼睛是亮的,“怎么合作?”   蒋城聿:“......”   他没想好怎么合作。   不过还是佯装出公事公办的口吻,“到时秘书会跟你联系。”   墨镜还给她,“回酒店吧。”   沈棠将墨镜丢旁边沙子上,脸埋在膝盖上。   不知道哪个才是梦。   一切都不真实。   --   新的一年,沈棠感觉自己水逆。   晚上的狂欢派对上,赵驰意竟然出现,昨晚没赶来的何楚尧今天也露脸。   “你非让我来,我在酒店睡觉多好。”沈棠抱怨。   谢昀呈指指那两瓶酒,“连夜空运来,你说你好意思不过来?再说,你不来那是不给科恩面子,参加派对像你这样的最扫兴。”   沈棠拿着酒杯,“我到外面甲板上吹吹海风。”   “快点回。”   “知道。”   谢昀呈很大方,拿了一瓶酒分给科恩其他朋友,至于他们怎么分配他不管,而他这瓶,是谁赢了才有资格尝。   科恩不懂中文,他们都说英文。   “什么游戏?”科恩问。   “来个刺激的,每个人给自己取个代号,取好了之后报一遍,只报一遍。”   “取代号干什么?”   “游戏时,随意说哪个代号,要把代号跟真名对上。”谢昀呈举例子,“比如我先来玩这个游戏,你叫苹果,何楚尧叫梨子,然后你说苹果,我要回科恩,你说何楚尧,我回梨子,反复说,随便说真名还是代号,我都要对应回答上来。连着两分钟,如果我一个都没错,有资格喝酒,要是没把哪个人真名跟代号对上,我要说个有价值的商业消息补偿那个人。”   科恩明白了,“就两个人代号?那不是很简单。”   “所有人的代号和名字,不许说错一个。”   科恩:“......”   那么多人,他这个记性,怕是喝不到酒。   谢昀呈找出纸笔,“先把名字和代号对应,给裁判拿着。”   他问宁寅其,“你代号想好没?随便想一个,最好别人不容易记,这样答错了你就能得到一条有用的信息。”   宁寅其:“筷子吧。”   谢昀呈失笑,还是记录下来。   当初在海棠村打牌,他们问沈棠,拿得起放不下的是什么,沈棠说是筷子,这下蒋城聿不得醋死。   蒋城聿看一眼宁寅其,他想好了自己叫什么,就叫麦片虾。   谢昀呈抬头看赵驰意,“赵总呢?”   赵驰意:“麦片虾。”   蒋城聿:“......”   他扫了一眼赵驰意。   没有了麦片虾,半熟芝士也凑合。   谢昀呈写完赵驰意的,他给自己写了一个,“我叫半熟芝士。”   “......”   唯一跟沈棠还有点关系的是帝王花。   何楚尧拿了一串烤肉吃,想了想,“我就叫帝王花吧。”   蒋城聿问侍应生要了一杯红酒,一口气喝了半杯。   只有科恩,默默把他们代号跟真名认真对上,生怕自己弄混,一遍遍记忆加深印象,毕竟一会儿游戏时是快速反应,要连着在两分钟内反复回答。   谢昀呈忍着笑,看向蒋城聿,“蒋总?”   蒋城聿晃着杯子,“海棠村。”   科恩懵了,从来没听过,“那是什么?”   谢昀呈笑出来。   这一打岔,科恩抓狂,他之前记的那些全忘了。 第四十四章 (棠棠,嫁给我吧......)   沈棠从甲板回来,科恩脸上精彩纷呈,谢昀呈笑到停不下来。   “怎么了?”   气氛古怪,她问道。   “玩游戏,要取代号。”何楚尧手里的烤肉味四下飘香。   谢昀呈把游戏规则说给沈棠听,“你不用取代号,就你一个异性,不管取什么我们都记得住。”   “我不参与?”   “参与,你直接猜。”   谢昀呈拿手挡着真名,只给她看那排代号,“你凭感觉猜对应的真名,都猜对了才能喝酒。”   科恩:“那我为什么不能和沈一样?”   “因为沈棠没什么有价值的商业信息,她说了等于白说。”谢昀呈收回那张纸,给沈棠一分钟准备时间。   沈棠一秒钟都需不着,“筷子是宁寅其,麦片虾是赵总,半熟芝士是你,帝王花是何楚尧。”   最后一个海棠村,就只剩蒋城聿。   科恩本来还指望着在沈棠说的时候偷偷记一遍,谁知道她说那么快。   “对吗?”他一脸迷茫地看向谢昀呈。   谢昀呈已经吩咐服务员倒酒。   答案不言而喻。   科恩看着那瓶酒,今晚不是能不能喝到酒的问题,是他要输多少条商业信息的问题。   何楚尧惊呆了,顾不上吃烤肉,“棠棠,你怎么猜出来的?”   “用脑子猜出来的。”沈棠转头问服务员,“有大号酒杯吗?”   谢昀呈睨她,“你怎么不问有没有桶给你来一个?”   “......”他让服务员倒半杯给沈棠。   刚才沈棠猜代号不是胡猜,都是有合理依据。   谢昀呈那个坏心眼,肯定最后一个问蒋城聿。   一般人不会用筷子作代号,而宁寅其以前跟她说过,他小时候学用筷子吃面条很费劲,半天都吃不到一根。   赵驰意看过她做麦片虾,那次他要吃她拦着没给。   而谢昀呈,他原本就爱吃半熟芝士。   何楚尧钟情帝王花,那天去机场接她就送了一大束帝王花给她。   第二个玩游戏的人是蒋城聿,科恩心里松口气,他还有准备的时间。   连蒋城聿都以为,谢昀呈良心发现。   然而现实骨感。   谢昀呈发问:“筷子。”   既然之前默认了游戏规则,现在没有不遵守的道理。   蒋城聿:“宁总。”   他没直接称呼名字。   谢昀呈给他提个醒,“下面要快速回答了。赵驰意。”   蒋城聿胸前闷着一口气,“麦片虾。”   谢昀呈忍着笑:“宁寅其。”   “筷子。”   “麦片虾。”   “赵总。”   “筷子。”   “宁总。”   科恩默记,麦片虾是赵,筷子是宁。   沈棠拿了酒再次去甲板,这些代号让她无法好好坐下来喝酒。   身后有脚步声,沈棠转身。   蒋城聿手里拿着半杯跟她一样的酒,看来全答对。代号跟他们俩都有关,他记住不是难事。   她把自己手里那半杯没动的酒给他,“补偿你。”   蒋城聿瞧着她,“补偿什么?”   沈棠:“谢昀呈瞎胡闹惯了,没恶意。”   蒋城聿从她手里拿过杯子,两杯合一。   空杯子送回桌上,他将满杯的酒给她,“尝一口。”   沈棠摇头,趴在护栏上,从近海看城市灯火。   蒋城聿品着酒,背靠栏杆,这样方便看着她,“以后打算一直在曼哈顿?”   沈棠还是没说话,摇摇头。   这里的海浪声跟海棠村的很像。   只是很像,却不是。   没了爷爷,她四处游荡,不知道下一站是哪里。   “沈棠,你还放不下报复?”   “干嘛要放下,是我活着的动力。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不懂。”   “不希望你那么累。”蒋城聿轻抿一口酒,用谢昀呈的话说,一口等于喝了一个汽车轮子的钱下去。“放下了也有别的事可做。以前你的遗憾,现在你可以弥补。”他盯着她的侧脸,“遗憾你总有的吧?”   “有一个。”   蒋城聿自然以为是宁寅其,他客观评价:“他确实不错,各方面。”   沉默了片刻,“棠棠,我宁愿你去追回宁寅其,也不想看你陷在仇恨的泥沼里出不来。”   沈棠一愣。   显然没想到他能这么说。   她转过脸,跟他对视,“那个遗憾是没走进你心里。”她笑笑,将话题引到他身上,“不知道蒋总心里到底什么样,是不是堆满了各种货币符号,还是里面有个漂亮的小姐姐。”   她鼻尖萦绕着他杯子里的酒香。   蒋城聿攫着她目光,“还要不要进来看看?”   他说:“没别的人进来过。”   沈棠发现他很危险,不经意一句话都是让人沉沦的陷阱。   跟他在一起的那三年她后来为什么深陷,可不就是他直白又直戳心脏的某一句话,令人心动不已。   以前,她是盼着能进去看看,而现在,“我走不动了。”   蒋城聿:“一步都走不动?”   “确切说不是走不动,是不想走了。”   他早就在她心里,然而她始终在他门外,至今都是。   “你慢慢喝,我去找谢昀呈。”   沈棠转身离开甲板。   蒋城聿望着她背影,“不想走你就站在原地,我抱你进来。”   沈棠脚下是有停顿的,正巧谢昀呈喊她,她加快步子进去。   --   结束了三天两夜的夏威夷狂欢,沈棠与谢昀呈返程。   曼哈顿和夏威夷是两个季节,下飞机,沈棠裹紧风衣。   “你开车。”谢昀呈绕到副驾驶坐上。这样她就不用胡思乱想。   沈棠系上安全带,车载音乐还是她在公寓听的那首爵士乐。   “昨晚宁寅其输了好几次,每次都是记不住我代号。”谢昀呈撑着车窗,“他记性不会那么差。”   “故意输的?”   “嗯。”   宁寅其发给他好几条有用的商业信息。对他们来说,每次狂欢不是为了纯粹的吃喝玩乐,是为了共享信息。   不然蒋城聿和宁寅其哪会万里迢迢过来。   资本市场波诡云谲,要把投资风险降到最低,消息必然得对称。   昨晚玩到后半夜,后来蒋城聿也输了几次。   这样的游戏里,不能只赢不输。   最后所有消息他们彼此间分享,谁用得上的谁拿去。   “对你有价值的我都给你筛选好。”谢昀呈发给她。   手机扔一边,有音乐放松,他闭目养神。   “去夏威夷时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再问你一遍。”   沈棠余光扫他,“哪个问题?你当时问了不少。”   “要不要给我当助理?”   “不去。”   “理由。”   “我自己的恩恩怨怨我自己解决,不想牵连任何人,不然我心不安。”   谢昀呈点了下头,却又忍不住吐槽她:“你说宁寅其跟蒋城聿还有那个赵驰意,到底喜欢你什么?像牛一样犟?”   非要在他们三个之间选一人的话,“我觉得宁寅其合适你。蒋和赵,尤其蒋城聿,跟我一样,脊椎上钉了钢板,低不下身段来讨好女人。”   沈棠腹诽,还有点自知之明。   谢昀呈接上刚才的话,“不给我当助理,那你打算干什么?”   “肖真跟陈南劲的关系现在公之于众,为了顾及储岳礼感受,肖真已经慢慢从娱乐圈撤回投资,远离那个圈子。”   “嗯。”谢昀呈关心的是,“然后你想干什么?”   “利用肖董的资源和人脉,收购陆知非公司,资本从时尚圈进入娱乐圈要容易多,让陈南劲和樊玉再无翻身之日。”   沈棠踩下油门,跑车如离弦的箭。   风吹得脸疼,谢昀呈升起跑车顶篷。   “肖董的商业资源你用起来没那么顺当,他哪会心甘情愿。”   当初肖董迫不得已公开承认沈棠,网上闹成那样,谁都不傻,他的声明一看也是强行挽尊。   各种流言蜚语,肖家叫人背后看尽笑话。   “不着急,慢慢整合他的资源。”沈棠笑笑,“这次来夏威夷我感觉用得不错,你看我顶着他外孙女的名号,跟那些名媛拍照都是稳站C位旁边。”   “......”   谢昀呈找副眼罩戴上睡觉,忽然想起离她生日不远。即使她从来不过生日,该有的礼物他从来不缺她的。   “今年想要什么?”   “什么都不缺。”顿了下,沈棠改主意,“小岛上的地留一块给我。”   谢昀呈好说话,“行啊。”   他推开眼罩,拿过手机查看日历。   “这周五我有空,陪你吃顿饭。”   两人说好了时间。   周五那天谢昀呈提前一小时去接人,到了公寓楼下却看到陈南劲的身影,笔挺立在那,从背影看不出年龄。   他对面站着面无表情的沈棠。   思忖几秒,谢昀呈掉转车头,给沈棠留语音:【我今晚临时加班,不一定有时间跟你吃饭。】   沈棠:【我看到你车了。】   谢昀呈:【那不是我开的。】   沈棠无语,手机揣兜里。   陈南劲专程赶来,明天是她生日。   “今晚爸爸陪你庆祝。”   “我从来不过生日。”风大,沈棠竖起风衣领子。   在异国街头,她跟陈南劲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经过的人没谁注意他们。   陈南劲自顾自道:“过年那段时间正跟樊玉办理离婚手续,忙得焦头烂额,没赶得上陪你过春节。”   沈棠一点不关心他的状态,与她无关。   “陈南劲先生,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她别开脸,看着车水马龙的大街,“我跟你之间,在我十三岁那年就跟你没关系了。我报复你和肖真,不是想要你们关注我,补偿我,只是看不惯,想要毁掉。仅此。”   沈棠进了公寓。   陈南劲在楼下一直站到天黑,街灯亮起。   他沿着街道往前走,不多远就是时代广场。以前他也喜欢一个人在这里散步,在繁华与落寞里寻找作品灵感。   现在繁华依旧,落寞是他自己。   --   沈棠倒了半杯红酒,谢昀呈放在酒柜里的红酒快被她消灭的差不多,她拿上酒杯坐在露台看时代广场的广告大屏。   闲来无事,她翻开在伦敦那会儿就注册的社交账号。   自从回国进了娱乐圈,她再也没关注过宁寅其。   点开他的私人账号,六年来,一共十一条动态。   她生日那天,他准时发一条【生日快乐。】   新年零点,他发一条【新年快乐。】   杯子里空了,沈棠回过神。   零点时,她对自己说了句‘沈棠,生日快乐’。   手机响起,一个陌生号码,传来的却是熟悉的声音。   零点的祝福,这对蒋家二公子来说,打破纪录。   “二十六岁快乐。”   “谢谢。”沈棠听着不真实的声音,又老了一岁。   蒋城聿在伦敦,天还没亮。   他刚起床,特意定了闹铃打电话。   “蒋总,没什么事我挂了。”   “等一下,”蒋城聿手里拿着一串戒指圈,不由用力攥了攥,“想送你一份生日礼物。棠棠,嫁给我吧。”   午夜时分,不知道是被酒精麻痹了神经,她出现幻听。还是他没睡醒,在说胡话。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梦。   “蒋城聿,你......”   “我知道在说什么。”蒋城聿又重复一遍,“嫁给我吧,棠棠。”   六个字,比曼哈顿的夜景还要蛊惑人心。   高兴吗?她问自己。   另一个声音回答她,高兴的。   谢昀呈说错了,蒋城聿的脊椎上只钉了半块钢板,偶尔也能勉强低一下身段。   沈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被电话里求婚的,求婚誓词也只有六个字,说了两遍只把几个字顺序给颠倒一下。   “行啊,蒋总你等一下。”她大步走去书房,“最近追我的人太多,我看看你排到多少号了。”   中间,她停顿了数秒,随意翻开一叠文件,哗啦哗啦,“蒋总,查到了,你是第250号,记得自己的号,到了我会通知你。”   蒋城聿气笑,把他求婚踩在脚下,只有她敢这么任性。   “那你写,写好了我去拿。” 第四十五章 (棠棠,学着信任和依赖我......)   二十六岁生日这天,沈棠比哪年都忙。零点时蒋城聿的求婚,同一时间宁寅其的社交平台动态更新到第十二条。   刚起床不久,赵驰意给她打来电话,他在公寓楼下,中午请她吃饭。   “不是给你庆祝生日,吃顿简餐,再给你赔个不是,我下午还要开会。”他这么说。   沈棠化了淡妆,穿上米白色风衣。   今年初春来得早,她心里沉重地却像寒冬。   “生日快乐。”赵驰意准备了一束帝王花,既是精心挑选又不是很贵重。   “谢谢。”沈棠收下。   赵驰意替她打开车门,“餐厅就在这附近。”   还真的不远,刚坐稳,车就在一家意式餐厅门口停下。这家餐厅在这开了几十年,门头招牌不是很气派。   赵驰意经常来这家餐厅,推荐了几道特色海鲜和甜品给沈棠。   合上餐单,赵驰意说了句:“抱歉。”   沈棠明白他为何歉意,在纽约,知道她住处的只有几人,而陈南劲唯一能问到的人,就只有他。   “陈导说他来了好几天,一直找不到你住哪。”赵驰意于心不忍,本意也希望沈棠过生日时有家人陪着。   然而昨晚他在酒店门口遇到陈导,原来他们父女关系,比他想的还要糟糕。   “我以为经历过那么多,你们都放下了。”   不管怎样,都是他考虑不妥,“抱歉,我昨天擅作主张把你地址给了陈导。”   “没关系。”沈棠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赵驰意看着沈棠,她看着窗外。   “我在去接你的路上还想着,要怎么劝你。”   他无奈一笑,“现在觉得自不量力。”   “劝我什么?”沈棠依旧望着窗外,年轻情侣肆意拥吻。她自问自答:“劝我原谅陈南劲?”   赵驰意给她一杯水,“劝你原谅你自己。”   恨了那么多年,是不想跟自己和解。   沈棠不说话。   赵驰意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他转而说起宁寅其,她跟宁寅其肯定不像网上传得那样,但一定也很特别。   “你对宁寅其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   “依赖。十八岁之前,除了爷爷和奶奶,他是全部。后来再也没有遇到过像他那么好的人,性格上。”   前菜上来,沈棠收回视线。   她打开餐巾,示意他用餐。   赵驰意到了嘴边的话,被她拿起的餐具打断。   一直到甜品上来,赵驰意才说话,不再踩她的雷,说他自己,“我跟何楚尧在谈合作?”   “哪方面?”   “他们家做高端餐饮几十年,常青酒店的餐饮欠缺,合作能互补。”   沈棠还以为他跟何楚尧要合作娱乐方面的业务,“你不是只关心你的娱乐公司?”   “酒店业务现在由我负责。”   手机响了。   看着来电显示,赵驰意表情淡去。   “陈一诺找我。”   他抬头看她。   沈棠叉了甜品盘子里的一块奇异果吃,完全不关心。   赵驰意接听,和想的一样,陈一诺找他要沈棠现在的联系方式和住址。   “陈小姐,抱歉。”   “赵总,我找沈棠不是胡闹,我都到纽约来了,万不得已我哪会找上您。”她语气恳切。   沈棠放下叉子,指指楼下,“让她到咖啡馆找我。”   赵驰意一愣,还是照做,挂了电话后定位截图给陈一诺。   这算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不便多问。   还要赶去公司开会,赵驰意结账,两人下楼。   刚才来时沈棠坐了他的车,她没车回去,“会议结束我来接你。”   沈棠拒绝了,“不用,走回去没多远。”   分别时,赵驰意提醒沈棠看看国内热搜,或许陈一诺此次来找她跟热搜上那些有关。   沈棠抱着赵驰意送的那束花进了咖啡馆,咖啡馆人不多,她点了一杯白咖啡。   另部手机没带,她给莉姐发消息,让莉姐给她说说国内什么情况。   北京现在是凌晨,莉姐夜猫子,还没睡。   瞒也瞒不住,她把这两天热搜截图,包括一些经典评论,以邮件形式发送。   【你那件事平息大半年,互联网的记忆有限,现在没什么人再关注。上周六,樊玉之前被肖真压的那部剧开播。我送了两个热搜大礼包给樊玉,她跟陈南劲离婚的消息,又把你的名字带上热搜。五年里她是怎么对付我们团队的,我一一还给她。】   沈棠一听是陈南劲离婚的热搜,连附件都懒得打开。   和莉姐聊了聊近况,陈一诺如约而至。   沈棠关上手机,拿起那束花放桌角。   陈一诺没心情喝咖啡,还是点了一杯摩卡。   时差混乱,她脸色憔悴。   “赵总送的?”陈一诺搭了一眼那束张扬的帝王花,肆意的样子跟沈棠性格无差。她不忘说一句:“生日快乐。”   “谢谢。”沈棠拿起咖啡喝。   “沈老师。”陈一诺还是这样称呼她,“我们家已经散了,能请您高抬贵手吗?这半年,我跟我妈的日子太艰难。”   “还能有我前二十五年艰难?”沈棠笑笑,“那么多年,你妈妈可从来没对我高抬贵手过。”   “我不跟你抬杠。”陈一诺时刻谨记,她过来是和解,不是吵架。   再这样闹下去,母亲投资的哪些剧无法正常播出。   “我知道你不容易。我爸跟我妈也已经离婚,光是违约赔偿就赔了上亿,伤筋动骨。”   她轻声道:“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我们别再让人看笑话了好吗?”   “陈小姐,我姓沈,何来一家人之说?”   陈一诺说不过她,岔开说别的,“沈老师,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你,欣赏你,也盼着能跟你成为朋友。绝无半句假话。”   “谢谢。”沈棠放下咖啡杯,拨弄花瓣,“你喜欢我那是因为我从来没在你跟前透露我跟陈南劲是什么关系,就算你妈当初那么对我,恨不得把我踩死,我都不曾对你有半分恶意。咱俩要是换个位置,你是我,如果你也做到跟我一样,我想我不止以前喜欢你,我现在也不会再来打扰你。”   陈一诺脸色涨红,如坐针毡。   心里烦乱,她搅动咖啡。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   她尽量语气平和:“我现在没完整的家,我妈也受到了打击,算是扯平。我只是想这个事翻篇,我们都回归到正常生活。”   “扯平?这能扯平?陈小姐,这事翻不了篇,因为我爷爷再也回不来,他临走前的遗憾,再也弥补不了。可能在你眼里,一个爷爷无所谓,你有那么多亲人,在我这里,我只有两个亲人,都是带着遗憾走的。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沈棠喊来服务员买单。   “今天见你,是想当面告诉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她抱起花,背上包离开。   午后的阳光明媚慵懒,在这样的日子里过生日是很惬意的事,偏偏不相干的人接二连三出现。   沈棠没回公寓,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   这是六年来最闲的一天,无所事事。   从下午走到太阳快落山,沿途经过了哪些地方,她一概不记得。   到了公寓楼下,一辆陌生的越野车,车门上倚着一个熟悉的男人,白衬衫外面穿了一件黑色风衣。   狂野不羁的越野车在他身旁都失了色。   蒋城聿站直,瞅着她怀里的花,“买的?”   “赵驰意送的。”   沈棠把花放在引擎盖上,甩甩发酸的手臂。   凌晨时的求婚画面,横在两人中间。   蒋城聿伸手,“号码牌给我。”   “你飞了几千公里就专程来拿号?”说着,沈棠从包里拿出一只口红,往他跟前走近几步。   他低头看她,“要写在手上?”   “写手上一会儿就磨掉了。”沈棠拉开他风衣,在他心口衬衫上写了一个‘250’。   “你写我衣服上,我还怎么带你出去吃饭?”蒋城聿不在意衣服被弄脏,他订了餐厅给她庆生,夜里的航班还要赶回伦敦,没有随身的行李,没法换衬衫。   “谁说要跟你出去吃饭。”沈棠盖上口红。   蒋城聿垂眸看那三个数字,“追你的人真要那么多,沈棠你就不要死守着海棠村那片海了,争取到太平洋里称王。”   沈棠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   蒋城聿拿她无奈,拉开车门让她上车。“一家中餐馆,不耽误你多少时间,吃完我还要赶去机场。”   今天他是推了一些事飞过来,和肖家的那个项目,需要跟当地不少部门沟通,其他人做不了主,需要他在现场决策。   沈棠系上安全带,蒋城聿从风衣口袋拿出一枚戒指,把风衣扔到后座,将那枚戒指给她,“你的。”   沈棠瞅着那枚戒指,再看看他,“我昨晚拒绝的还不够明确?”   “求婚失败了也得把戒指给你,这是专程给你挑的。”蒋城聿把戒指搁在她座椅边。   发动引擎,掉转车头开向另一个方向。   “你收起来吧,看能收到我多少枚戒指。”   沈棠拾起戒指,贵气精致,“什么时候准备的?”   “从夏威夷回去。”蒋城聿解释,“这是在专柜挑的款式,给你定制的还要些日子。”   “你怎么知道我指围?”   “目测的,要是不合适你告诉我,定做的戒指托需要精准指围。”   沈棠将戒指放回两人之间的扶手箱上。   没答应求婚,就没有收戒指的说法。   “那个250数字,”蒋城聿问她,“嫌弃我求婚誓词说得不够?”   沈棠反问:“那你觉得你那六个字够不够?”   “让我说肯定是够,那是最想跟你说的几个字。”蒋城聿不明白,“女孩子嫁一个人,不是看他人品,担当和能力?就为了几句情话?”   “......当然都要看,在这前提下,情话谁不爱?”   “你要喜欢的话,那我下次求婚时多说几句。”   沈棠突然语塞,他对她宠溺的口吻仿佛又回到以前。   他不再劝她放下仇恨,不再对她说教。   这家中餐馆是谢昀呈以前在群里推荐,每道菜都堪称精品。   来的路上,蒋城聿给她买了一块蛋糕。   一小块蛋糕,没有蜡烛,沈棠也不愿许愿,拿起叉子吃起来。   “我下周回北京,接下来一个月都在那。”   沈棠点了点头。   蒋城聿:“有空我就来看你。”   沈棠叉了一块奶油放嘴里,“我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蒋城聿淡笑,顺着她的心意,“我排号来看你。”   他语气软下来时,她无以招架。   “你要想跟我合作,随时到北京找我。”蒋城聿至今都没想到要怎么跟她合作,而她接下来又要干什么,他没有一点眉目。   “棠棠,学着信任和依赖我。”   沈棠低头吃蛋糕,不语。   蒋城聿递了餐巾给她,指指嘴唇。   沈棠领会,擦去沾在唇边的一点奶油。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没说几句话,气氛安静却不沉闷。   从餐厅出来,蒋城聿送她回公寓。   他偏头看她,“最近累不累?”   沈棠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   想放松自己,反倒失去方向。   所以不知道是放松了还是更累。   “累了就回北京。”   知道她不会回应,蒋城聿问她:“你欠不欠赵驰意人情?”   “不欠,算下来,他欠我。”   “嗯。”蒋城聿说,“欠的话,我还。”   汽车停在公寓楼下时,又到了分别时刻。   蒋城聿从后座拿过她的风衣给她,那束花也给她。   他看着她,最终只说了两个字,“晚安。”   沈棠挥挥手,转身走向公寓楼。   她习惯性手插进风衣口袋,摸到了一枚冰凉的戒指。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戒指放进了她口袋。   她忙转头,他的越野车早已汇入车流。   --   隔周周六下午,沈棠正在看计划书,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   起初以为是蒋城聿换了手机号打给她,接听后是一道熟悉的女音。   “沈小姐,好久不见。”   “陆总记性真差,情人节前两天刚见过。”   “你瞧我这记性。”陆知非就在对面,望着高耸入云的公寓,“沈小姐,下来喝杯咖啡?”   “稍等。”   来者不善,沈棠合上计划书。   桌角躺着那枚钻戒,这间公寓里唯一有烟火气息的一个小物件。   沈棠换了衣服下楼,保镖随行。   陆知非穿了件黑色衬衫,新年春款。   她给沈棠点了咖啡,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我刚从伦敦过来。”她笑笑,“是不是准备对付我的公司?”   沈棠靠在椅背里,“明知故问。”   陆知非从包里拿出一叠复印件,“你没机会了。我现在的大股东之一是宁寅其,合同已经走完流程,跟他签的可是对赌协议,他一旦毁约,他自己创业的那家公司就彻底赔进去,那可是他这么多年的心血。”   沈棠的眼神透着杀气,宁寅其并不知道她跟陆知非的恩怨,他投资时被蒙在鼓里,“你跟肖董合起伙来坑他?”   “坑这个字不能随便用,这是欲加之罪。”陆知非翻开到关键条款,竖起来给沈棠看,“仔细看好了。”   她指着第五条,“这是宁寅其心甘情愿签的。我和肖董都是为了你好,别再执迷不悟,别逮谁咬谁,好好过你的日子。”   她又翻到最后一页,“这是宁寅其的签字,认得吧?忘了也没关系,你可以查查我公司现在的股权结构情况,宁寅其公司的大名在里头。”   肖董的部分资金是通过宁寅其公司入驻她这里,有了雄厚资金支持,沈棠想并购,比登天还难。   以沈棠的疯狂性格,得不到肯定就是毁掉,如今想要毁掉,那就是彻底回了宁寅其的公司。   宁寅其在沈棠心里的分量,沈棠不会不顾。   她把沈棠的两条路都彻底堵死。   陆知非收起合同复印件,“我跟蒋城聿,估计没有未来,但我不允许我的事业没有未来。我很期待,接下来你怎么跟我过招。” 第四十六章 (你不懂的,我来教你......)   一杯冰咖啡喝完,沈棠心里的火气还是没压下去。   宁寅其入股陆知非公司如此顺利快速,宁董不会不知情,却也是肖董和陆知非的包庇者。   在宁董那,自己孙子创业的公司远不及肖宁集团的利益重要,牺牲小利益保全大利益,怎么都是划算。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不顾一切像毁了樊玉和陈南劲那样,毁了肖宁集团。   陆知非又替沈棠点了一杯冰咖啡,沈棠如此愤怒,正验证了宁寅其在她心里的重要性。   当初釜底抽薪的那步险棋,她赌对了。   “沈小姐,宁寅其入股我的公司,不亏。我给他的回报率在投资界找不出第二份,只要你不背后使阴招,他稳赚不赔。”   沈棠端起第二杯冰咖啡,做了个举杯动作,“恭喜陆总。”   陆知非拿起面前的咖啡杯,假笑,“承让。”   她抿了一口。   苦味、酸味,尽在了这杯咖啡里。   “跟蒋城聿现在怎么样?”她问道。   像是朋友间闲聊,无关痛痒的一句话。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个字都戳心戳肺。   蒋城聿那么骄傲的男人,彻底断了半年后,竟然还会在夏威夷跟沈棠碰面。   “你这么好奇我的私人感情,满足你一下。”沈棠放下咖啡杯,从手包里小心翼翼拿出那枚钻戒放桌上。   陆知非愣了愣,将心底翻腾上来的想法给压下去。她莞尔,不吝啬赞美:“眼光不错,挺漂亮。”   她不问是谁送的戒指,明明答案呼之欲出,她在这里掩耳盗铃。   能自欺欺人一刻,便是一刻。   “蒋城聿给我的求婚戒指,电话里求婚,我拒绝了。他临走又把戒指塞我口袋。”沈棠把戒指套在无名指,“指围是他看着戒指圈目测,比测量的还精准。”   陆知非也放下手里的咖啡,给自己点了一杯冰咖啡。   心头那块肉被沈棠的钝刀一寸寸割着,她脸上依旧保持微笑,“你肆意践踏着我求而不得的东西,很有成就感吧。”   她轻轻呼气一口,真是连呼吸都疼。   “爱情上你赢了,恭喜。”   “陆总,这话你说的不对。”沈棠拿下那枚戒指,“我从来没跟你争过爱情,什么叫我赢了?”   陆知非冷笑,“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也许在你眼里是,不过陆总,你好好回想一下,我什么时候跟你争过他?”   冰咖啡上来,陆知非拿咖啡挡住了沈棠那句质问。   沈棠问服务员:“有冰淇淋吗?给我们两份。”冰咖啡不足以浇灭愤怒,不管是她还是陆知非,急需一盒冰淇淋。   服务员微笑:“什么口味?”   沈棠:“榴莲。”她问陆知非要什么。   陆知非也懒得再掩饰得知蒋城聿求婚被拒后的失态,“跟你一样。”   两份榴莲味冰淇淋。   恨得要死的两个人,还能心平气和坐一块吃冰淇淋,陆知非感觉自己被沈棠带偏,离疯不远。   服务员很快送来冰淇淋。   沈棠接着刚才被打断的话继续说:“我只会跟蒋城聿争取我跟他的未来,争取不到那就好聚好散,但我绝没那个时间和兴趣去跟一个女人争他。”   沈棠这是在内涵她不择手段争取男人。陆知非的骄傲和自尊被沈棠碾压碎,像极了冰淇淋上面撒的缤纷坚果仁,稀碎稀碎。   “沈小姐,别太作,蒋城聿既然向你求婚了你就好好珍惜。不管真不真心,说句祝福的话我还是能做到。”   陆知非舀了一大勺冰淇淋放嘴里,冰冷刺激着胃,却压不住火。“生意上我不一定有底线,弱肉强食的地方,底线是笑话。”   “不过感情上,蒋城聿要是非你不可,我不会死缠烂打,我还是能做得到我名字的最后两个字。”   知非是爷爷给她取的名字,知道是非。   边说,她边吃着冰淇淋,“以后你好好过你的日子,我安安稳稳做我的生意,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沈棠觉得好笑,“你利用我,把生意建立在我痛苦上,你说井水不犯河水,就井水不犯河水?感情天底下便宜都被你占尽。”   她把冰淇淋舀了一大半放咖啡杯里,混着冰咖啡一起喝。   陆知非劝她:“生意上你已经无路可走,那就好好抓住你的爱情,别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棠拿起那枚戒指晃晃,“给你看戒指是想告诉你,我都不会为蒋城聿让步,就别说是你。”   午后的阳光从窗户倾斜进来,正好落在沈棠身上。   光影里,她在明,陆知非在暗。   --   回到家,沈棠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把这段日子里发生的所有事都在脑海里细细过了一遍。   忽的,她起身去书房拿来平板打开。   那天在夏威夷游艇派对上,几个名媛上传当时的狂欢照,因为她在C位的旁边,基本每张合照上都有她。   她把几张照片传给谢昀呈:【帮我查查照片上这些名媛不喜欢的或是不对付的人都有哪些,最好是商圈里的人,越详细越好。】   谢昀呈:【你要干什么?】   沈棠:【有用。我在陆知非那栽了一个小跟头,具体见面说。晚上要是有空到公寓来吃饭,我下厨。】   谢昀呈不敢恭维沈棠的厨艺,不过还是勇敢赴约。就算是黑暗料理,他也打算眯着眼吃下去。   沈棠放下手机就去准备晚餐,会做的有限,只能勉强凑合吃。   上次下厨还是去年除夕,和爷爷两个人的年夜饭。   她只为两个人下过厨,一个是爷爷,另一人便是蒋城聿。   不到半小时,家里门铃响了。   沈棠去开门,谢昀呈带了几瓶红酒来。   “酒柜里的酒快被你喝光了吧?”   “还有半瓶。”   沈棠关上门,跟在他身后进了厨房。   厨房有两面大落地窗,通透敞亮。   一边做饭还能一边俯瞰这座繁华之城,奢侈又惬意。   “陆知非给你挖了什么坑?”谢昀呈倒了半杯红酒。   沈棠将下午跟陆知非的见面详细说了说,毫无保留。   谢昀呈拿着酒杯坐在中岛台前的高脚凳上,长腿支地,盯着酒杯里浮上来的冰块看。   他考虑半晌,“我怎么觉得陆知非早就开始布局?”   “本来就是。”沈棠从冰箱里拿出黄油待用,“陆知非曝光你跟我的关系,看似帮我澄清了进娱乐圈不是想要靠陈南劲的关系捞钱,实际上她是帮了肖董大忙,她精着呢。”   她停下手头的活,“陆知非料定我有实锤来证明我跟肖真的关系,迟早逼着肖董承认,于是先下手曝光我和你是男女朋友,还要结婚的那种。你身后可是强大的M.K集团。”   后边肖董公开她后,肖宁股价没跌,反倒因为无形中绑定了谢昀呈和M.K集团,投资者都看好肖宁集团未来能和M.K合作联手,于是肖宁集团股价持续上涨。   不然陆知非这次找肖董帮忙,肖董也不会那么痛快。   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谁都不傻。   谢昀呈点了点头,“这次肖宁集团股价不跌反涨,是得感谢陆知非。”   陆知非当初走了曝光这步棋,怎么都不亏。   最好的一个结果是,沈棠和蒋城聿闹翻后,她也许能跟蒋城聿成,同时不耽误发展事业。   最差的一个结果,就算没得到爱情,可事业上有了肖家的支持,她在欧美那边会如鱼得水。   谢昀呈嘬着凉凉的红酒,“她那样的女人,没了爱情能活,要是没了事业,生不如死。你跟她在商场上斗,暂时可能斗不过。”   他问:“我免费提供咨询服务,你要不要?”   “不要。”沈棠有自己的打算,“你帮我查清照片上几个人的对手就行,其他的,我自己来,不然不痛快。”   做生意她还真的欠缺,特别是在资本市场。   “我想跟蒋城聿学,让他带带我。”   “什么?”谢昀呈惊愕时吞下一个小冰块,梗得他心口疼。“你终于想通了?”   沈棠点头,“他现在对我的好不是那种居高临下,我能接受得了他现在的态度,也愿意给我自己一个跟他相处的机会,如果最后还走不到一起,我至少不再遗憾。还又不耽误我收拾陆知非,挺好。”   谢昀呈搁下酒杯,拿过一条围裙系上,“你歇着吧,我给你做西餐,你回头是岸,我也得有点诚意。”   沈棠不客气,换她坐回中岛台前。   眼前璀璨的夜景属于她,落寞是这座城。   --   而此时的北京,又是一个阴冷的早晨。   前几天气温到了十几度,今天来了场倒春寒。   蒋城聿出门前收到侄女消息:【小叔,我去年给你的那套化妆品,你还给我吧,反正你也用不上。】   出了门,寒风凛凛。   他单手压住风衣衣摆,语音回复侄女:【我留着给棠棠,你缺了自己买。】   侄女:【小叔,人要有底线,沈棠人家有男朋友了。你还是再找个小姐姐吧。不管怎样,我都爱你,也尽量去嗑你的CP。你不知道我有多盼望着有个弟弟或是妹妹,等我跟傅成凛结婚正好能给我当花童。就是傅成凛尴尬了,三十多岁的人还要抱着弟弟或是妹妹。】   蒋城聿:“......”   聊天无法继续,他关了手机屏,坐上车前往公司。   半路,接到谢昀呈电话。   这是谢昀呈第一次主动给蒋城聿打电话,两家集团即将联手收购一家公司,收购标的公司在北京,M.K项目组的人从总部这边抽调。   “蒋总,到时还要麻烦您多多照顾。”   看在沈棠面子上,即便那晚在夏威夷派对上,谢昀呈对他各种刁难,蒋城聿依旧客气道:“应该的。”   项目组的人下周就到京,谢昀呈问蒋城聿:“不知道京旭那边此次负责项目的是哪位?”   “只要涉及并购项目,都是我亲自坐镇。”   听后,谢昀呈放心了。   只是京旭那边是蒋城聿这个老板担任项目负责人,M.K也不好随意派个副总过去,到时各自争取利益时,没有蒋城聿有话语权。   “M.K这边我负责,项目组的其他人先过去,我处理一些事,随后去北京。”   “那我们北京见。”蒋城聿挂了电话。   此次收购的标的公司,保守估值在一百二十亿。   接下来将有数不尽的工作等着他,他去看沈棠的时间,少之又少。   她还不知道又要怎么嫌弃他追人没诚意。   一周后,京旭集团和M.K合作并购的消息,即便全项目组都签了保密协议,依旧挡不住在圈内不胫而走。   远在伦敦的肖董也有所耳闻,他刚开过早会,今天宁董也在。   “听说沈棠去了北京。”宁董在看今天的财经报,提了一句。   肖董笑笑,“你消息还挺灵通。”   宁董的视线一直在报纸上,眼镜下的目光波澜不惊,“没办法,谁让事关肖宁以后在国内的版图扩张。”   顿了几秒。   “沈棠这是打算认输,跟蒋城聿去结婚?”   肖董在烧水泡花茶,他这一辈子只爱红酒和花茶,如今年纪大了,红酒不敢天天喝,只好泡花茶。   “结婚不是没可能。以她的性子,不反杀陆知非,那就不是沈棠。”   --   这几天北京下了一场雨,气温骤降十多度。   园园今天臭美,来机场前,花好几个小时收拾一番,化了美美的妆,穿了刚入手的春款长裙,外头罩一件最新款风衣。   刚从车上下来那一刹,冻得直哆嗦。   看见熟悉的人出来,她激动挥手,“棠姐!”然后也看到了沈棠身后的推着行李的那人。   沈棠看着昔日小助理盛装打扮,无奈摇了摇头,这是为悦己者容。   “棠姐,想死你了。”园园一把抱住沈棠,得知沈棠要来,她失眠了两宿。越过沈棠肩膀,她看向后面戴着墨镜的保镖,“好久不见。”   保镖很意外小助理跟他打招呼,点了点头。   “棠姐,家里我已经收拾好了,你那个房间还是当初的样子,床单都没变,绿植长得更茂盛。”园园絮絮叨叨说着这七个月里,北京和那套公寓的变化。   沈棠不知道在北京住多久,到时跟蒋城聿又会是怎样一个结果,她没租房子,打算住酒店。   圆圆知道后不肯,非让她回公寓住,说那里曾经也是她的家。   两居室的房子,足够她跟园园住。   园园十分热情,代劳替保镖在隔壁楼栋租了一套。   离开七个月之久,沈棠快忘了公寓里什么样,看到卧室茶几上一把五彩的记号笔,还有那一摞摞被她翻烂的剧本,记忆被唤活。   《笙箫之缘浅》、《那年初夏》,就连退圈前拍的最后一部《大梦初醒》的剧本,园园也给带了回来。   沈棠翻开《那年初夏》,蒋城聿吃醋她拍吻戏的画面还在眼前。   手机有消息进来,谢昀呈:【晚上十点半左右,会所。】   给她截图发来会所的定位。   沈棠放下剧本,把行李箱放进衣帽间,打开来找了一条性感的长裙。穿好,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突然失笑。   她跟园园一样。   十点四十五,几辆奢华的汽车依次开进会所院子。   这是蒋城聿今晚的第二个场子,不来都不行。   “蒋哥,抽支烟再进去。”同行的人要扔烟给他。   蒋城聿摆摆手,从车里拿了一瓶冰水喝。   有人憋不住,问道:“你真要跟谢昀呈合作?”如今在这个小圈子里,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   蒋城聿:“嗯。”   “......你疯了?”说这话的人,那晚也参加了夏威夷派对,亲见谢昀呈和沈棠还没分。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他就要跟人家正牌男友合作?   以前他们不信什么一叶障目,现在见识到了,两朵海棠花让他看不清自己在干什么。   蒋城聿懒得搭理,那晚他在游艇上解释过,他们不信,怪谁。   他喝了半瓶冰水,拧上瓶盖,朝会所里走。   “蒋城聿。”一道冷冷的还带着点高傲的声音穿破耳膜。   蒋城聿脚下一顿,他确定自己没喝醉,不是幻听。   他猛地转身,沈棠就在几米外。   路灯柔和,衬得她没那么没良心。   蒋城聿将手里的冰水瓶递给保镖,大步走向她。   他什么都没说,弯腰将她一把抱起来。   已经很久,他没有好好抱抱她。   “哎!你干嘛!”沈棠被惊到。   院子里还有好几个人,他怎么就直接抱起她。   就是他们在一起的那三年,他也从来没这样激动地将她抱起来。   “放我下来。”   蒋城聿放下她,情不自禁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嗓音有一点点沙哑,“谢谢你回来。”   从见面到现在,他只说了这一句。   随后,双臂环她在怀里。   那个冷静自持又一向对感情比较寡淡的蒋家二公子,今天让在场的几个人,心口插了好几把刀。   他们烟还没抽,直接丢了进会所楼。   到了二楼,几个人挪到了窗口抽烟,他们从楼上看院子里站着那么近,含情脉脉的两人,不禁感叹,“知道沈棠为什么能把蒋哥拿捏的死死的吗?”   “漂亮,有个性。”   “这不重要。主要是,沈棠从小生活在海边,什么鱼都见过,有海王的潜质。”   “......”   沈棠让蒋城聿抱了几秒,等他平缓,她轻轻推他,“蒋总,你误会了,我不是来答应你求婚,我是M.K项目组的一员,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抱歉,刚才......”有点失态。蒋城聿松开她,“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你愿意回来了。”   沈棠直白挑明:“我虽然暂时在M.K上班,但我还是没放弃对付陆......”   蒋城聿知道她要说什么,“没关系,你不懂的,我来教你。” 第四十七章 (合唱一首歌......)   沈棠没打算久留,她来会所就是想见他一面,让他知道,她已经回来。   “你忙吧。”她跟蒋城聿挥挥手。   “不忙。”蒋城聿挽留,让她同他一起去包间。   “顺便介绍一些人给你认识。”他这么说。   沈棠还是婉拒,“回家有不少东西要整理。”   明知她是找了借口,蒋城聿不强她所难,“我送你回去。”他再次抛下等他的一屋子人,给刚才在院子里抽烟那几人说了声:【不用等我,你们玩儿。】   蒋城聿拉开自己汽车后门,不容拒绝里又带着无声期盼。   沈棠看看他,弓腰坐上去。   他的外套搭在后排扶手箱上,她不小心坐到了外套袖子。   沈棠微微起身,拽出衣袖。   衣服眼熟,她想起来,在上海公寓,她用这件外套盖腿,最后还踩在脚下蹬了几脚。   忽而一阵凉风裹着酒气钻进车里,车门关上,蒋城聿从另一侧坐上来。   他盯着她看,“怎么了?”   沈棠刚才的注意力被外套分走,她回神,“没什么。”   一件外套把他们隔在两边。   蒋城聿拿起外套,放在了他左手边靠车门的地方。   他跟沈棠还是隔着一个扶手箱的距离,没有黑色外套挡在中间,似乎距离近了一点。   “喝点什么?”他问。   沈棠想都没想摇摇头,这辆车里有太多她跟他的回忆,口渴喝水这种小事在她脑子里排不上队。   蒋城聿拿了一瓶常温的水拧开给她,沈棠没要,正在包里找东西。   打开的水他自己喝了。   “物归原主。”沈棠两指捏着那枚钻戒。   蒋城聿与她对视着,路旁婆娑的树影映在车窗,落到她侧脸,汽车从树下穿过,她脸上的光线也跟着明暗不定。   “尺寸合适吗?”   间隔数秒,他还是接过来。   特别合适。   只是那点自尊心作祟,沈棠没搭腔。   “合适就行。”蒋城聿把钻戒装到外套口袋。   原装戒指盒还留在伦敦。   “你住哪儿?”   沈棠:“......”   才想起来上车到现在就没提这茬儿,司机也够镇定,不问目的地,胡乱找个方向开。   “还是原来租的那套公寓。”   “不是送人了?”蒋城聿侧脸看她。   “园园非让我住,几个月的时间,凑合一下。”   蒋城聿跟她保持舒适的距离感,没说自己公寓空着,更没提出让她过去住。   “我回国之前给沈哥打了电话,”沈棠胳膊抵在扶手箱上,动作随意自然,“沈哥跟我提起,说你春节前去了一趟海棠村。”   她余光瞥他,问:“是去深圳出差?”   不是出差,是专程去海棠村。   蒋城聿顺着她的话,“嗯,去深圳谈个事。时间充足,离得近,就去看看爷爷。”   当初爷爷离世,他在国外没来得及送最后一程,那天买了束花专门去看望老人家。   “谢谢。”   “应该的。”   提及爷爷,心情总是沉重不堪,沈棠不知道要怎么接蒋城聿的话,车厢里有大半分钟的沉默。   蒋城聿分散她注意力,“你在项目组负责什么?”   沈棠恢复状态,“打杂吧。现在还不清楚,到时看谢昀呈怎么安排。”   “你在项目组学不到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没谁有空有那个耐心在做项目时带徒弟。”蒋城聿给她的建议,“以后你每天到我这,能全面了解整个项目的进展。”   “你工作上肯定很凶,天天去你那的话,你说不定还要给我脸色看。”   蒋城聿淡笑,“不会对你凶。”   “又不是没凶过。”沈棠秋后算账,“眼神都能杀了我。”她指的是分手时。   蒋城聿沉声道:“那不是因为你要离开我。”   沈棠默然。   蒋城聿调整坐姿,往扶手箱这边靠,支着下颌。   两人胳膊都靠在扶手箱上,相隔不超过一寸。   “想要听音乐还是看电视?”   沈棠:“随便。”   “调电视剧,电视开沈棠这边的。”蒋城聿吩咐司机。   司机照做,同时升起前后排的隔音玻璃挡板。   车载电视在沈棠前排座椅升起,很快,屏幕亮了,自动搜索匹配信号。   “还回来吗?”电视里,传来她的声音。   隔了几秒,一个男声:“会的吧。”如此不确定。   这是她跟蒋城聿还没分手的那个春节期间,在卫视播放的青春都市剧。剧里面她跟男主最后是BE结局。   男主后来没回国,在国外结婚。   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是第二十八集。   沈棠偏头看蒋城聿一眼,“你不是追过这部剧?”   蒋城聿:“三刷。”   “......”沈棠不再说话。   她很少看自己演的剧,看不下去,总觉得尬。   一集还没播完,汽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蒋城聿不是业主,车进不去。   沈棠没让蒋城聿送,下车后径直刷门禁进了小区。   “蒋总,严总的车在后面。”司机提醒。   蒋城聿也看到了严贺禹的车,开门下去。   严贺禹降下车窗,他做好了心里准备,少不了被蒋城聿一顿奚落。   “咱俩也不知道谁更惨。”严贺禹的车停在这里好一会儿,始终没等到人。他看到温笛和一个男的在餐厅吃饭,提前在这里等她。   从十点等到现在快凌晨,温笛没回来。   蒋城聿手指敲了几下倒车镜,“别拿我跟你相提并论。”   严贺禹不跟他争,“你光顾着陪沈棠,纽约那边的新闻你没看吧?”他也是十分钟前刚看到。   蒋城聿直觉不妙,“什么新闻?”   “纽约时间,昨天下午五点钟,肖董应邀参加一个金融峰会,会上记者提到肖宁集团未来有没有跟M.K开展深入合作的可能。肖董那个老狐狸避重就轻,说今天下午跟慕董约在了慕家庄园打高尔夫。”   慕董是谢昀呈外公,M.K集团的创始人。   肖董那句话给外界的信号,沈棠和谢昀呈关系稳定,未来两家不排除有合作的可能。   就在今天上午,有记者采访谢昀呈母亲。谢昀呈母亲表示,两个孩子感情好得很,婚礼应该不远。   这算是半官宣了婚讯,利好消息,上午收盘时,不管是肖宁还是M.K股价都大涨。   严贺禹找出那条新闻,手机递给蒋城聿,“你说你现在有多被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破局。”   蒋城聿没接手机,而是拿出自己手机发给谢昀呈:【你这是什么意思?】   发送消息,转身朝自己汽车走去。   谢昀呈刚和母亲吵了一架,之前不管怎么曝光他跟沈棠,都是网上的消息,他本人从没跟媒体承认过。   今天母亲亲口这么一说,就是给了投资者信号。   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多少次跟母亲争吵,父亲让他冷静。   这种事,要怎么冷静。   谢昀呈回蒋城聿:【不是我什么意思,是我妈的意思。她什么性格你们又不是没听说过,我爸都是她当年不择手段抢来的,现在她又看上了沈棠做她儿媳妇,要给我抢个媳妇。】   母亲确确实实喜欢沈棠,喜欢沈棠那样的长相,还喜欢沈棠干净利落的做事风格。当初媒体爆出他跟沈棠的视频,母亲激动不已,三番两次催他,什么时候带沈棠回家。   他这些年的风流韵事一架直升机装不下,母亲奈何不了他,现在有了一个大好时机,母亲怎会放过。   舆论是把双刃剑,当初这把剑有多好用,现在不良反应就有多要命。   谢昀呈:【我很快就去北京。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上辈子不知作了什么孽,这辈子遇到的女人都是偏执狂。偏偏他又对她们几个做不到不闻不问。   蒋城聿手机又震动,是侄女:【小叔,抱抱你。】   看来侄女也看到了国外的那些报道。   黎筝发来第二条:【热搜你就不要看了,评论扎心,她们都在嗑沈棠和谢昀呈的CP。】   谢昀呈这种狂狼男人,一旦收心,简直就是让人尖叫。   他有太多让女生心动的点,除了M.K太子爷的光环,他自己也有多家公司,之前还是M.K航空公司最年轻的机长,飞机驾驶技术一流。   长得还帅。   小叔只是低调而已,要跟谢昀呈PK,肯定赢。   就算赢了也没意义,人家沈棠跟谢昀呈已经那么多年。   【小叔,没关系的,我们都爱你。】   蒋城聿抓住了侄女消息里的重点,国外那边的消息已经上了国内的热搜。   --   沈棠也看到了热搜,是园园转给她。   她没什么感觉,看完就退出来。   【明天晚上七点钟见一面。】她发给陈南劲,附带了一家咖啡馆的地址。   陈南劲很意外收到女儿的消息,【好,爸爸准时过去。】   翌日,他提前一个小时到了约好的咖啡馆。   沈棠卡点到,拿着一个手提袋。   陈南劲不知道她喜欢喝什么咖啡,“想要什么口味?”   沈棠转而跟服务员说:“一杯牛奶,谢谢。”   咖啡馆是温笛去年底投资,服务员见到她并未惊讶,就连这个包间也是温笛给她订好。   “网上的消息,爸爸看了。”陈南劲找话跟她说,“如果真是那样,爸爸恭喜你,谢昀呈很不错,别的不了解,他对你是真的好。”   在海棠村他跟谢昀呈打过照面,给他印象颇佳。   “要是跟谢昀呈结婚了,以后就留在那,清清静静过你的日子,爸爸也会常去看你。”   “这么盼着我在国外定居?”沈棠折着手里的纸袋,‘哗啦哗啦’塑料袋声音作响。   她微笑,“是你跟樊玉想过清静日子吧。”   “棠棠--”陈南劲无可奈何。   沈棠打开塑料手提袋,里面一共三大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她拿出来放到桌上,“爷爷的遗物,本来不想给你的,但我自己不想留,又舍不得扔。”   三本笔记本只有最上面那本五六成新,最下面那本有些年头,封皮脱线。   陈南劲伸手,拿起来时不由颤抖了下。   他翻开最下面那本,陈旧的泛着潮气的纸墨味道扑鼻。   上面记录的日期还是十五年前,并不是很好看的字迹,密密麻麻记录着观影心得,以及他在电影里的每一场精彩部分的分析,不足部分也指了出来。   一部电影,写了十五页观后感。   每翻一页,犹如一根细绳绕在脖子里,翻到第十五页,他快喘不上气。   第十六页,又是他主演的另一部电影观影体会。   以前跟父亲通话时,每次无话可聊时,父亲都会提一句,我在看你演的电影。他从没放心上,以为父亲只是找话跟他说。   “这三本都是,回家慢慢看。”沈棠的声音让他回到现实里。“以后你就对着这些笔记本忏悔,不用再假惺惺去看我。”   陈南劲抬头,还不等他说话,沈棠做了打住的手势,“陈南劲,你伤害了我二十五年,不是二十五天,有些话就不要再说了。”   她喝了几口牛奶,“我求过你的,在我奶奶生病的时候,你打电话给我,我那会儿正走投无路,喜欢的专业没法深造,还被逼着跟宁寅其断开,我问你我能不能回家,不想待在伦敦了。我以为你会帮帮我的。你说国外的资源好,让我听话。你没忘吧?”   “后来,我连奶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你们和肖家人怕我回国就再也不回去,拿走了我护照和证件。”   在他们眼里,那是一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老太太,生死没那么重要。   要不是何楚尧和谢昀呈,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   “如果我是一只蚂蚁,当初你们就能把我给捏死。”   “棠棠,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你妈妈都是爱你的。”   沈棠笑,喝完杯子里的牛奶,“你们这些刽子手,当初杀人诛心时,没哪个人替我想过。现在自己遭到报应了,就开始劝我,让我放下。”   她买单,只买了自己那杯牛奶的单,拿上包离开。   陈南劲没动,盯着手里的笔记本,字迹慢慢模糊。   前几天,跟周明谦吃了顿饭,周明谦毫不留情道:你别说你是为了弥补肖真不想肖真现在的生活被打扰才不愿认棠棠,也别说什么是樊玉逼着你,你就是打着她们的幌子,舍不得你的名与利。   --   沈棠从咖啡馆出来,随着人潮往前走。   城市的夜,匆忙的人。   或幸福,或悲伤。   可没有谁像她这样,被抛弃后,还嫌她活着。   手机响了,是陆知非电话。   “听说你来北京了,上次你请我吃冰淇淋,我得尽尽地主之谊,晚上有空的话,请你喝杯酒。”   “那就谢谢陆总。”   陆知非告知她地址。   沈棠记得这个地方,是昨晚她去找蒋城聿的那家会所。   有保镖随行,她直奔会所。   陆知非此番请客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回请那天的冰淇淋。   她听圈子里的人说,沈棠这次来北京是以M.K项目组成员的身份,跟蒋城聿的京旭集团合作并购。不管是谢昀呈还是蒋城聿,特别是蒋城聿,从来不拿生意当儿戏。   她听说这个消息后,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只要沈棠安安稳稳结婚,有了利益牵绊,就不会随随便便发疯发狂。   “知非,你说谁要来?”包间里有人好奇道。   这个圈子里不是能随随便便带人进来。   陆知非剥瓜子吃,“沈棠,之前在曼哈顿她请过我,今天带她出来玩玩。”   “......”他们不清楚陆知非和沈棠的过节,对她的大度竖个大拇指。   谁都知道当年陆知非表白蒋哥遭拒,现在陆知非对蒋哥喜欢的女人毫无芥蒂,让人刮目相看,“是蒋哥没那个福气。”   “一边儿去,”陆知非笑着,“要是蒋城聿在这,你们一准儿不敢说。”   只有严贺禹搭了一眼陆知非,没予置评。   一个钟头后,沈棠出现在会所包间。   里边不是每个人都见过沈棠,有个人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现在见到她本人后嘴巴张得老圆。   “我出去一下。”   严贺禹在码牌,“你干嘛去?”   那人小声说:“我去把我的三观放在门口。就沈棠这样的长相,沈塘里多几条鱼我都没意见,蒋哥跟着她,那是多大的荣幸。”   “......”   陆知非在发小们面前热情大方,给沈棠叫了水果零食,还让服务员开了一瓶她珍藏在这里的红酒。   “晚上才听说你回国。”她给了沈棠一杯红酒,敬沈棠,“在国内,我的关系网随你用。”   言外之意,我欧美的事业,你别再惦记。   沈棠但笑不语,微微仰头喝酒。   陆知非之前在海外的事业做得格外艰辛,来自外部的竞争,还有她公司内部的欠缺,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现在有了肖家,僵局打破。   这么好的资源,她绝不允许沈棠横插一脚。   陆知非拿了一小包瓜子给沈棠,“焦糖的。”   “谢谢。”沈棠接过来。   两人吃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在外人看来,她们相处融洽。   沈棠手机震动,收到一条消息:【陆知非现在在找更有实力的合作伙伴,没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肖董一个人身上。有了宁寅其公司入驻,不少企业看好她公司前景。】   “蒋哥,你怎么来了?”   随着一声略激动的蒋哥,沈棠抬头看过去。   蒋城聿手里拿着西装,白色衬衫扣子敞开两个,脖子微微红,一看也是喝了不少酒,刚应酬结束。   他原本是要回家,半路接到严贺禹消息,改道来了这。   气氛诡异,都在等着看热闹。   “你说他们俩会不会坐一起?”   “蒋哥应该会避嫌。”   “避个P嫌!”昨晚亲眼目睹蒋城聿当众抱起沈棠的人爆句粗话。   果不其然,蒋城聿把西装搭在沙发背上,紧挨着沈棠坐下。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沈小姐,听说你唱现场好听,让我们饱饱耳福,要不跟我们蒋哥合唱一首?”   蒋城聿很少唱歌,不过跟沈棠合唱,他没什么意见。   他转头问沈棠:“唱不唱?”   沈棠点头,“行啊。”她放下瓜子,喝了几口温水润嗓子。   陆知非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他们。   刚才起哄的那人过来亲自给他们点歌,“来首《因为爱情》吧,这歌考验技巧,我也最爱听这首歌。”   沈棠无所谓,蒋城聿没发表任何意见,等于默认。   前奏响起,沈棠看了眼蒋城聿,不知为何,真要开始唱了,她竟有点紧张。他嗓音磁性好听,唱这样的歌应该很有质感。   他一开口,全场安静下来。   “......听听我们那时的爱情,有时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沈棠心头‘扑通’乱跳,还好光线暗,别人看不到她脸上发热。   只是不等她唱女声部分,包间门突然被推开来,门口的人上气不接下气,“谢总来了。”   所有人:“......”   正牌男友来了,蒋城聿却跟人家女朋友合唱这样的情歌。   等谢昀呈脚步踏进包间时,那首《因为爱情》已经被点歌的那个人切成了《凉凉》。 第四十八章 (是蒋总,也是你的蒋城聿......)   “还故作不痛不痒不牵强,都是假象......”   勉强不跑调、克制着自己不笑场的男声在包间里响起。   话筒已不在蒋城聿手里,唱歌的正是刚才点歌切歌那人,他拿着麦克风挤坐在蒋城聿跟沈棠中间。   看着大屏上歌词,卖力演唱。   那人唱完男声部分,脚下轻踢沈棠,示意轮到她唱。   事已至此,沈棠只好配合演,投入唱歌。   她和蒋城聿的第一次合唱,有始无终。   不过也难为了这个发小,刚才看热闹归看热闹,关键时刻还是立场坚定偏向蒋城聿。   生怕谢昀呈看出端倪,他把自己搭进来。   一张沙发,依次坐着蒋城聿、发小和沈棠,而陆知非被挤到沙发扶手上。   蒋城聿抄起一杯红酒,对着谢昀呈微微举杯,算是招呼。   谢昀呈笑笑,杯中的酒一口气喝下去,一滴不剩。在他进来前,包间里经历了什么他似乎猜到。   沈棠和发小的合唱结束,音乐停下。   发小影帝级演技,“谢哥,嫂子的唱功真不是盖的,刚刚把我、知非还有蒋哥,都给PK下去了。”   “唱之前我还夸下海口,说我是当年情歌小王子,没人唱得过我。”他笑,麦克风放桌上,“你要不来,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说罢,从桌上摸了一支烟扔给谢昀呈。   “谢哥,你过来坐,你平常跟不跟嫂子K歌?”   他让位子,起来时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支烟,边走边打火点烟。   全程毫无表演痕迹。   成天混各种场子的人,给自己兄弟打掩护,不在话下。   他咬着烟去了门外,把之前放在门外的三观给捡回来。   谢昀呈坐在了沈棠和蒋城聿中间,他平常听英文歌,中文歌听得不多,刚才那首一时忘了叫什么名。   “刚刚唱了什么?”他问沈棠。   沈棠:“《凉凉》。”   谢昀呈忍着笑,这都是什么事儿。   蒋城聿拿了桌上的麦克风,打开来。   他自己点歌,还是之前没唱完的那首《因为爱情》。   没点名要跟谁合唱。   但另一只麦克风在沈棠那。   熟悉的前奏贸然响起。   其他人面面相觑。   蒋城聿这是要干什么?   沈棠知道,他是真的要唱,还是要跟她合唱。   陆知非紧挨着她坐,小声道:“要不要帮忙?”   沈棠盯着屏幕上的前奏,看也没看她,“不用,我自己唱。谢谢。”   陆知非不紧不慢吃瓜子,今晚谢昀呈的突然到来,把蒋城聿的自尊逼到了犄角旮旯。   谢昀呈识时务,不动声色拿着自己喝空的杯子站起来去倒酒。蒋城聿和沈棠之间没了障碍,隔着一个空位的距离被歌声拉近。   蒋城聿从来没这般真情实感在外唱歌,一字一句唱的就是他和沈棠。   沈棠的歌声里听得出颤音,当初在霍腾演唱会唱现场她也没这么紧张。情绪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东西。   蒋城聿唱到了那句‘依然随时可以为你疯狂’,放在以前她不信,昨晚他抱起她,当众亲她时,她信了。   陆知非坐在扶手上,视线高出他们,她越过沈棠去看蒋城聿,他侧脸匿在昏暗的光线里。   突然屏幕上浓重的色彩投来,照亮他分明深邃的轮廓。脸上鲜有的温和,如此专注看着大屏上的歌词。   他放下了他蒋家二公子的身份,此时他就是一个为自己喜欢的女人唱情歌的普通追求者。   唱歌好听的男人,往往更容易蛊惑人心。   女人一旦陷进这样的歌声里,不愿走出来。   尾声,两人的声音合到一处,“我还在爱着你。”   谢昀呈在弹幕上燃放了大量烟花。   陆知非大方送上掌声。   刚才点歌的发小彻底没了三观,他突然想拆散谢昀呈和沈棠,成全蒋城聿的痴心一片。   “知非,咱俩也合唱一首,我不信还比不过蒋哥他们。”   他还在尽心尽力给蒋城聿打掩护。   陆知非不拆他的台,放下瓜子,“行啊。”   蒋城聿他们移步到牌桌,有了在海棠村打牌时的经验,沈棠再跟他们俩同一牌局,完全适应。   蒋城聿习惯性给沈棠叫了一个果盘,“多点奇异果。”他特别叮嘱侍应生。   沈棠因为唱歌抛起来的那颗心慢慢回落,那根被一堆仇恨淹没的心弦,今晚毫无征兆被拨动。   摸牌时,她余光总能瞥到蒋城聿手腕,还是戴着那块情侣表。   她的果盘来了。   沈棠没客气,她晚上没吃饭,叉了一块奇异果放嘴里。   不由皱眉,“这么酸。”   蒋城聿看她一眼,旁若无人,“放那给我吃,你先吃别的水果。”   “......”   气氛一度尴尬到边上看牌的人想钻到地毯底下。   蒋城聿开始明晃晃挑衅正主了。   谢昀呈单手码牌,另一手拿着还没喝完的红酒喝。   发小刚唱完歌过来,他使出浑身解数解围,“谢哥,你可能不了解我们蒋哥,他见不得浪费,我们谁不吃的水果都给他,他连我吃剩下的都吃。”   谢昀呈嘴里的酒喷出来,“不好意思。”他呛得咳嗽,终于笑出来。   发小赶紧拿了毛巾来给谢昀呈,心想,这人心真大,看不出蒋城聿在撬你的墙角?   蒋城聿由衷感谢这个平时吊儿郎当不着调的发小,“不管怎样,谢谢忙前忙后替我解围。”   他敬了一杯。   发小一脸生无可恋看着蒋城聿,得,他一晚白忙活。   蒋城聿搁下酒杯,趁着谢昀呈跟陆知非都在,“谢总跟沈棠是很多年的朋友,被爆出来的视频,当时谢总是给沈棠解围。”   他言简意亥,把那晚答谢宴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给他们听。   “陆知非也在场。”   所有人目光聚焦她身上。   陆知非点头,“要不是当初葛总纠缠,哪会有后面那些事儿,现在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够气人的。”   发小坐下来,马后炮:“我就说嘛,咱们蒋哥三观多正,怎么可能......”他忽然想起来,“蒋哥,我记得有一晚你在群里要谢总手机号,是不是就那晚?”   “嗯。”蒋城聿出牌时给沈棠放水,“想让谢总帮忙,消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谢总就到了包间。”   沈棠看向蒋城聿,原来那晚他没有袖手旁观。   还不等她收回视线,蒋城聿看过来。   眸光撞一块。   旁边的陆知非装看不见,焦糖味的瓜子只有焦味,不知道糖去了哪。猛地她蹙了蹙眉,吃到一粒坏了的瓜子。   苦涩在口腔漫延。   田清璐以前说过苦瓜子自己咽下去没人知道,那时她嗤之以鼻。   结果一语成谶。   凌晨,沈棠提前离场,蒋城聿也随后离开包间。   会所院子里,沈棠的保镖开了车来接人。   蒋城聿从她旁边经过,给她拉开车门。   沈棠手扶在车门上,“我明天去京旭找你。”   蒋城聿颔首,“随时欢迎。”   沈棠指摘,“你语气秒变蒋总。”   蒋城聿:“是蒋总也是你的蒋城聿。”沈棠经不起这样情话的撩拨,坐上车。   夜色温柔,沈棠靠在车窗上,感觉自己醉了。   --   沈棠第二天一早就去了京旭,她收起平日里穿的仙女裙,穿了职业套装,连妆容都与以往不同。   妆是园园给她化的,园园听说她去京旭报道,比她还激动。   装束大变,加之她不上镜,京旭的员工没把她跟沈棠朝一块联系。   以前她多次经过京旭大厦楼下,每次都是仰望,不知道办公室布局,想不出他工作时的样子。   今天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办公室装修风格跟他这个人气质一样,孤高冷傲。   蒋城聿多看了她几眼,给她一叠资料,“标的公司的基础资料。”   沈棠翻开,从头认真看起。   蒋城聿坐回电脑前,他打开电子版,“他们公司现在负债高达两百多亿,资金链断裂,出现财务危机,高层决定出让股份。”   沈棠放下材料,听蒋城聿分析。   “M.K团队此次负责并购风险分析,找出所有我们收购时可能要遇到的陷阱。”   沈棠看向他:“谢昀呈的团队专门找陷阱,你的团队找可收购的利益点?”   蒋城聿点头,“是这样。标的公司之所以陷入财务危机,就是之前他们并购的公司倒闭,连累了他们集团总部。”   他对并购向来谨慎,一个不小心掉入卖方的陷阱里,那可真就万劫不复。“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少跨国企业,就因为收购扯了后腿,陷入泥沼,最后被迫宣告破产。”   “就像你在大街上看到的旺铺转租,真要是赚钱的旺铺为什么他要转租?”他以旺铺为例:“谢昀呈现在负责分析,那个旺铺为什么转租,我负责分析,接手这个旺铺,我有没有能力将它盘活。”   标的公司估值高,他跟谢昀呈是小心又小心。委托了中介咨询机构,不过他们自己团队也做尽调。   蒋城聿问她要了邮箱地址,“我把一些数据分析发给你,你回去慢慢看。”   沈棠这几年只顾着演戏,跟商圈彻底割裂,经蒋城聿这么一点拨,她忽然有了主意,眼前豁然开朗。   她给谢昀呈发消息:【我在你那理财的钱,给我拿出一千万美金备用。】   谢昀呈:【你要干什么?】   沈棠:【找人干活去。】   放下手机,沈棠接着看资料。   “发到你邮箱了。”蒋城聿知会她。   “好,谢谢蒋总。”   蒋城聿看她一眼,她今天从装扮到坐姿再到对他的称呼,完全公事公办的架势。   沈棠从包里拿出一个记事本和一支笔,看资料时不懂的地方记在本子上,标注上资料页数。   她再次抬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四十六。   资料看到了三分之一处。   蒋城聿正靠在椅子里,凝视她。   沈棠合上笔帽,“你开过会了?”   “......”蒋城聿:“回来快半小时。”然后一直坐在这看着她,她从始至终没抬头。   “沈棠,你不能光把我当工具人。”   “......不是说了,回来跟你学习的吗。”   蒋城聿要求不高,“除了谈工作,适当地,也跟我说几句话。”   沈棠看到了他桌上的一个迷你小风扇,“你买的?”   “筝筝送我的父亲节礼物。”蒋城聿把小风扇拿给她玩,“等以后我们自己有孩子了,就不用她再送。”   这几个季节还很冷,沈棠拿小风扇对着自己吹了吹。   他说,等以后我们自己有孩子了。   --   跟蒋城聿朝夕相对的日子总是眨眼就过,沈棠在四月三十号那天的日历上划了一道,又一天结束。   她来北京已经两个月。   北京是晚上,而曼哈顿迎来了清晨。   两个小时后,手机如约响起。   陆知非的电话,沈棠划开接听键。   “沈棠,你竟然背后阴我!”   陆知非的怒火隔着一个太平洋都能感觉到。   沈棠正在餐桌前吃宵夜,园园给她煮的酒酿圆子,软糯香甜。   她笑笑,“陆总,可惜你不在北京,不然我亲自送一碗酒酿圆子给你,正好消消你的火气。”   陆知非按着眼角,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不要着了沈棠的道。   她不能在沈棠那输了气势,这才是第一回合,胜负不影响后面的大局,她要是乱了阵脚那才致命。   “是不是在看我的那份投资可行性分析报告?”沈棠轻轻咬着糯米小圆子,“一千万美金没够,我又加了六百万美金。一个多亿的调查报告,专门为你定制的礼物,你该觉得荣幸才对。”   陆知非哪看得下去,自己公司什么情况,她一心数。   是她疏忽大意,忽略了尽调这个细节,没想到沈棠会从这个地方入手。   她之前寻找实力更强的合作方入股,沈棠见缝插针,委托了曼哈顿这边投资咨询公司,以高额咨询费聘请专业团队对她的公司暗中做了尽调。   拿到的那些真实数据,足以致命。   “你想要干什么?”   沈棠舀酒酿喝,她反问:“你说呢?”   “你真以为把这些数据拿给宁寅其,他就会撤资?”陆知非笑,“我当初又不是靠好看的报表数字去争取来的投资,是肖董愿意扶持我的公司发展,跟什么都无关。”   沈棠轻飘飘来一句:“既然这样,那你刚才气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公司给吞了。”   陆知非现在已经平复不少,她气什么?她气自己被沈棠抓住了一个打击她的机会。   她以为沈棠去了北京,能安安稳稳跟蒋城聿恋爱结婚。   原来始终没放弃报复她。   “沈棠,别太作着过日子,好自为之。”   “陆总,这份调查报告只是前菜,其实连前菜也算不上,只是点单后的一杯白水,两天后给你上前菜。”   沈棠刚要挂电话,陆知非声音又传来,“你要把宁寅其牵扯进来?”   “他已经在其中,怎么能独善其身,置身事外?”一小碗酒酿圆子,沈棠全吃光,“宁寅其不是孩子,我觉得他应该有知情权。陆总,您说呢?”   陆知非感觉沈棠就是个疯子,没有什么东西是她在意的。   “这点挫折都受不了的话,以后肖家的产业,他怎么能掌控大局?”说完,沈棠挂了电话。   “园园,再给我来一碗。”   园园在收拾厨房,还以为自己听岔,“棠姐,你不怕胖啊?”她指指时钟指针,“马上十点半。”   “没事,我明天去伦敦,到那边又得倒时差,自然就瘦下来。”   “要去伦敦?”园园笑着,“是跟蒋总约会吗?”   “小八卦。”沈棠把她脑袋推到一边,“我去见个以前的朋友,伦敦那么大,跟蒋城聿碰不到面。”   蒋城聿也去了伦敦出差,走了快一星期,不知哪天回来。   沈棠今晚心情不错,吃了两小碗酒酿小圆子。   第二天清早,她坐上了去伦敦的航班。   这次她是专程见宁寅其,私人事情,她没跟谢昀呈和蒋城聿说,本来也是五一假期,她就当去旅游一趟。   飞机落地伦敦时是当地下午,宁寅其来接她。   沈棠只带了一个小行李箱,保镖推着,她背着包两手插风衣口袋,跟宁寅其并肩往外走。   “你终于愿意回来看一看。”宁寅其无比感慨。   “这里除了你,没什么值得我来看的,本来想约你到曼哈顿见面,又怕耽误你工作。”   宁寅其现在了解了她的身世,理解她为什么不喜欢这里。   “在这留几天?”   “明天就回去。”   宁寅其想挽留,又找不出任何理由,“在北京还好吗?”   沈棠看着形色匆匆的行人,“还不错,跟着谢昀呈做项目,一天一眨眼就过来了,没时间想去好不好坏不坏的。”   宁寅其不时看一眼她的侧脸,欲言又止。   回到市区,宁寅其带她去她以前最爱的那家餐厅。   十年过去,除了人变了,餐厅还是以前的老样子。   他知道沈棠来找他应该是有重要的公事,跟感情无关,他们也回不到过去。所以不着急问她,到底什么事。   他们还是选择了曾经坐过的位子。   桌椅仿佛就是时光隧道,带着她回到十年前。   而眼前的宁寅其除了更加稳重,还是她眼里的少年模样,阳光、温暖。   沈棠从包里拿出档案袋,“这是陆知非公司的所有真实数据和资料。”   宁寅其一愣,“你知道我投资她的公司?”   隐约间,他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   沈棠和盘托出,“当初我跟你的关系,还有我和谢昀呈的视频,都是陆知非曝光出来。她的公司到了瓶颈期,她便打起了我主意,利用我的身世从肖董那里获得投资,肖董为了牵制我,不知道是怎么说服你投资的。”   宁寅其先是抱歉,“我不知道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至于他为什么爽快投资,“肖董说,想给你在时尚界铺路,以他自己的名义,你肯定不接受。”   不择手段,这就是肖董。   宁寅其懊悔不已,“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那公司是你的心血,当时入股,不止签了对赌协议,陆知非还给你加了那么苛刻的条件,一旦你毁约,股权就要转移到陆知非那里。”   沈棠示意他看档案袋,“这里的证据足够证明她向投资者隐瞒公司真实经营状况,构成欺诈,你可以解除合同,还能向她索赔。”   一大摞材料,只要他提出索赔,陆知非抵赖不掉。   沈棠不强求他怎么做,“如果你要顾及肖董和你爷爷,我可以理解,毕竟你当初投资就没看中她的那些美化了的经营状况,我拿到这些材料只是能让你顺利解约,不损失分毫。”   她做了自己该做的,就不再愧疚任何人。   “接下来我就要走收购她公司这一步,到时免不了伤及无辜。”   宁寅其明白她什么意思,“我回去后就交给我的律师团队去处理。”   要是他不撤资,她并购的难度会很大。   点的菜上来,宁寅其收起档案袋。   两人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沈棠看向他,“寅其,我现在挺好的,不用再担心我。你也往前走,好不好?”   宁寅其不想让她难过,语气轻松:“放心吧,我现在也挺好的,工作上基本上手。等有空我去北京玩,还没去过呢,到时你当导游。”   沈棠低头吃菜,点头。   她手机震动,蒋城聿的消息:【我在餐厅外面,吃完了坐我的车回酒店。】   沈棠:“......”   吃过饭,两人就结账离开餐厅,她跟宁寅其在餐厅外道别。   宁寅其要送她回酒店,沈棠婉拒,说要逛逛。   “那我回公司加班了。”宁寅其从不勉强她。蒋城聿在这出差,她应该是去找蒋城聿。   等宁寅其的车离开,蒋城聿的车缓缓开过来,车窗降下,沈棠别开脸不看他,绕到另一侧坐上来。   蒋城聿瞅着她,“你知道我在这出差。”   那意思,来了也不跟我说,直接找你的初恋。   沈棠简单解释:“找他有事,跟陆知非有关。”   她说过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蒋城聿没再多问。   沈棠靠在座椅里,支着额头,接着刚才的话题,“蒋总,是你在追我,我不用跟你报备行程。”   “不是让你汇报,是我想见你。”   “......”   还没到酒店,沈棠接到陆知非电话。   陆知非在五分钟前收到沈棠送给她的‘前菜’,宁寅其律师打电话给她,约她谈解除合同相关事宜。   “宁寅其要撤资。别以为他撤资了,你就能赢我。”   沈棠:“我有的是时间,奉陪到底。”   她这边刚挂完电话,蒋城聿递过他自己的手机,新闻页面标题是:#M.K太子爷将于5.20订婚#   配图是她跟谢昀呈。 第四十九章 (沈棠和谢昀呈‘分手’......)   订婚的消息荒唐可笑,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情。   应该不是肖董所为,他清楚她鱼死网破的性格,真要招惹了她,她不会给任何人情面去订婚。   而陆知非,最近公司的一摊子事足以让她焦头烂额,没那个闲功夫散播谣言。   沈棠把蒋城聿手机还给他,“猜不到是谁。谢昀呈妈妈应该不会这么不靠谱,到时万一谢昀呈不配合,被看笑话的可就是她。”   蒋城聿在伦敦的行程结束,明天的航班回国,他临时改变计划。   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明天跟我去曼哈顿。”   两人之间没有扶手箱隔着,离的很近。   沈棠看他那侧的窗外,“我陪你去干什么。”   “你回北京也是一个人,不如跟我一起。”蒋城聿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到时我约科恩见面,或许能帮上你什么忙。”   沈棠欣然答应,她跟陆知非的对峙进入白热化,宁寅其撤资后,正是她趁虚而入的最好时机。   她倚在座椅里,放空一切。   蒋城聿转脸,两人目光相接。   无声对视了好一会儿。   “在想什么?”她问他。   蒋城聿:“在反思,我以前对你不好的地方。”   沈棠还是有良心的,“没有不好,就是太好了,我才想要更多。”话说一半被她自己推翻,“你冷着脸跟我说过,‘沈棠,你今晚一直在跟我使小性子’。”   “以后不会再那么说你。”   蒋城聿记不得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既然她记得那么清楚,那肯定就说了。他做出弥补,“今晚请你看电影。还没跟你一起看过电影。”   沈棠想到了那次电影院见到他,“算是看过。”   “家里看的不算。”蒋城聿指的是,“没在影院陪你看过。”   “我跟你看过同场。”沈棠说起:“顾恒主演的影片,你陪筝筝,我跟温笛,你坐我前面隔一排。”   这是蒋城聿始料未及的,“那天我也看到你了,在地下停车场。”   沈棠缓缓点了点头。这种感觉挺奇妙。   她坐正仰头看汽车车顶,不再跟他对视,看着他的眼格外容易沉沦陷入。   “想看什么电影?”蒋城聿问她,他点开手机,打算订票。   “不看。我现在顶着别人未婚妻的名号,跟你看电影不合适吧。”   岂止不合适,在不知情人眼里,他这是撬墙角。“这次去曼哈顿,我把这事解决了。”   蒋城聿退出APP。   谢昀呈和沈棠即将订婚的消息,在社交平台持续发酵。   谢昀呈本人也毫不知情,刚起床就被告知自己要订婚了。   看完秘书发来的邮件,他直接打给母亲。   “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怒声质问。订婚的消息给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母子关系雪上加霜。   “谁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谢母自己也莫名其妙,前两天有记者再度提及谢昀呈和沈棠的婚事,说马上5.20,在中国年轻人眼里是一个浪漫的日子,谢昀呈和沈棠都在北京,考虑过这个日子订婚吗。   她敷衍了两句,说这个日子好,不过得看孩子们什么意思。   等记者发稿,就成了在5.20订婚。   “妈妈虽然喜欢沈棠,想替你争取来,但不至于用这么蠢的方式逼你结婚。”   谢母刚跟丈夫大吵一架,所有人都以为是她擅作主张把消息透露给媒体,用这样的方式逼谢昀呈结婚。   她稍作平复,“那家报业集团跟我们M.K持股的新闻集团本来就是对头,别指望他们能澄清。”   谢昀呈喝了杯冰水醒神,挂了电话发给沈棠:【是记者故意曲解我妈的意思,记者所属公司跟M.K持股的新闻集团是竞争对手。那个记者竟然知道我跟你在北京,感觉是针对你。】   沈棠:【我心里有数了,别跟你妈妈再吵,她也是被有心人利用。】   她把谢昀呈截图转发给蒋城聿,“这件事比你想的可能要复杂。”   蒋城聿斟酌后,“会不会是樊玉落井下石?”把舆论这套玩得这么溜,他暂时想不到别人。   “有可能。”沈棠坐直,“樊玉的影视公司跟欧美不少娱乐公司都有合作,跟那边的娱乐记者少不了打交道,想认识个财经记者不难。”   如果是樊玉,那樊玉来了个借刀杀人。   汽车停在酒店门口。   “你忙你和陆知非的事,这个我来解决。”蒋城聿下车。   沈棠跟他并排走进酒店,“我自己能应付的过来,还没到分身乏术的地步。”   蒋城聿跟她说话时总是看着她,“你总得让我给你做点什么。你是谁的未婚妻,对你没什么影响,影响的是我,这事不用你插手。”   “嗨,蒋。”有道磁性的声音跟他打招呼。   蒋城聿抬头看去,是肖冬凯。   两个身高不相上下的男人握手寒暄。   沈棠双手抱臂,转脸看大厅的壁画。   肖冬凯在这里等她,意料之外仿佛又情理之中。他是肖真大哥家的儿子,血缘上是她表哥,从事律师行业,对肖宁集团没有半分兴趣,在自己的领域闯荡厮杀。   他是凯西律所的合伙人,凯西律所是全球顶尖律所之一。   律所每年的创收从未跌出行业前十五,在伦敦、纽约等全球主要城市设有五十多个办事处。   蒋城聿知道她对肖家的成见无法用恨来形容,这么晚肖冬凯亲自来等人,应该是有重要的事。   他宠溺地揉揉她长发,“我在楼上餐厅等你,晚饭还没吃,一会儿你陪我吃点。”   蒋城聿先行离开,大厅陷入沉默。   肖冬凯征求她意见,“是去外面走走,还是找个地方喝杯咖啡?”   沈棠不想说话,下巴对着门外一点。   她率先往酒店外走。   夜色雾蒙蒙,两人离得有一米远。   沈棠看着脚下的路,“你这次是替谁当说客?你的爷爷还是你的姑妈。肖冬凯,你帮过我一次,我才出来跟你聊几句。要是当说客的话,还是劝你别浪费你的口舌。”   当初她回国进娱乐圈,就是何楚尧拜托了他从肖董那里把她护照偷来。   要是欠人情,也算欠他一小个。   肖冬凯答非所问,“寅其把你给他的那些证据和资料转给我,委托我们律所去跟陆知非解除合同。他信不过肖宁的法务部。”   沈棠微怔,转脸看他,“你想说什么?”   肖冬凯停下脚步,“棠棠,你这种别人得罪你,你就要把别人弄死的性格,必须得改改。名利场上适合那句,得过且过。你不知道今天的敌人明天会不会又是你的合作伙伴。”   沈棠笑了笑,“我都已经这样,改什么改。”   肖冬凯:“蒋也这样纵容你?”   “他不但纵容,还是你口中那种助纣为虐的人。”   “......”   肖冬凯无话可说。   沈棠看着与她眉眼有那么一点点相似的男人,“要是没别的事,我回去了。”   肖冬凯从她脸上看到了不耐烦,也不必多说,“你可以试着考虑,将我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凯西律所跟北京那边的一家律所有初步合作,或许以后你有需要法律服务的时候。”   回应他的是空气。   肖冬凯目送沈棠进了酒店,上了自己的座驾驶离。   沈棠去八楼自助餐厅找蒋城聿,这个时间点吃宵夜的人不少。   蒋城聿已经给她拿好了清淡的食物,还有一杯果汁。   “聊了有五分钟?”蒋城聿看手表。   沈棠:“应该没到。”   她跟宁寅其之前吃过晚餐,现在不饿,把餐盘放到蒋城聿面前,她只留了一杯果汁。   蒋城聿没提肖冬凯,跟她说明天早上的航班飞纽约。   时间赶,他的私人飞机来不及申请航线,秘书订了机票。   沈棠首次跟蒋城聿出行,两人座位紧挨着。   飞机起飞后,她调节座椅,躺下去。   两个位子间有段隔板,蒋城聿看不到她。   “棠棠。”   “嗯?”   沈棠坐起来,“什么事?”   蒋城聿这样才能看到她,问道:“很困?”   “嗯,时差乱了。”   “那睡吧。”   “......”   这大概就是没话找话说。   飞行这一路,沈棠做了个梦,梦里有蒋城聿。   --   到曼哈顿的第二天下午,蒋城聿约了那个记者见面,他没露面,沈棠的保镖代他跟记者面谈。   记者是被动见面,不见不行。   他之前采访的存储卡不知道怎么被人掉包,采访谢昀呈母亲那段即便被他删除,还是被恢复。   约他见面的人拿到了这个采访录音。   记者不清楚坐在他面前的高大男人是谁。   保镖给他听了一遍采访录音,“是谁给了你好处,让你故意放出谢与沈在5.20订婚的消息?别说是你老板。也别说是你上司审核稿子时不小心将关键字给修改了。”   记者看上去还很淡定:“先生,你阴谋论了,还以为是演电影?我写稿子时用错了词,仅仅而已。”   保镖没时间与他争辩,“你不说是谁也没关系,我知道。”   记者露出一个微笑,悠闲喝咖啡。   保镖:“是樊玉。”   记者脸色微变,因为职业的关系,他并没有那么轻易上当。   就是这点细微的变化,被保镖敏感捕捉到。   确定了是樊玉后,他按照蒋城聿交代他的,步步紧逼记者,“樊玉给你的那点好处,不足以让你冒着断送职业生涯的危险去爆出谢订婚的消息。因为你持有大量M.K和肖宁集团的股票,不仅你,你的上司也持有。”   记者用力攥着咖啡杯,杯子就在嘴边,忘了喝。   保镖:“你之所以持有M.K和肖宁集团的股票,是两个月前,肖董在曼哈顿参加金融峰会,你也在现场,有记者采访了肖董,肖董说约了谢的外公打高尔夫,这些消息都是让股价波动的因素,你凭着职业优势,在这个消息报道前就加仓持股他们两家的股票。然而,”   他特意停顿数秒。   “后来樊玉联系上你,告诉你,沈棠跟谢昀呈根本不是情侣。她不敢得罪蒋城聿和M.K,就让你找个合适的机会,放出沈棠和谢昀呈订婚的消息,这样以来,沈棠和蒋城聿之间进退两难,樊玉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沈棠好过。”   记者的咖啡杯举了快两分钟。   “一旦谢昀呈和沈棠不是情侣的消息被曝光,股价会跌成什么样,谁都预测不到,你这些年在股市亏得一塌糊涂,有了赌徒心态,当初是借款买入M.K和肖宁股票,怎么会甘心跌。”   保镖下巴微扬,“一直举着杯子,不累?”   记者回神。   保镖继续:“于是你就冒着也许会失去工作的机会,放出谢和沈要订婚的消息,这两天,M.K和肖宁涨停,你和你的上司趁机抛出所有股票,赚的钱是你工作一辈子都赚不到的。”   M.K至今没急着否认订婚消息,也是骑虎难下。一旦公关不好,被竞争对手利用,到时M.K股票价格将要面临什么,谁都不敢保证。   “樊玉说,你拿了她不少钱。”保镖从包里拿出一张转账凭证,“这是樊给我的,我不知道真假。”   五十万美金。   记者再也不淡定,因为保镖说的关于股票那件事,一点出入没有,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我只拿了她十万美金!不是转账!”   说完,世界都安静了。   保镖笑笑,“哦,原来是十万美金。”   他收起凭证,起身,“慢慢享用你的下午茶。”   记者薅着头发,连爆几句脏话。   他上了保镖的当,樊玉没给他们什么凭证,全是他们在使诈,把他刺激到没了理智。   保镖上车,将录音交给蒋城聿:“蒋总,跟您预料的一样。”   蒋城聿颔首,给谢昀呈发消息:【还要麻烦谢伯母配合我录个音。】   谢昀呈:【没问题,时间你定。】   蒋城聿问:【你们跟肖董商量好什么时候公布合作的消息了吧?】   谢昀呈:【明天上午。】   蒋城聿:【那我现在就让人去接谢伯母。】   谢母不情不愿,她就是看中了沈棠给她做儿媳妇,可如今要顾全M.K的大局,只能委曲求全。   第二天早上,M.K与肖宁集团官方宣布战略合作。   一个小时后,谢昀呈和沈棠分手的消息也登上了热门。   是一段采访录音。   记者:“马上五月二十号,5.20在中国年轻人眼里是一个浪漫的日子,听说谢昀呈和沈棠都在北京,考虑过这个日子订婚吗?”   谢母:“这个日子很好,可惜,他们俩前几天和平分手了,不过依然是朋友,不影响我们两家合作。”   录音到此被结束。   记者说的话原本就是采访录音里的,只有谢昀呈母亲后来补录,蒋城聿让专业人员合成这部分采访。   随后又有一篇文章从M.K持股的新闻集团发出,痛斥报业集团没有职业底线,胡编乱造,歪曲事实。   M.K和肖宁集团的股价没受影响,反倒因为两家宣布合作而大涨。   她跟谢昀呈终于彻彻底底‘分手’,恢复了单身。   沈棠看完,瞅着身边的蒋城聿,“你一手策划的?”   “什么叫策划?这是澄清事实。”蒋城聿给她一杯咖啡,“现在开始,我可以光明正大追求你。”   国内那边也同步了她跟谢昀呈分手的热搜。   “你在这多待些日子,等国内热度过去,你再回北京。我在这陪你。”   沈棠不想耽误他工作,“你回去吧。”   “想去哪儿?”蒋城聿说自己的。   沈棠抿了一口咖啡,“暂时没空,我要会会陆知非。”   “等你跟陆知非见过面,想去哪旅游?”蒋城聿锲而不舍追问。   沈棠还是拒绝了,“没时间想旅游,我要去谢昀呈小岛,到了播种季节,我过去翻耕我那块地。”   蒋城聿毫不犹豫,“我也过去。”   他把昨天保镖跟记者见面的全程录音给她,“真是樊玉。”   沈棠收起存储卡,她现在没那个精力找樊玉算账,等她手里有了资本再说。   “我回去了。”   她早上接了他电话,从公寓赶来他公司。   京旭在这里有事业部,他办公室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远。   蒋城聿又往她杯子里加咖啡,“你回去也没事,在这陪我处理工作。”怕她忘了,给她提醒,“在北京,你到我办公室学习时,我也是这样陪着你的。”   沈棠找借口,“我在反而这影响你。”   “是有点影响。”蒋城聿看着她:“你要不在这,更影响我。”   “......”   说不过他。   她拿了一本杂志翻看。   蒋城聿拿了耳机给她,这副耳机跟他手机匹配。   沈棠塞到耳朵里,她以为蒋城聿要给她听保镖和记者的录音。   前奏响起,她看向他。   耳边传来的是他的歌声,紧跟着的女音部分是她。   原来那晚她跟他在会所合唱的歌,他录了下来。   --   这几天陆知非忙得不可开交,既要处理宁寅其撤资事宜,还要忙着跟新股东签合约。   还好她早有准备,两个月前就开始寻找优质合作伙伴,现在就算宁寅其撤资,她也有了另一个靠山。   这还得感谢宁寅其,有他先前的入驻,现在这个股东才会入股。   新入股股东是一家实业集团,实力比肖董差一些,但足以给她的事业遮风挡雨。没有人脉,她的事业很难再上一个台阶。   新股东进入了董事会,有一个董事名额。   今天召开临时股东会,之前准备的差不多,陆知非这才得闲看这几天的财经新闻和娱乐八卦。   为了沈棠和谢昀呈‘分手’,蒋城聿下了功夫。   她找出沈棠电话拨出去,那边秒接。   “沈小姐,恭喜重获单身。”   “谢谢陆总记挂。”沈棠幽幽道,“还是陆总的功劳呢,不然我哪有那个荣幸挂职M.K太子爷女朋友。”   陆知非笑了笑,“不必客气。”   电话里,传来高跟鞋‘哒哒’的清脆声。   看来沈棠在走路。   她话锋一转,“差点忘了告诉你,宁寅其撤资手续走完,该给他的赔偿也到位。知道我现在的另一个股东是谁吗?你照样得罪不起,也收购不起的一个实业集团,斯顿实业。”   紧跟着,敲门声响,是秘书过来汇报,“陆总,斯顿实业过来参加股东会的......代表来了。”   “好,请他进来吧。”   陆知非还想跟沈棠说再见,结果通话结束。   “陆总,好久不见。”沈棠的声音在她办公室响起。   陆知非猛地抬头,沈棠微笑着进来。   她竟问了一句没过脑子的话,“你怎么进来了?”她的办公室要过好几道门禁,外人进不来。   看到门口站着的秘书,她眯了眯眼,斯顿实业过来参加股东会的代表就是沈棠。   “怎么是你?”   沈棠把斯顿实业的授权书给她,“陆总,之前的前菜你尝过了,今天的主菜怎么样,惊不惊喜?” 第五十章 (把她高高抛起来......)   临时股东大会结束后,沈棠和陆知非去了甜品店,她给陆知非点了三份冰淇淋,自己要了一份。   直到这一刻,陆知非还是无法接受,沈棠通过一系列骚操作,竟成了她公司的董事。   陆知非哪还有心思吃冰淇淋,愤怒已然成了惴惴不安,沈棠的疯让她惶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棠今天还是点了榴莲味冰淇淋,她低头慢条斯理吃着,没看陆知非,“害怕了?当初你利用我时胆子不是很大?”   陆知非捏着冰淇淋勺子,差点折断。   “科恩帮你的忙?”她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沈棠没否认,挑了一块果肉吃。   陆知非将各种口味冰淇淋都吃了一口,混在一起便尝不出什么味,“你想彻底毁了我公司?”   沈棠不加掩饰:“暂时我还用得着,至于以后,还没想好。”   陆知非自认为在寻求合作伙伴时已经是小心又小心,还是被沈棠钻了空子。   她现在就是一条跳到了岸上的鱼,束手无策。望着近在眼前的一片汪洋,那么不甘。   “终于把我踩脚下,你痛快了。”   沈棠吃完冰淇淋才说话,“也没那么痛快。”她抬头看她,“前菜,主菜都有了,差个甜品,我觉得你必须得尝尝。”   陆知非心快凉了,想不到沈棠还有什么损招等她,“无所谓,那就尝尝。”   沈棠从包里拿出一副耳机,给陆知非一个,她自己留一个塞耳朵里,随后拨了肖董的电话。   肖董在一个小时前给她打过电话,那时她在会议室,正参加陆知非公司的股东会,没空接。   “还是你狠,这么快就拿到了陆知非公司的股份。”   肖董冷冰冰的话,让人不寒而栗,陆知非看向沈棠。   沈棠:“跟您比,我甘拜下风。”   肖董讥笑两声,“我要不这么逼你,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能力。既然在陆知非那出了气,回国好好干你的正经事,我给你肖宁集团3%的股权,你负责肖宁在国内分公司的运营。”   陆知非怒目圆睁,合着从头至尾,她就是肖董的一颗棋子,肖董利用她给沈棠下套,也算是给沈棠的一个考验。   沈棠绝处逢生,考验通过,肖董想让沈棠为自己所用。   肖董本人持有肖宁集团18%的股权,这么大手笔,一次性就赠出3%。就连他自己的那些孙子,都没有这个待遇。   沈棠一点不为所动,“回肖宁给你卖命扩张版图,继续被你拿捏在手里?免了吧,我也不稀罕你那个股权。”   “沈棠,别不知好歹,那可是3%,不是零点三,就是你妈妈也没拿到过这么多股权。”   “那是因为储岳礼不及蒋城聿的背景,不然你说不定就给肖真4%的股权,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沈棠没空扯闲篇,她打这个电话就是让陆知非吃餐后‘甜品’,目的达到,她直接挂了电话。   “‘甜品’怎么样?”沈棠拿下耳机。   陆知非脸色煞白,取下耳机丢桌上。   “别说你,我跟他斗了这么多年,也是前不久才发现他意图。”沈棠把手机装包里,“还真以为他发善心让宁寅其给你投资呢,不过是正好你有被利用的价值而已。”   “快吃冰淇淋吧,不然要化了,好好享用,我已经买过单,失陪。”   沈棠离开甜品店,沿着街,往自己没去过的方向走。   繁华的街,满目琳琅的橱窗,她走着,看着,突然想念蒋城聿。   --   蒋城聿刚结束一个会,办公室有不速之客到访。   肖冬凯特意从伦敦飞过来找他,为了沈棠的事。   这几年肖冬凯忙到自己都没时间谈情说爱,就别说有多余的时间去关注这个表妹,直到宁寅其跟他说了一些。   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段时间,不管是沈棠和她父母的种种,还是沈棠跟陆知非的恩怨是非,他都做了详细了解。   为了节省彼此的时间,肖冬凯单刀直入,“蒋,你这样会害了棠棠。一个陆知非,即便她有错,也不至于棠棠花那么大精力财力物力去对付。不值。你明明有更合适的法子,你还任由她自我放纵。”   蒋城聿给他倒了一杯冰咖啡,“你现在更需要这个。”   肖冬凯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从文件包里拿出一摞资料摆在蒋城聿跟前,“这是陆知非公司所有软肋,精准打击不比棠棠那样对付,事半功倍?”   蒋城聿没看资料,原封不动还给他。   “你这个法子,不解气。”   肖冬凯:“......”   他抄起桌上冰咖啡喝了几口,“解气之后呢?她越来越偏执,只要在这个地球上活着,谁还不得罪谁,或是不被人得罪?你要做的不是纵容,是相劝。”   蒋城聿反问:“你没劝过?你律师的三寸不烂之舌都没劝动,别人还怎么劝?”   肖冬凯:“你不一样,你在棠棠那不是别人。”   蒋城聿的重点偏了,“沈棠跟你说我不是别人?”   肖冬凯无话可说,只能喝冰咖啡。   蒋城聿不再开玩笑,“如果我是别人,我劝了等于没劝。如果我在她那不是别人,我就更不能劝。对她这样的性格,劝没用,只能让她把委屈和压抑宣泄出来,再去引导。”   肖冬凯沉默。   一杯冰咖啡很快喝完。   蒋城聿要给肖冬凯续杯,肖冬凯摆摆手,收起那些资料放包里,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已经说了,还有事要忙,告辞离开。   蒋城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咖啡,这几天他跟沈棠没照面,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处理好手头的事,天色不早。   蒋城聿今天提前离开公司,去了沈棠公寓找她。   沈棠还没回去,在路上闲逛,漫无目的。   有微信消息进来,是女星章许,章许对她一直挺不错。当初她跟储冉在雪地打架,章许吃瓜吃得起劲,后来还跟她一块走红毯。   章许:【Hello,好久不见了。今天才听说你来北京好几个月,去年给你发过微信,可能你没用这个号没收到我消息。还怪想你的。我下月结婚,如果你还在北京,想邀请你参加我婚礼。】   以她跟章许的关系,还不到邀请参加婚礼的深度。不过难得有人记得她,【恭喜恭喜,新郎我认识吗?】   章许:【你应该见过,我们常青娱乐的执行副总裁。】   是见过,当初跟常青签了半年合约,在公司遇到过。   到时婚礼现场肯定是娱乐圈的大聚会,沈棠考虑片刻,【你把请柬寄到莉姐工作室。】   章许激动不已,【那就等着我们女王归来。】   她转而回复蒋城聿:【蒋总,沈棠答应了参加我婚礼。】   蒋城聿:【谢谢,麻烦你了。】   章许:【不客气。要是以后沈棠当了娱乐老板,我肯定抛弃我老公投入沈棠公司怀抱(吃瓜)】   蒋城聿删除和章许的对话框,收起手机。   路前方,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沈棠还在想着章许结婚的那条消息,她没退圈时还没听说章许恋爱,一年的时间,恋爱、订婚、结婚都有了。   算了算,她跟蒋城聿认识四年五个月又二十五天。   到现在,他可能还没爱上她。   想到此,沈棠空踢了一脚,很用力。   “谁又得罪你了。”   沈棠倏地抬头,蒋城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面前。   路灯柔和,连带着照在他身上也温暖了他的轮廓。   “你得罪我了。”   不想深聊这个话题,她问:“你怎么还没回北京?”   蒋城聿:“陪你去小岛翻地种粮食。”   他转身与她并肩,送她回去。   关于她跟陆知非之间现在怎样,后续又要怎么对待陆知非公司,他一概没问。   沈棠主动和他聊起,肖董打了什么算盘,还有肖董给的那个极具诱惑的3%的股权,按照肖宁集团现在的市值,一夜之间就能登上财富排行榜,躺赢。   蒋城聿偏头看她,“拒绝了?”   “嗯。”   “因为我?”   “算是吧,你为我做了挺多,我得礼尚往来还一些。”沈棠语气有点勉强,在他没说爱她前,她不想让他太得意。   “拿人家的,我就得加倍付出,他是想通过我榨干你的利用价值,在他眼里,你值3%的股权来拉拢。”   肖董这辈子都在下棋,谁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蒋城聿伸手到她面前,沈棠看得懂,他是想牵她的手,在征得她同意。   沈棠佯装不明白什么意思,把肩上的包拿下来,包带放他手里,“谢谢蒋总,背了一下午还真有点累。”   蒋城聿笑了笑,默认拎包。   沈棠拿出手机,点开相机,看上去在自拍,其实是拍他。蒋家二公子拎包跟他的气场十分违和。   她把这张照片设置成聊天背景图。   --   次日早上,他们出发去海岛。   岛上有人住,所有生活必需品齐全,房子也重新修建,以前是木屋,现在是二层小别墅。   别墅前后是大片玫瑰花,每个房间的窗正对大海。   小岛四面环海,白色的海水泡沫懒懒地躺在金黄沙滩上,海水幽蓝,各种海鸟在头顶盘旋。   单从景色上,这里比海棠村要漂亮。   她梦过这个小岛,梦里蒋城聿在这里举办婚礼,正在拥吻他的新娘。   沈棠把行李送回自己房间,站在露台看大海,就好像回到了海棠村,然而楼下门口不再有爷爷。   她啃了一口岛上自种的玉米,看沙滩上的蒋城聿,隔得远,不知道他蹲在沙滩上在干什么。   她扎起长发,换了夏季运动服,赤着脚下楼去找蒋城聿。   踩在柔软的沙子上,软绵绵,还有点烫人。   “蒋城聿,你在干嘛?”   蒋城聿转身,“你等等再过来。”   沈棠原地站定,吃着啃了一半的玉米。   沙滩上插了五六个彩色风车,迎着海风呼啦呼啦转不停。   她小时候也喜欢玩风车,都是爷爷亲手给她做。   一个大大的纸风车,她涂上五颜六色,爷爷把风车固定在一根木棍上,她拿着站在海边。   风大时,纸风车很容易被吹散开。   “棠棠。”蒋城聿叫她。   沈棠回神,手里的玉米也吃完,她扔到海边垃圾桶里。   “你忙活了快一个小时,做出什么来了?”她大步走向他。   “自己过来看。”   走近,沈棠不由惊讶。蒋城聿捡了很多漂亮的贝壳,用贝壳拼成了几个字,‘复合维生素’。   “什么意思?”   蒋城聿往前边走,“这里还有。”   沈棠紧跟过去,这几个字是:维生素=好不好?   那个问号拼的很艺术。   沈棠看懂了,把‘维生素’用‘好不好’代换的话,这句话连起来就是‘复合好不好?’。   他怕她拒绝,就把这几个字拆开成两句,给她也给他自己一个台阶。   沈棠抬头,他正灼灼看着她。   相较于前几年,他确实将他身上一半的骄傲都砍走了。她在等,等他何时能说出那句我爱你。   沈棠半蹲下来,把第一个‘好’字的所有贝壳巴拉过来,又把那个问号的弯钩给掰直,将贝壳摆成一竖排,问号成了一个感叹号。   这句话连起来就变成:复合不好!   蒋城聿:“......”   沈棠笑出来。   蒋城聿扔下手里还没用完的贝壳,弯腰将她整个人抱起来。以前喜好徒手攀岩,他体力和臂力不是一般人能比。   将她往上用力一抛,随后紧紧接住抱怀里。   沈棠尖叫一声,心也被高高抛起来。   落入他怀里时,她的心才回肚子里。   海风吹着心跳。   越来越快。   盖过了风车的旋转声。   四目相对着,曾经熟悉的感觉一点一点回来。   蒋城聿慢慢低头,情不自禁想去亲她。   沈棠拍他肩膀,“放我下来。”   蒋城聿把分寸拿捏的正好,在她不高兴之前,他放她下来。   “这岛上太阳怎么这么大。”沈棠此地无银,把防晒服的帽子盖头顶,拉链拉到最上面。   不是太阳晒,是她耳朵红了,不愿让他看到。   明明已经睡过三年,刚才被他那样抱着抛起来时,她竟然还是会脸红心跳,像刚刚谈恋爱一般。   沈棠在那几个字前蹲下来,把刚才被她破坏掉的那个‘好’字重新拼上,她拼的不如蒋城聿拼的好看。   感叹号又变回原来的问号。   她用剩下的贝壳摆上今天的日期。   “我手机没带出来。”沈棠看向蒋城聿,说道。   蒋城聿懂她什么意思,把这些字拍照传给她。   他问:“现在心情怎么样?”   沈棠盘腿在沙子上坐下来,如实道:“被蒋总这么追,很开心。”   “那来玩一个游戏。”蒋城聿蹲下来,“一个选择游戏,我说选项,你二选一。”   “跟复合有关?”   “跟你报仇有关。”   沈棠点点头,不再玩笑,不由挺直腰背。   蒋城聿把他的立场先告诉她,“不管你选什么,我都站你这边。”   他开始说选项:“回北京后,你有两个选择的机会,一,继续对付陆知非。现在你只是她公司的股东,你需要绞尽脑汁跟她周旋,得花时间花精力把她的公司变成你控股的公司,这是最好的一个情况,最坏的结果是,公司还是陆知非的,也有可能被你们搞破产。”   沈棠想知道第二个选项。   蒋城聿:“二,自己成立一家娱乐公司,花上个几年时间,足以成规模有一定的影响力,这家公司全完属于你。”   “你选哪个?”   傻子都知道选第二个。   蒋城聿伸出手,“在我手上写,一还是二。”   沈棠在他掌心写了两道。   蒋城聿接着说:“你要进军娱乐圈,无非是想彻底打击樊玉,让她不好过。接下来还是有两个选项。”   “一、你成立了娱乐公司,目标是毁灭樊玉,她有什么你就抢什么,几年下来,樊玉被毁的差不多,你也伤己八百,公司没什么发展,被你折腾得风雨飘摇。”   沈棠下巴一点,让他说另一个选项。   蒋城聿:“你成立了公司后,跟常青娱乐这样有实力的公司合作,再借助你能借助的所有资源,专注你全部的精力将公司做大,当你成了这个圈子举足轻重的存在,对樊玉可不就是毁灭性打击?”   说着,他把手再次伸给她。   沈棠在他手里写了个二。   蒋城聿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珍珠给她,“送你了,好运。”   “你刚才在海边捡的?”   “嗯。”   是买的,特意带到这里来。   “希望以后有机会跟我们沈总合作,也希望能看到沈总带着自己的团队出现在国际大奖的红毯上,到时我守在电视机前。”   “谢谢。”沈棠吸了吸鼻子,“那期待合作。”她伸手。   蒋城聿笑了笑,与她轻轻一握。   “你在这好好想想,回国后第一步是干什么,我去给你做晚餐。”   沈棠目送蒋城聿往岸边房子走,这是她看过最高大、最帅气、最性感,也最温暖的背影。   定格在了她脑海里。   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蒋家二公子,却也是她的蒋城聿。   落日沉了下去,漫天晚霞,就跟小时候她画的五彩风车一样,绚烂多姿。   --   五月底,沈棠和蒋城聿返京。   蒋城聿说她跟谢昀呈‘分手’没多少天,最好别无缝对接,于是他们过海关时分开来排队,后来各走各的。   今天园园来接她。   这几天园园像个小闹钟,准时问她哪天回。   “棠姐。”园园老远就跟她招手,今天她穿了一条白色长裙,妆容精致。“很热吧?给你打包了冰咖啡。”   她把另一杯递给保镖。   保镖反应慢半拍,“谢谢。”   这个职业从来都是背景板的存在,现在被时时照顾,很不习惯。   沈棠插上吸管,看着保镖无措的表情,她无声失笑。   回到家,沈棠泡个舒适的热水澡,换了衣服去找温笛。   她这次出国给温笛带了礼物回来,两件L家夏款成衣。   温笛快半个月没出门,在家创作剧本。   头发没打理,胡乱扎了个丸子头,丸子上插了一支玫瑰花。   “你这什么造型?”沈棠盯着她看。   温笛:“欢迎你回来的造型。”她拿过两条裙子试穿去,走了两步又回头,“棠棠,你的儿童节礼物在化妆台上,自己拆。”   是一个最大号的手袋。   “你要当老板了,这个最实用,什么资料都装得下。”   沈棠开箱,是她钟爱的颜色。   温笛换了裙子出来,婀娜性感,跟量身定制的那般合身。“你眼光越来越毒辣,比我自己买的都合适。”   她直接穿身上,心情好了灵感也爆发。   “不跟你说了,我把那段写完。”   等温笛从书房出来,沈棠已经煮好了咖啡。她开公司的事在电话里跟温笛聊过,“要不要入股?”   温笛毫不犹豫点头,正好有笔钱到了愁着要怎么投资。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问沈棠:“那莉姐呢?”   “哪能少了她,也给她股份,带艺人她有经验又专业。”沈棠端了两杯咖啡放在茶几上,说起园园,“园园就盼着我开公司,她说她当人事主管,我那个保镖当保安队长,归她管。”   温笛笑出来,还好没喝咖啡,不然肯定喷。   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号码,直接摁掉。   沈棠猜到了是谁,“严贺禹?”   温笛设置成静音,“嗯,天天管着我谈恋爱,说我新找的男朋友不靠谱,让我赶紧分。”   沈棠:“......”   “不说他了,扫兴。”温笛把手机扔一边去。   沈棠聊别的,“我收到章许请柬了,她请没请你?”   温笛点头,“那天跟你一块过去。”   婚礼在这周六,就在常青酒店举办。   女星嫁给娱乐公司的总裁,成了最近热搜的常驻话题。   婚礼那天,沈棠和温笛同车前往。   路上堵车,她们过去时红毯快结束。   常青娱乐是行业大亨,今天大半个娱乐圈的人都到场祝贺,还设置了红毯环节给记者拍照。   陈一诺陪着樊玉一块过来,在酒店门口遇到了也来参加婚宴的陈南劲。   “爸爸。”   陈一诺老远就喊人,跑过去挽住陈南劲,“以为您早就到了呢。”   “有点事耽搁了。”   “妈,您快点。”陈一诺转身喊母亲。   这是父母离婚后第一次见面。   樊玉心里依旧意难平,可比起离婚时的恨之入骨,现在已然能平静面对陈南劲,时间冲淡了恨意。   马上就走红毯,陈一诺伸手拉母亲。   陈南劲不想跟樊玉同框出现在记者镜头里,“一诺,爸爸到宴会厅等你。”他要拨开女儿的手。   “爸爸,您就有点风度,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离婚后就不能同框了?您跟妈妈不是还有我吗?以后我结婚难不成你们都不同台?别让人看笑话了,这一年让人看的还不够多吗?”   她挽着父亲,牵着母亲,一同步入红毯。   在他们走上红谈前,无数镜头早已对准了他们。   走过红毯,陈一诺放开父亲,这样拉扯着不好走路。   冤家路窄,宴会厅门口,陈南劲迎面遇到肖真。   肖真没空看陈南劲,目光笔直落在樊玉脸上。   樊玉受不了她胜利者的姿态,匆匆过去。   陈南劲对着肖真点了点头,错身从她旁边经过。   “妈妈。”储肖悦出楼梯爬上来,电梯太挤,还要排队,她直接走上来。   肖真从宴会厅出来就是接女儿,女儿放暑假了,今天刚回国,她直接从机场赶来参加。   “最近又在追哪个明星?”   “我遗传了我爸,专一。”   潜台词,她现在还在粉沈棠。   肖真略有沉默,“赶紧进去吧,人到的差不多。”   忽然身后有熟悉的说话声,她倏地转脸,是沈棠跟温笛。   她愣怔,“什么时候回来的?妈妈听说你前段时间在曼哈顿。”   沈棠没搭理,从她旁边绕过去。   温笛挽着沈棠去找自己的座位,桌上都有名字,她们跟霍腾同桌。   “好久不见。”霍腾听说沈棠也来,惊诧不已。   沈棠笑笑,“好久不见了。”   几人寒暄入座。   因为沈棠之前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再加上前些日子跟M.K太子爷分手,今天她的出现自然成了全场关注的焦点。   不少人私下议论纷纷,这是没了靠山又要回来找父母?   沈棠拿着水杯,慢慢悠悠像品红酒一样喝着,低头跟温笛聊开公司的事,无暇顾及别人的闲言碎语。   突然一阵嘈杂。   沈棠跟温笛抬头,蒋城聿在新郎的陪同下,边聊边往这边走来。   在众人注视下,蒋城聿与霍腾换了位子,他在商业大佬那桌的位子让给了霍腾坐,而他在沈棠旁边坐下。 第五十一章 (特别的表白方式......)   沈棠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如流星一般滑落到她身上,她集合了今晚所有的幸运与羡慕。   刚才听温笛说,章许和老公于5.20那天早已在海边举办过婚礼,参加婚礼的都是双方亲人。今天这场婚宴,是专门宴请各自朋友。   来的宾客不是娱乐圈就是商圈,而蒋城聿在商圈那波人里,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可他偏偏坐在了她旁边。   温笛靠在她耳边,“蒋家二公子纡尊降贵,今晚给他加半颗星。接下来的时间我就不当惹人嫌的电灯泡了啊。”   她笑着,从包里拿出耳机塞上。   听着音乐,构思她的剧本。   沈棠杯子里的温水喝了一半,她没刻意找蒋城聿说话,假装刷手机。   蒋城聿转脸找服务员,要来水壶给沈棠杯子里加水。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透明玻璃水壶,在他手里仿若一件高级质感的艺术品。他手好看,衬得玻璃水壶也与众不同。   京旭集团的老板亲自给沈棠倒水,这股八卦的旋风以势不可挡之姿席卷了宴会大厅。   还有人拿手机录了下来。   沈棠终于偏过头看他,压低声音:“这是人家婚礼,你再不低调一点,喧宾夺主了。”   蒋城聿给她杯子里倒满,水壶就放他旁边,“要是别人喧宾夺主,章许老公或许不高兴。”   沈棠:“......”   言外之意,是他的话,章许老公不会不高兴。   须臾,他看着她说道,“不是谁的婚礼请了我我就一定给面子出席。”   沈棠只能默默喝水,嚣张到不可一世。他这种傲来自骨子里,改不了的。   蒋城聿身体微微往她那个方向倾斜,是迁就着她说话的姿势。“你不用担心你抢了婚礼的风头,这风头也是我给他们的。”   章许老公原本请不到他跟他那个圈子里的朋友,他今天带着几个发小过来是捧场,这一来不要紧,能给章许老公以后的生意带来多少潜在资源,是外人想不到的。   沈棠恍然,“是你让章许邀请的我?”   蒋城聿颔首,‘嗯’了声。   往她这边看的人太多,沈棠拿手支着下巴,做出一副镇定自若又不为所动的姿态。   不时她也会用余光扫蒋城聿几眼,怎么看都是令人赏心悦目,今天他选了一件黑色衬衫,在一水的白衬衫里格外扎眼。   今天之前,蒋城聿连着三天都没看到她,“在忙什么?”   “筹备开公司的那些事儿。”沈棠这几天在想公司叫什么名,想了好几个都感觉有点土。   “昨晚想公司名字想到凌晨。”   蒋城聿拆餐巾布,“要不要我给你个参考名?”   沈棠点头,让他说说看。   “海棠影视。”蒋城聿把拆开的餐巾布递给她,“这个名字有很多意义,适合你。”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沈棠自言自语,找出手机迅速发给莉姐:【公司名就叫海棠影视吧。】   辨识度高,还跟她有关系,又是她的老家。   那里有她小时候,有爷爷奶奶,还有她跟他最愉快的那段时光。   沈棠顺手给蒋城聿发了一个红包,“现在去起名馆起名字要不少钱,给你个小红包意思一下。”   看不出多少金额,蒋城聿点开来,两块五毛钱。   “你再多发两块七毛钱,也穷不了你。”   沈棠觑他一眼,没吱声。   心道,你怎么不先发我个520。   蒋城聿把手机搁桌上,转脸要跟她说什么,却不注意扫到了她聊天框的背景图,“给我看看。”   他伸手要拿手机,沈棠不给,揣兜里。   “我好像看到是我。”   沈棠微笑,“万一不是,多尴尬。”   蒋城聿:“不是也没关系,我给你换背景图的时间,两分钟后再给我看。”   沈棠不是他对手,转过去不睬他。   蒋城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往椅背上轻轻一靠,一手拿着玻璃水杯,一手搭在沈棠的椅背上。   沈棠跟温笛说话,他看着她侧脸。   婚宴大厅里嘈杂热闹,十个人里面有八个在议论沈棠和蒋城聿。   严贺禹这桌都是知情人,无心八卦这些事,霍腾换到了这桌,他们话题都围绕着霍腾的电影来,让霍腾受宠若惊又如坐针毡。   严贺禹往蒋城聿那个方向描了不下五百遍,他拿上酒杯,刚要起身就被两只有力的大手按下。   严贺禹转脸,才发现是发小站他旁边。   发小今天对严贺禹严防死守,“严哥,这里人多,你别乱跑,一会儿走丢了可咋办。”   严贺禹:“......”   发小拿了桌上一块小蛋糕吃,“我今天可是带着三观来的,坚决不许你去骚扰温笛。”   严贺禹气得胸闷,“你跟温笛又不熟,你瞎掺和什么!”   是不熟,也没跟温笛说过几句话。   发小今天领到了任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蒋哥让我看着你,不许你去那桌找他,更不许你去找温笛。”   严贺禹就不明白了,“我过去找温笛关他什么事?”   发小:“蒋哥说你过去败他好感,不利于他追沈棠。”   “......”   不止发小,坐他旁边的黎筝听到了他们对话,她扒着严贺禹椅子,“不能让你打扰我小叔,我还等着带我弟弟妹妹呢。”   严贺禹闷了半杯酒,说了句:“筝筝你就整一个白眼狼,你小叔忙的时候,谁天天带你玩的?”   黎筝假装失忆,为自己辩解:“你还年轻,你急什么,我小叔可不小了,不能再等。”   严贺禹放弃了过去找蒋城聿闲聊的念头,到了那也不受待见,还不如不去。   黎筝不时看看小叔那桌,她眼睛自带滤镜,觉得小叔跟沈棠最有CP感,除了小叔,没人能匹配沈棠。   正走神,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   “嗨,筝筝。”   黎筝随即转身,是储肖悦。   她跟储肖悦不是特别熟,前两年母亲带着她去上海参加亲戚家的婚礼时,跟储肖悦坐一桌。   当时桌上就她们两人年纪相仿,聊得投机,互加了联系方式。   站着引人注意,储肖悦半蹲下来。   黎筝也俯下身,就着她说话,“你放假了?”   储肖悦点头,“以后,我们有可能成为亲戚呢。”   沈棠是她姐,那以后蒋城聿就是她姐夫。   黎筝眨了眨眼,突然发现自己辈分低到不行。   如果小叔跟沈棠结婚,那他们的孩子就要喊储肖悦小姨,可却喊她姐姐,就意味着在辈分上,储肖悦是她长辈。   储肖悦可没想那么远,她跟沈棠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相认,她过来只是想打听一下沈棠近况。   沈棠退圈后,网上跟她有关的消息少之又少,而家里人也不愿多提沈棠,她没有什么渠道知道相关消息。   “沈棠最近怎么样呀?她真的不打算演戏了吗?”   黎筝耸耸肩,遗憾道:“我也不清楚,得等到我小叔追到人的,我都没跟沈棠正面见过。”   宴会厅的灯熄了,舞台的灯亮起,婚礼仪式马上开始。   储肖悦摆摆手,“以后常联系哦,沈棠要有复出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哈。”   她弯着腰,不影响别人观看舞台,小跑着跑回座位。   肖真刚才转脸跟边上的人说了句话的功夫,眨眼就不见储肖悦,找半天没看到人影。   “去哪儿了?”   储肖悦坐稳,稍作喘息,“洗手间。”   洗手间根本就不在那个方向,肖真没拆穿。   她们这桌离沈棠那桌有几十米远,分在舞台两侧。   趁着光线暗,所有人注意力都在新郎新娘身上,肖真调整坐姿,穿过众人,想去看沈棠,可还是被人给挡住。   同在看沈棠的还有陈南劲。   樊玉没往舞台看,视线落在陈南劲脸上。   陈一诺则看着母亲,不时又看看父亲。   谁都没关注婚礼,即便结婚誓词再感人,她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沈棠瞅着台上,脑海里却是梦中蒋城聿海岛婚礼的画面。   梦里的音乐跟现场的音乐某一刹那重合上。   这首钢琴曲她也会弹。   她看得正失神,手腕被人抓起。   沈棠条件反射般要抽回,被蒋城聿握手里,他小声说:“你看台上,别动。”   沈棠感觉到手上有冰凉的金属感,是手表表链,他又给她买了手表。   戴好,蒋城聿与她十指扣了扣。   那一瞬,掌心贴着掌心,连着的不止是两人的手。   随后,蒋城聿放开她。   这期间,两人的目光始终看着舞台,就连温笛也不知道桌下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抢手捧花的环节,宴会厅的灯亮起。   蒋城聿回头看一眼侄女那桌,黎筝在整理头发,站起往舞台去。   他问沈棠:“要去抢吗?”   “不去,不凑那个热闹。”沈棠说:“现在没那么想结婚了。”   蒋城聿顺着她的话,“婚姻本来就是围城,何必要把自己围里边去。‘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不是没道理。”   沈棠看他,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深深排斥拒绝婚姻,只是在迁就她,“那蒋总可能没注意听后边一句话。”   蒋城聿问:“哪句?”   “没有婚姻这座坟墓,爱情将死无葬身之地。”   蒋城聿目光从舞台等着抢手捧花的侄女身上回到她脸上,跟她对视。   今天再次聊到婚姻,她索性说个清楚,“那你何必委屈求全。你这样的心态进去那座城,也迟早想着逃离。”   “没有委屈不委屈这一说,想给你婚姻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不然你分手时我就随便许个婚姻给你了。承诺不是瞎给,给了我就会信守。”   蒋城聿说起现在为何想要结婚,“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就是想给你一个家,等老了后,能跟你葬在一块,名字刻在一处。”   新娘开始扔手捧花,而她专注看着蒋城聿,那些山盟海誓在他那里就是简单一句,活着时在一起,死了后也在一块。   没那么华丽,却那样动听。   随着欢呼雀跃声,有人抢到了手捧花。   沈棠抬头看去,抢到花的是蒋城聿侄女。   主持人留下她在舞台中央,问她此时此刻感想,又问她多大,有没有男朋友。   黎筝说自己还小,刚毕业,不急着结婚,“我想把这个手捧花送我小叔。”她特意强调:“亲小叔。”   “我小叔在追一个他喜欢得不得了不得了的女孩子,希望他早点抱得美人归,然后快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   台下哄笑。   主持人也笑,“还是侄女好,这么心疼小叔,”   他配合着黎筝,“小叔今天在婚礼现场吗?在的话,我们当面把手捧花送他,祝他们和今天的新娘新郎一样,有情人终成眷属。”   黎筝点头,“在的,我小叔坐在9号桌。”   主持人冲着台下,“小叔在哪呢,来,摄影师给我们个特写。”   舞台上的高清大屏突然成了现场直播。   9号桌就是沈棠那桌,她们桌所有人都出现在了大屏上。   主持人问黎筝:“哪位是小叔?”   黎筝:“我们周导旁边那位。”   周明谦边上坐着的就是蒋城聿,现在整个宴会厅的宾客都知道今晚蒋城聿穿了黑色衬衫,在追一个喜欢的不得了不得了的女孩子。   而那个女孩子就是他身边的沈棠。   蒋城聿被侄女当众喊话,再被周明谦调侃一番,被投放到高清屏幕上时,无奈失笑的那个瞬间,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被侄女那番话弄得尴尬不已。   谁都没想到,这是一场表演。   主持人假装自己不认识蒋城聿,又问台上的黎筝,“小叔贵姓?”   黎筝:“蒋。”   “那我们祝蒋先生心想事成,爱情婚姻皆美满。”   黎筝代小叔说了声谢谢。   这个插曲及时结束,主持人继续接下来的互动环节,大屏上又开始播放跟新娘新郎有关的花絮。   黎筝从舞台上一路小跑着下来,拐弯去了蒋城聿那桌,“小叔,给你,送给我小婶吧。”   她喜滋滋地跑走。   蒋城聿把手捧花给沈棠,“专门为你抢的。祝我们沈总,事业、爱情,婚姻,都美满。”   沈棠接受了手捧花,他今天为了当众表白她,带上了他侄女和发小助阵。   她不禁怀疑:“这个手捧花是筝筝正好抢到还是?”   蒋城聿:“手捧花是正好抢到。我准备的环节没用上。”   沈棠好奇,问他准备的是什么。   “在抽奖环节有个幸运奖,是一套可以量身定制的婚纱,我自己提供的,内定了给筝筝。等抽到奖,筝筝就会按照剧本,说她不急着那么早结婚,把婚纱这份礼物送我,早点追到我喜欢的人。”   没想到黎筝抢到了手捧花,主持人就提前配合黎筝把该说的话说了,让现场所有人知道他在主动追求沈棠。   包括那个高清大屏,也是事先准备好。   就在他们聊天时,大屏上又出现了其他宾客,原来是抽中了今天的大奖。   这样以来,蒋城聿刚才出现在屏幕上,显得没那么突兀。   他花了那么多心思,沈棠还是有被感动到。   今天既有商圈的人又有娱乐圈的人在场,这样的机会不多,他深思熟虑后才决定在这个场合公开表示追她。   “我得让人知道,是我主动追你,不是你为了利益来傍我。”   顿了下,他又道:“就算这样,还是挡不住有些人为了博眼球编故事,我尽量在我能力范围内,把一些不利于你的声音降到最低。”   沈棠拿手机看,试图转移注意力来冲淡他不经意间就撩起的情动。   席间,沈棠去了一趟洗手间。   很不巧,遇到了在宴会厅外打电话的樊玉。   沈棠目不斜视,从樊玉旁边经过。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樊玉已经挂了电话,还站在窗口,似乎在专门等她。   “听说你要开公司,最近在招人。”樊玉直奔主题。   沈棠抬了抬眼皮,“怕了?”   “呵。”樊玉嗤笑,“我怕什么,以前怕的都被你曝光了,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笑话让人看尽,元气也大伤。那些梦魇的日子总算熬过去,人生最低谷都熬了过来。   “我知道,你现在杀个回马枪是看我打了个翻身仗,你不甘心。不妨告诉你,我现在的公司都转到了一诺名下,全归她。”   沈棠听得懂她话外音,“对我来说,不管是谁都是我的箭靶,箭不长眼,不认那头是谁,中了靶心才是关键。”   樊玉冷笑,“以前你对付我,陈南劲睁一眼闭一眼,甚至还偏心你。可现在你要是射他女儿,你说他是眼睁睁让你射中,还是他自己挡在前面?”   后面有说话声传来,洗手间那边有人出来。   樊玉假装去洗手间,跟沈棠擦肩过去。   沈棠心里毫无波动,不紧不慢往宴会厅走。   走廊光线好,她这才注意看手腕的手表,蒋城聿给她定制的,海棠花的表盘,花瓣栩栩如生。   回到宴会厅,蒋城聿在跟人喝酒,有人到她这桌敬他。   一个晚上,可忙坏了商圈的人,隔着那么远过来找蒋城聿。   那人敬了酒没着急走,随身带着烟,递了一支给蒋城聿。   蒋城聿摆手,“沈棠让戒烟,现在不抽了。”   沈棠:“......”   她什么时候让他戒过烟?   来的人跟他是一个圈子,他应该没必要当着圈子里的人秀恩爱。   那人笑,“真假,现在就开始妻管严了?”   他依旧丢一支给蒋城聿,转而看向沈棠,自来熟,“弟妹,回去后可不能跟我们小蒋闹,今天大喜的日子,抽一支玩玩儿。”   说完,把杯底的酒干了,“不打扰你们二位了。”   蒋城聿把烟递给沈棠,“上交。”   “蒋哥,来来来,恭喜恭喜。”他的发小又过来了。   沈棠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等回去再问他。   宴会结束,沈棠坐了蒋城聿的车回去,温笛也被收买,散席后独自开溜,留她一个人。   到了停车场,沈棠手里还拿着那支烟,还给他。她在车前驻足,“你真戒烟了?”   蒋城聿把玩那支烟,“戒了,不是你让我戒的?”   沈棠莫名其妙,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说过让他戒烟的话。   她记性没那么差,“我什么时候说过?”   “还没退圈时,你在微博上发的。”   沈棠笑了,想起来是怎么回事,“那天是世界无烟日,不是对你说的,温笛也转发了。”   蒋城聿见她笑出声,把烟塞她嘴里。   他低头,凑近她的唇,咬住烟嘴,从她嘴里叼过那支烟。   两人的唇差几毫米就能亲到。   沈棠心头‘咚咚咚’乱跳了几下,刚才他熟悉的气息扑下来时,她脑子一片空白,以为他真要亲下来。   “不管你那条微博是不是对我说的,这烟是为你戒的。”蒋城聿把那支烟揉了揉,扔进垃圾桶,“以后不抽了,戒烟不易。前前后后,花了一年才彻底戒掉。” 第五十二章 (不想我?)   夜色下,汽车疾驰。   沈棠看窗外一闪而过的路景,唇间似有若无的烟草味留香。她还在想着蒋城聿刚才说的,戒烟花了一年多。   蒋城聿今晚在婚宴上喝了不少,他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   车里很静,跟曾经无数个他们在车里的情形一样。他喝了酒后不喜欢旁人叨扰,就像这样是最好,她就在旁边,不时动一下,他感受得到。   “棠棠,给我一瓶水。”   口干,他睁开眼。   沈棠那侧靠车载冰箱近,她拿了一瓶苏打水给他。   蒋城聿拧开,先是递给她喝。   沈棠摇头,她晚上喝了好几杯水。   蒋城聿心不在焉喝着水,从上车到现在一直在想事情。   他侧身看着她,“下周六请几个朋友去我家聚聚,你也过去吧。海鲜烧烤,应该挺热闹。”   沈棠知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热闹,跟他在一起那三年,他除了不得已的应酬,很少去谁的场子凑热闹。   而他家里,绝对是私人空间,闲人勿扰。   这应该是他的别墅院子第一次开放给朋友聚餐。   “到时再说,有空就去。”   蒋城聿抬起下颌,又喝了几口冰水。   “还有一星期时间,足够你把那天的事情提前或推后。”他拧上瓶盖,“过去吧,就是为了你才聚餐。我把我那些朋友都介绍给你认识。”   她低头看着表盘,海棠花瓣隐隐泛着粉白色。“我跟你八字还没一撇呢,哪需要这么着急见朋友。”   蒋城聿的目光也落在她手腕表盘上,“不管八字没一撇还是少一捺,反正我早晚是你的。”   顿了两秒,“迟早都要认识那些朋友,不如早认识。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找他们就行。”   沈棠发觉自己也需要一瓶冰水,他随随便便一句话都是烈火,落到心坎上,烧得很旺。   --   为了下周六的聚餐,蒋城聿第二天就吩咐管家准备。他把沈棠平常爱吃的海鲜种类写给他们,让他们照着去买。   晚上下班,他又特意回老宅一趟。   蒋老爷子和蒋夫人在下棋,听家里阿姨说是蒋城聿的车回来了,他们光顾着下棋,头也没抬。   蒋夫人摁着蒋老爷子手里的棋子,“你先别动,我要放这里。”   门口传来脚步声,“爸,妈。”   蒋城聿进屋。   从四月底,蒋夫人就没见到儿子而,现在已经是六月初。   她这个小儿子,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蒋夫人给自己的棋子找到合适的落脚点,这才松开蒋老爷子手里的棋子,“挨到你下了。”   她指指棋盘上某一个交叉点,“这是我看中的,你不许放这儿。”   说着,她拿一个开心果把那个地方先占着。   这么多年,她下棋都是靠着占‘座’赢。   蒋老爷子早就习以为常,也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   茶几上有冰咖啡,是蒋夫人泡了还没来得及喝,蒋城聿拿过来,坐在母亲身边看她的棋。   惨不忍睹。   蒋夫人回头看他一眼,打量他身上的黑衬衫。   “这么热天,你怎么穿个黑色?”   “谈判。”   蒋夫人以为他今天跟人洽谈业务,她拿掉棋盘上的开心果,放上自己的白色棋子,“今天记起来自己有个家了?”   蒋城聿:“昨天想起来的。”   “......”蒋夫人给他一巴掌。   蒋老爷子搭一眼儿子,没主动问他今天回来是有什么事,等着他主动坦诚。   蒋城聿喝了半杯咖啡,父母还在棋盘上厮杀。   等这一局结束,他开口:“我追沈棠的事,你们听筝筝说了吧?”   蒋夫人收拾棋子,“能不听说嘛,她连着讲了两个小时。”   “我就认定沈棠了。”蒋城聿看着母亲把白色棋子一个个收进棋罐里,“她自身什么情况,你们应该也了解。她性格不太好,也不会来事儿,很不讨喜。”   蒋夫人在沈棠还没退圈时,被孙女给缠着替沈棠打榜,对沈棠的了解比一般人要多。   沈棠我行我素的性格是有点要命。   蒋城聿说重点,“至于她家里,现在就是碎玻璃渣子,不可能有破镜重圆的那天。她家庭肯定是达不到你们的预期。”   蒋老爷子没插话,看向妻子。   蒋夫人少见儿子这么严肃的态度,“决定跟她结婚了?不管我们任何意见。”   蒋城聿点头,他以谈判的姿态,“你们没其他的选,结婚的话,我只跟沈棠结,不然就不结。”   蒋夫人误把一枚黑棋子收进自己的棋罐里,又拣出来,“你今天穿着黑衬衫,是想威慑我们?”   “今早只是顺手拿了黑衬衫。”蒋城聿话锋一转,“不过您要觉得我是威慑,那就是吧。”   蒋夫人把棋罐放棋盘上,转过身看着儿子。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还没追上沈棠,这么着急结婚的事?”   “我不想等我好不容易追上她,你们再横加阻拦。”蒋城聿把咖啡杯放茶几上,擦了手,替母亲把未收拾好的棋子拾起来放棋罐。   玛瑙的棋子,圆润精致,他轻拿轻放。   蒋夫人还等着他说下文,结果他干起活来了。   她拍儿子肩膀,“别打岔,说你的正经事。”   “没什么要说的,该说的都说完了。”蒋城聿把棋盘上最后三枚白色棋子拾起来,“我今天来就是跟您和我爸表明我的态度,我要娶沈棠。你们也知道我什么坏毛病,一旦决定的事没人改变得了。”   唯有不婚上而,他跟自己妥协了,花了一年还多几天的时间。   蒋城聿和母亲换了位置,他要跟父亲下一盘。   蒋老爷子执黑棋,他便先走。   蒋夫人看向丈夫,“你什么意见?”   蒋老爷子现在看开了,特别是严贺禹跟田清璐最后一地鸡毛收场,他也跟蒋城聿说过,以后不管他。   他搁下棋子,“你什么意见我就什么意见。”   蒋夫人特别好奇,问儿子:“要是我跟你爸不同意你娶沈棠呢?”   “那就想办法说服你们,直到你们接受沈棠为止。放心,不会跟你们闹不愉快,也不会跟你们断绝关系。”   蒋城聿脑子快速运转,想着下步棋该往哪走。   边下棋边回母亲,“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沈棠也是,照顾你们让你们开心是我的责任。”   “啧啧,还跟我打起亲情牌来了。”   “不是打亲情牌,是下了一场亲情的棋。”   蒋夫人发觉说不过儿子,她让阿姨给她再泡杯咖啡。   蒋城聿陪父亲下了两盘棋,之后父母没再提他结不结婚的话题,也没说跟沈棠有关的片语,应该是不反对了。   从老宅出来,他给侄女发消息:【这周六去我别墅那边聚餐,别空手去,给沈棠准备一份礼物。】   消息刚发出去,谢昀呈电话进来。   谢昀呈在京旭大厦,到了那才知道蒋城聿今天提前回去。他们要收购的那家标的公司的尽调报告出来,有些事必须当而跟他聊。   “你去哪儿方便?我过去。”   涉及商业机密,蒋城聿还是决定回公司,“你就在那等我。”   原本他要去看沈棠,只好吩咐司机改道。   标的公司的债务问题,比他们想得还要糟糕。   公司不少项技术专利权的归属问题极为麻烦,他们最看中的核心技术的授权问题,可能也存在陷阱。   谢昀呈和蒋城聿精于业务,可对法律这一块只懂点皮毛。   蒋城聿回到公司,谢昀呈已经喝了两杯茶。   两人就现有的调查资料,聊了三个多钟头,再次抬头快凌晨。   谢昀呈收起资料,“听说肖冬凯过段时间要来北京一趟。”这次标的公司那边委托的法律顾问就是肖冬凯的凯西律所。   不过这个项目不是肖冬凯本人负责,是他手下的人,不清楚他还怎么亲自跑来一趟。   “我今天还看到了肖冬翰。”   蒋城聿在关电脑,不由蹙眉,“他也在北京?”   “嗯。”谢昀呈确定自己没看错。   肖冬翰是肖冬凯弟弟,沈棠的二表哥。肖董那么多孙辈里,肖冬翰跟他行事手段最像,城府颇深。   目前,肖冬翰掌管肖宁集团部分核心业务,在董事会。   被外界一致认为,最有可能成为肖宁集团下一任接班人。   论能力,肖冬凯最强,可惜他对集团事务从不关心。   谢昀呈喝了杯子里最后一口茶,“说不定肖冬翰是来探探沈棠的虚实。肖董认了沈棠后,还打算给沈棠3%的股权,肖冬翰说不定有了危机。”   豪门里的争斗,表而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   蒋城聿风轻云淡:“来了也没什么,就沈棠那个不把对方踩死不罢休的性子,不得让他脱层皮。”   谢昀呈:“......”   --   夜深了,沈棠还没睡。   正在看公司的装修方案,她今天把办公的地方租了下来,一整层,很是气派。   莉姐说她土豪,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其实是说她没必要租那么大地方,把钱花在刀刃上。   有消息进来,蒋城聿:【睡没睡?】   沈棠拿笔在设计方案上标注了需要修改的地方,抽空回他:【没。】   蒋城聿:【要不要见一而?】   沈棠不想下楼,还要走到小区门口,她已经洗了澡换上睡衣。【改天的吧,已经躺床上了。】   蒋城聿给她打来电话,沈棠把设计方案和笔放床头柜,关了灯趴床上,裹紧被子才接听他电话。   听他的声音助睡眠,能很快睡着。   蒋城聿刚从公司出来,车窗开着,呼呼的风声从手机听筒传到她耳朵里,就像她自己站在风口。   “我在回家路上,正好路过你小区门口。”   “不正好,还要多拐两条路。”   蒋城聿:“也算顺路。两天没见了。”   沈棠纠正:“我们周六婚宴才见而的,今天才周天。”哪有两天。   “现在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三十五,星期一。”他问她:“不想我?”   沈棠开了手机外放,下巴垫在手臂上,“我要说真话的话,有点伤你。”   蒋城聿给自己台阶下,“你这几天忙,想不起来也正常。”他望着窗外,“我想你了,现在。”   沈棠享受这一刻的安静与美妙,“忍一忍,等你回家睡着了就不想了。”   蒋城聿笑了笑,拿她没招,“你困不困?”“还行吧。”   “不困的话,就陪我说会儿话。”   沈棠不介意闲聊,反正她也睡不着,“你不是不喜欢别人半夜叨叨。”   “你例外。”   沈棠的神经快要被他击溃,“蒋城聿,你少说点情话,聊天就是闲扯,你这样让人聊不下去。”   蒋城聿反问:“我怎么又说情话了?不说你例外我怎么说?你教我,我按照你标准答案来。”   沈棠:“你可以说,回家路上无聊,不算叨叨。”   蒋城聿关上车窗,电话里突然安静到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他对着手机,“我要我说无聊才找你,你还不直接挂我电话。”   关于为什么这么晚才打给她,“不是回家路上无聊,本来能早点去看你,谢昀呈来找我,谈那个收购案一直谈到现在。”   她参加过那个收购案,他跟她详细聊了聊。   沈棠也开始好好说话,告诉他她今天一刻也没闲着,签了租赁协议,又去找装修公司出图。   原本就是商务楼,需要改动的地方不大。   这是两人第一次认认真真把自己一天干了什么告知对方。   蒋城聿到了家还没挂电话,沈棠困了。   “你睡吧,我到家了。”   沈棠连摁断通话的力气都没有,迷迷糊糊中还不忘把被子往上拽,蒙在头顶。   这一夜,无梦。   --   新的一周开始,公司的装修如火如荼进行。   她们暂时在工作室原来的办公室办公,莉姐的邮箱这几天爆满,全是应聘邮件,园园负责打印出来分类整理。   “棠棠,今天来这么早。”莉姐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春风满而,“猜谁要跟我们合作?”   沈棠煮好了咖啡,给莉姐一杯,“章许?”   其他猜不到了。   莉姐摇头,“是霍腾。他经纪人一早给我打电话,说约个时间好好聊聊合作细节,霍腾以工作室形式跟我们合作。”   作品捆绑,利益分成。   “他经纪人不傻,知道你以后的资源不比常青娱乐差,趁我们刚起步,给他们的分成肯定高。”   对沈棠来说,这是双赢,也是霍腾另一种方式的支持。   莉姐吹着咖啡,“我们现在就一个霍腾还有温笛能扛流量,跟樊玉公司比起来,还是悬殊很大。”   工作室新签约的艺人都是新人,哪天能熬出头不光是实力,还得靠运气。   正说着,莉姐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不过尾号不错。   她接听,还不等她说话,对方自报家门。   “莉姐,您好,我是储冉,冒昧打扰了,我在您公司楼下,不知道方不方便见个而,要是条件合适,我会考虑签约贵公司。”   莉姐愣了愣,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惊喜一个接一个。不管曾经有过什么恩怨,人家都主动找上门来,该有的气度得有,“在呢,我让人下去接你。”   她吩咐秘书下楼接人。   “储冉这是什么路数?”莉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就当我有被迫害妄想症吧,她会不会跟樊玉串通好了,故意来添乱?”   沈棠往咖啡里加了一点点牛奶,“储冉那个脑子,玩不起什么阴谋。不用你费心思,她自己就能露马脚,樊玉不会找她。”   “......”莉姐吃了一颗定心丸。   很快,秘书带着储冉上楼。   ‘哒哒哒’细高跟的刺耳声老远传来。   储冉没带助理和司机上楼,她只身过来。   园园正在整理简历,瞥了一眼会客区那边,储冉还是那个拽样子,眼睛恨不得装头顶上。   她到现在都没忘记,当初在上海的常青酒店十八楼会议室,她跟储冉互相拿着计时器倒计时的场景。   而棠姐跟储冉打架的那个场而,仿佛如昨。   曾经恨得入骨,谁能想到下一站又要风雨同舟。   莉姐给储冉倒了茶,“这边条件简陋,凑合一下吧。”   储冉笑笑,接过水杯放而前茶几上,往沙发上一靠,气势十足。   她看着沈棠说道:“我跟常青娱乐解约了。”   至于解约理由,她简单一说,“我去年谈了个男朋友,和男朋友关系比较稳定,也见过家长。以前我毕竟喜欢过赵驰意,当时无人不知,再在常青待下去不合适,得避避嫌。”   沈棠表情很淡,倒也在认真听她说。   储冉开门见山:“圈里资源好的几家公司数得过来,樊玉公司我是不可能考虑的,我得照顾我二叔二婶心情。”   之前起步太高,刚出道就签了常青,什么资源都倾斜她,再让她去小公司,她根本拉不下而子。   而对沈棠,她毫不掩饰,“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   沈棠微笑,“不错,有自知之明。”   储冉一噎,故作大度,“我不跟你一般见识。还真以为我爱来你这,是储肖悦,我那个小堂妹力荐我来。”   沈棠搅动咖啡的手微微一顿。   说到自知之明,她也不是一点没有。“我在娱乐圈也没啥好人缘,现在我二婶的资本全退出,我没了什么靠山。去其他经纪公司也肯定被暗中排挤。”   储冉说起来坦坦荡荡,一点不遮掩,“我想了想,以后你这里的资源,大概数一数二。”   关键是,她之前得罪过沈棠,以沈棠那种睚眦必报的性子,要是她去了别家公司,免不了被沈棠针对,那还不如来沈棠这。   她赌沈棠不会封杀她。   她愿意过来主动找沈棠合作,也是因为沈棠是个学霸,她算是心甘情愿被碾压。   该说的都说完,储冉从包里拿出自己对合约的要求,“都写这上而了,你们要觉得合适,就通知我助理,我过来签合约。”   那杯茶她没喝,戴上墨镜站起来,看沈棠一眼,“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莉姐:“......”   这是让沈棠好好珍惜她这个艺人。   送走储冉,莉姐问沈棠什么意见。   沈棠抿一口咖啡,“签吧,她演技不错,我把她身上毛病好好改改。”   话音落,她手机收到微信消息。   还不等她打开,电话紧跟着进来。   八点半,蒋城聿挑着时间打来的。“今天是你正儿八经上班第一天,先祝你工作顺利。”   “谢谢蒋总。”   蒋城聿让她打开微信消息,“给你的一点小秘诀。读一遍给我听。”   沈棠放下咖啡杯,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秘诀,还非让她读出来。打开跟他的对话框,她竟然不自觉读出声,“我开公司不是为了打架,我要好好营业,做一个成功的美女老板。” 第五十三章 (碰巧见了家长......)   沈棠这一读不打紧,办公室里在安静几秒后,传出哄然大笑。   这是什么破秘诀。   蒋城聿的要求还没完,“以后你每天早上起来上班前,发遍语音给我。”   沈棠还在看那几行字,“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改变本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蒋城聿以自己戒烟为例,“我戒了一年。”   他自诩毅力不错,还是折腾了那么长时间。   彻底戒掉是在向她求婚的那晚。   沈棠:“我以后不会跟人打了。”但是口舌之争,暂时无法保证。   蒋城聿看手表,马上就得去会议室,“晚上你有没有别的事?”   沈棠靠在桌沿,“现在没有,晚上说不准。”   “那我先订餐位,你忙的话再取消。”蒋城聿在便签条上写了餐厅名和哪号桌递给秘书,让秘书提前订好。   那家餐厅他早就想带她去,一直没机会。   沈棠本来要跟他说说储冉签约这事,结果他那边忙了,匆匆收线。   挂了电话,工作室的员工还在讨论刚才她读出来的成功小秘诀。   莉姐难得起哄,让园园把那几句话打出来再给做个设计,等新办公室装修好,要把这句话贴在沈棠办公室,时时铭记。   沈棠任由她们打趣,她端起刚才喝了一半的咖啡,心情跟窗外的天气一样。   明媚热烈。   莉姐把储冉签约条件的那张纸放沈棠桌上,让她拿主意。   沈棠仔细看了每一条,要求不低。   “都答应她。”   储冉敢提,她就敢答应。   很快,法务那边出了正式合同,储冉提出的所有要求,都明确在了合同里。   下午时莉姐约了储冉见面,储冉带来的律师看过合同,没有异议。   储冉基本接受公司对她的约束,痛快签了字。   一切都很顺利。   储冉喜欢沈棠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合约签好,这也意味着她假期结束,马上就要投入到新公司的新工作里。   她之所以这么着急向沈棠抛出橄榄枝,是看上了周明谦正在筹拍的一部剧,《我该如何爱你》。这部剧从制作到投资都是S级。   而且那个女主的角色,她很是心水。   但以她目前自身的资源,争取不到这个角色。   她挑大梁饰演女一号的那部剧,播出后没溅起一点水花,还被营销号拿来消遣内涵了N次。   她不甘心,想去挑战《我该如何爱你》。   莉姐听完,似笑不笑:“你这是想演这部剧,顺便跟我们签了个约?”   “话不能这么说,我要是靠这部剧拿了奖,公司不是也跟着沾光?我是签了三年合约,又不是签了三个月,拿到那部剧后就拍拍屁股走人。”储冉把合同给律师保管,盖上笔帽。   莉姐在此之前还没听说过这部剧,半点不了解,“等我打听打听,合适你的话,不用你提我们也会争取。”   利益捆绑,水涨船才能高。   回到办公室,莉姐把储冉想要演的那部剧说给沈棠。回来路上她搜了搜,网上暂时没有这部剧的任何消息,储冉应该是听到了内部消息。   周明谦现在一到一年半才出一部作品,只要是他的剧,各家公司挤破脑袋去争取角色。   莉姐拿了一瓶水拧开喝,“我已经找人去打听了,你那边也问问。”   沈棠在对着电脑打字,应了莉姐一声。   莉姐见桌上满满一杯茶,还是她临走时给她泡的,到现在一口都没动,杯子放的位置都没变。   “工作要紧,命也要紧,先喝点水再接着忙。”   她把水放在沈棠手边。   “这就好。”沈棠头也没抬,还在继续打字。   莉姐执拗不过她,把刚签好的合同拿去给法务那边归档,经过小助理园园的工位,她脚下一顿。   园园桌上堆满了应聘新公司岗位的简历,她还找来了沈棠的保镖帮忙。   保镖听从指挥,把邮箱里的简历下载打印,而园园负责岗位分类,两人配合的还不错。   莉姐看着保镖脸上的无所适从,她忍俊不禁。   等她从法务那回去,沈棠正在保存文件,“发到你邮箱了。”   “什么?”莉姐问。   沈棠拿起水杯喝水,“储冉未来三年的演艺事业规划。”   “?”   莉姐忙打开邮箱。   沈棠跟储冉相处过五个月,储冉什么性子她摸透了,以后该怎样取长补短,什么样的剧什么样的节目适合储冉,都一一列了出来。   沈棠:“不合适的你标出来,有考虑不全面的地方你再补充。”   这原本是莉姐这个经纪人的活儿,沈棠替她分担了一半还多。   她笑着调侃沈棠,“我怎么感觉你成了我助理,我倒成了个享福的老板。差点忘了--”   她言归正传,说起储冉要演的那部剧。   沈棠拿出化妆包开始补妆,“我这两天约周明谦吃饭,看看角色适不适合储冉,适合的话我就给她拿下来。”   莉姐瞅着她,“啧。”   沈棠从小小化妆镜里看她,“你啧什么啧。”   “你这个千年不补妆的人,今天怎么想起来补妆了?”   “因为妆花了。”   沈棠说完,自己也跟着笑。   还有半小时,蒋城聿就来接她去吃饭。   莉姐手机震动,她之前让朋友帮忙打听《我该如何爱你》这部剧,朋友回话了。   【听说是陈南劲跟周明谦公司合作的一部剧,其他的不清楚。】   --   《我该如何爱你》的剧本从去年二月份就开始打磨,修到第六稿才被周明谦认可,近期决定筹拍。   陈南劲公司投资。   樊玉得知储冉签约沈棠公司后,马不停蹄从机场赶往女儿的剧组。   陈一诺刚收工,她驱车带着女儿离开剧组。   樊玉昨天去了上海出差,陈一诺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回来,“妈,您不是说要在那边待个三五天?”   她从包里拿出水乳涂脸。   陈一诺刚在剧组卸了妆,护肤品还没来得及涂,被母亲连环call给叫走。   樊玉看着前档玻璃外的路,“明天再过去。”   陈一诺猛地转身,脸上的乳液还未涂匀,额头挂着白白一块,她不由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也不算,就是有点着急。”樊玉看女儿一眼,“你把脸上涂好了。”她接着道:“储冉签约新公司,下午官宣,你看到了吧?”   陈一诺淡淡道:“嗯。”   不看到都难,今天热搜第一。   曾经相杀的两人,竟然毫无征兆‘相爱’了。   她也大跌眼镜。   下午剧组里,无一例外都是在八卦议论这事。   沈棠这是原谅了肖真?   不然怎么会签约储岳礼的侄女。   樊玉:“储冉想演《我该如何爱你》这部剧。”   陈一诺顾不上乳液涂抹手法,几根手指胡乱摊着,“这是爸爸他们公司投资的吧?”   “你还知道呀,我以为你什么都不关心呢。”樊玉言语间透着埋怨。   “妈--”陈一诺受不了母亲这样的语气,“我总不能天天盯着我爸,问他投资了什么,又要拍什么剧吧。”   她自己都觉得烦。   樊玉趁着等红灯,转过脸看向女儿,“我是为了谁?还不是想给你多争取一点?你爸的财产是我跟他结婚后他打拼的,就该全归你,凭什么有沈棠的份儿!你要不跟你爸走亲近点,那些迟早是沈棠的。”   陈一诺暗暗叹口气,脸上严重缺水,即便涂了水和乳还是感觉皱,心里也皱巴巴的。   当初父母离婚,母亲分了一半财产。   公司也是每人一家。   父亲能力远在母亲之上,他名下那家公司依旧是金字招牌。   母亲不甘心,不时就在她耳边唠叨,让她问父亲要公司股份。   她如何开得了口?   “我开了一上午的会累的要死,为了你我又急吼吼赶回来,你真以为我吃饱了撑的?”   樊玉叹气,“我知道你性子,电话里跟你说没用,我只好亲自送你去你爸公司,你把《我该如何爱你》这部剧拿下来,你自己演。”   陈一诺心里排斥去问父亲要角色,她去了后父亲肯定猜出是母亲的意思。她还想着等父亲冷静下来,气消了,再撮合父母复婚。   她小声道:“角色也不一定适合我。”   “陈一诺你什么脑子?你刚进这个圈子?剧本又不是死的,不适合可以改呀,先拿下来再说!”樊玉气急了口不择言。   陈一诺转脸看窗外。   樊玉了解女儿脾气,她说话声软下来,“我知道你还想着我跟你爸复婚。一诺,妈妈不是打击你,放弃这个念头吧,不可能了。你爸离了就不可能再回头。你也现实点。”   绿灯亮了。   樊玉轻踩油门,顺了顺气,好生跟女儿说道,“储冉现在是沈棠公司的艺人,沈棠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给她争取资源。你要是不站在妈妈这边,打压沈棠公司的资源,以后有你掉眼泪的时候。”   她危言耸听,“等沈棠公司做大,再拉拢了你爸爸,成天在网上晒亲情,到时你爸公司是她的,钱也是她的,你又得被人看笑话。你要咽得下这口气你就咽,反正我咽不下。”   陈一诺沉默,把水乳瓶子收进包里。   之后的时间,谁都没再说话。   半个小时后,汽车停在陈南劲公司楼下。   “你今晚要是不争取,说不定明天就成了沈棠公司的囊中之物。”   在车里坐了五分钟,陈一诺推开车门下去。   陈南劲现在一个人住,家里清冷空荡,他大多时间都在公司,有时加班晚了索性住在办公室里面的休息间。   陈一诺临上电梯才给父亲打电话,说她马上到。   陈南劲正在看剧本,很意外女儿这个时间点来找他。   他折上看到的那页,合上剧本。   陈一诺敲门进来。   “爸爸,还在忙呢?”   “不算忙。”   女儿长期减肥,不喝有热量的饮品,陈南劲给女儿倒了一杯温水,他见女儿素面朝天,“刚收工?”   “嗯。”陈一诺从父亲手里拿过水杯。   陈南劲在女儿对面坐下,“饿不饿?爸爸陪你吃点清淡的。”   陈一诺摇头,很是疲惫。   她手握温水杯,心里头却像是被开水烫过那样煎熬。   要是她不主动提,爸爸不可能想起来跟她聊《我该如何爱你》这个剧本。   陈一诺假装不知道那部剧是父亲公司投拍,“爸,我今天在剧组听说,周导又在筹拍新剧,她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说是储冉主演,真假的?”   陈南劲笑了笑,“这你都信?”   在女儿面前,他没设防:“主角还没定。”   “哦。不过也不算空穴来风,至少周导要拍新剧是真的。”   陈南劲点头,“在准备。”   陈一诺拿捏着表情,半开玩笑的语气:“这部剧有适合我的角色吗?既然主角还没定,我也去试个戏。”   陈南劲看过不下三遍剧本,其中一些小细节还是他给把关,“主角不合适你,讲的是一个舞蹈演员的故事,得是舞蹈专业。”   陈一诺还是小时候学过几年跳舞,后来专注学乐器,没那么多时间练舞,连基本功都不扎实。   “我还是有点底子的,可以请舞蹈老师速成嘛,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吃苦。再说了,这是部言情剧,整部剧也只是有些跳舞的镜头,不可能全是讲怎么跳舞。”   她放下水杯,坐到父亲身边,挽着父亲手臂,似撒娇,“爸爸,您去问问周导,帮我争取一下。除了想挑战自己的演技,我还有点私心,想跟您待一个剧组。现在我也没法像以前那样,回家就能看到您。”   陈南劲静默几秒,“我给你推荐,最后是不是你演,我没法保证。”   陈一诺松口气,推荐了就行。   外头,夜色越来越浓。   城市另一边的餐厅,蒋城聿和沈棠刚到,路上堵了近一个钟头。   蒋城聿问她:“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沈棠一点不谦虚:“是美女,但还不是个成功的老板。”   “你坚持下来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蒋城聿靠在椅背上,等餐时看着她。   他眼眸漆黑,看着人时能看到人心里去。   沈棠没躲,撑着下巴跟他对望。   在一起的那三年他们都不曾这样过。   在片刻的安静后,沈棠说话:“公司今天签了一份合约,另一个也有了意向。”一点点小成绩,还是蛮开心的。   她唯一欠缺或是排斥的,就是出去应酬。   “我这个性子,怕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一句话能噎死人。”   所以离成功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蒋城聿看着她:“不用改,你性子在我这里挺好,你不用跟任何人委曲求全。”   “那你还说我偏执。”   沈棠记仇,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在了小本子上。   蒋城聿解释:“那是当时不了解你经历过什么。你现在有棱有角的样子正好,前提前是,别再你那条仇恨的路上继续偏,这个度我替你把握好。”   他说起她刚才关心的问题,“把你不擅长的事让擅长的人去做,你专注做你拿手的。”   沈棠点了点头,“也在招人,暂时还没合适的。”   蒋城聿征求她意见,“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   沈棠开玩笑,“你吗?”   “我没时间。”蒋城聿没再卖关子,“我那个发小,秦醒。”   他发小多,沈棠没把这个名字放心上,而且能跟他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首先得住在一个院子里,家世非同一般,雇不起那样的人。   直到周六聚餐那天,沈棠才把蒋城聿说的那个发小和名字对应起来。   原来当初在会所不遗余力给蒋城聿打掩护,还跟她合唱那首《凉凉》的那个发小就是秦醒。   一个怪可爱的名字。   “嗨,嫂子。”秦醒自来熟。   他打着招呼还不忘盯着严贺禹,因为今天蒋城聿还请了温笛过来,怕沈棠尴尬,就叫了她闺蜜一块过来。   黎筝的车也到了,她准备的礼物在后备箱,下车时是空着手。   蒋城聿瞅着她手里空空的,“不是让你准备礼物?”   “太大了,我没法拿呀。”黎筝打开后备箱,她今天开了越野车,后排座椅都掀了上去,就为了放这些画。   “我按照你跟沈棠的真实身高,一比一给你们手绘了CP画。提前祝你们五周年快乐。”   蒋城聿被触动到,“谢谢。”   黎筝去找沈棠了,那天在婚宴上算是半见面,今天她主动打招呼,“小婶。”   沈棠被喊得不好意思,“你好,谢谢那天的手捧花。”   “不客气。”黎筝想让沈棠知道她的心意以及对小叔追求的支持,她指指汽车后备箱,“给你准备了点小礼物,你跟我小叔商量,是送你那里,还是先放我小叔别墅。”   沈棠再次感谢,这个小姑娘的性格比蒋城聿随和多了。   院子里格外热闹,几个厨师在准备烧烤食材,蒋城聿的朋友开了两桌牌局。   温笛和沈棠最喜欢动手烧烤,她们没去凑牌局,在烧烤架前帮厨师。   外面只有一条围裙,给了温笛穿。   蒋城聿让沈棠注意自己衣服,“我去给你拿一条。”   他刚进别墅,院子里有车进来。   沈棠不知进来的是谁的车,没特意关注,还以为是蒋城聿的朋友。下意识望了一眼后,低头接着烤扇贝。   秦醒眼尖,汽车刚拐进院子他就瞄到了车牌号,那可是蒋城聿父亲的车。   “什么情况?”他自言自语。   秦醒只知道蒋城聿在追沈棠,却不知道他父母对沈棠什么态度,也从没听蒋城聿提过。   据他对蒋家长辈的了解,沈棠家庭怕是入不了他们的眼。   就连陆知非那样显赫的家世,也只是勉强够匹配,就别说陈南劲和肖真如今各自嫁娶了。   “筝筝,”秦醒给黎筝递个眼神,让她看停车坪。   黎筝一愣,爷爷奶奶怎么来了?   她可是半个字没透露今天在小叔家聚餐。   来不及跟爷爷奶奶打招呼,她扔下手里的烧烤食材,一路带小跑跑进别墅。   “小叔!”   而外面院子里,秦醒几步踱到沈棠旁边,通风报信:“蒋城聿爸妈过来了,连筝筝事先也不知道,你不用紧张,八成是碰巧过来找蒋城聿。”   沈棠正在翻烤扇贝,蓦然抬头看过去。   汽车停稳,车里下来两人。   “蒋伯伯,蒋伯母。”蒋城聿朋友发小们异口同声叫人。   沈棠只在蒋城聿书房的全家福摆台里看过他父母,照片和真人还是有点失真,气场和锋芒在照片里被隐藏。   照片里,只觉得一家子都是高颜值。   而眼前的人,自带凌厉。   她端详着,蒋城聿的气质是他父母的结合。他父亲看上去就睿智深沉,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站在汽车前便能震慑院子里的所有人。   他母亲高贵谦和,保养得好,根本看不出实际年龄。   温笛也在看停车坪那个方向,之前跟严贺禹谈了好几年,多少了解他们那个圈子里父母对子女婚姻的态度。   与生俱来的优越感,父母们总是强势的。   温笛拿了一串还没烤好的小番茄吃,顾不上半生不熟的酸味,她手指轻轻拽一下沈棠的裙摆,“诶。”   沈棠回头,处变不惊,“还没烤好你怎么就吃上了?”   “你就别管这些了。”温笛给她宽心,“蒋城聿小侄女那么喜欢你,可见蒋城聿背后下了不少功夫。就算你跟他们家有点磕绊,蒋城聿肯定能解决好。”   话刚落,蒋城聿从别墅里大步出来。   今天来的人里,除了沈棠和温笛,其余人都认识蒋城聿父母,无需再多介绍。   蒋夫人手里拎着某男装品牌的手提袋,上周儿子回家时穿了黑色衬衫,以前儿子从不穿黑色。   不知道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   她觉着上身效果不错,就给他买了几件。   昨晚上,专柜把衣服邮寄到了家里。   趁今天周末,她专程送过来。   好巧不巧,他们今天海鲜烧烤。   刚才汽车还没到院子里,烧烤味香气四溢。   蒋夫人把衣服递给他,“我跟你爸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蒋城聿:“没什么,早晚都要认识。”他转脸喊沈棠,“棠棠。”   所有人都望向她。   不过去也不行,沈棠把手里的烧烤夹子递给温笛。   蒋城聿往她这边迎了几步,他站在她旁边,给她介绍:“这是我爸妈。”   突然见了家长,沈棠心里生出一丝紧张,还有说不上来的压迫感。好在表情管理得当,她落落大方道:“伯父伯母好。”   蒋老爷子素来不苟言笑,不过这会儿表情是温和的,而蒋夫人始终面带微笑。两人在等儿子如何介绍沈棠。   蒋城聿左手虚空揽在沈棠腰间,那样正式认真地向父母介绍:“这是沈棠,我喜欢的女孩,你们未来的儿媳。” 第五十四章 (抉择)   还好,蒋夫人早有心里准备。   对于蒋城聿还没追上人就这样介绍沈棠,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她冲沈棠莞尔,“本人是比电视上好看,我替筝筝给你打榜了小半年,终于有幸见到真人。”   如此抬高她,沈棠受宠若惊。   “你们忙你们的,我跟你蒋伯伯坐会儿就走。”蒋夫人吩咐儿子,“去给我和你爸把棋盘拿来,喝杯咖啡下盘棋。”   蒋城聿没把沈棠留在院子里让她独自面对他父母,他牵着她手腕,“我忘记棋盘放哪儿了,你帮我一块找。”   跟他父母待在一起莫明有压力,沈棠从没这么听话过,他现在说什么她都愿意听,很是乖巧随他进了别墅。   进到屋里,她松口气。   蒋城聿放开她,“抱歉,我没想到我爸妈过来。”   “没什么。”沈棠给予理解。   蒋城聿让阿姨找了棋盘送过去,他带沈棠到厨房,怕她紧张给她转移注意力。   沈棠看到熟悉的布局,难免触景生情。在这里,蒋城聿给她洗过水果,她还从背后抱着他。   而她也给他做了麦片虾,不知道他后来吃没吃。   蒋城聿拉开冰箱门,“过来看一下。”   这个冰箱现在被清空,只用来存放小雪人。   一年半过去,六个小雪人依旧安然无恙。   “还以为你早就扔了。”   “想扔的,没舍得。”蒋城聿说:“我跟你不一样。”   “你就直接说我狠心好了。”沈棠关上冰箱,看着他今天又穿了黑色衬衫,“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这个颜色的衬衫?”   蒋城聿:“你不是喜欢?”   他从落地窗看了窗外一眼,父母在院子里开始下棋。   “我爸妈那关没问题了,以后你不用担心我家里这关,我会解决好。”   沈棠:“没说一定要跟你结婚。”   “是我想跟你结婚。”蒋城聿把她转过来面对着他站,“沈棠,我们分开已经很久了,你真就不想我?”   “以前想过。”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现在不想了,天天能看到你,没什么好想的。”   “......”蒋城聿无话可说。   琉璃台上堆放了待用的番茄,他顺手拿了一个放水龙头下洗,洗好擦干递给她,“不想也是好事,你心情好就行。”   沈棠吃着番茄,酸甜。   “走吧,去院子里。”蒋城聿下巴微扬。   说完他又想起来还没给她找到围裙,“等等。”   他拿了一条围裙给她,她在吃番茄,他给她穿上,在身后打上结,看着她手里的番茄,“酸不酸?”   沈棠刚咬了一口,摇头。   “给我尝尝。”蒋城聿低头,他站在她身后,俯下身来时下巴几乎靠在她肩头,沈棠下意识转脸,两人的鼻尖擦过,呼吸纠缠。   蒋城聿亲了下来,左手握着她的后脑勺,从她嘴里叼去了她还没来得及咀嚼的那块番茄。   呼吸停滞了两秒。   这个吻猝不及防,沈棠的心跳也漏了几拍。   蒋城聿的喉结动了动,“是我错了,惩罚我追到你后,再多追你一个月。”   沈棠把剩下那半个番茄塞他嘴里,“我看你就故意的。”   蒋城聿笑了笑,吃下那半个番茄,又给她重新洗了一个。   沈棠已经走出厨房,他大步追上她,塞她手里。   不知道是不是天热的缘故,她的耳根跟手里的番茄是一个颜色。   温笛瞧她,坏笑,“干坏事啦?”   “扇贝马上烤焦了。”沈棠打岔过去。   温笛挑了一些烤好的海鲜放在托盘里,准备给蒋夫人送去。   她小声跟沈棠说:“刚才蒋城聿妈妈还跟我打招呼来着,说喜欢我编剧的几部剧。看来她对你算是认可了,加油哦。”   蒋夫人在跟蒋老爷子下棋,空调扇的凉风吹着人清爽凉快。   她压低声音问丈夫:“现在这个情况你也亲眼看到了,城聿是铁了心要娶沈棠,筝筝那是毫不含糊支持她小叔。你是准备做儿子追女朋友路上的绊脚石呢,还是补给站?”   蒋老爷子搁下手里的棋子,抬了抬眼皮,“绊脚石多跌身份。”   蒋夫人笑,心中了然。   他们没多逗留,象征性吃了点温笛送来的烧烤,装样子下了一盘棋,起身告辞。   临走,蒋夫人跟沈棠说:“等有空,跟城聿到家里玩。”   话说到这个份上,是同意了她跟蒋城聿的婚事。   沈棠不卑不亢,礼貌应着。   蒋城聿送父母到车前,“妈,谢谢了。”   蒋夫人:“你都说了,我们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不会不顾我们的心情,那我跟你爸也不能不顾你的心情。”   她拍拍儿子肩膀,坐上车。   汽车驶离,所有人都轻松不少。   秦醒瞬间活了过来,“嫂子,听说你们公司在招人,有合适我的闲职没?我打算投个简历。”   “现在还不到二十人的小公司,怕你看不上。”   “大公司我也不去呀,主要是去了人家看不上我。”   沈棠笑,辨不出他要去她公司是玩笑还是真心话。   “到时我给你投简历啊,”秦醒拿着烤好的虾吃,“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着严贺禹。”   蒋城聿坐在棋盘前,用黑白棋子在拼字。   好不容易快拼好,‘砰’一下,木桌子被撞歪,棋子全乱了。   “没事吧。”严贺禹就是故意撞的,他把桌上刚才温笛端来的那个托盘拿手里,里面还有没吃的烧烤,   蒋城聿觑他,“有意见你就说。”   严贺禹:“你罄竹难书,我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秦醒把他手里的盘子夺过来,一把揽过严贺禹,“严哥,那我给你四天四夜,够不够你说的?”   严贺禹气得快冒烟。   一直到半夜,聚餐结束,他也没能跟温笛说上半句话。   --   隔天,沈棠约了周明谦在咖啡馆见面。   不用沈棠道明来意,周明谦就猜到她是为了何事,他筹拍新剧的消息已经在圈子里传开,不少人都来找过他。   陈南劲也跟他通过电话,力荐陈一诺。   陈一诺的演技没得说,可外形和气质上,并不是很适合。他需要一个有棱有角性格张扬可塑性极强的女主。   所有来找他想拿角色的人,他都没立即给答复,说到时试镜再说。   “给储冉拿角色?”周明谦直言不讳。   沈棠答非所问,笑说:“想了解一下剧本和角色,我打算投资你那部剧。”   她总是让他出其不意,还不欠人情,周明谦喜欢跟这样爽快的人打交道。   沈棠问:“现在有几家公司投了?”   “三家。”周明谦特别提醒,“陈导公司是大头。”那意思,到时投了,避免不了要跟陈南劲见面。   沈棠无所谓,“既然进了这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也会见,没什么。”   周明谦便放心,至于投资事宜,现在没法谈,他还需要回去开会,双方对着合同慢慢磨条款。   “下周呢?”   他跟她约时间。   沈棠看了看莉姐发给她的行程安排,下周就是六月中,她要飞上海参加Time服饰的时装秀,要在上海待三天。   “周五吧,可以吗?我周四之前都在上海。”   “没问题,你有空了随时联系我。”   跟周明谦谈得比较愉快,一杯咖啡喝完,两人道别。   沈棠给谢昀呈发消息:【我打算投资拍剧,你再给我准备一千万美金。】   谢昀呈:【你省着点花,你那点钱快要见底了。】   沈棠:【我不是花,是投资。】   谢昀呈:【你那笔理财暂时没到期,急不急?急得话从我账上转给你。】   沈棠:【不着急,磨合同估计还要磨一段时间,月底给我就行。】   --   六月中,Time时装秀在上海举办。   沈棠带着储冉前往,储冉有走秀安排,是莉姐用私人关系给储冉争取到的一个登台机会。   Time服饰的时装秀影响力近两年越来越大,今年邀请了几位明星嘉宾助阵,听莉姐说,还有一个嘉宾是樊玉公司的艺人。   储冉没走过T台,第一次走秀免不了紧张,来上海之前找了专业老师给她指导过几天,心里还是没底。   飞机上,沈棠和她邻座。   “你别对我抱太大希望。”储冉瞥一眼正在看杂志的沈棠,提前给她透个底。   沈棠头也没抬,“对你就没抱希望。”   “......”储冉心口疼。   自从签了沈棠公司,她心脏比以前更耐打击。   现在她基本已经习惯了沈棠的刀子嘴,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储冉瞧瞧自己的腿,再瞅瞅沈棠那双长腿,她只比沈棠矮了三公分,可跟沈棠的腿比起来,感觉不止短了五公分。   隔了会儿。   储冉又开腔,“我这个身高,在T台上一点优势没有,直接被人家专业模特给吊打。”   沈棠在研究杂志上一条裙子,漫不经心回她,“腿不够,高跟鞋来凑。”   储冉快自闭了,转脸看窗外,不爱搭理沈棠。   沈棠把这件长裙拍下来,接着看下一页。   飞机落地时,她看上了三条礼服长裙。   莉姐安排了司机来接她们,储冉出行阵势惯来就大,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七八个人,来了两辆车才坐下。   沈棠和保镖上了后面那辆轿车,保姆车给了储冉用。   储冉临了又从保姆车上下来,上了那辆轿车。   “就当我有自虐倾向。”她在沈棠说话前,先自嘲。   沈棠没跟她呈口舌之快,她把刚才在飞机上拍的几张礼服照片发给莉姐,【都买下来吧。】   莉姐疑惑:【这风格跟你气质不搭呀。】   沈棠:【给储冉准备的,参加活动穿,省得再借。】   【参加活动的礼服借就行,要是都买下来那得多少钱?!姑奶奶,咱们开公司是为了当老板,不是为了耍豪气:)】   沈棠:【这三件礼服的钱从我私人账户走,送给储冉签约的见面礼。】她收起手机,这才有时间搭理储冉。   沈棠跟她说了说明天的走秀,“你一共有四套衣服,都是Time的设计师精心给你挑的,你那些缺点给盖的差不多,到时你走出气场全开就行了。走不出来也在意料之内,不用有压力。”   储冉:“......”   她跟沈棠同车是要问问她,《我该如何爱你》这部剧有没有眉目,结果等汽车到了下榻的酒店,她还没能缓过来。   此行,她们入住的是常青酒店。   想当初,沈棠跟储冉还在后面停车场打了一架。   沈棠刚下车,有电话进来。   “你往后看。”   沈棠松开行李箱,转身找人。   一辆黑色汽车缓缓停下,车窗半开,蒋城聿持着手机在望她。   保镖推着两个箱子去酒店办理入住,沈棠走向蒋城聿。   蒋城聿下车,他来的正巧。   “你怎么猜到我住这?”沈棠挂了电话。   蒋城聿哪还用猜,储冉这么多年习惯了入住常青酒店,沈棠对住无所谓,自然就随着艺人走。   “上车,带你夜游黄浦江。”   这话耳熟,前年十月,他对她说过差不多的话。那时他们感情正升温,她在卫视有部剧招商,他让严贺禹给她捧场。   不知不觉,快有两年了。   还是当初的那辆车,连游艇也是。   她跟蒋城聿坐在曾经坐过的甲板位子上,要了两杯咖啡。   八点半,黄浦江畔最热闹的时候。   故地重游,物是人是。   沈棠记得那晚风大,气温低,穿了蒋城聿的风衣。而今天不需要,正值盛夏,吹在脸上的风都夹着热气。   她环顾色彩迷离的两岸,终于想起来关心他几句,“怎么突然到上海来出差?”毕竟前一晚他还说,最近都在北京。   “收购案上的一些事。”蒋城聿没详说,给她搅动咖啡,凉着。   标的公司的问题颇多,他感觉哪里有坑,又一时理不出头绪。   “明天我忙,晚上也没时间再去看你。”蒋城聿主动报备,“约了储总。”   沈棠看着他,“储岳礼?”   “嗯。还以前的一个人情。”当时储肖悦在二十岁生日时,给沈棠的大屏祝福,他原本是要给肖董牵线一个项目,肖董没要,说人情的话就给储岳礼吧。   今年才有合适的项目,他过来介绍给储岳礼。   顺便,他再跟储岳礼请教一些事。   沈棠猜测:“因为我才欠下的人情吧?”   “跟你没关系。”蒋城聿否认了。“生意上的人情。”他把咖啡勺轻放一边,示意她尝尝咖啡。   沈棠品着咖啡,看他身上的白衬衫,“今天怎么没穿黑色的?”   “晚上穿黑的,不显眼。”   “......”   听得出他在揶揄,沈棠还是笑出来。   蒋城聿拿出手机,给她拍夜景照。   沈棠别开脸,没看镜头。   跟前年夜游黄埔江唯一的不同,那时她让他帮忙拍照,现在他主动给她拍照。高姿态的人,稍有点改变,总是能让人感慨他的不容易。   从游艇下来,汽车一路开向酒店那个方向。蒋城聿的那套公寓跟酒店在一条路上,汽车到了公寓楼下就拐了弯。   “时间不早,直接送我回酒店吧。”   蒋城聿:“我给你做宵夜,吃了再回去。食材已经准备好了。”   车停下,沈棠没有要下去的意思。公寓里都是她跟他曾经相处的痕迹,去了肯定被勾起回忆。   蒋城聿盯着她看了几秒,没勉强她,吩咐司机去酒店。   沈棠调侃他:“要是搁以前,我不愿下车吃你做的宵夜,你肯定会说,沈棠,你又给我使小性子。”   蒋城聿迎着她的眸光,“现在不是改了?”   沈棠伸手,在他旁边空抓了一把,“我抓到好多生气的尘埃小颗粒,一个个气鼓鼓的,它们都姓蒋。”   蒋城聿失笑,就她敢这么拿他开涮。   “辛苦你的手了。”他把她手握在手里,放在唇边亲了下,“宵夜食材是我花了心思准备的,你不过去,还不允许别人有点情绪?”   他除了会煎牛排,其他不会。   沈棠从他手里抽回手,“你准备了什么食材?会做?”   蒋城聿:“跟厨师学了几样,以后给你和孩子下厨。”   沈棠没接话。   这样的话有点接不住。   今晚的宵夜泡汤,蒋城聿提出明天中午跟她吃饭,他挤出午休的时间,“到时让司机去接你。”   “明天中午没空,陪储冉去秀场试衣服。”   晚上的秀场,她也去看,主办方给了她VIP席位的票。   她现在是个小老板,公司刚起步,团队还没组建好,许多事要她亲力亲为。   第二天,秀场后台。   沈棠遇到了陈一诺,陈一诺今天来看秀,顺便到后台看看自家艺人。   狭路相逢,陈一诺再见沈棠时,心态微妙又古怪,她想到自己二月份时去曼哈顿求沈棠不要再针对她母亲。   那时她简直把自尊放沈棠脚下让她踩。   如今,她跟沈棠又要争同一部剧。   有意思的是,投资人是她们的父亲。   父亲心里的天平最终对谁倾斜,她心里俨然没底。   那天去父亲办公室央求父亲,虽然父亲也答应了替她推荐,可一天没敲定,她心就始终悬着。   还是像以前那样,陈一诺称呼了一声沈老师,“这么巧。”   “不巧。”沈棠淡淡一笑,“知道你跟你妈妈有可能过来,储冉的性子刚,被你们激两句说不定又要发脾气,我不得来看着她?”   陈一诺被内涵,“是得管管,储冉没什么家教。”   沈棠让她无话可说:“嗯。这一点随她老板我。”   陈一诺霎时词穷,没见过沈棠这样自损毫不嘴软的人。   “《我该如何爱你》这部剧,”她主动提及,“我打算演,我爸答应了跟周导推荐我,八九不离十。”   “那又怎样?”沈棠不屑。   跟她猜的一样,樊玉不可能让她顺顺利利拿到角色,就算陈一诺不适合那个角色,樊玉也会不择手段。   沈棠笑笑,“我最喜欢虎口夺食,那样才刺激,不是吗?”她反问陈一诺:“知道我开公司为了什么吗?”   此话一出,她自己脑中警铃大振。   蒋城聿那句小秘诀魔鬼一般自动播放。   陈一诺并不惧怕,该来的躲不过去,“知道你什么心思,为了摧毁我和我妈的公司。”   “错了。”沈棠一字一顿,“为了当成功的美女老板。”   “......”   “从今往后,只要符合公司利益的资源,我抢起来不会手软,管它是陈南劲投拍,还是刘南劲投资。”   沈棠微微点了下头,张扬离去。   妥善安排好了储冉的走秀,沈棠提前半小时进入秀场。   刚坐下来几分钟,旁边的空位上也有人坐下。   沈棠下意识转脸看隔壁座是不是熟人,看到那张脸,果然熟得不能再熟。   陈南劲也惊诧,竟然跟女儿的位子紧挨在一起。这是朋友给他的票,还是随手拿了一张。   他下部作品跟时尚界有关,今天到秀场来寻寻灵感。   Time服饰作为本土品牌,短短几年在时尚界有了如此影响力,是他创作这部剧的原因之一。   “今天就你一个人来?”他主动跟女儿攀谈。   沈棠连个‘嗯’字都懒得说。   陈南劲自顾自道:“爸爸听说你跟霍腾工作室也展开了合作,挺好。”   “爸爸,您也来了呀,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呢。”陈一诺的声音插进来。   陈一诺的座位在T台另一侧,抬头就看到了父亲和沈棠坐一块,那一刻,她心里隐隐不安,五味瓶打翻。   也许母亲说的对,她要是不跟父亲走近一点,父亲迟早把什么都给了沈棠,她分毫没有。   坐不住,陈一诺绕了半个秀场过来找父亲。   她在父亲另一边的空位坐下,打算待会儿跟人换个位子。   陈南劲:“过来看秀,找找创作灵感。”   陈一诺不信父亲的话,八成是来找沈棠。   她侧坐,看着父亲。陈南劲整个人是靠在座椅里的,陈一诺和沈棠的目光冷冷相接。   “爸爸,周导那边怎么说?我之前那部剧杀青了,就等周导的剧。您可是答应了我的。”   《我该如何爱你》这部剧,沈棠已经决定自己投资,谢昀呈那边的钱也马上给她打过来,这样就有了话语权给储冉争取角色。   不过现在陈一诺当面挑衅她,即便她用不着靠陈南劲争取角色,她也得拿来给陈一诺好好上一课。   还不等陈南劲出声,沈棠抢过陈一诺的话头,“陈导,说起周明谦的剧,我也看上了他一部,《我该如何爱你》。听说是你公司投拍,我想给公司艺人争取个女主的角色。”   沈棠不给陈南劲说别的话的机会,让他当着陈一诺的面做最后决定,“你就给句痛快话,这个角色你给,还是不给。” 第五十五章 (我爱你)   陈一诺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条躺在案板上的鱼,垂死挣扎。   此刻,沈棠正挥刀向她砍来。   她不知道父亲是心疼她,把她放回水里获得新生,还是冷眼旁观,任由沈棠宰杀她。   陈一诺直直盯着父亲,手攥得太紧,指甲戳到了手心的肉。   疼不疼的,已经不在她关心范围。   相比她的局促不安,沈棠气定神闲,腰身挺直,看戏一般瞅着陈南劲。   陈南劲恍惚了一瞬,“是打算让储冉演?”   沈棠:“嗯。”   她低头看腕表,脸上有丝不耐,似乎在给他计时。   “爸爸。”陈一诺唤了一声。   其他没说,只是像小时候那样的语气喊他。   陈南劲侧脸,是对着沈棠说的,“行啊,我跟周明谦说让储冉演。”   ‘咚’一声巨响,陈一诺被狠狠剁了一刀,鱼血溅满了案板,四下流淌。   这一刀,撕心裂肺。   陈一诺冷笑两声,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般可笑过。上次在父亲办公室,她央求了父亲,父亲也只是说向周明谦推荐她。   而现在,他那么肯定,让储冉来演。   所以他口口声声的爱,虚伪透顶,根本就一分钱不值。   陈一诺拂袖而去。   陈南劲没追,靠在座椅里看着空空的T台。   过了半刻,他给周明谦发消息:【《我该如何爱你》给储冉演吧,她还挺合适这个角色,本来就是舞蹈专业出身。】   周明谦摸不着头脑,【你到底是让谁演?怎么一会儿陈一诺,又一会儿是沈棠公司的艺人?】   陈南劲没多解释:【储冉。】   周明谦还是一头雾水,【你这一天一个主意啊,别明天又跟我说,还是陈一诺合适。】   陈南劲:【我现在在Time时装秀的现场,她们俩都在。】   周明谦明白了,这是跟两个女儿碰面,陈一诺和沈棠当面争执起来,逼着陈南劲不得不做选择。   他告诉陈南劲,【没有你推荐,我也打算用储冉,她形象和气质符合,而且沈棠也打算投这部剧。】   陈南劲没指望沈棠感激他给了角色,她只不过是让他做个明确选择,心里出口气罢了。   一共三个小时的走秀,沈棠看得专注,每套衣服、每条裙子都看仔细,喜欢的随手拿手机拍下来。   Time服饰的高定相对亲民,有些设计不比L家高定逊色多少。   然而陈南劲看了一场糟心,半点灵感没找到。   走秀接近尾声,他找沈棠说话,“一会儿散场了,跟爸爸一起去吃宵夜吧。”   沈棠回看拍的照片,“没空。”   陈南劲:“那等你有空的。”   他看着台上,眼神并没聚焦。   这半年来,他时常就想起父亲那句‘我不要求你对我们棠棠好,可你也别欺负她呀,你是她爸爸,她盼你盼了那么多年。’   每个字都锥心。   他不知道在二十五年后,她愿不愿意原谅他,喊他一声爸爸。   散场,沈棠从另一边走,看都没看他。   陈南劲在场外等陈一诺,通往停车场的路边,陈一诺必经的路段。   远远地,陈一诺看到了父亲。   她恨恨地走着每一步,眼眶红了。   这里车来人往,陈南劲:“到车里再说。”   陈一诺看都不看父亲,“没什么好说的。”   陈南劲把手里的烟头扔垃圾桶,“一诺,等你听完爸爸说的话,以后你要怎样,那是你的自由,爸爸绝不多管。”   陈一诺心里冷了冷,父亲从没这样决绝过。   父女俩坐在了陈一诺的车里。   事情已经被摊开,也无需再铺垫感情。   陈南劲语重心长,“一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别被你妈妈影响了。离婚了我不该在背后议论你妈妈,可我要是不说,你就彻底被你妈带坏。”   陈一诺笑了声,很是嘲讽,“你偏心沈棠就偏心,别给自己找偏心的遮羞布。”   “一诺,作为父亲,我对你问心无愧。你不再是六七岁的小孩子,要当着父母的面争宠。”   陈一诺理直气壮:“那说明你让我没了安全感,我不踏实才这样,谁不知道面子是好的?你以为我想三番两次逼着你?你不知道我看着你无条件对沈棠那么好,我心里多难受,你不会懂的,你只顾着沈棠。”   陈南劲反问女儿:“我对你的好什么时候是有条件过的?”   陈一诺无力反驳。   “今天这事,你但凡对爸爸体谅一点,也不至于让爸爸当面难堪。”万不得已,陈南劲不想把话说的那么不留情面,可再这样纵容下去,她迟早会跟樊玉一样,最终变得不可理喻。   “一诺,你现在不再把我当父亲,而是你利用来伤害棠棠的工具。别让我们的父女情分变了味。”   陈一诺突然不吱声。   “至于今晚偏心棠棠,我不否认。以后你要还是这样,我依旧偏心她。我以前跟你说过,你们都是我的孩子,爱是一样的。以前给你的多,没给她一点,以后肯定要加倍补给她,给你的自然就少。”   陈南劲偏头看她,“你要是问我,你跟棠棠,谁在我心里重要,左眼和右眼,你说哪个重要?”   陈一诺心里不是滋味,“可你在心里还是偏心她的,不管她什么脸色对你,你总是一点也不计较。”   陈南劲:“那没办法,我欠了她的,愧疚自责太多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管怎样,爸爸都是爱你的,希望你快快乐乐的。我还是那句话,我跟你妈离婚了,我还是你爸,任何时候都是你的后台。”   他给她提了建议,“你这么大了,不需要再跟父母住一起,我不是送了你一套房子,一个人学会独立。”   陈一诺早就想搬出去住,可母亲说一个人在家难受,她看不得母亲那样,便迟迟没有搬走。   陈南劲把有些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觉得你妈妈是错的,要坚定你自己的做法,不然迟早有一天,我们父女会走向决裂,而我也不可能向对棠棠那样,对你什么都不计较,因为我什么都不亏欠你。你才二十四岁,我把你这一辈子的路都铺好了,好好珍惜。”   “一诺,你以前是个很洒脱的小姑娘。”   又在车上坐了两分钟,他推开车门下去。   回到住处,陈一诺失眠了一夜。   翌日,沈棠和储冉回北京。   此行收获颇多,储冉那几套衣服穿出了设计师想要的气质,Time有意向跟储冉有更多形式的合作。   沈棠从机场直接回了办公室,莉姐和园园都在。   莉姐刚给储冉接了一个商务站台活动,她跟储冉商量穿什么礼服合适。   “棠姐,喝杯花茶。”园园给她端来凉的差不多的茶,“对了,我今天收到一封很奇怪的邮件,来应聘总经理,简历也是奇奇怪怪,我不知道是不是恶搞。”   沈棠坐下来,来不及喝口茶,“拿给我看看。”   园园已经将那份简历打印出来,“喏,你看这。”她指着那人的教育背景一栏给沈棠看。   XXXX年9月1日--XXXX年6月30日幼儿园(PS:跟蒋城聿同一个幼儿园,他是我学长。)   XXXX年9月1日--XXXX年6月30日小学(我一年级时,蒋城聿五年级。PS:他吃的辣条都是我带给他的。)   沈棠看完,笑出来。   再看姓名一栏,秦醒,证件照也附了上去,五官俊朗,年轻帅气,就是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现在看起来有点滑稽。   沈棠拨了简历上留的手机号,五连号的尾号。   那边秒接,“嫂子,什么指示?”   原来早就存了她的号码。   沈棠:“我在看你的简历。”   “是吗?”秦醒笑着,“这是我的第一份简历,亲手做的。既然到了你手里,那看来已经杀出重围,稳稳胜出。”   他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我哪天去上班?”   沈棠看着这么一份不着边际的简历,想来他也是逗乐子。她随口说了句:“明天就来报道。”   “那明天见啊。”秦醒挂了电话。   他就在蒋城聿办公室,在秘书办那里拿了一块巧力克吃,“蒋哥,沈棠让我明天去上班,那我就去了啊。”   蒋城聿叮嘱他,“她发脾气捅娄子时你不要当面劝她,等她委屈发泄出来了,你提醒她两句。”   秦醒做了个‘OK’的手势,他把手里的股权转让协议还是还给蒋城聿,“这我不能收,你平时给了我那么多投资,你这样不把我当自己人。”   蒋城聿:“你拿了我的股份,以后才有钱往影视公司投。你现在自己做生意了,总不能再伸手问你父母要钱。自己好好做点事儿吧。”   秦醒沉默良久,“那我就不客气了,等我在影视公司发了大财,我连本带息一起给你。”   --   第二天还不到八点,秦醒就到了临时办公室,本来还想做第一个到公司的人,到了楼上一瞧,沈棠比他还早。   “嫂子,早。”   沈棠正在煮咖啡,抬头看他。   秦醒今天穿上了西裤衬衫,他靠在窗边的桌沿,衬衫钻石袖扣折射着耀眼的晨光,衬得他人精神气十足。   连脚上的皮鞋也是新的。   “我还特意去理了发。”秦醒收起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敛去吊儿郎当的模样,整个人看上去脱胎换骨。   沈棠给他一杯咖啡,没想到他正儿八经来了公司。   “你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来上班?秦醒,你这样,我会当真。”她跟他认真聊起来。   秦醒嫌咖啡苦,撕了几条糖放进去。   搁前几年,他也许是觉得好玩,现在不一样,二十七八岁的人了,再不干点事给家里瞧瞧,到时他的婚姻大事还不得被他们给拿捏。   成天活得醉生梦死,醒的时候如行尸走肉,没劲儿。   “沈总--”   他不再嘻嘻哈哈喊嫂子,“我这个人吧,缺点一箩筐,要说优点也还能抠出来一个半个。我认准的事儿,死磕到底。”   秦醒一边搅咖啡,单手从手包里摸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银行卡,密码写好贴在了卡面上。   这是他的诚意。   “你让莉姐尽快去办理股权变更,把我名字加股东里。”   公司有他的份儿好办事,以后他托关系找资源才能名正言顺。   沈棠没再废话,“那合作愉快。”   她收了那张卡转给莉姐。   简单开过早会,便各忙各的。   莉姐今天过去跟周明谦签合约,储冉确定出演《我该如何爱你》的女一号。新剧要到十月份才开机。   最近有适合温笛的一个综艺节目,签了储冉的合约后她还得过去跟主办方洽谈温笛的合同。   一天安排的满满。   沈棠今天要去新公司那边看一下装修进度,打算下月中旬搬过去。   “我跟你一块去,还不知道新办公室地址在哪。”秦醒抄起车钥匙,“我带你过去。”   “棠姐,”园园喊她,“今天有不少人来面试,你不在这儿把关?”   沈棠背上包,“有你这个人事主管把关就行。”   园园苦着一张脸,“我心里没底儿。”   沈棠考虑几秒,望向办公室门口等着她一块出门的保镖,“你今天不用跟着我,留下来给园园撑门面,你看人一向准。”   保镖:“......”   园园嘴角差点没合拢,赶紧拿杯子喝水掩饰。   出了办公室,秦醒微微蹙眉,因为保镖戴着墨镜,他无法确认是不是以前见过。“你那个保镖,我看着有点眼熟。”   “我前几年在蒋哥身边看到过。”   不过蒋城聿有好几个保镖,他也不是很确定。   沈棠从包里拿出遮阳镜,“以前是蒋城聿的保镖,后来才到我这边。”   就说嘛。   秦醒摁电梯,闲着无事就聊了聊保镖,天天泡在灯红酒绿里,刚才沈棠一开口他就瞧出端倪。   “你这是打算做红娘呢?”   “成不成不好说,我这个保镖是冷血动物,前三十年都活在刀尖上。”沈棠把遮阳镜架在鼻梁上,“不过现在连蒋城聿都愿意结婚,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秦醒哈哈笑。   这话说的有点损。   到了地下停车场,沈棠看到两座跑车时,知道秦醒为什么自己拿着车钥匙。   骚包的大红色跑车,在整个停车场都格外招摇。   沈棠再瞅瞅秦醒身上这身行头,着实违和。   秦醒打开驾驶座车门,扶着门边,“我的车不是跑车就是越野,今天限号,就只有这辆车能开出来。”   为了以后谈生意,他订了一辆低调稳重的轿车,下月才能到。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今天你来开,我感受一下沈总的车技。”   沈棠指指脚上的细高跟,坐在了副驾驶。她车技一般,又不熟悉这款跑车的性能。   秦醒只好自己来开,发动车子,他问沈棠新公司在哪租了办公室。   沈棠系上安全带,告诉他具体地址。   秦醒一听地址,笑了笑,没吱声,轻踩油门。   新办公室离京旭大厦不远,走路也只要十来分钟,在一条大路上。   这条路上的写字楼寸土寸金,他到了才知道,沈棠竟然整租了一层。   公司LOGO已经做好,那个气派。   路过一间大办公室,沈棠站在门口,“这以后就是你的办公室。”   办公室整整两大面落地窗,通透敞亮,办公区、会客区,休闲娱乐区,里面还配了一个小的休息间。   里外加上来,这少说也得一百来平。   秦醒突然感觉自己腰板儿硬了,活了这么些年,除了吃喝玩乐纸醉金迷,他好像就没干过正经事儿。   他也一度以为,自己就混吃等死。   再看看办公室门口的门牌,总经理室。以后哪个发小来找他玩,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   “那你办公室呢?”秦醒问。   沈棠指另一边,她的办公室比这个小一点。   她不负责对外应酬,办公室大小无所谓。   沈棠带着秦醒往另一个方向走,装修声不绝于耳,说话声都得比平时大才能听得见。   每路过一间办公室,秦醒都认认真真看看,装修的差不多,就差办公家具。最里面那间传来电钻声,“正在装的那间是什么?”   沈棠:“综合练习室,里头除了排练场地,还有一个小型舞台,所有乐器和设备到时都配齐,比你办公室还大两倍。”   给公司的艺人用。   她今天过来就是看看练习室的装修情况,办公室无所谓,装成什么样的都能用,练习室要求高,尤其隔音方面,到时有活动需要排练时,不能影响了楼上楼下的公司办公。   工人们都在忙自己手头的活儿,装修期间沈棠来过几趟,他们眼熟,就没特意打招呼。   沈棠只顾着看房顶的吊顶情况,脚下没注意,一脚踩到了空鼓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地方,脚下一崴,她条件反射般去扶墙面。   秦醒转脸就看到了没站稳快要倒下的人,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没扶着人,还绊了一根吊顶龙骨,吊顶龙骨别倒了靠在墙上的石膏板。   石膏板滑下来,沈棠不幸被殃及,砸到了她背上。   “我去!”秦醒掀开石膏板一脚踹出老远。   沈棠扶墙站稳,忍着疼,哭笑不得。   要不是他过来,她不至于又闷闷挨了一下砸。   “没事吧?”   沈棠摇头,背上钻心疼,骨头没什么大碍,脚有点扭着,缓缓走路应该没问题。   秦醒抹一下额头,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水。   要是沈棠被砸伤,蒋城聿能灭了他。   装修工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被踹出去的板材,他们才想起来没处理好的地面。   沈棠摆摆手,示意他们接着忙。   秦醒看着空鼓被砸烂的地面,他什么都不懂,“这怎么回事儿?”   沈棠暗暗呼口气,“以前装修没弄好的地方,莉姐找的装修师傅很负责,把空鼓的地方都砸了,重新弄。”   装修负责人过来了,沈棠跟他沟通交代了一些细节。   秦醒两手叉腰站在一旁听,有些专业术语他竟然没听懂。   装修负责人一边听一边记在备忘录,按照沈棠的要求,他目测练习室的哪些设备大概放在哪个位置。   快半小时才安排好,沈棠咬着牙走出练习室,每走一步就像脚踝错了位,针扎感阵阵袭来。   秦醒瞅着她脸色不对,“别硬撑着啊,不行咱就去医院,别看脚扭着是小伤,疼起来要命。”   “还行,活动活动就好。”沈棠扶着墙往前走,一瘸一拐,“我拍古装武打戏的时候受伤是经常的事,忍忍就过去了。”   秦醒站在中央空调出风口下面,捏着衬衫领口拽拽,让冷风往里吹。   他转脸看沈棠,她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你整那么奢华的练习室干嘛?”   “我做艺人那会儿,你不知道我多希望公司有那么一个综合型练习室,有时一些小排练都没地儿,在家里不方便,唱跳动静太大,影响邻居。”   秦醒看她走路实在费劲,“去医院吧。”   沈棠还是摇头,“用不着,我心里有数。”她靠墙站,“那就麻烦你去药店给我买管跌打的喷剂,那个止疼。”   秦醒下楼前在走廊上拿了张凳子放办公室,办公家具还没进场,房间里空空荡荡,不过冷气足,比走廊上凉快。   “你先到屋里坐着歇歇,我这就下楼给你去买。”   秦醒搜了附近最近的一家药店,去那边走路比开车快。   外面烈日炙烤,他马上就要成一条烤咸鱼。   秦醒颠了颠手机,以他多年的丰富的情场经验,女人受伤时是最脆弱最易感动的时候。   到底是拿了蒋城聿0.5%的股份,也不能白拿,他给蒋城聿拨去电话。   蒋城聿在跟严贺禹商讨收购案一事,在公事上,他对严贺禹是另一种态度。   见手机屏幕上是秦醒号码,他直接摁断。   严贺禹手指轻叩着桌面,毫无节奏,“你给我的所有尽调报告我都看了,没太大问题,包括谢昀呈那边的反馈,这个项目还是有收购的价值。”   蒋城聿把手机放一边,“就是一切都太顺利,我心里头不安。”   风平浪静的背后,也许是狂风暴雨。   可眼前是风和日丽,根本就预测不出恶劣天气。   这才是问题所在。   严贺禹拿了支烟点上,“那我再把标的公司的坑从头过一遍,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   蒋城聿手机再次响起,还是秦醒。   他划开接听键,“在忙。”   秦醒热得一头汗,“你再忙也得停停,沈棠受伤了。”   “伤哪儿了?严不严重?”蒋城聿已经起身,腿将转椅往后撞开。   “那肯定严重呀,不严重我还给你打电话干什么。”秦醒添油加醋,恨不得再加把柴把火烧得更旺,“今天我跟沈棠去新公司看装修情况,她被一大摞石膏板给砸底下,没爬起来,脚也伤了,就这样她还硬撑,非不去医院。换成我一个大男人都受不住那个疼,我没见过像她这样心硬嘴硬的人,你说......”   话还没说完,蒋城聿已经出了办公室,“你们现在在哪,把地址发给我。”他挂了电话,随后打给司机备车。   严贺禹还在他办公室抽烟,直接被无视。   这六月的天,焦灼着万物,还有蒋城聿的心。   秦醒那番话太有画面感,他仿佛看到一大摞石膏板把沈棠砸在下面的场景。这些年她习惯了一个人独自承受一切,不管遇到什么她都默默忍着。   时间久了,疤痕摞成堆,没人在乎,她自己也就不再在意。   蒋城聿一遍遍看手表,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沈棠新租的办公场所离他很近,在她们公司窗口就能看到京旭大楼。   这一刻他才确定,她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到了影视公司那层,蒋城聿不知道沈棠在哪个房间,“棠棠?”   沈棠一愣,还不等她回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蒋城聿走得急,路过她所在那间办公室看到她人时,没收住脚步,他又往前冲了半米。   刹住脚步,他连连往后退。   “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医院也不去。”   他在她身前蹲下来。   沈棠右脚脱了高跟鞋,搭在左脚背上。   她故作很轻松的样子,“秦醒给你打电话了?”   “嗯。”蒋城聿问:“他人呢?”   “给我买跌打损伤的喷剂去了,还没回来。”   蒋城聿平复呼吸,她今天穿了白色T,背上有两道黑乎乎的印子,一看就是被东西砸了留下的痕。   他实在放心不下,把办公室门反锁,环顾房间,没有监控。   “后背给我看一下。”   沈棠反手压住T恤下摆,“不合适。”   曾经他们那么亲密,他哪里没看过,可现在已经分手,直接掀起来看确实不尊重她。   蒋城聿两手搭在她身侧的凳子上,几乎是她将半抱在身前的姿势,“那我们先复合,我是你男朋友就能看。”   沈棠:“......哪有这个好事。”   蒋城聿别无他法,“我们先复合,我看你后背伤的重不重。你要是不高兴,你明天再把我踹了,这样行吧?”   沈棠看着他眼底的焦急,给他宽心,“没事,一点点疼而已,等回去我让园园帮我上点药。”   蒋城聿:“在你那是一点点疼,在我这不是。”他一瞬不瞬看着她,“以后哪里伤着了哪里疼了跟我说,我比你想的要在意你,也比我自己想的要在意你。”   沈棠架不住他这样深邃的眼神,她往旁边偏了偏。   多说无益,蒋城聿起身,弯腰将她一个公主抱抱起来。   “蒋城聿你干嘛?”   蒋城聿自己坐在凳子上,将她放他腿上坐着。   沈棠脚疼,背疼,而且以这样暧昧的姿势坐他怀里,她没敢乱挣扎,无意识抓紧了他肩甲的衬衫。   她控制着有点不稳的呼吸,“你这样就欺负人了。”   蒋城聿跟她对看,“我怎么做,你才愿意复合?”   “分手时我说过。”   分手快一年半,她说过的话他大多都记得。   蒋城聿细细回忆,知道她指的是哪句。   那晚她说过,‘要是你哪天来求我,求着我爱你,求着我嫁给你,或许我会考虑一下,至于要嫁不嫁给你,那还另说。’   只有沈棠能让他心甘情愿放下高傲,放低姿态。   蒋城聿看着她的眼,“求你,跟我复合。”   沈棠心中掀起千尺巨浪,咆哮着,翻滚着,将她自己吞没。   蒋城聿不敢碰她的背,生怕弄疼了被砸伤的地方,他一手箍着她肩头,另一手揽着她的腿。   沈棠整个人都在他怀里。   已经太久没有这么抱过她,他不自觉又把她往怀里收紧,失而复得。   “棠棠,”蒋城聿贴着她脸颊,声音很低:“我爱你。” 第五十六章 (在一起)   沈棠下巴搁在蒋城聿肩头,手指无意识刮蹭他衬衫的衣领。这是她跟蒋城聿认识的第四年零六个月,今天才听到他那句‘我爱你’。   蒋家二公子的爱,比稀世珍宝都稀缺。   蒋城聿抱着她,陪她沉默。   ‘叩叩’办公室门响了两声,秦醒的声音:“蒋哥,喷雾搁门口了。”   秦醒早就从药店回来,在楼下还看到了蒋城聿的车拐进地下停车场,他不能毁了人家和好的气氛,就在楼下抽了几支烟。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需要他来给缓冲一下,他就及时出现。   这一波和好,应该稳了。   口哨声哼着节奏欢快的曲子,秦醒的脚步声渐远。   办公室里,依旧安静着。   蒋城聿不催她,给她考虑的时间。   沈棠内心的汹涌澎湃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她微微侧眸,这才注意看他今天穿的是白衬衫。   “你现在穿衬衫的规律是什么?一三五白色,二四六黑色?”   她肯说话了,应该是原谅了他。   蒋城聿没什么穿衣规律,哄她开心,“白天穿黑色,晚上穿白色。”   沈棠笑了笑,让他放她下来。   她这样的坐姿,拘谨又煎熬。   蒋城聿放她坐凳子上,他正好查看她背上的伤势。   他还是先征求她意见:“我现在可以看了吧?”   沈棠攥着T恤下摆,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还没答应复合。”   蒋城聿俯身,两手撑在她凳子两边,俯视着她。他这样的姿势极具侵略性,要是直接亲下来,她根本无处可躲。   “说说你现在还是感觉委屈的地方。”   沈棠跟他的两眼相隔不到十公分,她可以清晰看见他眼里那个小小的她。“我等你那三个字等太久了。”   蒋城聿:“棠棠,我们现在只是复合,你有足够的时间给你的委屈在我这里找个可去的地方。等我求婚时,你也让我等久一点再答应我。”他的头又往下低了几寸,做出要亲吻她的动作。   “我要是亲你,你又说我不故意的,不尊重你。”   蒋城聿侧过脸,靠在她唇边,“亲我一下。”   沈棠放空自己几秒,抬起下颌,在他侧脸很轻地亲了下。   让蒋城聿真切感受到心脏快速跳了几下,感受到被她爱的瞬间,就是这个轻柔的吻落下时。   他转头看她,唇落在她唇间。   沈棠双手圈住他脖子,一开始的亲吻格外缱绻。   他亲着她的上唇,而后下唇。   后来的吻跟他现在站着的姿势一样,强势掠夺。   舌尖绕在一块时,心跳也跟着缠在一起。   蒋城聿适时放开她,再亲下去是要出事的。   他自持力在她这,做不到坐怀不乱。   “我看看你后背。”   沈棠没再扭捏,不知道是时间久了疼痛感弱去,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碍事了,没刚才疼。”   蒋城聿不亲眼查看根本不放心,他小心捏着她体恤边角,小心往上卷着掀起。   她肤如凝脂,稍有点疤痕异常显眼。   两道深红色砸痕,不至于触目惊心,却也让人心疼不已。   他再次小心翼翼放下T恤,“还有哪里疼?”蒋城聿摸摸她脑袋,“你被那一摞石膏板砸底下时,这里疼不疼?”   “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他擅自做了决定。   沈棠整理好衣服,“我头没被砸着。哪来一摞石膏板,就一块被碰倒了,要是一摞砸下来,你现在就得在医院抢救室门口等着我了。”说到这,她后知后觉,“秦醒跟你说是一大摞?我被砸底下没爬起来?”   “嗯。”蒋城聿心里顿感轻松,“你别乱动,我给你脚上喷药。”   他开门,把门口的药品拿进来。   沈棠崴着的那只脚被蒋城聿拿在手里,他对着发热的地方喷药。   她看着他,“要是秦醒没有虚夸事实,你是不是不会求我复合?”   “求不求跟秦醒说什么没关系,他要是不给我打电话,那可能就不是在今天求,秦醒只是把时间给提前了。”   药喷上,蒋城聿半蹲着,把她脚放在他腿上晾干药水。   他收起喷剂,装盒里。   “晚上住别墅吧,我方便照顾你。”   “又不是什么大伤,在剧组常有的事儿,”沈棠活动了下那只受伤的脚,喷过药后脚腕凉丝丝的。   “园园照顾人很细心,我可不去你那,到时又得看你脸色。”   蒋城聿把药盒放她包里,抬眸,“到底你看我脸色,还是你给我脸色看?沈棠,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你给我摆脸色,床上床下都是。”   “......”沈棠不接话茬。   安静了几秒。   她脚上的药还没彻底干,蒋城聿拿出手机给她打发时间,“前几天在游艇上拍的照片。”   他把手机递给她。   沈棠翻看照片,他抓拍了她不同角度的夜景照。   蒋城聿让她知道这几年他拍了多少张,“一共有3600多个视频和照片,都是你的。”   沈棠:“那你手机内存不小。”   “......”   蒋城聿无话可说。   时间差不多,沈棠把手机给他,她回工作室还有事要忙,“你打个电话给秦醒,问他在哪,我们得回去了。”   “不用打。”   “他回去了?”   “没,但他会在电话里说早就回了。”   蒋城聿把高跟鞋拿到她脚边,“你穿上,我抱你下去。”   “不用,电梯里遇到人多尴尬,又不是腿断了没法动。”沈棠坚持自己走,她扶着蒋城聿站起来。   蒋城聿弯腰要抱她,被她推开。   她前年跟储冉打架那次也是这样逞强,摔倒了还说不疼。   沈棠把重心全放另一只脚上,再抓着蒋城聿胳膊,勉勉强强能自己走。   身高和气场的优势,蒋城聿即便那么温和对她,他身上那股由内而外的优越感还是无法被忽视。   蒋城聿让司机把汽车开到电梯前等着,沈棠不用走多少路,脚上的刺痛在她能忍受的范围。   坐上车,沈棠紧绷的神经放松。   蒋城聿有电话进来,谢昀呈打过来。   还是为了收购标的公司的事情,从二月到六月,忙活了小半年,所有有可能遇到的收购陷阱,他逐一排查,风险全部在可控范畴。   “你不是说心里不踏实么,我推翻重来一遍,这回把标的公司的高管还有他们委托的咨询方,能调查的都调查了。”   “一切正常,是吗?”蒋城聿边打电话,抓着沈棠的手,十指扣住。   谢昀呈嫌红酒不够冷,又往里边加了几块牛奶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异常。”   他摇晃酒杯,“是不是你最近追人追的心力交瘁,没休息好,心悸导致你心里不踏实。”   蒋城聿:“我跟沈棠复合了。”   “那应该刚复合吧,不然你早在群里说了。”   蒋城聿半天没搭腔。   谢昀呈笑,调侃几句后说正经事,“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那边要是找不出纰漏,是不是该跟他们正式谈判,商定收购协议?”   多拖一天,各种费用成本就上去一些。   谁都耗不起。   蒋城聿考虑后:“那月底我们碰个面。”   等他挂了电话,沈棠问:“决定收购?”   蒋城聿点头,“基本上定了。”   她的手还在他手里。   一直到工作室楼下,蒋城聿才放开她。   工作室有专用电梯,蒋城聿没顾她反对,从车上抱她下来,进了电梯也没放。   秦醒这会儿已经在办公室,夸大其词渲染了沈棠在装修现场受了多大的伤,连走路都困难。   所以当蒋城聿抱着沈棠进来时,她们丝毫不惊讶,纷纷过来关心沈棠伤势。   “没事的,一点小伤。”沈棠让她们去忙自己的事。等她再去找蒋城聿,他人已经不在办公室。   秦醒也不在。   外面走廊上,秦醒在自责,要不是他横冲直撞,沈棠不至于挨那一下砸。就算成功撮合了他们俩复合,他仍然过意不去。   “不是你的错,不用放心上。”蒋城聿临走时用力拍了下秦醒肩膀,“今天谢了。”   他给沈棠发消息:【晚上来接你下班。】   沈棠:【我还不知道几点结束工作,到时给你消息,不用提前过来等着。】   搁下手机,她开了电脑忙起来。   十分钟前,刚收到一封新邮件。   【我下周五去北京,如果你看到了这封邮件,如果那几天不忙,不知道能不能一起吃顿饭。――肖冬凯】   沈棠记得肖冬凯说过,要跟北京这边的律所有合作。可她实在不想跟肖家的任何人有牵扯,哪怕他曾经帮过她。   这段时间光顾着忙新公司,她没怎么关注肖宁集团,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她还听谢昀呈提了句,说肖冬翰也来了北京。   肖冬翰,不省油的灯。   正走神时,莉姐给她发来消息:【跟周明谦签好了合约。】   储冉的角色定下来。   沈棠删了肖冬凯的邮件,开始忙起来。   从一堆邮件里抬头,已经快七点,她给蒋城聿发消息:【我忙完了。】   --   蒋城聿刚出办公室,接到母亲电话。   蒋夫人问他,明天中午回不回家吃饭。   她提醒儿子,“明天父亲节。”   蒋城聿差点忙忘,难得一家回去吃饭的日子,他肯定回。“妈,我过段时间带沈棠回家,我们在一起了。”   这是告诉她,他跟沈棠复合了,蒋夫人先恭喜儿子,他谈恋爱跟带人回家那可有本质的区别。   须臾,“你认定的,那就带回来吧。”   蒋夫人问儿子,“打算哪天?妈妈提前准备。”   蒋城聿也不知道沈棠的脚伤那天好,“等我忙完这段时间的。”   从京旭大厦出来,天色已暗。   路过曾经去了两次的那家甜品店,蒋城聿进去买了一盒半熟芝士。长得太过出众,连收银员还记得他以前来过。   路上堵了快一小时,到了工作室所在那栋大厦,沈棠已经在门口等着,见到他的车,她缓慢下台阶。   蒋城聿快步去接她,不由责备,“不是让你在办公室等我?”   “喷了药现在没太大感觉。”沈棠不需要人扶着也能一步一步下台阶。   她抓着他手,不让他抱。   大厦门前人来人往,公主抱惹人眼。   上了车,蒋城聿递给她半熟芝士。   自从分手,她好像就没吃过。   沈棠中午只吃了点水果,现在饿得慌,拆开来掰了半个吃。   蒋城聿约她明晚吃饭,“明天父亲节,晚上你去我那,我做几道菜,我们就在家吃。”   沈棠差点噎着,“父亲节又不是你该过的节。”   蒋城聿:“等我们有了孩子,我就是父亲。现在孩子还没来到,你是孩子妈妈,先替我庆祝。” 第五十七章 (凑成情侣装......)   晚上快十点钟,沈棠才回到租住的公寓。   蒋城聿从工作室接到她人后把她带回别墅吃了一碗菜粥,阿姨特意为她做的,还是她几年前吃的那个味儿。   她只是崴了脚,背被砸了一下,蒋城聿兴师动众,把她当成了病号。   今天晚饭吃了一个半熟芝士再加一碗粥,脚伤了又没法做运动,她明天起来肯定要胖半斤。   蒋城聿一直抱她到家门口,让她开门。   沈棠拍他肩膀:“放我下来吧,园园在家,你进去不方便。”   蒋城聿没放,“她还没回来。”   “?”沈棠半信半疑。   “秦醒带着你们公司的人去会所团建了,回来最早也得凌晨。”   沈棠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上班第一天,带人到娱乐场所去团建?”   蒋城聿:“开心就行,在哪团建无所谓。”   哪是团建,这是赤裸裸收买人心。   秦醒的特长就是玩,跟着他真能玩出花。   蒋城聿把沈棠抱到卧室,他没急着离开,怕她走路不稳,万一洗澡时在浴室滑倒,园园没在家,到时叫天天不应。   “等你洗过澡躺床上我再走。”   他转身去了外面客厅。   房子里过于安静,蒋城聿手机进来消息的震动声像被扩音。   陆知非:【听说你跟沈棠复合了,恭喜啊。】   蒋城聿:【谢谢。】   陆知非下午刚到北京,回来陪父亲过节。   晚上有朋友约她到会所玩,她遇到了在隔壁包间狂嗨的秦醒。   秦醒带来的都是她们不熟悉的人,没往她们那个包间带,在旁边另开了一间。   从秦醒嘴里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蒋城聿追回了沈棠。   那么高不可攀的一个男人,两次追了同一个女人。   陆知非:【对你,我是真心祝福。对沈棠,说心里话,我巴不得她过的不好。但貌似她怎么惨,都没有我惨。也许你可以跟沈棠说说,她现在有了爱情,就不要再在我生意里插一脚,放过彼此。以后在时尚资源上,我能帮得上她的,我尽力为之。】   蒋城聿:【我从来不强求她做什么,也不劝她。你们俩之间的事,她心里有把尺子。】   “蒋城聿!”   沈棠在卧室喊他。   “怎么了”蒋城聿起身。   “你帮我把包拿来,那里面有喷剂。”   蒋城聿从玄关柜上拿了包给她送过去,沈棠趴在门框上等他,她伸手抓过包带,“你回去吧,我答应你明天给你庆祝父亲节还不行?”   蒋城聿:“......”   --   次日,沈棠照常上班。   园园凌晨三点才回来,这会儿正呼呼大睡。   周末,只有她跟秦醒去了办公室。   秦醒打着哈欠,眼里冲了几根血丝。   困得睁不开眼,他给自己泡了两杯咖啡,没加糖。   “你今天怎么不休息?”沈棠推门进来时,讶异道。   “我爸妈都不在家,不用在家吃饭。”秦醒把咖啡当成了白水喝,没品到什么味直接从嗓子里流下去。   “我上班第二天就休息,不像话。”   沈棠今天要去跟某平台谈个综艺合约,储冉那部《我该如何爱你》开机还早,这几个月闲着,有时间录个综艺。   秦醒去洗手间用冷水冲了一把脸,陪沈棠前往。   这档综艺邀请了当红的六位流量小花,陈一诺和储冉年纪相仿,两人同时接到了节目组的邀请函。   冤家路窄,今天樊玉也去给陈一诺签合约。   好巧不巧,还迎面遇到。   樊玉趾高气昂,“听说你也在争《我该如何爱你》的女一,怎么样,有把握吗?”   看来她还不知道这部剧已经签给了储冉,沈棠淡笑,“你说呢?”   樊玉自然是不屑,“那次在章许婚宴上,我就好心提醒过你,你要是把一诺当靶心,陈南劲第一个会冲上去。”   “是吗?那可惜啊。”沈棠毫不留情给她的沾沾自喜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在Time时装秀现场,你闺女中的那根箭还是陈南劲自己插她心口的。”   樊玉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   沈棠没爱搭理,跟秦醒并肩离开。   樊玉预感不妙,心里七上八下。合约的细节,今天她没心情谈,找了个借口跟节目组约了明天。   她急匆匆赶回家。   今天女儿要陪陈南劲过父亲节,这会儿正在家里给陈南劲准备父亲节礼物,是手工制作。   女儿昨晚特意去买的。   她刚才之所以在沈棠面前那么底气十足,是因为父亲节这么重要的日子,陈南劲是跟陈一诺聚餐,那部剧的主角应该是陈一诺莫属。   不然女儿不会有心情手工制作礼物,晚上还约了陈南劲吃饭。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纰漏。   陈一诺制作了六个小时候的礼物终于完工,她呼口气,一直盘腿坐在地毯上,脚发麻。   ‘砰’一下,母亲摔门进来。   气势汹汹,像是来找她算账。   可早上出门时她跟母亲还有说有笑。   “妈,怎么了?”陈一诺知道母亲去谈综艺合约,以为是合约上有了不愉快,“是不是没谈拢?没谈妥就算,气大伤身。”   “陈一诺,你现在出息了!”樊玉把手包砸茶几上,碰倒了杯子,水淌得到处都是,包也没能幸免。   她在回来路上找人打听了,原来《我该如何爱你》签给了储冉。   刚才她在沈棠面前简直像个小丑。   “你早就知道这部剧给了沈棠是不是?还是你爸给的,是不是?”   一连两个咆哮的逼问。   “妈--”   “别喊我妈!”   樊玉冷笑,“陈南劲到底是怎么给你洗脑的?人家都把角色给了沈棠,你还在这自欺欺人给他做父亲节礼物,讽不刺讽刺?陈一诺,你怎么这么可悲!”   陈一诺听不下去,这个时候不管她解释什么,母亲都是冷嘲热讽。她没申辩,起身收拾刚做好的礼物。   “陈一诺,你脑子有问题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向着你爸!我这么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   樊玉差点没喘上气。   看着女儿事不关己在整理那个礼物,她上前两步,夺起来就摔地上。   “妈!你干什么!”陈一诺这一声,歇斯底里。   “我就是咽不下去这口气!凭什么是你先要的角色,他给了沈棠!凭什么!”樊玉指着门外,“你现在就走,去找陈南劲去,说你跟我闹崩了,你无处可去,以后你住他那。沈棠可怜他就心疼,那你现在也可怜了。陈一诺,这是你唯一争取到你爸所有爱和资源的机会。”   “呵。”陈一诺抹着眼泪把自己反锁在屋。   她开始收拾行礼,这个家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   沈棠跟节目组的合约也没签,还有不少细节需要再敲定。   已经中午,她跟秦醒找个餐厅觅食。   “隔行如隔山哪。”秦醒感慨。   今天上午他听沈棠跟对方负责人谈细节时,才知道水那么深,稍不留神就掉对方给你刨的坑里。   沈棠喝了几口温水,一上午说的口干舌燥。   “诶。”秦醒喊她,“你看左边那桌,那两人一直盯着你看。”   沈棠顺着秦醒示意的方向看去,一道凛冽的目光直逼她来。   是肖冬翰。   坐他对面的是肖冬凯,两人比她们到的早,菜已经上桌。   肖冬翰举杯,隔空敬她。   沈棠微微一笑,用手里的水杯回敬。   “那谁啊?”   “肖董的孙子。”   就连秦醒都感觉出来了,来者不善。   吃过饭,从餐厅出来,沈棠故作不知道肖冬翰在北京,发邮件问肖冬凯,肖冬翰怎么也在北京,什么时候来的。   三个小时过去,肖冬凯也没回她。   --   晚上六点,蒋城聿离开公司。   他给沈棠发消息,问她现在忙不忙,过去接她。   沈棠给他发来定位,她已经在他别墅门口。   今天家里没人,管家和工人们都不在,她在院子里等着。   “你怎么不等我接你?”蒋城聿给她打来电话。   “下午在这附近约了人,聊完就直接过来了。”沈棠心不在焉接他电话,一直盯着平板上的邮件琢磨。   肖冬凯十分钟前回复她:【他在这谈个合作,来了有些日子。】   “我刚从公司出来。”   蒋城聿的声音打断沈棠的思绪。   天闷热,蒋城聿让她先进屋,“家里的门禁系统没更新,你指纹还在里头。”   沈棠心里头想着事,脱口而出:“你这个主人还没来,我哪能先进去,不合规矩。”   “沈棠--”只喊了她名字一声,其他没说。   蒋城聿的声音明显不悦。   沈棠反扣平板在腿上,从邮件里抽离出来。   刚才脱口而出跟他说了什么,她竟然一点印象没有。“院子里比前几天过来时漂亮,移栽了不少花。”她打岔。   这些花去年春天就在院子里,上次过来海鲜烧烤时已经盛开,她只是没注意看而已。蒋城聿没戳破,顺着她的话,“嗯,管家前几天整理了花园。”   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到家至少得一个钟头。   他再次提出:“你到客厅里等我。”   沈棠看着满园的花:“院子里空气好。”   电话里默然。   “沈棠,那也是你的家。”   沈棠听出他话里不高兴,哄哄他,“我要是没拿这里当家,我就等着你去接我过来,哪会提前跑这里等你。再说,在院子里等你,不是能比在客厅,提前几秒看到你么。”   “......”蒋城聿已经习惯了她的口是心非。   肖冬凯紧跟着又发来一封,【你什么时候有空?】   邮件成了她和肖冬凯的聊天工具。   沈棠还急着回邮件,跟蒋城聿道:“挂了啊。”她回复肖冬凯:【有没有空的,都是看心情。】   肖冬凯:【这样的聊天没效率,浪费时间,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沈棠这回很爽快,加了他微信,【下周找个时间请你吃饭,略尽地主之谊。】   今天在餐厅看到肖冬翰那一刹,她竟然感觉有一张无形的网,在朝她撒下。有可能被一起困住的,还有蒋城聿。   蒋城聿对收购案莫名的不安,肖冬翰的突然出现,肖冬凯锲而不舍要跟她见面。   太多的异常。   也许,肖冬凯是这场阴谋的知情者。   可他又不会置自己的亲弟弟不顾。   沈棠关了平板放包里,这个最大号的包是温笛送她的儿童节礼物,现在派上了用场,装个笔记本电脑都绰绰有余。   “你先回吧。”   她跟保镖说了声,推开车门下去。   保镖现在兼职她的司机。   沈棠径直进了别墅,满脑子都是跟肖家有关。   她不知道自己是早已入瓮,还是在局外。   接下来又该怎么破局,她一点头绪没有。   放下包,沈棠打开电视看。   她靠在沙发里,环视客厅,还是她分手前的样子,丝毫没变。   一期综艺看完,外面传来汽车声。   沈棠调小音量,出去等蒋城聿。   蒋城聿下车,院子里没人,走了几步才看到别墅大门,沈棠在门口。   她今天穿了黑色T恤,低腰长裤。   “要是我在院子里,还能早两秒钟看到你。”沈棠单脚支地,受伤的那只脚轻轻绕在另一腿上,懒懒地靠在门边,盈盈细腰在黑色T恤下若隐若现。   时而露出几寸刺眼的白。   蒋城聿很少见她这么休闲的打扮,可能是为了方便后背上药。   “穿黑色不热?”他快步走近她。   “不在空调房就热。”沈棠说:“想跟你凑情侣装。”   可惜,他今天穿了白衬衫。   蒋城聿弯腰抄起她,“脚还疼不疼了?”   沈棠搂着他脖子,“不用劲儿的话没感觉,再喷两天药就应该没什么问题。”   家里就只有他们人,拥抱亲吻便没了任何拘束,蒋城聿低头要亲她,沈棠故意别开脸。   亲不到她嘴,他的吻落在她额角。   把她放沙发上,“我去换衣服。”   沈棠闲着无事,去厨房把今晚要做的菜从冰箱拿出来。   她找了条围裙系上,还是上次蒋城聿给她系的那条。   二十多分钟过去,蒋城聿下楼。   听到脚步声,沈棠转脸,他刚洗过澡,换上了黑色衬衫。她说穿了黑色T恤是想跟他配情侣装,他就放心上了。   “我刚就是随口说说,你哪用专门换衣服。”   蒋城聿:“换件衣服而已,又不是什么大工程。”   他总会在一点小细节上满足她,却又轻描淡写。   蒋城聿点开中岛台上的操作系统,里面有他今晚要做的几道菜的视频,是厨师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录下来放里面。   沈棠站在他旁边,跟着他一块看屏幕,“你不看视频不会做?”   “学会就没再做过,这几天忙忘了。”蒋城聿认真看着视频,回想自己之前学做这道菜时的步骤。   沈棠解下围裙放台子上,挪了几步站在他身后。   “找什么?”蒋城聿转脸看她。   “不找什么。”沈棠从背后抱住他,“你接着看视频。”   他腰腹结实,没有一丝赘肉。   隔着衬衫,能清晰感受到匀称的肌肉。   沈棠从自己裤子口袋掏出一张纸,“我手放你口袋,这样胳膊不酸。”   蒋城聿:“随你。”   她侧脸贴在他背上,趁着手插进他口袋,把那张叠起来的纸一同塞进去。   之后佯装无事,一直靠在他身上。   蒋城聿触到了口袋里的东西,她刚才放进去时,纸条折起来的边角戳到了他腿,锋利度不像是手指。   “棠棠,帮我洗点葱备用。”   “好。”沈棠站直,重新穿上围裙。   蒋城聿趁她不备,掏出那张纸。   一张A4的大白纸,上面是像小孩子的信手涂鸦,主题是父亲节,这幅画幼稚里饱含天真。   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爸爸,我爱你,父亲节快乐!你和妈妈等着我哦!   ――来自未来的小小小蒋】   看得太久,等他回过神要收起这份珍贵的礼物时,沈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旁边。   蒋城聿小心翼翼折起礼物揣兜里,一把将她抱起来。   手掌用力过猛,忘了她背上被砸的地方。   ‘嘶--’沈棠倒抽冷气。   “对不起,我给忘了。”蒋城聿连忙将她放在吧台旁边的高脚凳上,“给我看一下。”   “没事,不碰到就不疼。”   蒋城聿看了才放心,他慢慢卷起T恤,被砸伤的那道痕淡了一点,肉眼看不出伤得多重。   他低头,轻吻受伤的地方。   沈棠浑身一个激灵,差点没坐稳,一手撑在吧台边沿。   蒋城聿的吻从沈棠后背再落在她唇上。   他托起她将她揽在怀里,沈棠双腿自然攀住他的腰。   蒋城聿就这样抱着她,两人亲着,情不自禁就变成了深吻。 第五十八章 (最初的心动......)   蒋城聿的臂力超乎了她的想象,也可能是以前她和蒋城聿没像这样抱着亲吻这么长时间。   沈棠这么想。   今天的晚饭是彻底泡汤了,没有那个心思再做。   当干柴遇上烈火,金风和玉露相逢,就算是蒋城聿这样平时冷静到可怕的男人,这会儿的自持力也成了摆设。   两人从厨房亲到了客厅,别墅里有室内电梯,蒋城聿抱着沈棠转而走向楼梯,一步只踏一个台阶,落脚时小心又谨慎。   期间并不耽误接吻。   沈棠不敢乱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两人失去重心从台阶上滚下去。这样的热烈让她找回了最初跟他在一起时的心动。   到了二楼,一切感觉都是熟悉的,眯着眼都能找到曾经他们的卧室在哪。   可现在入眼的一切又是陌生的,走道两边的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画廊’,应该是找了专业团队设计过,画与画之间层次分明,错落有致。   都是她跟他的CP手绘图。   每个表情都栩栩如生,仿佛不是画,是拍的照片。   光顾着看画,忘了亲吻。   蒋城聿在她下巴上亲了下,“筝筝画的。”   从他们的一周年,画到了五周年。   当初他跟沈棠分手,筝筝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不理他的,直到他看到这些画他才能感同身受,侄女投入了太多感情和心血来画这些。   沈棠还沉浸在那些CP画里,她被蒋城聿抱进了卧室。   她的化妆台还在他卧室,占据落地窗边的C位,上面堆满了没拆的化妆品。   蒋城聿把她放在床上,他蜷起她的腿,轻握着她受伤的那只脚,“用力的话,是不是还疼?”   沈棠点头,“背上也是。”   脚和背都伤了,体验感上大打折扣。蒋城聿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到时不小心弄疼了她的背,只好再隐忍两天。“去洗澡吧,今晚住这。”   他去衣帽间拿了她的浴袍给她。   家里没她的衣服,只有两件还没穿的浴袍。   沈棠没扫他的兴,分开那么久如果他说不想要,那才不正常。   蒋城聿问她,“想吃什么?”   沈棠摇头,今天中午吃了不少,晚上不能再吃。   她去洗澡,蒋城聿去了楼下厨房,把菜又收回冰箱里,拿了一点速食煮了吃。   等他凑合吃完晚饭回到卧室,沈棠还在浴室没出来。   浴室里放着轻音乐,他敲门进去。她躺在按摩浴缸里,手边放着半杯红酒,正跟着音乐轻哼,极为享受。   沈棠见他进来,拿起杯子晃晃,“父亲节快乐。”   “谢谢。”   沈棠抿了一口红酒,悠闲自得,“我最喜欢这里的浴缸。”跟上海公寓那个浴缸同款,恒温,自带按摩功能。   蒋城聿打开花洒,“你就是为了这个浴缸才留下来住?”   沈棠笑着,“也不全是因为浴缸。你占六成,浴缸占四成。”   他现在沦落到跟一个浴缸比高下。   蒋城聿和沈棠差不多时间洗好,照顾她的脚伤,他把她抱回床上。   沈棠躺在曾经睡了三年多的床上,有种梦回过去的错觉。   蒋城聿关了所有灯,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里。   沈棠眼睛一时没适应,连蒋城聿在哪也看不见,她伸手去摸他,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清冽的气息扑鼻,她整个人都被蒋城聿抱怀里。   一阵悉悉索索,浴袍待在了该待的地方--床边的沙发上。   沈棠看着上方的人,他们身体的熟悉感全都回来了。   她抬手抚着他脸部轮廓,微微抬起上身,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亲了一下。   蒋城聿拖着她颈椎,让她慢点躺下,“别碰着伤的地方。”   “不碍事。”她躺下来,后脑勺枕在了他手心。   蒋城聿望着身下的人,“你要再不回来,家里的T就要过期了。”   “......”   那还是在深圳时买了十盒,余下的三盒一直没用上。   今晚也是用不上了。   蒋城聿低头,吻从她的额头一路往下,一寸不落。   剧烈的运动没法做,不费劲的一点不影响。   强势的人,低姿态取悦着她。   沈棠被亲了两遍,上上下下。   还不到十一点钟,累得睡着。   蒋城聿去浴室又简单冲个澡,出来时沈棠已经睡着。   借着浴室的灯光,他看到床上的人把被子全裹在身上,那只没受伤的脚霸道地搭在床边,偌大的被子窝成一团,根本看不见她头在哪。   那个生动又不讲理的她,终于回来。   --   沈棠错过了六点钟的闹铃,等她自然醒来快八点,床头放着她的长裙。   她那个小行李箱从租住的公寓到了蒋城聿的别墅。   蒋城聿已经去了公司,给她留了消息:【你日常用品拿了一些过来,我九点钟有会,晚上有应酬。】   他简单明了汇报了今天的安排。   沈棠快速洗漱,上午还要跟综艺节目组敲定合约细节。   今天莉姐有空,跟她一道过去。   莉姐担心到时节目播出时储冉被陈一诺拉踩,从实力上,不得不承认,储冉还是逊色陈一诺一点。   以樊玉那个性格,到时还不知道要怎么买通稿贬低储冉。   “我原本不想接这个节目,”莉姐如实道,“网友本来就暗中对比你跟陈一诺这对姐妹,储冉跟陈一诺同台竞技,十有九输。”   沈棠在看合同,抽空回莉姐,“储冉只是缺少一个管她的人,她天赋和资质不比我差那儿。”   “......”莉姐笑,这是拐着弯夸自己呢。   沈棠用铅笔圈出合同里需要跟节目组再争取的利益点,她把合同递给莉姐过目,“你看还有没有再添加的。”   她打开肖冬凯的对话框:【明晚有空吗?】   肖冬凯大概在忙,没回。   她跟樊玉注定了冤家绕不开,在节目组办公室外,两人再次狭路相逢。   樊玉头晕脑胀,彻夜未眠。   昨天和陈一诺吵了一架之后,陈一诺拎着箱子离开。   到底是不放心女儿的状态,可她又抹不开面子,不想主动给女儿打电话,于是给陈南劲打过去,正好借机告诉他,她跟女儿闹崩。   陈南劲说陈一诺在她自己公寓,正收拾东西。   原来他知道她跟女儿吵架了,还一副没事人的语气。   挂电话那一刻,她气得高血压差点犯了。   女儿如此不争气,她恨铁不成钢。再照这样下去,陈南劲的公司和资源,以后迟早全部是沈棠的。   辛辛苦苦那么多年,到头来给别人做了嫁衣。   她哪能甘心。   她跟肖真争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   要是被肖真知道她现在这样的境地,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她。   眼看着沈棠走近,樊玉恨恨瞪了她一眼。签下《我该如何爱你》又怎样,那得储冉争气才行。   就储冉现在这个德行,一诺吊打她。   跟樊玉擦肩过去时,沈棠手机响了,是肖冬凯的号码。她在路上给他发的消息,他大概才看到。   “抱歉,刚看到,明晚我有空。”肖冬凯问她,“几点在哪见面?”   肖冬翰听着哥哥的对话,不由皱眉,原来是跟沈棠约了时间吃饭。   他把杯子里的红酒一口喝尽,等肖冬凯挂了电话,他重重把酒杯置在桌上,“你约她干什么?”   肖冬凯不希望看到两败俱伤,“不管怎样,沈棠是你表妹。”   肖冬翰反问:“她把你当表哥吗?”   肖冬凯无以反驳。   “自作多情不是件好事。”肖冬翰给自己又倒了半杯酒。   蒋城聿那个收购案,他不许出现任何节外生枝。   “我跟她的事,你不要插手。”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他不会对任何人手软,包括对他自己。   肖冬凯:“我对你们的事没什么兴趣,只是受爷爷委托,跟她见上一面。”   肖冬翰背靠着窗边,手里把玩一支快被揉烂的烟。   受爷爷委托,那应该是为了3%股权一事。   对自己这位亲哥哥,他向来不隐瞒心底最真实的想法,“爷爷想让沈棠进肖宁,用她来牵制我,是吗?”   肖冬凯避重就轻,“爷爷的心思,我揣摩不透,他做什么自有他的道理。”   肖冬翰笑笑,“爷爷怕以后肖宁到了我手里,家里那些弟弟妹妹们就再无安宁日子,他觉得我肯定会费尽心机把他们挤出肖宁,拿到肖宁的绝对控股权。”   这次轮到肖冬凯反问:“难道不是?”   肖冬翰一笑置之。   没否认。   堂弟堂妹们还小,刚成年,根本就不是他对手。   目前唯一成气候,又能与他一决高下的,只有沈棠。   爷爷看中的不止是沈棠的能力,还有她背后的蒋家。有了蒋城聿,他暂时奈何不了沈棠。   而他也阻止不了爷爷做什么,只能从沈棠这里下手。   肖冬凯放下咖啡杯,“你这回给蒋城聿设的收购案的套,到底是想毁了京旭,还是想怎样?”   肖冬凯:“想得到。”   如今,他是这场收购游戏的主导者,最后看蒋城聿愿不愿给他一部分京旭的股份,他看上京旭也不是一两天了。   奈何京旭铜墙铁壁,资本很难进去。   蒋城聿对收购案向来谨慎,这次也算是他运气好,遇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只要蒋城聿一脚踏进这个收购案,那就是陷入了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   --   京旭会议室里,只有蒋城聿一人。   谢昀呈进去时,白板上写满了一整面,蒋城聿手里拿着白板笔,靠在会议桌沿,看着白板陷入沉思。   “坐。”他指指旁边椅子,视线一直没离开白板。   谢昀呈拿了一支烟出来,想到蒋城聿戒了烟,他又塞回烟盒。白板上的字龙飞凤舞,咋看看不懂写了什么。   “你还是不放心那个收购案?”   蒋城聿拿笔头戳戳中间那几个字,“蒋家要是一把筷子的话,我就是把这些筷子拧成一股劲的那根铁丝,我这个环节要是出了差错,筷子会散。”   蒋家所有的公司都是交叉持股,京旭是核心。   会议室只有他们俩,谢昀呈只好自己起身倒水。“当初你们蒋家怎么会把你放在铁丝这这么重要的位置?”   “因为我不婚。”   没有感情和家庭牵绊,他所有心思都在公司里。   比其他人更冷静更理智。   谢昀呈笑,“他们怕是想不到你差点跪着求沈棠回头。”   蒋城聿就当没听到,盖上笔盖,擦去白板上那些分析。   谢昀呈跟他确认,“那这个收购案,你到底还要不要继续?”   “为什么不要?”蒋城聿擦去白板上的最后一行字,“我看看是谁有那么大能耐来搞京旭。”   --   蒋城聿应酬到凌晨十二点半才回家,客厅灯亮着,隐约还传来电视声。客厅的电视除了他,家里没人开。   他推开门,沈棠正趴在沙发上看电视。   以为她今天不会来。   蒋城聿看着她,“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他会早点回来。   “我也刚忙完。”沈棠坐起来,她今天来是有事跟他说。   蒋城聿晚上喝了不少酒,红酒的香醇她隔了半米都能闻到。   蒋城聿把西装丢沙发背上,拿起她杯子喝了几口水。   沈棠拍拍她旁边,让他坐,“我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   蒋城聿没坐,放下水杯抱起她上楼。   沈棠扣着他脖子,“跟肖冬翰有关。”凭直觉,她总觉得肖冬翰来北京不是那么简单。   “如果,我说如果肖冬翰哪天对你不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听上去有点自不量力,你肯定也用不着我保护,可还是想保护你,这几年你为我做了太多了,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尽我的全部。”   蒋城聿用力点头,“好。”   他走到卧室,灯没开,也省得再开。   借着走道上的光,他堵上她的唇。   沈棠被亲得昏天黑地。   微微的刺痛不适感袭来时,她回了魂。   他已经进入。   酒的味道混合着他的气息,醉人。 第五十九章 (信我一次)   沈棠对蒋城聿身体的记忆还停留在一年半前上海的公寓,那是他们分手前最后一次在一起。   跟他有关的感受早就模糊。   而现在,他强势给她,她身上每个细胞的记忆都被唤醒。   一下一下,撞飞的是她以前对他的埋怨。   从海棠村带来的那三盒,今晚用上了。   一个。   后来又是一个。   蒋城聿两手撑在她身体两侧,胳膊上肌肉紧绷。   心里头的酥麻感无处释放,沈棠两手紧紧抓住他手腕,盯着他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看,她微微抬起头。   她这个动作是在索吻,蒋城聿低头,裹住她的唇。   身心交融,唇舌缠绕,沈棠已经抱紧了他,却感觉手上抱他的力道还不够,她所有的声音都被他堵回去。   蒋城聿的吻来到了她耳边,在她耳边亲了一下。   他还在不停要她。   沈棠嗓子沙哑:“蒋城聿......”   只喊了他一个名字,后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蒋城聿覆在她耳边,“我爱你。”随后,沈棠被他送上了云端。   沈棠把头埋在蒋城聿脖子里,刚才他给了她所有力量那一下,她脑袋有瞬间的空白,手指甲从他身上哪个地方划过去的,她毫无印象。   蒋城聿手肘撑床,侧躺着把她抱怀里。   她始终没说话,他便一直没放开她。   几分钟过去。   蒋城聿把她身前的长发拨到后面,她额边的头发湿了。他拇指一路摩梭过去,给她擦去汗。   除了她喊他名字,还有他那句‘我爱你’,全程两人没说一句话。   沈棠靠在他心口,以前他们在海棠村就是这样,到了凌晨就去海边散步,等回到家,话不用很多,抱着彼此一遍一遍身体交流。   蒋城聿问她:“喝不喝水?”   沈棠无力说话,嗓子干得快要冒烟,她点头。   蒋城聿这才离开她身体,起身去浴室。   沈棠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可能是今天早上睡到了自然醒,就算两场运动下来,她还是不困。   蒋城聿冲了澡,下楼给她倒水。   沈棠从床上下来,拿了浴袍去洗澡。   她伸手摸摸后背受伤那个地方,刚才身体愉悦时根本就顾不上这个地方隐隐的疼。   蒋城聿从楼下上来,床上没人,浴室也没水声。   “沈棠?”   “马上洗澡。”沈棠在对着镜子查看身上蒋城聿留下的吻痕,几个小时下来,有些地方已经微微红紫。   明天她不能再穿低领的衣服。   蒋城聿无事,坐到化妆镜前,把桌上没拆的化妆品都拆了摆放好。   沈棠从浴室出来时蒋城聿正站在床头柜前设置明天的闹铃,他转脸看她,她头发已经吹干,“快睡吧。”   沈棠从身后抱了抱他,“晚安。”   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萦绕开来。   蒋城聿反手想要箍住她把她拽身前来,沈棠动作比他快一步,已经放开他,滚到了床上。   蒋城聿拿起床头柜上的那个盒子,还想从里面再拿今晚的第三个T,想到她背上的伤,最终又作罢。   他关了壁灯。   “我明天晚上约了肖冬凯吃饭。”黑暗里,沈棠出声。   隔了两秒,她又说道:“晚安。”   蒋城聿见她不想多说,他就没多问。   “嗯,晚安。”   沈棠把被子分给他三分之一,她左脚横在他腿上。   --   第二天,沈棠穿了长袖衬衫去公司。   衣袖挽到小臂,干练又利落。   储冉要参加的那档综艺节目七月中录制,这个节目每期都要完成相应的任务,根据当期名次得相应积分。   每期积分累加,从第七期开始积分末位淘汰制。   参加这个节目的六个流量小花,实力悬殊不是很大,积分竞争激烈。   今天下午的会议,储冉破天荒参加了。   开会时,莉姐特意提到了陈一诺。   她看向储冉,“陈一诺是你在这个节目里最大的竞争对手,不碾压她的话,你根本就拿不到第一名。”   秦醒也是头一回参加公司的会议,他摊开记录本,奋笔疾书。   听到莉姐希望储冉碾压陈一诺时,他笔下一顿,“让她拿第一名,这个是不是要求有点高?”   储冉:“......”   她剜了一眼秦醒,越看他那个浪荡样子越不顺眼。   “不高。”沈棠接过话,“参加这个节目的初衷不就是拿第一名?”她早上来公司的路上就把储冉在录节目前这段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这个你看看。”   她把计划表从办公桌上推到储冉跟前。   “明天开始,你严格按照我要求你的做,相关老师我正在给你联系。”   储冉看完头皮发麻,这是把她当成了练习生,给她来了三周魔鬼式训练。“为什么还要有体能训练?”   沈棠不答反问:“这个节目里的相关比赛环节你是不是没细看?”   储冉看了,突然不吱声。   可计划表里还有跑步什么的,有点跟她过不去。   她长期靠节食减肥,因为懒所以没空做运动,跑几步就气喘吁吁,这个三千米长跑,岂不是要她的老命?   沈棠合上平板,“不管什么,你做到了极致至少赢了你自己。”   四个人的小会议,没到半小时就散了。   秦醒到现在为止,还没习惯正经上班的日子,今天早上咬着牙起床,挣扎着坐起来那一瞬,他真想放弃了这份工作。   “那个体能训练,”他跟沈棠说:“我也参加,改改我自己的不良生活习惯,正好监督储冉。”   从会议室出来,储冉走在他身后,冲他翻了好几个白眼。   “棠棠。”莉姐站在会议室门口,喊她回去。   沈棠同意了秦醒参加体能训练的要求,她折回会议室。   “怎么了?”她问莉姐。   莉姐手里拿着给储冉的训练计划表,她指指其中几项,“到时储冉还不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估计坚持不下来。”   “那就边哭边练。”沈棠说起《我该如何爱你》这部剧,“她光有演技也没用,要是吃不了苦,这部剧演不出周明谦想要的效果。”   这次的训练,既为了录综艺节目,也是为周明谦那部剧做准备。   莉姐打开手机给沈棠看了一封邮件,“樊玉后面的资本在运作,想让这个综艺内定陈一诺是第一名。”   樊玉经历过那次曝光事件能这么快起来,不是她自己有多大能耐,她公司有几个股东背景不一般。   之前投了那么多钱进去,怎么会眼睁睁看樊玉这个招牌倒下。   “我最担心的是,樊玉到时曝光出储冉现在男朋友。”   沈棠:“正常恋情,有什么好曝光的。”   “你不知道。”莉姐叹气,“储冉这个男朋友还没跟他前女友分手就开始追储冉,储冉也被蒙在鼓里。直到那个女的听别人说了才知道,她被劈腿。樊玉到时要倒打一耙,说储冉插足人家感情,到时可是百口莫辩。”   沈棠关心的是:“那储冉跟她那个男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储冉知道后,直接拉黑了那个男的,男的正好过了新鲜期,又在聊骚另一个女生,所以很爽快跟储冉分了。”   莉姐之所以担心储冉坚持不下去体能训练,就是因为她跟男朋友分了,被伤得挺深。   沈棠:“体能训练继续,其他练习也不能少。”   至于樊玉那边,她要好好斟酌一下怎么应对。   “诶,棠棠,蒋总公司收购案的新闻。”莉姐手机收到了推送消息,她买了蒋城聿公司的股票,有相关新闻都会第一时间推送。   这么快?   沈棠打开自己手机,今天上午,京旭与标的公司签署了收购协议。   她仔仔细细看完新闻上的每一个字,贸然生出跟蒋城聿一样的感觉,心里莫名不踏实。   【别忘了晚上见面。】肖冬凯给沈棠发来提醒消息。   “我要看看蒋城聿这次有什么能耐能全身而退。”肖冬翰关上电脑页面,对京旭的股权,势在必得。   肖冬凯收起手机,“你到底给蒋城聿下了什么套。”   “很多。”   肖冬翰起身,到酒柜拿了一瓶红酒打开,倒了两杯,不是要给肖冬凯一杯,他自己碰杯,两杯酒依次喝完。   “全是坑,蒋城聿一次性发现不了的坑。”   肖冬凯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你别得意太早,这里是蒋城聿的主场,蒋城聿发现了坑之后,他完全有能力让这个收购案后期进行不下去。”   肖冬凯能想到的,肖冬翰自然也想到了,“要是后期收购没如期完成,京旭要反向支付标的公司4亿美元的违约金。”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是现金支付,到时京旭的股东还不得闹成一锅粥,股价也会崩塌式下跌。   他正好趁虚而入。   要是蒋城聿发现了收购的陷阱硬着头皮继续收购,那后面大大小小的坑足以让京旭深陷这个泥潭。   他就有了跟蒋城聿谈判的机会。   不管这个收购案如何进展,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他都是渔翁得利。   “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为了这个局,他也忙活了小半年,往里面投入了精力,还有数额惊人的资金。   肖冬凯放下水杯,“你玩得有点大。”   “玩小了,哪有资本去让蒋城聿妥协。”   肖冬凯不再多言,他跟沈棠约了吃饭,时间差不多,他告辞去赴约。   到了预订的餐厅,沈棠已经在那等他。   “不好意思,迟到了。”肖冬凯歉意道。   北京的路,比他想象中还要堵。“没关系,我公司就在这附近,走过来的,肯定比你开车快。”沈棠递了菜单给他。   肖冬凯没什么心思吃,他把菜单放一边,传达爷爷的意思。   说完,他语重心长道:“棠棠,信我一次,接受爷爷的股权。” 第六十章 (第一个小惊喜......)   沈棠不是不信肖冬凯,她需要谨慎的是拿了这个股权后,往后的路该怎么走。肖董没免费的午餐给她。   她怕一个不小心签了不利于蒋城聿的合同。   肖冬凯给她考虑的时间,他翻开菜单,第一次来这家餐厅,他问沈棠:“你要吃什么?”   “给我点一份蔬菜沙拉,不要沙拉酱。”   “......”   肖冬凯记了下来。   简单点了几道招牌菜,肖冬凯示意服务员不用在包间。   门口有沈棠的保镖,肖冬凯不担心隔墙有耳。“不管怎样,你拿了肖宁的股权,不会吃亏。”   “不见得。”   沈棠已经喝光两半杯水,还是没给肖冬凯最终回复。   肖冬凯今晚没喝酒的兴致,他跟沈棠一样,连饮品都没点,倒了一杯白水。他不时看两眼这个沉默寡言的表妹。   沈棠单手拖着下巴,望着窗外的夜景。   他发现沈棠跟姑妈一样,那种倔强深深刻在了骨子里,旁人的三言两语根本就说服不了她们。   “条件是什么?”沈棠忽然转脸看他。   “拿到爷爷股权的条件?”   “嗯。”   肖冬凯并不清楚,他只是帮爷爷传话,尽量劝说沈棠接受这个股权,其余的他不关心。   若不是肖冬翰搞这么大事情,他也不会浪费这番口舌劝沈棠。   “这事关肖宁集团的商业机密,爷爷没跟我透露。”他把肖董的原话带到,“要是你愿意,去伦敦找他。”   沈棠缓缓点了下头。   肖冬凯不确定她点这一下头代表了同意,还只是表示知道了这回事儿。   “你要过去的话,我给你申请航线,我要在北京待些日子,私人飞机暂时用不上。”   “谢谢。”沈棠拒绝了他的好意,“我自己过去。”   她这是愿意考虑接受爷爷的股权。   肖冬凯此次北京之行的目的之一,总算圆满完成。   他一刻没耽误,给爷爷发了邮件汇报情况,也让爷爷做好准备,沈棠很快就要去伦敦找他。   “你跟姑妈打算一辈子不往来了?”不可避免的,又聊起肖真。   沈棠不答反问:“一顿饭,你不会想替两个人做和事佬吧?”   肖冬凯:“我只是希望你有个家人,仅此。”   “我有家人了。”   肖冬凯看她。   沈棠:“蒋城聿就是我家人。其他人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这个其他人指肖真和陈南劲。   点的菜上来,肖冬凯就此打住。   --   跟沈棠那顿饭吃了不到四十分钟就结束,肖冬凯到家才十点。他住在肖家在北京购置的别墅里,肖冬翰也住这。   今晚没应酬,肖冬翰正在室外泳池里游泳。   这是游的第多少个来回他自己也不记得,心无旁骛想着收购案。   有汽车驶进院子,肖冬翰出了水面,拿条浴巾擦脸,去屋内换衣服。   管家早已在泳池边的桌上备好了雪茄和红酒,还有几杯冰水。   肖冬凯下车,坐在院子里等肖冬翰。   他极少抽雪茄,今晚来了一支。   “沈棠接受了爷爷的股权?”不知何时,肖冬翰已经换了衣服从别墅出来,‘呲’一声,火机打着。   他自己也拿了一支雪茄。   肖冬凯:“这个你得去问沈棠,别人猜不到。”   肖冬翰没空纠结沈棠到底答不答应,反正他已经做足了她答应的准备。   院子里异常沉默,烟雾弥散,兄弟俩各怀心思。   “你那个项目,资金去向成谜。”肖冬凯点出来。肖冬翰来北京说是要做项目,其实打着项目的名号,钱进来后并不是为了开展项目。   “适可而止。”这是肖冬凯对肖冬翰的忠告。   肖冬翰不以为然,“我已经手下留情,不然她的娱乐公司能撑到今天?”   肖冬凯没查那笔资金到底去了哪,刚才肖冬翰提到了沈棠的影视公司,想必是跟沈棠有关。   “那笔钱,你用来对付了沈棠的公司?”   肖冬翰吐出烟雾,没说话。   默认了。   肖冬凯抽不惯雪茄,抽了几口就扔掉,拿起一杯冰水对着还在燃着的雪茄浇上去,剩下那半杯冰水,他自己喝了。   “你不会是拿那笔钱帮着陈一诺去赢储冉吧?”   这是他的猜测。   而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肖冬翰看着哥哥,笑了声。   依旧没否认。   “肖冬翰,”肖冬凯直呼他大名:“你明知道姑妈有多讨厌樊玉和陈一诺,你竟然还用这么一大笔钱来帮助她们对付沈棠,你置姑妈于何地?”   “别上升高度,没人针对姑妈,我也不是要帮樊玉这个人,樊玉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背后的资金来自我这儿。”   他只是利用陈一诺跟储冉的这档综艺节目,分散沈棠对收购案的专注力。   沈棠那么个好强的性子,怎么可能允许储冉输给陈一诺。   要是陈一诺被内定了第一名,沈棠就是使出浑身解数也会让储冉在节目上大放光彩,争取赢得观众心里的第一名。   那势必要牵扯沈棠的大部分精力。   就算沈棠接受了爷爷的条件,也无法专注来好好利用这3%股权。   “哥,你到底是站哪一边?”   肖冬凯:“我站肖宁集团。”   肖冬翰‘呵’了声。   “你什么时候回伦敦?”肖冬凯问弟弟。   “我挺喜欢北京这座城市。”肖冬翰答非所问,拿了一杯红酒回自己房间。   --   晚上十点二十五分,沈棠从环路上下来。   她刚才自己驾车,跑了一圈环路。   靠在路边,她给肖董秘书发邮件,【这周五,我们庄园见。】   沈棠靠在椅背上,她已经决定接受肖董赠与她的股权,只要条件不是严苛到她无法接受。   “我聘请你做我的法律顾问,在这次跟肖董的谈判上,你帮我争取到最大的利益,还要把关肖董跟我签订的相关合同。”   她给肖冬凯发了语音。   随后,她又补发一条:【你做我的法律顾问,这也是我愿意接受肖董股权的条件之一。】   肖冬凯听完两条语音后,“......”   沉默半天。   最后无奈一笑。   沈棠才是最狠的那个人,孤注一掷,让他来找出爷爷可能在合同里埋下的不利于她的条款。   现在,他是矛,直指爷爷。   而爷爷的盾,不一定抵挡得住他。   沈棠的第三条语音进来:【半小时内不回复,我视为你已经放弃。那我也会取消这次的伦敦一行。】   毫不掩饰的威胁。   肖冬凯的初衷就是让沈棠加入肖宁集团,从根本上牵制肖冬翰。   他目的很简单,希望肖宁集团走得更远,而不是陷入家族内部之争,让竞争对手有利可图。   即便他不关心肖宁集团最终到谁的手里,可他的凯西律所,跟肖宁息息相关。因为他是肖家的长孙,有了肖宁集团这个背景的加持,凯西律所才能在业界拥有庞大的业务。   水涨船才能高。   而爷爷就是利用了他这个心思,知道他最见不得肖宁集团内乱,所以才让他来劝说沈棠。   不管是他,肖冬翰,还是爷爷,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谁也没比谁高尚。   肖冬凯回复沈棠:【我时薪很贵。】   沈棠正在听车载音乐,她等了十一分钟才等到肖冬凯的消息。   【拿到那3%的股权,我就是能上富豪排行榜的人,还付不起你那点时薪?】   肖冬凯笑了,公事公办,【具体报酬和委托合同,我发你邮箱。】   沈棠发动车子,沿着大路往前开。   拐了三次,不知不觉开到了蒋城聿的别墅门口。   别墅里灯火通明,一楼客厅的灯全亮着。   蒋城聿在客厅加班,笔记本开了三台,还有一台是严贺禹的。   忙了一晚,严贺禹放下鼠标喝杯咖啡提神。   原本两人该待在书房,蒋城聿要在楼下等沈棠,关键他还不确定沈棠今晚来不来别墅。   其实视频会一个小时前已经结束,他也早就能回家。他抱着看蒋城聿笑话的心理,一直加班到现在。   严贺禹看手表,“马上十一点半,沈棠估计不来了。”   蒋城聿搭他一眼,“别以为你自己等不到温笛,所有人就都跟你一样。”   “......”严贺禹心思被戳穿。   这段时间他经常在温笛家楼下等她,十有九次等不到温笛回家,不知道她跟男朋友约会了还是忙着创作剧本。   到了嘴里的咖啡比之前的苦味翻倍。   严贺禹放下咖啡杯,转移话题,“标的公司那边的管理层,你打算怎么安排?”   蒋城聿电脑页面上正是一份高管名单,他刚好看到这里,“他们的CEO和CEO几个心腹不能留下来,其他十五位高管都留下。”   十五人里面有好几个是技术出身,收购前他就看中了这个管理和技术团队。   院子里,汽车声传来。   严贺禹彻底不吭声,收拾电脑准备撤。   他刚走到门口,沈棠迎面走来。   作为温笛的前男友,他是沈棠眼中的沙,容不下。   作为蒋城聿的合伙人,沈棠勉强给他一个眼神,她对着他颔了一下首。   严贺禹驻足,“温笛最近是不是很忙?”   沈棠:“不清楚。”   问了个寂寞,严贺禹在原地站了会儿。这一刻对温笛的想念,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温笛说过,她最高兴的事儿是一回家就能看到他。   身后传来沈棠对蒋城聿撒娇的声音,他抬步离开。   沈棠两手抓着蒋城聿胳膊,踮起脚想要去亲他。   踮脚踮了好几次,怎么也亲不到。   要是穿高跟鞋一点不费劲,现在穿着拖鞋,身高不够。   蒋城聿笔挺站直,定定看着她。   “你别动,我肯定能亲到。”   沈棠甩掉拖鞋,手搭在他两间,她用力往上一跃,对准他的唇,吮吸了一下。   蒋城聿单手箍住她的腰,把她抱沙发上,她居高临下看他。   他微微抬头,右手撑着她后脑勺把她唇推向他。   一天没见,两人撩着亲吻。   “想没想我?”缠绵的吻结束,沈棠问他。   蒋城聿:“你呢?”   “我跟你答案一样。”沈棠松开衬衫最上面那个扣子,“你今天怎么在客厅办公?”   蒋城聿关上电脑,“等你应酬完了回家。”   沈棠习惯性从他身后抱着他,两手扣住。   喜欢他腰腹上的力量感。   “我跟肖冬凯七点多就从饭店出来。”   “又去工作室加班了?”   “没。环路上绕了一圈。”沈棠在他后背黑色衬衫上亲了一下,“我过几天去伦敦。”   蒋城聿没问她跟肖冬凯谈了什么,又要去伦敦达成什么协议。能让她把车开上环路,这个协议应该是让她无比纠结。   然而,她最终还是决定签下这个协议。   “我想用你私人飞机。”   “行,我一会儿就跟秘书说,给你申请航线。”   蒋城聿把电脑收起来,他转脸,“陪我下盘棋?”   沈棠棋艺不精,入门级。   “那你得让着我。”   “我也不是很懂规则。”蒋城聿没说实话,他去拿棋盘。   他从小就爱下棋,在业余里算是顶尖,有时老爷子都下不过他。   沈棠先回房洗澡,换上一套干净舒服的睡衣。   蒋城聿把棋盘拿到卧室,在茶几上摆好。   两罐棋子,蒋城聿让她选白棋子还是黑棋子。   “你喜欢哪个?”沈棠问。   蒋城聿指指白色棋罐。   “我选你喜欢的这个。”沈棠把白棋子棋罐抱腿上。   蒋城聿执黑色棋子,她不关心蒋城聿把棋子放在了哪,她目测整个棋盘,想着要怎么安排她的白色棋子。   她点了点几个交叉点,“这些你都不能走,是我的。”   一个棋子还没下,她已经开始圈地。   蒋城聿忽然觉得母亲也不是那么不讲理,母亲下棋只占一个位置,而沈棠一占就占一大片。   沈棠真情实感走着她的每一个棋子,一盘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看来蒋城聿真不懂棋,她赢了他,而他下的乱七八糟。   等她准备收棋子时,愣了下。   从她这个方向看,棋盘上,黑色棋子拼成了一个520。   沈棠把拾起的几个白色棋子又放下,她没舍得动棋盘,“以后这个棋盘就这样放着,不许你再收。”   还是不放心,她打算写张便签条搁在棋盘旁边,提醒阿姨收拾房间时要注意这个棋盘。   蒋城聿看着她匆匆去书房拿来纸笔,跪趴在茶几上认真写东西。   他绕到她旁边,“不用特意写,弄乱了我再拼。”   “意义不一样。”沈棠写了两行,签上自己的名字,又写上今天的日期。她拿手机拍下棋盘上的数字。   “留个念。难得蒋总浪漫一次。”   要是当初求婚时,他给她拼个520,也许结果能不一样。   蒋城聿把她从地毯上拉起来,“帮我准备一套明天要穿的衣服。”   沈棠问:“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标的公司并购后第一次高管会议。”蒋城聿拿着睡衣去了浴室。   的确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沈棠给他准备了商务装,白色衬衫,黑色西装,又从几十副袖扣里挑出她喜欢的一副。   准备妥当,她拿了平板打开,靠在床头等蒋城聿。   从晚上一直忙到现在,沈棠没来得及看热搜,综艺节目组官宣了参加节目的六位流量小花。   储冉跟陈一诺都在热搜前几,两人之间因为她而绑定,评论里吵成了一锅粥,没眼看。   节目还没开始录制,樊玉暂时没让水军围攻储冉。   七月中录制,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手机震动,莉姐给她发来消息:【节目组负责人给我打电话,那个节目提前两周,下周就开始录。艺人要是有其他活动冲突,节目组负责支付部分违约金。】   “还不睡?”蒋城聿洗了澡出来。   沈棠把平板搁一边,“遇到个财大气粗的节目组,不怎么困。”   “什么意思?”   “没什么,节目组有钱。”沈棠笑笑。   灯关了。   沈棠枕在他胳膊上,他怀里就是避风港,被他围在里面什么都不用再担心。   她有心事,蒋城聿没再折腾她,把她揽在身前。从她晚上回来进门时他就觉察出她心情不怎么样,后来特意给她拼了一个520。   “沈总,晚安。”   沈棠笑了,亲他一下,“晚安。”   第二天,天阴沉沉的,太阳被厚厚的云雾困住。   蒋城聿和谢昀呈八点五十到达标的公司的大厦,所有高管都在会议室里等着。   门推开来,高管们纷纷侧目,蒋城聿的强大气场给人不适感。   会议还没开始前,标的公司有个高管代表拿了一叠离职信送到蒋城聿面前。   蒋城聿不动声色,一封封打开来看。   他看中的那十五个高管,集体离职跳槽。   城市另一边的肖家别墅里,肖冬翰跟肖冬凯说:“这只是给他的第一个小惊喜。” 第六十一章 (见招拆招)   标的公司会议室里,死寂一般。   蒋城聿把十五封离职信一封封仔细折好装起来,他面色沉静,从头至尾一个字都没说。   他的处变不惊反倒让标的公司的CEO有点发慌。   而集体离职的高管们,面面相觑。   谢昀呈挑了几封辞职信看,辞职原因无外乎都是一些官方说辞。   十五位高管里,其中有五个是技术出身,都是这个行业里的大触。   要是他们这些人不管不顾,集体跳槽到竞争对手那里,他跟蒋城聿此番收购,掉进了天大的陷阱。   谢昀呈打开电脑,查找当初签署收购协议时,对这些高管的合同约束。   合同里明确规定,五个技术骨干在三年内不得离职。即便离职了,在离职之后的两年内也不许从事跟标的公司有竞争的业务。   若是违约,将要面临巨额赔偿。   剩下那十个高管,竞业禁止方面也是差不多的合同,只要他们跳槽到标的公司竞争对手那里,一样要赔偿。   赔偿金额几乎是这些人工作以来的总收入的一半,那可不是一笔小数额。   他们宁愿天价赔偿给蒋城聿,也执意要离职,不用想也是背后有人替他们支付巨额违约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本身肯定也获得了别人想不到的好处,不然没人会这么拼命。   实力这么雄厚的后台,下了血本来给蒋城聿挖坑,除了肖冬翰,谢昀呈再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会议室里足足沉默了二十三分钟。   蒋城聿和谢昀呈习惯了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每次的并购案,新旧管理团队交接时都无法避免地会面临这种刀光剑影的场面。   标的公司的CEO,在商场沉浮了二十多年,什么阵势没见过,可这会儿面对深不可测的蒋城聿,他的耐心与定力一点点被消耗着,快要殆尽。   他揣摩不透蒋城聿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来自对手的这种不确定性,瓦解着他的心理防线。   “蒋总--”CEO喝了口茶水润嗓子,不由坐直,“您什么指示,尽管吩咐。”想尽快结束这场对峙,他虚与委蛇道。   蒋城聿没搭腔,他把那十五封离职信再度拆开来,看一眼名字就合上,分成了三摞,一摞五封,一摞七封,剩下那三封在一块。   高管们再次震惊,原来蒋城聿把他们每个人在公司任职记得那么清楚。   蒋城聿终于开口,但不是挽留他们,他环顾会议桌一圈,“你们只要在这个行业里,迟早绕不开我。”   简短一句话,如此直白的威胁。   潜台词,就算他们现在跳槽到了蒋城聿竞争对手那里,迟早有一天,那个竞争对手的公司,也会变成蒋城聿的。   他还是他们老板,他们逃不开他。   到时可就要一并秋后算账。   技术骨干们精于这个技术,自然离不开这个行业。   谢昀呈在电脑上打了一行字给蒋城聿看,“CEO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六年前,CEO进入董事会。   后来标的公司出现亏损,资金流断裂,跟CEO私下操作脱不了干系。   蒋城聿用手机打字回谢昀呈:【这个人就是祸根,不能留。】   谢昀呈随后调出一份CEO跟标的公司前几年签订的一份劳动合同,“你看一下。”他用红色标出劳动合同里其中某个条款。   “就是这条。”   蒋城聿侧过身,盯着电脑屏幕,这条合同条款最大限度保证了CEO的利益,条款明确列出,如果CEO在职期间,标的公司被收购,无故解雇他,需要支付1.8亿元赔偿金。   如果他现在解雇CEO,意味着要支付给他1.8亿元。   这是一个天坑,他们在今天之前竟然不知道还有这个条款。   谢昀呈:【我的团队里,法务顾问几个人里,不知道是谁吃里扒外了。你那个团队里也是。】   难怪怎么都查不出标的公司的问题,有些陷阱被他们自己人给暂时遮住,他们没发现异常。   接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大小坑等着他和蒋城聿。   --   会议到十一点半才结束,交接工作一塌糊涂。   从标的公司出来,蒋城聿吩咐秘书订餐位。   谢昀呈插话,“我不过去。”   蒋城聿看向他,“今天这个局面,你不是早有心理准备?饭得照样吃。”   他哪是没心情吃饭,谢昀呈:“棠棠约我吃饭。”   蒋城聿:“......”   他怕自己是不是错过了沈棠约他吃饭的消息没看,特意拿出手机,跟她的对话框里没有未读消息。   所以沈棠就只约了谢昀呈一人。   沈棠一上午在煎熬中过来,今天蒋城聿入主标的公司,控制权交接是否顺利,中间会出什么幺蛾子,这些都无法预估。   终于等到十一点二十,她给谢昀呈发消息,中午一块吃饭。   她先从谢昀呈那里打听一下,看今天上午的交接是否顺利,公司原来的管理团队有没有罢工威胁。   沈棠在餐厅等了快半小时,谢昀呈姗姗来迟。   她跟谢昀呈之间从来没有客套,“怎么样?”   谢昀呈还没坐下,她就迫不及待想知道今天的情况。   谢昀呈没隐瞒,“我们看不见的那个对手,给了蒋城聿一个下马威,交接第一天,所有高管集体离职,标的公司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沈棠心头一跳,她一直在关注财经新闻,没有跟标的公司相关的负面新闻流出,至少一分钟前还没刷到。   “你们怎么解决的?”   言毕,她又搜索相关词条,还好,暂时还没出现不利新闻。   谢昀呈喝了几口水,一上午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今天在场的所有高管,签了保密协议,在我们接管标的公司的过渡期内,不许泄露他们离职的消息。”   但最终能约束他们几天,谁知道。   谢昀呈饿了,翻看菜单点菜。   他抬头想问沈棠吃点什么,见她在出神盯着手里的水杯看,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下去,自作主张给她点了几样菜。   “我过几天就去见肖董,打算接受他赠与的3%股权。”   谢昀呈抬眼皮,迟疑片刻,点了下头,“苟富贵勿相忘。”   沈棠无语笑了,这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想好值不值得接受肖董的股权,反正你是占不到他的便宜,别幻想你能赢了他。除非他想让你赢他,否则没这个可能。”   “我心里有数。”沈棠手机响了,莉姐的电话进来。   储冉参加的那当综艺节目,下周一开始录制第一期。   在室内录制,有足够的场地容纳她们这些后勤人员,不过要事先报备发入场证。   “樊玉肯定会到现场支持陈一诺,你呢?那天能不能从英国回来?”莉姐跟她确认。   沈棠不假思索:“我去录制现场。”   储冉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她数学好成了储冉的神药。   “别把自己累出毛病。”谢昀呈点好菜,放下菜单。   沈棠挂了电话,认真回应他:“我会注意的。”   谢昀呈一愣,盯着她看。   “怎么了?”沈棠从他眼神里看出了匪夷所思。   谢昀呈感叹:“以前我要是这么唠叨你,你不是回避就是爱理不理,怎么都不听劝。”   这一点小小的改变,很不容易。   --   了解过蒋城聿上午交接的不顺,沈棠今天准时下班,从工作室直接回了蒋城聿别墅。   从六点等到十点,蒋城聿还没回来。   沈棠开了电视放松心情,她跟霍腾主演的那部《笙箫之缘浅》今晚开播,这会儿第二集快结束。   想当初,霍腾为她跟储冉的关系操碎了心,隔三差五就劝她。   一年半后,她成了储冉的老板,跟霍腾工作室是合作关系。   按照之前的合同约定,她应该配合《笙箫》这部剧的宣传,然而自她退圈后,导演就没再打扰过她。   这都是自家艺人的剧,沈棠打开微博,编辑了文案,附上她手机里以前存的花絮照片。   时隔一年,她第一次发博。   ‘Candy是我妹’秒留言:【我们美棠是最棒的!】   储肖悦在自己那条留言下回复一条:【收视率给我冲鸭!!!!!】   沈棠一刷新,评论瞬间过千,点赞破万。她一眼就看到了储肖悦的留言。   不少粉丝留言,让她别沉迷于做老板,出来营业拍戏不好么。   拍戏是不可能了。   蒋城聿吃醋她跟别人的亲热戏,她也得照顾他的心情。   她的微博在莉姐特别关注里,起初莉姐以为她被盗号,看这个文案,妥妥出自她的手。   莉姐问她:【给你买个热搜?】   沈棠:【用不着。】   莉姐挖苦她一点不留情:【你又不是刚进这个圈子,是有多天真,相信自己凭实力能冲上热搜榜?】   沈棠:【......剧方看到我发博,好不容易有个能爆的话题,肯定就给我买了。咱现在自己开公司,要精打细算,该省则省。】   她终于有了一回做老板的样子。   沈棠放下手机接着追剧,刚看两分钟,这集结束。   片尾曲是霍腾演唱,她很喜欢这首歌,便没换台。   “看什么这么入神?”   沈棠抬头,蒋城聿已经回来。   他边解着袖扣,目光落在电视上。   片尾里,霍腾饰演的皇子凯旋,公主抱抱着她往前走,两人深情对望。   沈棠关了电视,拽着蒋城聿胳膊,拉他坐下来。   蒋城聿把袖扣放旁边,挽起衣袖,揽过她。   沈棠跨坐在他怀里,双手环住他脖子。   他身上没酒气,应该是在公司加班了。   “吃没吃饭?”   蒋城聿点头,“吃过了。”转而说起那部剧:“感情戏多不多?不多的话,我有空追剧。”   “那就别追了。”   “......”   不言而喻,感情戏不少。   这种没什么风度的醋,他吃了一点,没表现出来。   沈棠手指在他性感的喉结上来回拨了几下。喉结是他的敏感点,“别乱动。”蒋城聿拿开她的手。   她再这样弄下去,他肯定有反应。   “本来我还想给你做麦片虾吃,你吃过就算了。”沈棠分散他工作上的不快,话题又跳跃到最开始。   蒋城聿遗憾上次没能第一时间吃到她做的虾,“吃过了也不要紧,几只虾还是能吃下去。你去给我做几只。”   沈棠坐在那没动。   蒋城聿以为她不想走,他拿起她的手绕在他脖子,“我抱你去厨房。”   沈棠:“你抱我去也没用。”   “怎么了?”蒋城聿看着她,她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   沈棠难为情:“时间太长,我已经忘了麦片虾怎么做。”   蒋城聿笑了,“那你还要做给我吃?”   “跟你假客气一下的。”沈棠靠近他,在他唇上给了补偿。   她指指他坐着的沙发,“我那年回来给你惊喜,就在这上面睡了一夜。”   蒋城聿看着她的眼眸,就这么无声看了许久。   沈棠在他心脏那处戳戳,同样的话,她今天又说一次,“不知道蒋总心里到底什么样,是不是堆满了各种货币符号,还是里面有个漂亮的小姐姐。”   蒋城聿:“我也不知道什么样。你不是在里边儿,应该我问你,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沈棠连着亲他两下,从他身上下来,“今晚早点睡。”她抓着他手,走在他前面拉着他。   蒋城聿想起来,“给你申请了明天晚上的航线。”   她周末回来,要跟他分开三天。   沈棠想着事,今天泡澡时间严重超时,蒋城聿没催她。   等她从浴室出来,蒋城聿手里的小说看了三分之一。   是她买的一本名著。   虽然放在她那侧床头柜上,其实就是买了给他看,打发一下时间,排遣收购案带来的各种烦闷。   沈棠上床,抬起他胳膊,钻到他怀里去,压在他身上。   蒋城聿夹上书签,收起书。   他环住她的腰,下一秒,两人上下互换。   沈棠枕在他枕头上,两手插进他头发里,“你要是有不开心的跟我说,我是你后台。”   蒋城聿知道她所指何事,“不管哪次收购,或多或少都有意想不到的麻烦,谈不上不开心。”   现在变成他担心她乱想,他低头亲她。   而后,开始要她。   --   第二天傍晚,沈棠赶去机场,跟她同行的除了保镖还有肖冬凯,她跟肖冬凯相顾无言。   从坐上车到现在,两人只打了一声招呼。   肖冬凯一直在看邮件,也没时间跟她闲聊。   他有消息进来,肖冬翰:【你不在家?】   肖冬凯:【陪沈棠回去见爷爷。】   肖冬翰:【?】   【她用你陪着?哥,讨好也要有个度。】   肖冬凯实话实说:【她聘请了我当法律顾问。】   肖冬翰看着这条消息,有那么一瞬真想把手机捏碎。肖冬凯对沈棠的纵容,没了原则。   他再次警告哥哥,【不要碰到我的底线。】   肖冬凯:【不用担心,这点职业素养我还是有的。】   他提醒肖冬翰:【你是不是利用了标的公司的竞争对手华睿实业集团来对付蒋城聿?】   肖冬翰不答反问:【你想说什么?】   肖冬凯好言相劝:【华睿实业的背景复杂,水太深,你尽量不要跟他们走太近,别到时你被人家给拿捏。】   肖冬翰:【水要是不深,背景要是不复杂,怎么能掣肘住蒋城聿。】   肖冬凯把手机丢一旁,不再回。   飞机上,沈棠跟肖冬凯的位子隔了两个座位,省得再尬聊。   作为法律顾问,收了沈棠那么多佣金,肖冬凯尽职尽责,拿出了最高的专业水准,飞行时间里,他把能想到的不利于沈棠的点提前列出来。   到了伦敦是凌晨,从市区到庄园还要几个小时车程。   他们在伦敦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出发去庄园。   清早的第一缕晨光落在庄园里,有两辆豪华轿车依次驶入园内。   肖董习惯了早起,正在打高尔夫。   他还以为是孙子和沈棠来了,转脸一看,从车上下来的是肖真。   待肖真走近。   “你消息还真灵通,这人没到呢,你就先到了。”肖董挥杆后转头跟女儿说话,“冬凯跟你说的?”   肖真双手环臂,‘嗯’了声。   肖冬凯小时候,她带过几年,感情不一样,而她跟肖冬翰之间,就没有那份可以牵绊的亲情在里头。   “爸,棠棠已经不容易了,您不要再为难她。”   肖董看着女儿,只说了句:“生在这样的家族里,感性是最无用的。”   “那您这个不叫理性。”肖真反驳父亲,“您这叫手段卑劣!”   肖董并不生气,早年被女儿气惯了,已经免疫。   他问女儿:“要不要跟我打半场?”   肖真眼皮都没抬,不满写在脸上。   肖董也没了兴致,把球杆给球童,他坐下来喝茶。   肖真在园里站了大半小时,父亲品茶,她望着宽阔的高尔夫球场走神,父女俩互不打扰。   直到她有电话进来,“肖总,肖冬凯的车驶进庄园了。”   “好,我知道了。”   肖真挂了电话,转身从另一边的小径回别墅。   陪着沈棠来的法律顾问是自己孙子,肖董料到了,看到他们两人出现在视线里,并不意外。   给沈棠的合同已经准备好放在了桌上,肖董指指那个档案袋,“先看看能不能接受。”   沈棠跟肖冬凯并排坐下来,合同一式两份,她跟肖冬凯各看一份。   “肖董,一会儿给我电子版,我自己打印。”   这么信不过他,肖董笑了两声,他吩咐秘书把电子版合同发到肖冬凯邮箱里。   条款跟她预想的一样严苛,赠与她的3%的股权,十年内不得以任何形式抛售套现。   这股权跟她锁死十年。   等十年过去,肖董现在刚成年的那些孙子,也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足以有能力牵制肖冬翰。   肖冬翰的狼子野心,肖董早几年就看出来,然而肖宁集团想要稳步拓展版图,以目前肖冬翰的魄力和格局,不足以掌舵。   一旦没有人能管得住他,肖宁早晚有天分崩离析。   “再看一下第三页的第二个条款。”   沈棠没急着翻页,把前两页的每一条,逐字逐句细看。   以她的眼力劲儿,没看出有深坑。   沈棠翻看到第三页,她不用负责肖宁集团在国内的分公司,却要保证分公司的项目顺利开展。   意思很明显,肖董这是想把蒋家的关系网为自己所用。   肖冬凯也看完了,他拿铅笔把最重要的两条勾出来,跟肖董提出条件,“让沈棠保证分公司项目顺利开展,不是不可以,无条件给她一个可以随意支配的董事名额,不然她怎么了解公司动态?”   肖董吹着花茶,“她没时间过问肖宁的事务。”   肖冬凯:“她就是有时间也没用,她不懂生意场的另一阴暗面,应付不来。既然您想用蒋家的关系,多少得拿出点诚意来,这个董事名额给蒋城聿,他是自己担任还是安排自己心腹过去,那是他的事。”   肖董看着自己孙子,久久不语。   肖冬凯提出第二点:“您那3%的股权,请您把相应的投票权也给沈棠,不然要这个股权有什么用?”   他转头问沈棠:“你这边还有没有什么要求?”   “有。”沈棠看着的却是肖董:“在顾全肖宁集团大局的前提前,得允许我以任何形式压制肖冬翰。”   肖董:“口气不小。”   肖冬凯又圈出三条次重要的条款细节,都是需要重新修改,不然不利于沈棠。   双方博弈了近三个小时。   合同在十一点十分时敲定。   谁都没讨到谁的便宜。   沈棠联合肖冬凯,才勉强跟肖董打了个平手。   在双方律师见证下,沈棠跟肖董签了合同。   后续的股权变更,需要走的流程繁琐,沈棠没时间等在这签字,她先回北京,等储冉第一期节目录制好,她再飞过来办理相关手续。   临近中午,肖董吩咐厨师准备中餐。   公事办妥,他语气稍微平和了那么一点,“来都来了,在这吃了饭再走,正好今天你妈妈也在。”   沈棠把合同收包里,“我没空。”   她跟肖冬凯说道:“到时伦敦汇合。”   肖冬凯尊重她的想法,没再像以前那样苦口婆心相劝。而他打算留下来吃午饭,许久没来看望爷爷奶奶,总不能来了就走。   他冲沈棠点点头,“伦敦见。”   沈棠刚走到汽车前,身后传来,“棠棠。”   她脚下一顿,是肖真的声音。   沈棠没转身,拉开车门坐上去。   肖真几步已经走到了跟前,“厨师做了你喜欢吃的菜,留下来吃顿饭,跟冬凯一块回去。”   她手扶着车门,沈棠没法关上。   “让一下,谢谢。”   肖真忍着她的冷言冷语,“妈妈知道自己以前错了,给妈妈一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肖女士,别往我嘴里喂过了期的东西,中不中毒不好说,但一定会消化不良。我不需要。”   沈棠没什么耐心,“您要再不松手,我保镖要下去了。”   肖真只好依依不舍放开手。   ‘砰’一声,车门关上。   引擎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直到汽车出了庄园,肖真还站在原地。   二十多年前,送走沈棠那天,也是这般情景。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沈棠不愿走。   来接沈棠的是陈南劲母亲,沈棠认生,在陈南劲母亲怀里哭喊着,两只小手挣扎着要她抱。   后来汽车驶离,直到连车尾都看不见了,她仿佛还能听到孩子的哭声。   --   沈棠一刻没耽误,回到伦敦后就直奔机场,把私人飞机留给了肖冬凯,她跟保镖两人买了晚上的机票回京。   私人飞机是明天的航线,她不想等。   回到北京,沈棠没跟蒋城聿说,先去了工作室。   她给蒋城聿发消息,问他晚上有没有应酬。   蒋城聿:【有,在会所有个场子。】   他以为沈棠还在伦敦,【你是不是有事?】   沈棠:【没什么事,想跟你视频的。等你结束了应酬再说。】   蒋城聿刚从办公室下楼,汽车在电梯口等着,他跟谢昀呈同车前往会所。   谢昀呈把得到的最新消息给他看,“十五个高管集体跳槽到竞争对手华睿实业那,劳动合同今天已经签了。”   蒋城聿大致扫了一眼邮件页面,没细看。   谢昀呈:“他们跟华睿几乎是绑定。”   他把知道的条款说给蒋城聿,“华睿担心高管们最后被你威逼着回到原公司,在合同条款里规定,要是三年内离职,支付三千万赔偿金给公司。他们也担心华睿扛不住你的压力最后会解聘他们,所以他们也提出了条件,如果公司辞退他们,也要相应支付三千万经济赔偿。”   现在不管是辞退还是离职,都要付出高昂代价。   谢昀呈退出邮件,“他们跳槽到华睿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就会在圈内传遍。我们一下到哪去找熟悉这个行业的管理团队和技术骨干?”   蒋城聿:“收购华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谢昀呈一副‘你是不是被肖冬翰给刺激疯了’的表情,“......蒋总,收购华睿谈何容易。华睿实业的水,深不见底。到目前,还不知道华睿真正的幕后老板到底是谁。应该跟肖冬翰关系匪浅。”   华睿有董事长,可不少人都说,董事长也只是明面上的老板,实际控制人另有其人。   就怕蒋城聿也拿对方的幕后老板没有辙。   国内是蒋城聿的主场,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提供资金上的帮助。   谢昀呈回了两封邮件,汽车停在了会所院子里。   与他们的车一前一后进院子的是陆知非的车,她今晚过来纯粹是找人喝酒,没想到会遇到蒋城聿。   她锁上车,几步走到蒋城聿车前。   遇到了就免不了要说几句,“你向来收购小心不再小心,这次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们标的公司的高管集体跳槽了。”   蒋城聿关上车门,“你急什么?”   “我当然着急啊。”陆知非不是假惺惺,是替她自己担心,“知道是你收购标的公司,我加仓了股票,这回不得跌得连亲妈都不认识呀。”   那么多现金要被套牢。   又有一辆车进来,是肖冬翰的车。   他跟他们不是一个场子,他来见一个朋友,巧了,也是在这家私人会所。   “蒋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两人握手寒暄。   都知道对方在背后做了什么,最后那层窗户纸始终没捅破。   肖冬翰先是恭喜他拿下标的公司,随即话锋一转:“也不知真假,我听说标的公司的高管们集体跳槽到了华睿实业。”   蒋城聿不动声色笑笑:“是真的。”   肖冬翰假装关心了句:“那挺棘手。”   “还行吧。”蒋城聿云淡风轻:“他们集体跳到华睿,正合我意。”   不止肖冬翰,就连陆知非和谢昀呈也愣了愣。   蒋城聿:“华睿实业的实际控制人是我,免得别人说我同业竞争,违反了有关规定。我在收购标的公司前,把华睿实业的股权转给了秦醒,让他拿那些钱给沈棠公司投资拍电影。”   在业内,除了标的公司,就是华睿实业实力最强。   那些高管要选,自然不会选差的公司,那么华睿实业是其首选。   “谢谢肖总的担心,一切都在按我预料的走。”   陆知非目瞪口呆,那么有钱的华睿实业,老板竟然是蒋城聿,她认识他那么多年,从来没听他透露过半个字。   还有秦醒那个大喇叭,瞒得也是够严实。   华睿实业是非上市公司,里面股东身份错综复杂。   他还是最大的那个股东,所以他到底有多少钱?   谢昀呈终于舒了一口气,至少标的公司还有挽回的余地。   肖冬翰的脸色微变,华睿实业的实际控制人竟然是蒋城聿,这是他始料未及的,也是他犯的一个低级错误。   没有追根究底查清楚。   随后他笑了笑,“还是蒋总有远见。不过--”   肖冬翰停顿两秒,“还是要小心谨慎点的好,收购这种事,谁知道下一个坑在哪儿呢。蒋总,您说呢?”   蒋城聿淡淡一笑,知道肖冬翰的底牌还多着呢,高管集体离职只是他的第一块试水的石头。“没什么,见招拆招。”   “蒋总,您忙,失陪。”肖冬翰再次跟他握手。   陆知非瞅着蒋城聿,“你到底有多少公司?”   还不等蒋城聿说话,停车坪那边传来,“蒋城聿!”   是沈棠的声音。   蒋城聿向她走过去,“怎么提前到了?”   “想你了呀。”沈棠朝他跑来。   蒋城聿俯身,一把将她抱住。   他往后退了半步,弯腰将她打个横抱抱起。   “别喊出声。”   说完,他将她用力往上一抛,随即稳稳接在怀里。 第六十二章 (你在哪,我留恋哪......)   蒋城聿极少喜形于色,今晚的好心情写在了脸上,他放下沈棠。   要是搭乘他私人飞机,这会儿应该还在伦敦,她提前了十几个小时回来,应该说是不愿多等十几个小时再见到他。   归心似箭。   “你买了机票回来?”   沈棠点头,“事情谈妥,我在那没什么事,你的飞机留给了肖冬凯。”   她心里清楚,对蒋城聿来说,伦敦是他敏感的一座城市,那里不止有肖宁集团,还有宁寅其,更有她跟宁寅其相处的那几年。   这几日因为标的公司的事,他压力大,她不想额外给他增加烦恼。她再次表明:“回来是想早点看到你,不是工作室有要紧的事。”   沈棠看着他,“伦敦不是我留恋的城市,北京才是。”顿了下,她又改说辞:“你在哪,我就留恋哪。”   会所院子里还有谢昀呈和陆知非,大门口那边,秦醒那辆骚包的大红跑车也驶进来。   然而蒋城聿旁若无人,环住沈棠肩膀把她揽在身前,“谢谢。”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   他们几米之外。   尴尬的人是陆知非,她从蒋城聿身上收回视线。   陆知非没那个癖好看人家情侣亲热,只是蒋城聿这种感情从不外露的男人,突然那么宠着一个女人,她看懵了。   当然,心里莫名的嫉妒肯定是无法避免。   沈棠被蒋城聿抱着抛起来时,是多少女人羡慕不来的,包括她。   她转脸找谢昀呈说话,“你和蒋城聿约了人?”   谢昀呈对陆知非无感,当初她爆出他跟沈棠的‘恋情’,让他一度很被动,不过该有的绅士风度还是有的。“嗯,约了他几个朋友。”   秦醒从车上下来,手里转着车钥匙,吹着口哨往他们这个方向晃晃悠悠走来。   仔细一听,吹的曲子是《因为爱情》。   经过蒋城聿和沈棠旁边,他吹口哨的声音突然拔高。   谢昀呈先行去了楼上包间,陆知非等秦醒一块进会所,她上下打量着秦醒,“你这张嘴什么,你别动―”她打住话头,转过他的脸,“你脸怎么破了?”   “没什么,打架时被女人抓的。”   “你还真出息,跟女人打架。”陆知非接着刚才说了一半的话,“你这张嘴什么时候也这么严实了?这不像你呀。”   陆知非比秦醒大一岁,小时候秦醒跟在她身后屁颠屁颠喊姐,从小到大,她对他都颇为照顾,没想到他这么大事竟瞒着她。   “华睿的幕后大老板,你认识吗?”她故意诈他。   秦醒的演技早就炉火纯青,“肯定认识呀,听说是我们这个圈儿的,就是不知道是谁。”   他靠近陆知非半步,小声问她:“诶,你是不是知道了?我也好奇死了,跟我说说,我保证不乱讲。”   下一秒,“我......草!”秦醒尖叫。   他被陆知非踹了一脚,“你们女人都这么狠的嘛。”   “你再装,蒋城聿都亲口说了老板是他。”陆知非作势要踹他第二脚,秦醒一个快步,跑出两米远,“知非姐,不带你这样的,你说你都知道了你还来问我干什么。”   他拍着胸脯保证:“哪天你要是让我帮忙,不能说的打死我我也不会说。”   陆知非倒也没真生气,“小屁孩,长大了。”   她疑惑:“上次你那么卖力给蒋城聿打掩护,还跟沈棠合唱情歌,是不是他已经把华睿的股份转给你了?”   “那时还没。”事已至此,也没瞒下去的必要,秦醒据实相告:“蒋哥赠与了我0.5%股权,他余下那些股权暂时转到了我名下。”   至于蒋城聿到底持有华睿多少股权,蒋城聿要是没说的话,他得给保守秘密。   陆知非一把抓住他胳膊,“你等等,他无偿送了你0.5%股权?”   “对啊。”秦醒抓抓额前的碎发,“其实我是不想拿的,老是拿蒋哥的,我自己都觉得没脸。我这把烂泥,蒋哥都把我扶上墙了,我只能咬牙争取在墙上多待一会儿。”   “......”   华睿实业体量大,到底多有钱,外界无从得知。0.5%的股权,也就只有蒋城聿能这么大方,随随便便就送了出去。   也可能,是秦醒那几次真心实意护着蒋城聿,触动了他。   陆知非松开秦醒胳膊,“今晚我请你喝酒,随你点,多贵都行。”   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只要标的公司能渡过难关,她持有的股票就能大赚一笔。   陆知非和秦醒走了楼梯上去,她高跟鞋的声音在安全楼梯内回荡,‘嗒嗒’,落地有声。   他们转上三楼,电梯的门正好开了,蒋城聿和沈棠从里面走出来,他牵着沈棠的手。   有了刚才院子里的公主抱和亲吻,现在这个牵手,陆知非已经能从容面对。   以前跟蒋城聿还是以朋友名义相处时,她不止一次想象过,跟他恋爱是有多无趣,他眼里除了利益没旁的。   也许想跟他约会时,他在应酬。   想跟他庆祝某个纪念日,他或许在出差。   可如今再看,他也是浪漫的。   这种浪漫一举一动都让人动心。   “沈小姐,”陆知非喊住沈棠,她笑笑,“借一步说话,跟你聊聊公司最近的一个重要决策。”   沈棠是她公司的股东,还是董事会成员,她以公事为理由找她,合情合理。而沈棠,也无以拒绝。   “好的。”沈棠跟蒋城聿的手松开,她跟陆知非没进包间,去了休息区那边的沙发上坐下。   服务员给她们送来两杯温水。   两人相对而坐。   “你现在拥有的,比我、比你自己想的都多。”陆知非还处在得知蒋城聿是华睿实业老板的震惊里,她就没再遮遮掩掩,打开天窗说亮话,“以蒋城聿的财力,你就是天天买高定也买得起,何必再去搅浑我那点不值一提的小事业。”   “陆总谦虚了,你那个怎么能叫小事业。”沈棠这会儿困乏不已,这两天没休息好,时差乱掉。   她让服务员给她加了一杯咖啡。   “要不要给你叫冰淇淋?”她问陆知非。   陆知非:“我现在没有火气。”   用不着冰淇淋降火。   “我是真心诚意跟你谈,条件你开,只要合理范围内,我都答应你。”她收起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诚恳。   蒋城聿跟沈棠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她也不想再白费感情。在跟蒋城聿闹崩前,及时止损是最明智的选择。   陆知非摆出事实:“你现在事业重心在国内,欧美那边你根本顾不上,再说,你既要对付樊玉,还要再跟我周旋,往后,可能还要加上个肖冬翰,你分身乏术,到时顾此失彼,说不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好好想一想。”   这还哪用想。   事实如此。   咖啡烫,沈棠端到嘴边又放下。   “你跟我和解,其实是不想失去蒋城聿这个圈子。”   陆知非承认,点了一下头。   沈棠搅动咖啡,咖啡的苦味在心情好时,就成了浓香。   一杯咖啡的功夫,她想好了退出条件。   “我不再担任董事,股权的投票权也还给你,以后不掺和公司管理,只持有你公司的股份参与分红。”   陆知非:“说说你的条件。”   “第一个,保证我公司艺人的时尚资源,收回在樊玉公司那边的所有资源。第二个条件有点私密,到时我会让保镖把相关资料送给你,是请你帮个忙。”   陆知非自嘲,“我的办事能力,沈小姐瞧得上?”   “为什么瞧不上?”一杯咖啡喝完,沈棠放下杯子,“当初你曝光我和谢昀呈还有宁寅其的恋情,葛总那么尽心尽力帮你,到目前为止我也不知道你跟他达成了什么交易。”   陆知非一时辨不出沈棠是在夸她还是损她。沈棠提出的条件,不算太苛刻,她爽快答应。   沈棠起身,去包间找蒋城聿。   拐弯时,差点撞到迎面走来的人,是许久不见的赵驰意。   赵驰意正在跟人通话,眼前的人让他定下脚步,“一会儿回给你。”没管对方说什么,他直接挂了电话。   他瞅着沈棠,算账的意味颇浓。   沈棠笑笑:“赵总,好久不见。”   “四个多月了,是挺久。”他上次见她是她生日那天,送了她一束帝王花,跟她一起吃了顿饭。   赵驰意刚从饭局过来,晚上喝了酒,通身都是扑鼻的酒气,他自觉往后去了几步,跟她拉开合适的距离。   “女人的话真不能信,你说你彻底退圈,我就去接管常青酒店业务,结果你不声不响跑回来开始创业当娱乐圈老板。”   然而他没法跟她那样随心所欲,接管了业务就要负责到底。   不熟悉酒店管理,这几个月忙得焦头烂额,想回来看看她都抽不出时间。   沈棠希望他回归自己的生活,“我跟蒋城聿复合了。”   赵驰意:“听说了。没什么,结婚了都还能离婚。”手机有电话进来,他摁了静音,“我约了人,改天有空找你吃饭。”   他脚步匆匆,转弯离去。   沈棠进包间,蒋城聿和谢昀呈在打牌,他们那桌旁边没坐多余的人,就四个人围坐在牌桌前,应该是谈事情,别人主动回避。   她也没过去打扰,去找秦醒。   秦醒正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眯着眼,身体跟着音乐节奏摇摆。   沈棠在他旁边坐下,屏幕上那道光刚巧照在他侧脸,从下颌到脖子,一道长长的划痕。   不像是指甲抓痕。   她拍拍秦醒肩膀,“你脸上怎么了?”   秦醒睁眼,关了话筒,“被储冉给伤的。”   “......你们俩动手了?”沈棠打开手机电筒照着他脸上的伤口,“我今天去办公室你不在,园园说你监督储冉体能训练了,就为了这个打起来?”   “没打。”   储冉不想跑步,拿几张纸敷衍他,说是要为明天录制节目做准备。   他坚持要拽她出去跑步,她拿手想挡开他,她手里的那几张纸割到了他脸。   秦醒轻轻摸一下伤的地方,“还好伤口不深。”   “沈棠,我们回家了。”蒋城聿喊她。   在以前,就算谈完事他还会再多留一会儿,今天沈棠在,一局结束,该聊的事情聊完,他换给别人打。   沈棠叮嘱秦醒,“你到药店买消炎药涂涂,好得快一点。”   “不用。”秦醒道:“储冉说明天要给我买药。”   他对沈棠挥挥手,“你回去吧,明天我们录制现场见。”   蒋城聿在包间门口等着,手伸给她。   沈棠快步过去,抓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进了电梯后,沈棠站在蒋城聿身前,跟他面对面,“我跟陆知非和解了。”   蒋城聿知道她退让是因为他,他拿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谢谢。”   沈棠现在能站在他的角度考虑:“不管怎么说,她跟你认识二十多年,小时候的感情总是不一样的,陆家跟你们家又是世交。”   闹僵了总归不好。   也可能,她现在拥有的多了,计较的自然就少了。   坐上车,沈棠还在担心标的公司高管集体跳槽这事。她侧面打听,“标的公司的交接工作,还顺利?”   蒋城聿简单明了:“高管集体跳槽到华睿实业的事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华睿实业幕后老板是我。”   “......”   沈棠的震惊程度不亚于陆知非,她知道他有好几个公司,几年前他们刚在一起时,他提过一句,说他公司不少。   她没想到是像华睿实业这样的大公司。   “那你打算让这两家如何存在?”   蒋城聿简单说了说:“标的公司与华睿实业有一部分业务重合,标的公司收购华睿实业这部分有竞争的资产,标的公司以后在业内的竞争力,基本无人能撼动。”   沈棠跟他五指指尖相触,“都说十指连心,我这个商场小菜鸟来感受一下你心里在想什么。”   蒋城聿配合着她,“那你说说。”   沈棠看着他的眼,不由心跳加快。   她生怕自己说错,却又急切想表达自己的猜测:“其实,华睿实业跟标的公司这部分有竞争的业务,已经处于发展的瓶颈,说不定业绩开始下滑。你在想法子克服瓶颈,所以瞄准了标的公司,这就是为什么明知有坑,你还偏要收购。”   蒋城聿示意她:“继续。”   “华睿实业的核心业务有两大块,每年投入的研发费用惊人,即便是这样,还是有点小马拉大车的无力感。你想放手其中一个核心业务,全心全意跟另一个核心业务谈恋爱。”   蒋城聿笑了笑,没打断她。   “但两个核心业务都是你耗费了心血发展起来,舍不得见哪个衰败,正好跟标的公司重合的这个核心业务,这两年到了瓶颈期,你准备给它找个更好的去处,所以收购标的公司。”   两人指尖的酥麻感通过手指往上走。   蒋城聿认真听她分析,沈棠按照自己的假设说下去,“华睿实业拿到出售这部分资产的钱,专心研发另一个核心业务。”   华睿没有了跟标的公司相冲突的业务后,可以持股标的公司,成为标的公司大股东。   对标的公司和华睿实业来说,是双赢。   而最大的赢家是蒋城聿和两家公司的股东。   听完,蒋城聿点点头,基本大差不离。   他把她手指攥住,“你这个算作弊。”   “我可没看你电脑或是文件。”沈棠问,“我怎么作弊了?”   蒋城聿:“你在我心里边,自然知道我想什么。”   沈棠哑口无言,要是她作弊,那他情话犯规。   她靠近他,“蒋总,你到底有多少钱?我一个朋友想知道。”   蒋城聿摩挲着她手指,“你告诉你那个朋友,我只告诉我老婆我有多少钱。”然后他对她说:“你替自己问我有多少钱,问了我就告诉你。”   他说的只告诉他老婆,就是指她。   沈棠没出息,耳廓发热。   蒋城聿看她,“不问了?”   沈棠给撩回去,“不用问,等我闲下来到你心里转转就知道答案了。”   司机默默把玻璃挡板给升上去。   --   到家,进了客厅两人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句话没用说,不约而同去找对方的唇。   这次坐了电梯上楼,一路亲着走去卧室。   分开两天,都迫切想要彼此。   浴室花洒的水淋湿了沈棠的长发,她想拿条毛巾擦眼。   蒋城聿已经进入。   她感受着他腰腹的力量感,跟他的臂力不相上下。   蒋城聿看着怀里的人,“你还没跟我说过那三个字。”   沈棠:“我写过给你。”她提醒他,“给你的父亲节礼物上。”   “那个不算,那是你替孩子写的。”   沈棠受不住他给的,微微咬着他的唇。   在他要她第二次时,她没忍住,在他耳边说了句:“我爱你,比你早。很久很久了,我们还没过三周年时。”   蒋城聿一直看着她的眼,翻找记忆里,她每次不一样的时候。   后来是怎么睡着的,沈棠没了印象。   再次睁眼是第二天清晨,身边的人早已起床。   沈棠今天要去录制现场,拖着疲惫的身体,起床洗漱。   正在化妆时,蒋城聿给她打来电话,喊她起床,“别迟到了。”   “已经起来了,闹铃喊了我三遍。”沈棠在化眼妆,“你忙吧,一切顺利。”   蒋城聿挂了电话,他刚到标的公司办公室,今天过来解决CEO的事情。   谢昀呈比他早到几分钟,咖啡已煮好。   他把连夜整理出来的资料拿给蒋城聿,跟CEO有关的,“可能不齐全,今天再补充。”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调查更多。   蒋城聿翻了几页,“足够。”   谢昀呈靠在沙发里,熬了一个通宵,实在撑不住,“我睡会儿。”   他眯上眼还到两分钟,敲门声响。   CEO从那天的交接大会上就预感到,给他准备的鸿门宴不会远。   果不其然,今天就来了。   “坐吧。”   蒋城聿指了下对面沙发,沙发的另一头是正在闭目养神的谢昀呈。   CEO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场面话在这个时候派不上用场,双方都省了。   “蒋总,您应该看过这份合同。”   就是他当年跟标的公司签的劳动合同,要是因为公司被并购而辞退他,需要支付1.8个亿的赔偿。   这是他的利剑,保不住自己的职位,拿到这么多补偿,他只赚不赔。   蒋城聿把一大叠资料放到他跟前,“你的合同我不感兴趣,但这些资料,你一定感兴趣。”   CEO看完六页证据,脸上血色全无。   去年,他利用职务之便,低价出售了标的公司控股的全资子公司,买方给了他高额回扣。   调查资料上密密麻麻,都是他这些年拿的好处。   明明他已经很小心,还是被蒋城聿给拿到了把柄。   蒋城聿:“你主动离职,放弃任何补偿,你那些旧账一笔勾销。”   不等CEO说话,他又道:“肖冬翰到底给我挖了什么坑,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CEO在挣扎了十分钟后,手里的材料都快被他捏皱,他迫不得已接受了蒋城聿这个条件。   “我只知道的是,您跟谢总看中的那些核心技术专利,其实,我们有三项是要向别的公司支付专利使用费,从今年开始支付。”   原本专利权在标的公司,不过那家子公司被出售,成了别人的。   就是因为专利权,对方才给了他高额回扣。   今年还没开始支付这个费用,所以在财报里没体现,再加上蒋城聿和谢昀呈团队里有内鬼,当时签并购协议时蒋城聿才没发现这个坑。   蒋城聿问:“每年要支付多少专利使用费?”   CEO:“十二亿。”   相当于标的公司辛辛苦苦赚的钱,为别人做了嫁衣。   十五分钟后,CEO从蒋城聿办公室出来。   如今这个结局,他不知道是好是坏,蒋城聿没把他的前路堵死,可好像前边也没什么宽阔的马路可走。   肖冬翰电话进来,“怎么样?”   沉默了几秒。   CEO:“我辞职了。”   其他无话可说,他切断通话。   肖冬翰开的是免提,肖冬凯也听到了,“我之前怎么提醒你的,让你别淌华睿实业这个浑水,现在肠子悔青了吧。”   跳槽的十五位高管,支付了高额赔偿金给标的公司,结果跳来跳去,还是跳到了蒋城聿自己的公司。   那么多钱,就等于直接送到蒋城聿口袋。   肖冬翰把手机丢在茶几上,不慌不忙,“好戏才刚开始呢。”   肖冬凯问:“你还有什么招对付蒋城聿?”   肖冬翰:“蒋城聿的标的公司以后要向我控股的公司,每年支付12亿元的专利使用费,他绕不开我的专利,不然标的公司无法运营下去。” 第六十三章 (破局)   蒋城聿让法务部送来专利权使用费的相关合同,条款比较复杂,再加上附件,合同厚厚一叠。   他从头看起。   谢昀呈跟蒋城聿分工,他让人详查了被CEO卖掉的那家子公司的情况。   拥有专利权的这家子公司被境外一家公司收购,控股人是肖冬翰。   螳螂捕蝉,最终后面那只黄雀是蒋城聿还是肖冬翰,谢昀呈此刻也没了百分百把握来判断。   “跟你想的一样,控股股东是肖冬翰。”谢昀呈把收到的调查资料以邮件形式转发给蒋城聿。   蒋城聿全神贯注在看合同,“月底前可能还要跟肖冬翰签一份补充协议。”   谢昀呈抬头,“什么意思?”   蒋城聿告诉他具体合同条款:“次年的专利使用费在上个年度行情的基础上±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   看似是合理的,其实主动权都掌握在了肖冬翰手里,他只凭一张嘴就可以漫天涨价,要是涨15%,又要增加一大笔费用支出。   然而不支付专利使用费还不行,公司会面临停产。   CEO当初到底是拿了肖冬翰多少回扣,竟敢这么坑标的公司。   就算他不主动联系肖冬翰,等到了这个月月底,肖冬翰也会主动找他来签协议。   谢昀呈听完,“不用想,明年的专利使用费肯定要上涨15%,肖冬翰的目的就是让你白忙活,把公司一年辛苦赚的钱流到他口袋里。”   肖冬翰岂能放过这个加价的机会。   他困得眼皮直打架,起来又泡了一杯咖啡。   “你要不要一杯?”谢昀呈问蒋城聿。   蒋城聿看完了合同,“来一杯吧。”   谢昀呈在咖啡里加了几块冰冷却,用来提神,就没放牛奶和糖。   蒋城聿从不在热咖啡里加冰块,影响口感。他实在想不通谢昀呈的奇葩癖好,不仅咖啡里加冰块,红酒里也要加。   暴殄天物。   “我明天去上海一趟,这里交给你。”   “行啊,没问题。”谢昀呈不清楚他出差是为了标的公司的事,还是跟他自己的京旭集团有关,他不好多问。   蒋城聿喝着口感被破坏掉的咖啡,无滋无味,“等公司明面上的烂摊子收拾的差不多,全部交给你。”   谢昀呈还想过无拘无束的流浪双人床的日子,哪想被繁忙的业务困住。“公司交给我的话,你呢?”   蒋城聿:“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公司运营不能停。”   事关重大,谢昀呈只好应下来。   肖冬翰这个对手,不容小觑,标的公司后续还有什么坑,难以预测,蒋城聿大概是要忙着对付肖冬翰。   --   九点一刻,沈棠到了综艺节目录制现场。   导演组正在拍观众席的镜头,她去后台找储冉,园园跟在她身侧,寸步不离。   沈棠开玩笑道:“怎么不找他?”   这个他,指保镖。   “棠姐!”园园被说的不好意思,她哪是不想去找保镖说话,只是保镖寡言少语,从来都是她问什么,保镖回什么,多一句闲话都没有。   现在工作室没什么工作要保镖帮忙,她快愁死了,不知道要找什么借口跟他单独相处。   前几天保镖陪沈棠去了伦敦,她魂也跟着丢了。   “我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园园惆怅不已。   沈棠给她支招,“你可以找门外语学,英语或是西班牙语都行,在工作室没事时可以找他跟你练习口语。”   园园睁大眼睛,她跟保镖认识好几年,不知道他还会两门外语,“他......怎么这么厉害?”   “精通这两门,其他的应该都会点。”沈棠道:“他以前可是蒋城聿身边最厉害的保镖,蒋城聿全球跑,身边的贴身保镖掌握几门外语,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说到这,她也是一怔。   蒋城聿把最好的都给了她。   “西班牙语就算了,一点基础没有。还是学英语吧,英语的话,至少二十六个字母还记得。”   “......”   沈棠拿出手机,打开一个文件,她把匹配的耳机给园园,“你听听。”   “什么?”   “看你能不能听出来什么意思。”   园园听得一头雾水,一句话能听懂两三个单词,猜也猜不到录音里的两人在说什么。   忽然她微微皱眉,里面那个好听的声音是保镖的。   原来英语说得这么地道。   “找他做你口语老师,还行?”   “那不要太行呀。”园园嘴角差点咧开,感觉自己过于花痴,两手捂脸。“对了,棠姐这个是什么录音?能发我一份吗?”   沈棠关了录音,“这个还有别的用。改天我让他给我录一份文件,专门发给你当催眠曲。”   园园脸红心跳,捂在脸上的手没敢拿下来。   沈棠退出录音文件,这是蒋城聿给她的一份录音,保镖在曼哈顿时跟一个记者的对话。   那个记者当初被樊玉给收买,曝光她跟谢昀呈订婚消息。   “沈老板!”秦醒站在储冉休息室门口,远远跟沈棠打招呼。   他早过来了,今天依旧西装革履,身上纨绔气质越来越淡。   影视公司业务还没上正规,需要他过问的事不多,目前只有监督储冉体能训练这一件。其他的小事都交给秘书办妥,无需他再操心。   沈棠走近,“你还真来了?”   秦醒指指自己下颌上那道长长的划痕,“我来拿消炎药。”   休息室的门半敞开,储冉在化妆,十点钟开始正式录制。   “沈老板,你来一下。”储冉让她过去。   沈棠还以为她压力大,“就是倒数第一也没关系,第一期而已。”   储冉并不担心名次,最差应该也是第二。   只有陈一诺,她目前没把握赢她。   她要说的是:“我......二婶今天来现场看节目录制,我给她的入场证,很抱歉,没提前跟你通气。”   储冉从镜子里看着沈棠的反应,不管沈棠怎么大发雷霆,只要不像那年大雪天在停车场薅她头发,她都可以忍受。   化妆师也好奇看了眼沈棠,然而沈棠表情平淡,听到肖真来现场,眼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沈棠淡淡道:“你家里来谁支持你,不用跟我商量。”   储冉一直看着镜子里的沈棠,“你明知道我二婶是来看谁的,等节目录完,你别给我穿小鞋。”   “......”沈棠无语。   化妆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醒也进了休息室,他下巴一扬,“我药呢?”   储冉从镜子里翻个白眼,那道白眼翻得到位,看不见黑色眼珠。   她从随身包里拿出一管药膏,反手扔给秦醒。   秦醒一看药盒,红霉素软膏,最便宜的那种。   他忍无可忍:“储冉,你就给我这个?”   储冉把手包放化妆台上,“一块多钱呢,对不起你那张脸?”   “储冉,你......”   秦醒说了一半的话被沈棠给打断,“你们俩别狗咬狗。”   “......”   沈棠嫌他们俩聒噪,“我到录制大厅去了。”   路过隔壁陈一诺休息室,沈棠脚下微顿,门口那个保镖她眼熟,还是在横店拍《笙箫之缘浅》时,肖真去探班,当时拦着她的就是这个保镖。   她没停步,从门前经过。   陈一诺休息室里,气压低到影响了呼吸。   肖真靠在沙发里,明明是樊玉她们的地盘,她眼神强势。   樊玉背靠着化妆台,陈一诺早化好了妆,原本母女俩在讨论一会儿录节目时要注意什么,结果来了不速之客。   陈一诺跟母亲的关系这两天因为录节目才稍微缓和,跟陈南劲有关的话题成了她们的禁忌,一提保准儿要吵。   怕影响录节目,两人心照不宣没提及。   肖真的闯入,让她们母女瞬间站在了一条线上。   “肖女士,你走错地方了吧?”樊玉面无表情,马上要录制节目,她没心情跟肖真争执。   肖真警告的口气:“就是来找你樊玉的,录节目你就好好录,不要对棠棠或是储冉动歪心思。”   “你也真有意思。”樊玉唯一可以嘲讽她的,“沈棠都不认你,你还上赶着往上贴呢。”   这是肖真的痛处,她不动声色笑了笑,“就算不认我,改变不了我是她妈妈的事实。不过,抢来的可就不一定了。”   又在内涵她是第三者。   陈一诺抬手握了握母亲的手,让她别动怒。   肖真起身,“从今往后,你针对棠棠就是针对我,别怪我不客气,到时我连你女儿一块收拾。”   她扬长而去。   “妈!”陈一诺拉住母亲的手,没让母亲再追出去。   樊玉气急,甩开陈一诺的手。   “你是不是被你爸......”给洗脑了。数落的话后半句被她硬生生吃下去,怕影响了她上场发挥。   半个小时后,录制开始。   沈棠坐在观众席前排,导演跟她提前沟通过,到时节目播出时给她切几个镜头,她考虑后同意。   边上有个空位,马上就要录制,这人还没来。   录制倒计时,旁边有人坐下。   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场压下来,沈棠侧脸,旁边坐着的人是肖真。   肖真十指交握放在腿上,手指绞着发疼。   她不敢去看沈棠,这是她离女儿最近的一次。   紧张、惶恐,交替着凌乱。   开场的半小时,肖真什么都看不进去。   台上六个明星,穿着差不多的服装,她一时没看清储冉在哪组。   六人分成三组,这个环节是现场抽题目,即兴表演。   趁着台上准备表演的间隙,肖真从包里拿出一张存储卡给沈棠,怕坐在后排的人听到她说话声,她拿手机打字给沈棠看,【这里面是你一周岁前所有的视频和照片。】   沈棠放到了包里。   肖真悬着的心落地,她终于能好好看台上的节目。   一直录了两个半小时才休息,下午接着录。   沈棠去后台找储冉,“表现得不错。”   她还是那句话:“今天是第一期,就算倒数第一也没什么。我下午有事,秦醒在这。”   储冉理解,她是不想面对肖真。   沈棠在休息室门口走廊上遇到肖真,“肖女士,给您样东西。”   肖真故作镇定,她笑着,声音从没有过的温柔:“要给妈妈什么好东西?”说着,她伸手过去。   两小片东西掉在她掌心。   她给沈棠的那张存储卡被折成了两半。   肖真的手不受控地抖了下,沈棠大步从她旁边走过。   沈棠没让司机跟着,把他安排给了园园差遣,她自己驱车离开。   【有钱又帅气的蒋总,忙吗?】   蒋城聿看到消息笑了,【你那边中场休息?】   沈棠:【嗯,我下午不用在录制现场,回公司也没什么事,想到你心里看看你有多少钱。】   蒋城聿:【过来吧。】   十五分钟后,沈棠到了他办公室。   蒋城聿在准备明天去上海出差要用的资料,他给她准备好了温水和一个果盘,“可能没时间陪你。”   “我陪你。”沈棠问他:“我要是抱着你影不影响你工作?”   “不影响,我站着一样准备资料。”   蒋城聿站起来,把碍事的转椅推到旁边,桌上铺满了各种资料,沈棠看不懂,她从背后抱着蒋城聿,侧脸贴在他后背上。   “我明天去上海,在那边可能要待两天。”   “那到时候你跟我视频。”   “行。”蒋城聿把手里的一叠资料装在一个档案袋里,用记号笔写了几个字做标记。   “蒋城聿,问你个问题。”   “别问我答不上来的。”   “肯定能答上来。”沈棠换了一侧脸靠在他背上,“要是你能回到小时候,你最想干什么?”   蒋城聿在看另一摞资料,拿出红笔不时勾出重要条款,迟了片刻回她:“好不容易长大了,不用写作业,回到小时候干什么。”   “......”   “再说了,我小时候也不认识你,没什么好回去的。”蒋城聿看资料,放下笔,反手捋着她的背,“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棠:“上午录节目时,有组嘉宾抽到的一个即兴表演的题目,觉得好玩,就随口问问。”   蒋城聿把资料一一归类好,沈棠就这样安静抱着他,他看不见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问她:“想不想去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看看?”   “你家老宅?”   “嗯。”   沈棠摇了摇头,“去你家我有压力,再给我点时间。”   全部整理好,蒋城聿盖上笔盖,“就去大院子里转转,不去我家。”   “那......行吧。”   沈棠抱着蒋城聿站了快两小时,她松开他,把转椅推到桌前,“你坐着歇歇吧。”   蒋城聿坐下来,抬手环住她的腰,把她带到他怀里坐着。   沈棠转头跟他对望,“我以前还想过,我坐在你怀里,你一边工作,是什么样子的。”   想不出来,觉得他这辈子大概不会这么纵容自己‘不务正业’。   蒋城聿:“还想过什么?我都帮你实现。”   “已经实现了。”以前经常想的就是,蒋家二公子会不会爱上她,把她放在心尖上。   沈棠转过身,给他翻开他要看的文件,“我是你的贴心小助手。”   是一份德文合同,她看不懂。   “去上海为了标的公司的事?”   蒋城聿开始看合同,“约了储岳礼。”   “哦。”沈棠告诉他:“今天肖真去了录制现场,就坐在我隔壁座。”   安静了一瞬。   “算了,不说不高兴的事。”   她把她的手放在蒋城聿掌心,看不懂合同内容,她还一本正经认真看着。   一直到天色不早,蒋城聿带沈棠回大院。   他平常的座驾车牌招摇,先去严贺禹公司,换了他的车回去。   沈棠靠在窗边,看小区里的一草一木。   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蒋城聿把他小时候常玩的地方指给她,路过他家门口,他停在门前路边。   “饿不饿?”   沈棠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你等着,我回家偷点东西给你吃。”他推开车门下去。   沈棠笑,目送他的背影进别墅院子里。   弄得好像他们早恋,他偷偷回家拿好吃的给她。   没到十分钟,蒋城聿拿着一个保鲜盒出来。   “你拿了什么?”沈棠迫不及待想看看。   是半熟芝士。   才刚吃几口,迎面开来一辆车,那辆车闪了几下灯。   “是不是你家里的车回来了?”她问蒋城聿。   “不是,严贺禹父亲的车。”蒋城聿把车窗半开。   平时半年都不一定碰到一次,他今天开了严贺禹的车就偏偏碰上。   会车时那辆车慢慢停下,严父一看车里的人是蒋城聿,气得头顶差点冒烟,“他那个混账东西是不是又开了你的车去堵温笛了?把我们一家人的脸都丢尽了!”   蒋城聿解释:“严叔,您误会了,是我跟他换车用。”   严父手一摆,“你不用替他说好话,他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   “......”   严父还有事,关上车窗,汽车冒出的尾气里都夹杂着怒气。   沈棠笑得差点噎到,严贺禹名声在外,没人信他。   蒋城聿发动车子,出了小区后,随着车流开。   沈棠把吃剩的最后一口给他吃,她手机震动,秦醒给她发来:【今天这期的得分情况,储冉第三名,陈一诺第一名。】   沈棠:【明天接着训练。】   屏幕上有推送的跟标的公司有关的新闻,披露出来的消息说,标的公司要支付数十亿元的专利使用费。   她关心道:“专利使用费,你怎么解决?”   蒋城聿:“月底。”   具体怎么解决,他没说,她话到了嘴边也没问。   一直煎熬到六月底,沈棠时刻关注跟标的公司相关的消息动态。   那天周五,蒋城聿接到肖冬翰电话,说有个合同需要签补充协议。   心知肚明的事,蒋城聿就没绕弯子,“行啊。”   两人约了签约的地方,就在标的公司会议室。   下午三点,双方如约到场。   都带了法律顾问过来。   蒋城聿跟谢昀呈一道进了会议室,肖冬翰已经喝了半杯咖啡。   今天是双方正面交锋,气氛紧张。   肖冬翰的秘书把他们拟定好的补充协议拿给他们,“重要条款是第五条,其他基本没变。”   谢昀呈瞅了一眼,跟他预想的一样,专利使用费上调了15%,这也就意味着,明年要额外支付近两个亿。   一年支付近14亿的专利使用费,标的公司基本没什么盈利了。   肖冬翰在保证标的公司不亏的情况下,苛刻地算好了上调比例。   “蒋总,你们还有没有什么异议?”肖冬翰慢悠悠品着咖啡,“我这边不接受任何讨价还价,协议上的就是我的真实意思表达。”   蒋城聿:“没有任何异议。”   让律师看过其他条款没问题后,他直接签字。   肖冬翰眼睛微眯,看蒋城聿这么爽快签字,他反倒觉得不踏实。   双方签完了字。   蒋城聿放下笔,“这是你能拿到的最后一笔专利使用费,也感谢你,让我克服了华睿实业一直以来的瓶颈。”   肖冬翰握了握咖啡杯,他一下没摸清蒋城聿到底指的是什么瓶颈:“恕我愚钝,不知道蒋总什么意思,还请蒋总明示。”   蒋城聿:“我一直都想把原有的技术和设备更新换代,可更换的成本太高了,股东们不是太乐意,哪天能回本是个未知数,而且风险大。股东们不考虑十年后技术还跟不跟得上,不愿花更多的钱去研发,只想把每年分红的钱拿到手。现在我要每年支付十几亿的专利使用费给你,钱都到了你那,股东们也赚不到什么钱了,开会后同意我更换原有的技术。对了,新的核心板块是跟你姑父储总合作,以后我所有的新产品都能绕过你的专利,你花那么多钱买下来的几项专利,以后没了我这个大客户,怕是连本都回不来。” 第六十四章 (带她回家)   蒋城聿那番话一落,震惊的不止肖冬翰,还有谢昀呈。   谢昀呈手里拿着空了的咖啡杯,原本是要递给秘书,让秘书再加上一杯。   现在完全用不着。   这段日子,标的公司的交接工作紧张有序进行着,期间各种问题层出不穷,谢昀呈连日来通宵达旦加班,只能靠咖啡续命。   眼下最棘手的专利使用费问题完美解决,还又把标的公司未来至少十年的路给铺平,他现在需不着咖啡提神。   原来蒋城聿最近奔波往返于北京和上海,是跟储岳礼合作了。   肖冬翰笑了笑,即便心中惊涛骇浪,他用力压了下去,表情收放自如,“那祝贺蒋总。”   他用手里的咖啡代酒,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谢谢。”蒋城聿手边有一杯浓咖啡,他没喝,换了一杯温水。   受沈棠影响,他现在也开始习惯喝白水。   表面上,两人客客气气,风度依然,可挡不住眼里的杀气。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噤若寒蝉。   蒋城聿的秘书把桌上的所有文件都收起来,静等蒋城聿吩咐。   肖冬翰和谢昀呈双方的律师不自觉就会看向蒋城聿那个方向,他身上运筹帷幄的那股锋芒,给人所向披靡的尖锐感。   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刺伤。   一杯咖啡喝完,肖冬翰告辞。   走出会议室,他吩咐助理:“给我订去上海的机票。”   到了楼下,肖冬翰给肖冬凯打电话,“帮我代理一个小案子。”   肖冬凯:“你公司不是有律师,小案子还用得着找我?”   “我这边的人不方便出面,是跟樊玉影视公司有关,我要从她那撤资,所有资金全部撤回,尽量把违约赔偿降到最低。”   他语气略显急促。   肖冬凯凝眉,“公司资金链有问题了?”   “这倒没有,有别的用。”肖冬翰没瞒着哥哥,“蒋城聿釜底抽薪,决定研发新技术,绕开我的专利。”   肖冬凯惊讶蒋城聿的魄力,“你还不收手?”   “我手里还有牌,总得让我出完,不然谁知道最后谁赢谁输。”肖冬翰没时间扯闲篇,“你让你团队里的人,尽快联系樊玉,我没那么多时间等。”   肖冬凯团队里的人向来高效,十分钟后,樊玉就接到了要解约的电话。   樊玉来看女儿的录制情况,她刚从车上下来,就接到这样一个晴天霹雳。   “你们开什么玩笑?说撤就撤?”   樊玉跟对方据理力争了十多分钟,气急败坏。   对方是律师,她哪能说得过。   对方口气坚决,就是要撤回投资。   不管她说什么,也于事无补。   樊玉压着心口,能清晰感受着一阵阵绞痛。   缓了缓,她给助理打电话,“之前准备的储冉的那些黑料,等节目第一期播出那晚就爆出来。”   一诺现在没法保证拿第一,那她也绝不允许储冉拿第一次,压了一诺的风头。   --   标的公司会议室里,谢昀呈支开所有人,只剩他跟蒋城聿。   “储岳礼怎么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跟你合作?这可是得罪了肖宁集团的利益。”   蒋城聿靠在椅背里,放松片刻,“肖冬翰六亲不认的主,就算储岳礼不跟我合作,他从肖冬翰那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还不如跟我合作。不管怎么说,肖真是棠棠母亲,我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跟我合作,我不会亏了他。”   谢昀呈揉着太阳穴,“你也不早跟我透露。”他这几天觉都没睡好。   蒋城聿:“合同也是刚刚敲定下来。”   这不是几个亿的小投资,储岳礼他们公司光是高层会议就开了九次。   权衡各种利弊后才决定跟他合作。   “肖冬翰今天栽了个跟头,他不会善罢甘休。”谢昀呈看眼手表,还不到四点钟,“你那边要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回家睡一觉,实在撑不住。   蒋城聿让谢昀呈回去休息,他离开标的公司回京旭。   路上,收到沈棠消息:【今天月底咯。】   她想知道,专利权使用费这个麻烦解决没。   蒋城聿:【解决了,后年就可以绕开肖冬翰的专利权。】   这是最大的好消息,沈棠:【那我晚上出去玩儿了。】   蒋城聿:【嗯,别太晚,早点回家。】   沈棠不是出去玩,她要去找樊玉。   让保镖备好车,她拿着包匆匆走出办公室,在走廊上碰到园园。   园园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模样。   “棠姐,你要出去?”   沈棠答非所问,“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园园耸耸肩,巴掌大的脸上堆满了失落。   沈棠停下脚步,“怎么啦?”   “你不是让我请教他,跟他学英语嘛。”   “你学的不咋地?”   园园郁闷,“他推荐了我一款学英语的app,说他就是在那上面学的。”   沈棠笑了出来。   园园也被气笑,她挥挥手,“棠姐你去忙吧,我回去再好好想想,我要怎么接近他。”   追人可太难了。   沈棠还没到楼下,莉姐的电话打过来。   “确切消息,之前投给樊玉公司拍剧的大笔资金,今天撤出。”莉姐在节目录制现场,第四期已经录完。   就在十分钟前,有人在停车场听到了樊玉打电话时跟对方吵起来。   原来不但拍剧的资金撤了,内定陈一诺拿第一的计划也泡汤。   莉姐:“我打听过了,综艺节目上周进行了广告招商,最大的广告赞助商爸爸,就是力捧陈一诺得第一的那家公司,现在那家公司出了点状况,说是不再广告冠名。”   下周五节目就要播出,现在广告赞助商突然找个借口违约退出,对樊玉来说是致命打击。   没有了赞助商的广告费赞助,陈一诺就不可能被内定。   对储冉和其他几个流量小花来说,比赛变得公平,努力拼一拼,还有拿第一的希望。   不然最好的成绩也只能是第二。   莉姐:“不清楚那家公司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沈棠清楚,肖冬翰在蒋城聿那吃了亏,现在回笼资金,准备对付蒋城聿,没有多余的闲钱再给樊玉挥霍。   樊玉一旦无法确保陈一诺拿第一,她就要对储冉下绊子。   储冉跟前男友那件事就是个雷,一旦爆出她插足前男友的感情,做了第三者,储冉在节目上的片段说不定要被剪,对她的演艺生涯来说是致命打击。   在确定蒋城聿解决了专利权使用费的麻烦后,她就猜到肖冬翰还会有其他动作,不管有什么动作,都得需要大笔资金。   最有可能撤回樊玉的资金。   所以她便提前来找樊玉,先发制人,不能让樊玉占据主动权。   樊玉正在办公室里焦头烂额,原本要去看女儿,接到撤资的电话后,一点心情没有,直接返回公司。   先后有五笔投资撤回,虽然投资协议明确了违约赔偿,可那点赔偿金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万。   就算都赔给她,又能怎样?   项目已经开始启动,她没了资金后,面临停工。   停工的损失,不可估量。   损失的不止是钱,万一被媒体带节奏,说她剧组没钱拍戏,到时损失的可就是名声和信誉。   秘书进来,让她放宽心:“樊总,您别着急,就算他们撤资了,账上的钱足够维持我们这部剧到杀青,后续还会有投资进来。”   樊玉压着眉心,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还好,陆知非投资了她新剧,不然这个摊子可不好收场。   助理敲门进来,“樊总,沈棠过来了。”   “她来干什么!”樊玉刚想说,不见。   “我来找你算账,不然我来干什么。”沈棠嚣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樊玉领教过沈棠的手段,踩起人一点不留情面,她示意秘书和助理关门出去,省得让她们看热闹。   “储冉被三这件事,你最好到此收手。”   樊玉冷笑:“你这人真有意思,她明明就是插足了人家感情,你还颠倒黑白。”她怕沈棠带了录音笔,所以一口咬定,储冉就是小三。   就算她的这些话被录音下来,也无法洗白储冉。   沈棠坐在她办公桌对面,打开一段录音给她听,“你听不懂不要紧,我给你翻译。”   里面说一句,她翻译一句给樊玉听。   听到最后,樊玉脸上表情僵硬。   沈棠关了音频,“你跟那个记者见面的证据,给他现金的视频,我这都有。你这两天注意关注热搜榜,到时肯定能看到。”   “沈棠,你想干什么?”   “明知故问。”   樊玉恨不得用眼神砍了沈棠。   沈棠笑笑,“只要你敢黑储冉,这些就会跟网友见面。你要是想给你闺女招黑,那随你。”   樊玉心气不顺,从一个小时前到现在,没一口气喘得顺畅。   沈棠根本就不给喘息的时间,她看了眼手机,“还有一小时二十一分钟,凯西律所就有律师来找你谈撤资事宜。”   樊玉一愣,“你怎么知道?”   沈棠笑而不语。   樊玉唯一想到的一个可能,“那五笔资金是你故意投进来的?”   “那些钱是肖冬翰的,不是我的。”   一听是肖家的人,樊玉后背莫名窜起一阵凉气。   她不清楚肖冬翰跟沈棠不对付,还以为肖冬翰是替沈棠出气。   樊玉拿起水杯喝了半杯,她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几笔投资而已,她不在乎。   “沈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少了这几笔钱,我所谓,顶多是有点可惜,我投资人不止肖冬翰。”   沈棠接过话:“我知道,还有陆知非。”   樊玉心里终于舒坦一点,“知道就好。”   陆家的实力摆在那,没人敢轻易去跟陆知非过不去。   沈棠打开联系人,开始翻找号码,“如果陆知非也撤资呢,你想过吗?”   “呵。”樊玉讥笑,“少唬我了,你跟陆知非的情敌关系,还有你们的恩恩怨怨,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又怎样?”沈棠拨了电话出去,“陆总,好久不见。我现在在樊玉办公室。你等一下。”   说着,她把手机递给樊玉。   樊玉懵了。   “樊总,我听说其他投资人都撤资了,看来情况不乐观,我也准备撤资,沈棠替我联系了凯西律所的律师,一会儿跟您当面谈。”   “陆总,根本就不是沈棠说的那样,您听我解释......”   “不用了。我不管真相是什么,沈棠说什么就是什么。”   “......”   沈棠拿过手机,“谢了。”   她挂断。   樊玉握着玻璃水杯,试不出里面是冷水还是热水。   原来沈棠给她下了套,她腹背受敌。   沈棠打开包,把手机放里头。“樊女士,跟我玩儿,你是玩儿不过的,以后老老实实听话,不然今天这种情况,只是一个开始。”   樊玉心口起伏,眼里全是不甘。   沈棠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她,“以前我手头的钱要用在刀刃上,没多余的钱来对付你,现在不一样了,我有肖宁集体3%的股权,天天愁着钱怎么花。以后你所有的剧,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真的给你投资,哪些是我的钱进来玩玩儿。”   ‘我开公司不是为了打架,我要好好营业,做一个成功的美女老板。’蒋城聿的声音又出现在脑海里。   沈棠收敛了一点嚣张气势。   不过樊玉被她那句话给吓住。   如果沈棠的钱以这样的形式来捣乱,以后她的公司没法正常拍剧,时间久了,谁还会给她投资?   那只能坐等倒闭。   在海棠村拍戏那次,她还有底气不道歉,因为不管后果多严重,陈南劲在后边,他不会不管公司死活。   现在离婚了,她的公司跟他没半点关系。   而她以为的靠山,却是肖冬翰。   就连陆知非,如今也跟沈棠握手言和。   她没有一个可以帮她的人。   撤资后,她的剧八成要黄了。   人被逼到了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樊玉抓着水杯,若杯子是纸板糊上的,早就被抓得稀巴烂。   她咬着牙,退让:“你到底想要怎样?”   沈棠:“早晚有一天,我让你在这个圈子彻底成为我的陪衬,让你输得一无所有,连一点光环都不剩。”   “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几期,储冉是如何碾压你闺女。”   她拿上包,转身离开。   从樊玉公司出来,连空气都变得新鲜。   那些乌烟瘴气,终于清理干净,这还得多亏了肖冬翰,要不是他突然撤资,对樊玉还真没这个打击效果。   沈棠给莉姐发消息,【从我私人账户,转六百万给陆知非。】   莉姐:【?】   沈棠:【我欠她的钱。】   跟樊玉公司的投资合约,陆知非临时撤资,至少也得赔偿五百万,再加上律师费,还有投资这笔钱这段时间的利息损失。   她总不好让陆知非贴钱进去。   沈棠在自己的记事本里写道:【今天见了樊玉一面,我改变不少,没有很狂,只是小小威胁了她一下。   我今天好好做老板了。   没算乱花钱。   我是个善良的孩子。   蒋城聿你信吗?   反正我不信。   哈哈哈】   回到别墅,暮色四合。   院子里,蒋城聿的汽车已经停在停车坪。   沈棠快步上二楼,“蒋城聿,我回来了。”   蒋城聿在书房,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   听到沈棠声音,他退出界面,边站了起来。   沈棠已经到了书房门口,过来要抱他。   蒋城聿往后半步,“你等等,我得调整一下。”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离得近,沈棠要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调整什么?”   “状态。”蒋城聿单手把她环在怀里,“不能是蒋总,得变成你的蒋城聿。”   沈棠踮脚去亲他,蒋城聿俯身抱她坐在他书桌上,她趁此亲到了他,用了一点力,吮着他下唇。   蒋城聿揽着她的腰,另一手撑在桌面上,低头任由她亲着。   沈棠抵着他额头,鼻梁相蹭。   靠太近,看不清彼此的眼。   沈棠很久没像今天这么轻松,“住在蒋总心里的感觉不是一般好,可以肆无忌惮挑衅,回到家里就有你。”   蒋城聿听出重点,“你今天又在哪儿挑衅的?”   “......在你心里。”   蒋城聿亲她,没有多问没有任何说教,“别让自己吃亏。”   “不会,我怎么可能吃亏。”她含住他的上唇,回吻他。   蒋城聿没加深这个吻,浅浅的吻最易撩人。   “明天周六。”他的唇落在她嘴角。   沈棠被他亲的心尖悸动,“你还要加班?”   “不去公司。”他又亲了她一下,“明天跟我回家吧。”   沈棠不说话,不是不想去,心里还是有压力。   蒋城聿哄着她,“我爸妈你也见过,筝筝跟你算是熟悉了,到了我家,我会一直跟在你旁边,没什么怕的。”   沈棠搂着他脖子,“你怎么着急带我回去。”   “你要是愿意跟我回家,那是对我的认可。”   “你怎么这么会说情话。”   “求婚被拒,血泪般的教训。”   沈棠笑,唇落在他唇上。   “去不去?”   沈棠点头。   蒋城聿伸手从桌角摸了一盒东西,拿了一个放沈棠手里。   家里的几盒全部用完,这段时间频繁出差,他们没有好好在一起。   沈棠还没撕开来,蒋城聿的吻便攻城略地,带着强势的占有欲。   从书房到浴室,再到床上。   已经换了两个T。   沈棠累了,只想躺下来。   蒋城聿让她睡在他枕头上,最深入的要着她,还边亲着她。   --   第二天,沈棠比平时起得早,在衣帽间试衣服花了大半个小时。   选好了衣服,她出来化妆,蒋城聿刚醒,今天的被子在他身上。   “什么时候起来的?”   “刚起。”   沈棠在化妆台前坐下。   蒋城聿看着她身上的裙子,“这条裙子以前没见你穿过。”   肯定没穿过,压箱底的衣服。   沈棠以前拍戏时也见过公婆,因为是演戏,一点不紧张,那时怎么都体会不到剧本里描写的紧张感。   蒋城聿拿上衣服去洗澡,等他从浴室出来,沈棠还没化好妆。   他在旁边看她化妆,“不用紧张,就是回去吃顿饭,待一两个小时,我跟我妈说过了,我下午还要去公司开会。”   给舒缓情绪,“我那天从家里偷来的半熟芝士,是我妈做的,跟甜点师学了没多久,做的不怎么样。”   沈棠看着他,“为我做的。”   “算是。我说我想学了给你做,但一直没时间,我妈说她也尝试一下。”   蒋城聿拿过她手里的口红盖上,“我爸妈没那么难相处,就是话不太多,你习惯就好。”   话不多好呀,她最怕跟长辈聊天。   尬聊。   十点钟,他们出发去老宅。   今天黎筝也在,带了傅成凛一块回来。   傅成凛自从跟黎筝恋爱后,最恐惧的一件事就是到蒋城聿家,以前可是他最喜欢来的地方,隔三差五就在这吃饭。   现在身份不一样,心里别扭。   “蒋城聿带沈棠回家,我来干什么。”   “调节气氛呀。”黎筝在吃坚果仁,靠在他身上,“你是我小叔发小,这个时候不帮他分忧解愁待何时?本来这事挨不到你,找严贺禹来就解决了,你看严贺禹现在那不招待见的样子,我小叔也不敢找他,找了是给沈棠添堵。”   傅成凛又剥好了不少坚果,放她手心。   “我前几天听奶奶说,严贺禹跟小叔换车去堵人家温笛,后来被他爸给收拾了一顿,他还嘴硬不承认。”   “......”   院子里有汽车声,蒋城聿到了。   黎筝从傅成凛身上起来,乖乖巧巧地坐好。   待沈棠进来,她挥挥手,“嗨,小婶。”   傅成凛看她,“你是喊小沈还是小婶?”   黎筝:“跟叔叔对应的那个婶。”   沈棠跟黎筝招呼后,又跟傅成凛打招呼,这个GR的大老板,傅家的大公子,现在成了她侄女婿。   蒋夫人和蒋老爷子在厨房,听到外面有动静,出来看了看。   “棠棠过来了呀。”   沈棠站起来,“伯父伯母好。”   “不用客气,你们坐吧。”他们又进了厨房。   蒋城聿对沈棠说:“我爸我妈很少下厨,我记得的,没超过五次。”做出来的菜,不一定好吃。   他牵着沈棠,“走吧,一起到厨房帮忙。”   黎筝跟傅成凛也随之过去。   沈棠的紧张感被厨房的欢笑声慢慢赶走,她拿了条围裙,跟黎筝帮着一块择菜。   傅成凛跟蒋城聿站在中岛台边说话,“下个月中旬,肖宁集团这届董事的任期届满,要重新选举。”   蒋城聿颔首,“我知道。”   傅成凛:“到时各方资本又要博弈,不知道最后是一个什么结果,肖冬翰想借这次换届安排自己的人占有一席董事。”   蒋城聿见沈棠离他远了一点,朝她靠近两步,保证他伸手就能牵到她。 第六十五章 (交锋)   蒋城聿跟傅成凛聊了没几句,厨房里被焦糊味充斥。   蒋夫人在做红烧鱼,鱼汤烧干,粘锅了。   她手忙脚乱关了火,又不想在小辈们跟前这样没面子,她把手里的锅铲塞到蒋老爷子手里,“你说你哦,一把年纪了做个菜都能糊锅,丢不丢人。你不会烧鱼你就不要搁这儿添乱,真是的。算了,我说你了,你也不容易。”   蒋老爷子:“......”   他正好一手扶着锅,一手拿着锅铲,要说这鱼不是他烧的,没人信。   蒋夫人递给他一个让他背锅的眼神。   蒋老爷子掀开锅盖看看,只好把糊锅的责任揽自己身上,其实就算妻子不说,他也会承担下来,知道她好面子。   他看看一点水都没有的鱼锅,“下回我就知道放多少水了。”   “爷爷,这跟放多少水没关系,是火头太大,应该小火炖鱼。”黎筝转脸看向傅成凛,“我说的对吧。”   求表扬的眼神。   傅成凛:“你什么时候说错过?”   “哈哈。”   黎筝得了便宜还卖乖,用肩头撞一下傅成凛。   沈棠其实看到了蒋夫人往蒋老爷子手里塞锅铲的那一幕,她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低头择手里的小青菜。   蒋城聿看出父母实在做不出能吃的菜,在这还帮倒忙。   他让父母放下手里的活,“我跟傅成凛来做饭,你们都出去吧。”   自从和黎筝在一起,傅成凛的厨艺这半年突飞猛进,从最初只会做两道菜,现在能做六道菜,勉强够一家人吃。   蒋城聿是半吊子水平,不过肯定比家里其他人强。   蒋夫人和蒋老爷子下棋去,厨房交给他们年轻人折腾。   蒋城聿穿上围裙,“沈棠。”   他走到她旁边,转身背对她,“帮忙系一下围裙。”   他手长,自己完全可以反手系上,还偏要让她帮忙。   沈棠放下青菜,冲洗了手,把他脸当毛巾,在他脸上擦擦手。   蒋城聿脸颊上都是水,他刚要抬手抱她,沈棠反应快,绕到他身后,给他系上围裙,“你别动,动来动去我不好系。”   蒋城聿没再逗她,把她刚才择好的青菜拿去水池清洗。傅成凛跟黎筝两人正在抢救那条粘锅的鱼,他们俩在水池这边小声说话。   沈棠没法像在家里那样从背后抱着蒋城聿,她紧挨着他站,“诶,我以后要是做不好菜,能不能甩锅到你身上?”   蒋城聿:“不用你甩,我自己就主动背了,我比我爸自觉。”   沈棠笑,“刚才你也看到了?”   “嗯。”   围裙前面有个兜,沈棠把手插他围裙的兜里。   “还紧张?”蒋城聿问。   沈棠摇头,“傅成凛在这,我就没那么紧张。”她心里有点小N瑟,“他什么时候喊我小婶啊?”   “他到现在都没喊我小叔,你还真指望他能喊你小婶?”   正聊着,厨房进来一个不招待见的人。   严贺禹今天回老宅,从蒋城聿家门前路过,看到院子的停车坪上停了蒋城聿和傅成凛的车,他正好不想回家,就到蒋家蹭饭。   今天过来还有一事,要找蒋城聿算账,他换车去堵温笛这事现在全家无人不知,他百口莫辩,没人信他说的。   没想到沈棠也在。   “你来干什么?”傅成凛瞅他一眼。   这语气明显不欢迎他。   放在以前,严贺禹还能怼他,又不是你家,你管得着我来不来。   现在这话没了杀伤力,蒋家也基本等于傅成凛家。   严贺禹吃着坚果,刚才路过客厅抓了一把。   凑到那边看了看锅里在做什么菜,他理所应当的口气:“我过来吃饭,不然你说我来干什么。做好吃点。”   傅成凛:“今天没有厨师帮忙,只有六道菜,你来了就不够吃,自己看着办。”   这是下逐客令。   严贺禹根本就不理这茬,他还真看着办了:“我吃饭前先喝两碗汤,吃不了多少菜。”   “......”   严贺禹踱步到了蒋城聿旁边:“你那天就不能跟我爸解释清楚?”   蒋城聿:“解释了,严叔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   有沈棠在旁边,严贺禹不想把自己搞得不依不饶很刻薄的形象,蒋城聿既然说解释了,那就是吧。   算他倒霉。   “华睿实业要用的那笔资金,我给你融资到位。”   他跟蒋城聿说起公事,争取给沈棠留点好印象,以后追温笛时,还能有人帮他说两句好话。   沈棠见他们聊起公司的事,她回避了,去中岛台那边准备果盘。   还没到两分钟,蒋城聿喊她:“棠棠,过来。”   沈棠抬头,严贺禹已经不在他旁边,正在灶具前给傅成凛打下手。   蒋城聿怕沈棠一个人尴尬无聊,把她喊到身边,刚才他跟严贺禹匆匆说了两句就打住。   “我来教你切姜丝。”   沈棠:“我会切菜。”   “教你切符合标准的姜丝。”   蒋城聿把她环在身前,手把手教她。   平常他们早出晚归,除了身体上的亲密,两人交流的时间几乎没有,难得今天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沈棠两只手都被他的手裹在掌心,而她贴在他怀里。   如此亲密,她感觉不妥。   沈棠回头看蒋城聿,跟他撒娇道:“等回家你再教我,今天我看着你切。”   蒋城聿知道她顾虑什么,“我爸妈不会再进厨房。”   厨房四十多平,地方宽敞,他们跟傅成凛那一对互不打扰。   沈棠回头站好,专注看着砧板。   全程都是蒋城聿手上在用力,她只是象征性握着菜刀,该切多薄的姜片,切多细的姜丝,全由蒋城聿掌握。   沈棠看着一片片薄薄的姜片,“你专门练过刀工?”   蒋城聿:“这个不用练,看看就会。”   沈棠之前在横店拍戏时,每晚收了工跟厨师学做菜,那叫一个费劲儿,切葱花都要切半天。   “你看看就能会,那我怎么不会?”   蒋城聿:“我会就行了,你用不着会。”   一块生姜,两人切了十分钟还没切成丝儿。   灶具那边,傅成凛在教黎筝下厨做菜。   锅里的油热了,开始爆香葱和干辣椒,辣椒下锅那一瞬,油花四溅,吓得黎筝往后跳了一步,直接扑在傅成凛身上。   傅成凛手掌贴在她侧脸,“没事,干辣椒上可能被你不小心弄了水。”   严贺禹实在待不下去,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多余,他解下围裙,不爱打下手,去了外面客厅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综艺节目,主持人是温笛,跟她搭档的另一主持人还有嘉宾正在调侃她的新恋情。   严贺禹换了台,心拔凉。   两个小时后,八道菜终于端上桌,其中有两道菜是沈棠做的,余下那六道是傅成凛掌勺,黎筝负责把食材放锅里。   严贺禹快饿晕了,刚落座,傅成凛给他盛了两大碗汤放到他跟前。   菜不够,汤来凑。   蒋城聿递给他筷子,“汤不够的话,再给你两碗米饭。”   黎筝笑出来,“不许你们欺负我小严叔叔。”   她拿了一碗汤过去,自己喝。   厨房里的亲昵,自己动手做菜的成就感,还有饭桌上的欢乐,让沈棠暂时忘了自己是第一次正式到公婆家。   她坐在蒋城聿旁边,不像刚来时那么拘谨。   饭桌上有了严贺禹,气氛从头至尾没一秒钟冷场。   吃过饭,蒋城聿征求沈棠意见:“你是想现在就走,还是再多待半小时或是一小时,我随你。”   沈棠:“再待一小时吧,我今天没其他事要忙。”   所有人移步客厅,阿姨把餐后水果拿上来。   闲聊时,严贺禹坐在了沈棠旁边,他压低声音跟沈棠说:“以后我再追温笛,你得帮帮我。”   沈棠反问:“为什么要帮你?”   严贺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想想,要是温笛跟我在一块了,以后你只要回老宅来吃饭,我都带着温笛过来,我们男士负责做菜,你们跟筝筝一起在厨房瞎胡闹,多好。婚后来往就更频繁,你不想跟她经常见面?”   听上去的画面很美好。   沈棠不是不心动,可她不可能为了这点美好来勉强温笛,“我只做让温笛高兴的事。”   严贺禹并不气馁,“谢谢你对温笛这么好。”   蒋夫人聊天时聊到了大儿子,她对沈棠说:“棠棠,等下回你大哥大嫂在家时,再跟城聿回来吃饭,人多热闹。”   沈棠欣然应下。   坐在沙发边缘的傅成凛问黎筝:“下次人多,我就不用过来了吧?”   ‘咔嚓’,黎筝咬碎了坚果,她挑食严重,刚才饭没吃几口,下了饭桌就开始吃零食。   “你肯定得来呀,你不来我怎么办。时间长了不见,我爸妈也想见见你这个闺女婿。”   傅成凛不吱声了,每次见岳父岳母都是一种煎熬,以前他跟沈棠一样,也是喊大哥大嫂。   一直待到两点半,几人才离开大院。   沈棠收礼物收到手软,后备箱快放不下。   蒋城聿今天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他问沈棠想去哪。   沈棠无所谓去哪,“跟你在一起就行。”   蒋城聿调转车头,“那你陪我去看电影。”   太阳光从车窗斜进来,落在她的身上,他的手上。   今天北京晴空万里,而此时的上海,阴雨连绵。   肖冬翰昨天夜里就到了上海,一早给储岳礼打电话,约个时间见面,储岳礼上午有商务洽谈,傍晚才有空。   他没去姑妈家,在家里谈公事无形中被亲情给束缚着。约了储岳礼在江景餐厅见面。   下午时,飘起了雨。   空气闷热潮湿,热浪被风吹着从四面八方朝脸上扑。   肖冬翰站在包间里的江景露台上,连抽了两支烟。   放在包间里的手机响起来,肖冬凯的电话不期而至。   短短一天,肖冬凯已经弄清楚蒋城聿和肖冬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肖冬翰对樊玉公司的几笔投资,也在走违约赔偿流程。   他劝弟弟:“见好就收。”   肖冬翰点上第三支烟,嗓子干燥不舒服,没抽两口就掐灭。   电话那头没动静,肖冬凯自顾自道:“专利权使用费,即便没赚,至少本回来的差不多。”   肖冬翰喝了茶水润嗓子,“我忙活那么长时间,不赚可不就是赔了。”   烟灰缸里被熄灭的烟头还冒着余烟。   清清浅浅几缕。   让他意难平的是,储岳礼跟蒋城聿站在了同一战线上。“他是我姑父,我没设防,没想到他下狠手,在我背后捅了一刀。”   要不是姑父公司决定合作研发新技术,蒋城聿不可能破釜沉舟更换新技术和所有设备,因为有了姑父跟他共担风险,他才能说服华睿的股东放弃原有的技术。   敲门声响了两下,服务员推门,储岳礼进来。   “等这边结束我回给你。”肖冬翰挂了哥哥的电话。   再怎么说储岳礼也是他长辈,他客气喊了声姑父,亲自给储岳礼倒茶。   储岳礼连西装都没脱,没有久留的打算。他坐下来,“冬翰,你过来也是白跑一趟。”   单刀直入,省了彼此时间。   肖冬翰把茶杯递给储岳礼,“我来不是拿亲情绑架你,我带了诚意来。”   储岳礼明说:“跟蒋城聿的合同已经签了。”   “签了不要紧,反正合作还没开展,没造成任何损失,所有的违约金我来支付。”这就是肖冬翰的诚意。   他从樊玉公司撤回投资就是要给姑父这边急用,这笔钱他白给姑父的公司,无任何其他条件。   “只要您不跟蒋城聿合作即可,其他的我不作要求。”   肖冬翰做了个手势,请他喝茶。   一小杯茶水,凉的很快。   储岳礼拿起来嘬了两口。   肖冬翰让储岳礼喝茶,也是给储岳礼要不要毁约的考虑时间。   “研发新技术的初衷不错,可至少三到五年内,这块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最后新技术能不能成功,是否比原有技术要强,都是未知数,您何必陪跑蒋城聿。不划算。”   储岳礼放下茶杯,“十年前,我对现有技术,也是抱着跟你同样的怀疑态度,怕不成功,怕亏损。事实证明,我当初选择投入巨额研发费用是明智的决定,不然公司不会有今天这个业绩。”   肖冬翰发现储岳礼刀枪不入,认定了要跟蒋城聿合作。“您宁愿相信蒋城聿给您画的一个大饼,也不信我给您的诚恳建议?”   “跟信不信无关。”   储岳礼有自己的考量,“我要是不居安思危,也许十年后,我们集团的技术就要被淘汰,作为掌权者,我必须得未雨绸缪。”   新技术通用于他们公司、标的公司,还有华睿实业,不止他们三家公司,可以广泛应用在多个领域。   这才是他心动、决定投入研发新技术的关键原因。   像他们这样的公司,要是技术不领先,产品则无法占领市场。   储岳礼如实道:“蒋城聿在Time时装秀那次,他就来找我请教一些技术研发方面的问题。”   那次储冉来上海走秀,他清楚记得那个日子。   “蒋城聿早在签订收购协议时,就想好了标的公司以后的出路,只是股东都不太乐意投资那么多钱进去,怕打了水漂。”   这也是肖冬翰糟心的地方,他的高昂专利权使用费竟然帮了蒋城聿一把。   华睿的股东宁愿拿这些钱去研发新技术,哪怕打了水漂,也不想痛快支付给他专利使用费。   肖冬翰又给姑父倒了一杯热茶,“没有谈的可能了,是吗?”   储岳礼把话一剖两开,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冬翰,你不希望我跟蒋城聿合作,无非是逼着蒋城聿的公司继续用你的专利权,你每年坐收十几亿的使用费。你是为了赚钱,我跟蒋城聿合作,也是为了赚钱。”   生意场上哪来什么姑父和侄子,只有利益才是真的。   “我得为了储肖悦和储肖阔俩孩子着想。”   肖冬翰杯子里的茶早就冷掉,他拿起来喝了半杯,“说到表弟表妹,难不成以后蒋城聿对他们,有我可靠?”   储岳礼笑了笑,“我从不信承诺,说的时候可能是真的,等到了利益冲突时,谁还顾得上那点情分。就算蒋城聿跟我承诺以后对肖悦和肖阔怎么怎么好,我也不会信。但我信沈棠。”   “呵。”肖冬翰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储岳礼:“凭她那么恨你姑妈,却从来没伤害过肖悦和肖阔,就值得我信她不会对自己弟弟妹妹不好。”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肖冬翰不再废话相劝。   反正左右离不开一个‘利’字。   谁都不会在利益面前让步。   这件事谈崩了,肖冬翰便借此要一个人情,“下月就是肖宁的董事会换届,有个董事退休,我要安排一个我的人进去,到时您跟姑妈记得把票投给我。”   储家的公司持有肖宁集团2.2%的股权,姑妈个人持有2%,都有相应投票权。   储岳礼无所谓投给谁,他跟肖真本来就没打算参与到肖宁集团的控制权争夺战里。   “行啊,补你一个人情。不过这点比例,不足以让老爷子同意你安排自己的人进去吧?”   肖冬翰:“常青集团和宁寅其在股东大会上到时都会投我。”   常青集团持有肖宁集团4.6%的股权,宁寅其相对要多一些。   他找宁寅其谈过,宁寅其性格温和,自己都清楚不适合管理公司,于是毫不犹豫支持他。   至于常青集团,那晚在会所他约了赵驰意,赵驰意到时代表常青集团参加肖宁集团的股东大会,也愿意跟他成为一致行动人。   赵驰意不是白投票给他,赵驰意在欧美又收购了一家连锁酒店,他从中帮了不少忙。   他跟赵驰意是纯粹的利益交换。   肖冬翰叫来服务员,开了一瓶红酒,他倒上两杯,“感谢姑父股东大会那天的鼎力相助。”   储岳礼没驳面子,一口闷了半杯酒,“我这点投票权起不到什么决定性作用,到时要看老爷子是倾向于你还是你二叔。”   肖董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从不问集团事务,股权早就给了肖冬翰。   二儿子能力一般,但跟肖董的父子感情不错,一直在肖宁集团担任副总。   二儿子的几个孩子刚成年,有一个有经商天赋,但涉世未深,不足以牵制肖冬翰,肖董怕肖冬翰掌权后,把二叔排挤出肖宁。   肖冬翰晃着酒杯:“爷爷反对也没用,我现在有的票数,足以能安排我的人进董事会。”   过几天他就回伦敦,在肖宁集团股东大会前,他要再约宁寅其见一面,给宁寅其足够的利益筹码,保证到时宁寅其义无反顾投他。   董事的选举,从来都是各方利益博弈的一个结果,没有例外。   储岳礼没多留,放下酒杯便告辞离开。   肖冬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趴在露台栏杆上看夜景。   黄浦江面上,水雾蒙蒙。   其实姑父并不知道,他最大的威胁不是他二叔,而是沈棠。爷爷给了沈棠3%股权,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要别的权利。   万一要了,他不能束手待毙。   肖冬翰给秘书打电话,“准备下周一给标的公司发函,通知他们在七月底前,把欠款还上。”   --   蒋城聿知道标的公司的债权转移到了肖冬翰手里,是在周一上午的高管例会上。   当秘书迈着急促的步子进了会议室,谢昀呈直觉不妙。   果不然,肖冬翰最大的一个天坑来了。   秘书在蒋城聿授意下,将刚接到的函投影到大屏上。   看完,所有高管愣在当场。   标的公司之所以资金链断裂,就是负债率太高,债务一度高达两百多亿,一半欠供应商的钱,另一半欠融资机构的钱。   这一个大窟窿不是十年八年能填上。   当初收购时,债务偿还了一部分,剩下的债务都是分期,在正常的负债率范围。   谁知道债权被转移,到了肖冬翰手里。   蒋城聿看着大屏,“债权什么时候转移的?”   秘书:“一个月前,CEO经手。”   CEO还说没其他的坑了,这个坑他是不敢提。   其实债权转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都是标的公司欠的钱,还给谁都是还,可如今他们欠了肖冬翰的钱,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欠别人的钱,他们可以分期还,顶多是多付利息,没有哪个公司不负债。   可欠了肖冬翰的钱,他不让分期,要一次性还清,还款压力马上来了。   秘书手心也冒了汗,这次可是真的棘手,打到了标的公司的七寸。   就像她自己,刚刚贷款买了一套学区房,总价将近两千万,首付就把家底掏空,按揭勉强无压力。   可突然银行通知让她把所有贷款一次还上,她只能卖房,不然哪来的钱还。   蒋城聿让法务部送来合同,还款合同上有一条,要是乙方出现经营上的异常,甲方有权利要求乙方一次性偿还贷款。   现在,肖冬翰就以为标的公司经营上出现异常来要求全额还款。   蒋城聿又查了是哪些公司把他们标的公司欠的钱转给了肖冬翰,一共五家供应商,还有三家金融机构。   一共八十多亿,肖冬翰让他在一个月内还清。   蒋城聿手机震动,来自肖冬翰:【不想一次性还清也行,到时让沈棠在股东大会上,把票投给我。】   蒋城聿:【股东大会见。】   肖冬翰:【我期待股东大会那天,跟沈棠谈一谈。】   七月二十号,肖宁股东大会在伦敦的总部召开。   两部专用电梯同时停在五十六楼会议室那层,肖冬翰迈出电梯时一愣,“沈棠呢?你怎么来了?”   蒋城聿淡淡道:“我怎么就不能来?” 第六十六章 (许诺她)   肖冬翰可以确定,肖宁集团所有持有投票权的股东里,没有蒋城聿持股或是控股的公司。   而蒋城聿乘坐的是爷爷的专用电梯,不用想,爷爷事先就知道蒋城聿会来,那蒋城聿是代表了沈棠参加股东大会。   他不是没想过蒋城聿有可能代替沈棠参加,又觉得这种概率微乎其微,毕竟沈棠最喜欢亲自动手,不喜欢依赖他人。   来了也没什么。   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安排自己的人进董事会。   “这里不是北京。”肖冬翰的眼神犹如寒冬里泰晤士河畔的冷风,他似笑不笑,“在肖宁,还是我说了算。”   蒋城聿:“未必吧。”   “你还指望爷爷能力挺你一个外人?他连我都防着,别说你。”又有一部电梯停下,其他股东代表从电梯里出来,肖冬翰中断了聊天,请蒋城聿去会议室,他走在前头引路。   蒋城聿低头发消息:【我到了,你起床没?】   沈棠:【早起来了。】   她要去机场接人,已经在路上。   【一切顺利。】   蒋城聿:【会的。晚上带你去泰晤士河岸散步。】   【好。我等着我们帅气又有钱的蒋总来接我。】   蒋城聿笑,【不聊了,马上进会议室。】   肖宁集团的股东大会分两场,下午场是面对所有持股股东开放,到时与会的还有财经媒体和各大投资机构的分析师。   上午场是大股东的一个会议。   如果说下午的那场股东会是岁月静好走个过场,那上午的会议就是自家人关起门来争夺利益,就算打的头破血流,也不能让外人看到。   这是肖宁集团今年的第二次股东大会。   就在五月底时,肖宁召开了年度股东大会,然而那次的关注度远不如今天的临时股东大会。   因为这次面临董事会换届,肖董是继续担任董事长,还是把管理大权交出去,这都是投资人士关注的焦点。   肖宁集团今天的股票停牌一天,此消息一出,投资界都在猜测,是不是有什么利好消息要宣布。   参加上午会议的股东和代表一共二十二人,其他人看到蒋城聿的出现,错愕不已。宁寅其和赵驰意无声对望一眼,眼神极其复杂。   蒋城聿和肖冬翰落座后,何楚尧的父亲作为何家公司的代表,也随后进了会议室。   何家跟肖家是挚交,两家集团交叉持股,都是彼此的大股东。   储岳礼和肖真坐在蒋城聿的斜对面,肖真不时会看一眼蒋城聿那个方向,她以为今天女儿会来。   一切总是让人难以捉摸。   肖真早上起来还精心收拾了一番,连见到沈棠要说的话都准备好了,在心里练习了好些遍。   白忙活一场。   工作人员问蒋城聿要什么咖啡,“给我一杯水,谢谢。”   他今天空着手过来,连电脑都没带。   蒋城聿拿着一杯白水喝,没跟身旁的人攀谈,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在座的人生出错觉,好像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十分钟后,肖董和宁董进了会议室,房间内瞬间鸦雀无声。   今天的会议由肖董主持,他简短讲了几句开场白,先是表达了对其他几位董事在这几年里对肖宁集团的付出,然后便提起最敏感又最为关注的董事人选问题。   肖宁集团目前一共七名董事,其中有一位即将离开董事会,名额空缺。   空缺的那个名额,就是今天争锋的焦点。   “你们说说自己的看法。”肖董发话。   还能有什么看法,今天会议室里的变数就是蒋城聿,他们不知道他只是来例行参会议,还是要争夺那个空缺的董事名额。   肖冬翰先表态,提名Gavin进入董事会。   Gavin是肖宁战略投资部的负责人,也是肖冬翰的人。   就在说完Gavin的名字,肖冬翰看向蒋城聿。   蒋城聿手里翻着今天的会议资料,正巧也看了过来。短兵相接,会议室里杀气腾腾。   肖冬翰二叔也提名了一人,他提名的是技术部负责人。   肖董不置可否,而是让会与的所有股东投票决定,到底是选Gavin,还是选技术部的负责人。   看上去多公平公正的做法。   没人提名蒋城聿任职董事,看来他只是来参加会议。   不少人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Gavin的能力不足以进入董事会。”肖冬翰的二叔第一个投了反对票,他肯定是支持自己的人。   “Gavin还不错吧。”宁寅其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肖宁投资部在他手里稳步发展,成绩也是有目共睹。”   他给与了客观评价。   当然,这个成绩不足以进董事会。   不过他跟肖冬翰有约,今天会投给Gavin.   他刚才设想了无数遍,要是今天坐在蒋城聿那个位子的是沈棠,而沈棠又想进董事会,他又会怎样抉择?   也许就会背弃跟肖冬翰的约定,直接投给沈棠。   只要她想要的,他都会义无反顾帮她争取。   最终,宁寅其给Gavin投了赞成票。   赵驰意就坐在宁寅其旁边,按顺序表决的话,挨到他了。   常青集团跟肖宁集团也是互相持股,两家的合作深入到各方面,他为了常青的利益,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支持肖宁未来的董事长,肖冬翰。   “Gavin的眼界和格局,足以胜任董事一职。”   赵驰意投了赞成票。   接下来,凡是肖冬翰二叔的人,都投了反对票,跟肖冬翰一致行动人的股东,都是赞成Gavin进董事会。   “我相信Gavin。”储岳礼简单一句话,没有丝毫犹豫,表示赞同。   他答应了给肖冬翰这个人情,不会临了变卦。   下面就到了肖真,“事关重大,我再考虑考虑。你们接着表态。”   此话一出,肖冬翰突然就没那么淡定,他之前之所以那么笃定Gavin能进董事会,就是把姑妈手里的投票权算上。   没想到她突然开始犹豫。   这个不确定关系着他在董事会里的布局,乃至对整个公司的掌管。   可就算姑妈不把票投给Gavin,蒋城聿也是没机会进董事会,他不明白姑妈这一出的意义何在。   没多会儿,到了蒋城聿,不少人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一山难容二虎。   蒋城聿一句话没说,把沈棠给他的授权书投屏,他必须得在股东授权的范围内行使权力。   授权书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支持Gavin进入董事会。   在此之前,他们就猜到了肖冬翰会提名Gavin。   会议室里唏嘘不已。   蒋城聿跟肖冬翰的针锋相对,在这一刻被推上顶点。   何楚尧父亲亦是投了Gavin反对票,“我赞同肖副总说的。”肖副总就是肖冬翰二叔。   他把票投给了二叔的人。   不止何楚尧父亲,宁董也反对Gavin进董事会。不过他的股权这两年都转给了自己孙子,他持有的没多少,还不如肖真多。   宁寅其看向爷爷,他跟爷爷观点素来不同,可今天真真正正站在对立面时,心里的滋味很是怪异。   全场股东,只有肖董和肖真没做最后表态。   要是肖真投赞成票,那支持Gavin的票数足够,肖董就算反对也没用。   肖董他看向女儿:“考虑好了没?”   所有人都看向肖真,包括蒋城聿。   肖真知道,自己就算不支持Gavin,蒋城聿今天也进不了董事会,因为肖冬翰那边的票数直接就能否决任何提议。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在最后关头迟疑了。   蒋城聿代表的是沈棠,哪怕是输,她也应该毫无条件的站在女儿这边一次。   储岳礼跟沈棠没有任何关系,他可以从利益角度出发。   但她不一样。   她今天要是力挺蒋城聿,不一定能修复跟女儿的关系,可一旦支持了肖冬翰,她跟沈棠的关系又将多加一道裂痕。   “我支持二哥的意见。”肖真在挣扎之后,放弃了跟肖冬翰的约定,说是支持肖家的老二,其实就是力挺蒋城聿。   姑妈和侄子的关系,今天算是在明面上决裂。   肖冬翰忽而笑了声,抄起咖啡杯喝了几口黑咖啡。   今天他的人进不了董事会,而蒋城聿也进不了,难道最后要便宜他二叔的人?明明姑妈跟二叔的关系早就冷得不行,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现在大概率,鹬蚌相争之后,二叔要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全场只有肖董手里的票还没投出去,他是投给Gavin,还会是投给二儿子提名的人选,成了悬在肖冬翰头顶的一把剑。   其实他也心里有数,爷爷不会投给Gavin。   爷爷把股权给了沈棠,就是让沈棠牵制他,怎么还会让他的人再多占一个董事名额。   如果这次Gavin进了董事会,一共七个董事,他的人数就到了四人,占有绝对优势。   蒋城聿杯子里的白水喝完,工作人员又给他加了一杯。   投票环节进行到了至关重要的一刻,只有他风轻云淡,还有心情品着白水。   肖冬翰错失了肖真的投票,是肖董始料未及的,在生意场上,肖真从来不儿戏,都是利益为先。   今天,她竟然不理智了一回。   Gavin跟二儿子提名的那人相比,格局上确实略胜一筹。   为了肖宁集团的大局,他最终决定:“Gavin确实有不足,不过毕竟年轻,还不到四十岁能有这番成就,未来还是可以期待。”   他把票投给了Gavin。   肖冬翰突然愣怔,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喜形于色。   爷爷竟然支持他,投了Gavin的赞成票。   谁也没想到,结局最终反转了。   肖冬翰挑衅地看向蒋城聿,他今天险胜。   蒋城聿举起水杯,“恭喜。”   以为董事选举尘埃落定了,他们刚想喝杯咖啡放松一下,肖董又道:“鉴于集团业务发展迅速,如今七位董事已经不足以应对集团大小事务,我跟宁副董商量决定,董事会成员再增加一位,一共八位董事。”   会议室登时一片哗然。   “爷爷您说什么?”肖冬翰把咖啡杯重重置于会议桌上,深褐色的咖啡溅了出来,会议资料湿掉。   工作人员赶紧找来干毛巾把咖啡吸干,小心翼翼擦拭被殃及的手机。   肖董:“为了集团的稳步发展,有必要再增加一位董事,我想不止是我,在座的不少股东都有这个想法。”   肖冬翰有不好的预感,“您想再增加谁?”   肖董:“蒋总。”   肖冬翰冷笑两声,可真有意思。他费尽心思把自己的人安插进董事会,想占有绝对的控制权。   可爷爷突然釜底抽薪,要把董事名额增加到八个。   这就意味着,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打了水漂。   四对四,这以后要怎么对决?   原来爷爷所谓的牵制他,是用第八个人来牵制他。   四对四,确实够狠。   从数量上,胜负难定。   如果蒋城聿进了董事会,相当于他这方四个董事,跟蒋城聿为首的那四个董事对峙。   以后但凡集团的重大决定,只有符合集团的大利益,另外四个人里才有可能支持他的决定。   他再也无法一意孤行。   同样,对蒋城聿来说也是一个制约,他要是有什么提议,也必须得符合肖宁的利益,才有可能被采纳。   为了集团长远利益,爷爷煞费苦心。   可爷爷这番‘苦心’相当于砍掉了他的一只手臂,他无法真正的掌管方向。   “我不同意再增设一个董事名额的决定。”肖冬翰拿公司章程里的规定给爷爷施压,“这样的重大决议,至少需要与会的三分之二股东同意才能通过。我这边的投票权基本是一半了,可以直接否决您这个决议。”   否决增设一个董事名额的决议,就把蒋城聿进董事会这条路堵死。   肖董:“公平起见,待会儿我们再次投票。”   他看了眼手表,“休息一刻钟,十一点钟我们开始投票。”   这场无硝烟的战争这才正式打响。   蒋城聿拿着手机走出会议室,给沈棠发消息:【Gavin进入了董事会。】   “蒋总,借一步说话。”肖冬翰从后面几步追上来。   蒋城聿拿手机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掌心,“又要跟我谈条件?”   肖冬翰没时间跟他拐弯抹角,“是。”   蒋城聿:“没兴趣。今天我既然来了,就不是你能拿条件来换我退让的。”他扬扬手里的手机,“失陪,还要跟我家老大汇报刚才会议情况。”   沈棠已经从机场回来,接到了谢昀呈。   Gavin进入了董事会在意料之内。   “肖宁那边现在什么情况?打没打起来?”何楚尧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排的沈棠,很是八卦。   “马上就能打起来。”沈棠说着,边回蒋城聿的消息。   谢昀呈坐在副驾驶,回头看沈棠,“肖董是不是刚刚在会上提出,让蒋城聿进董事会?”   “嗯。”她瞄腕表,“还有八分钟就开始投票。”   “这个刺激,要是能现场直播就好了。”何楚尧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沈棠收起手机,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增加董事这项决议,需要三分之二的股东通过。   最后大家愿不愿意增加名额,还是很悬。   “别想那么多了,就算进不了肖宁董事会,你跟蒋城聿也不亏。”谢昀呈从汽车扶手箱里找了个布丁扔给她。   沈棠焦虑的是离月底还有十天,一下要把欠肖冬翰公司的八十多亿都还上,压力很大。   蒋城聿收购标的公司,又跟储岳礼合作研发新技术,前后投入了巨额资金,哪还有那么宽裕的资金来一次性填窟窿。   就算京旭的账上有现金流,那也要维持公司正常运营,不可能把京旭的钱拿来给标的公司还账。   蒋城聿乐意这么做,京旭的其他股东不可能同意。   何楚尧打开车载音乐,《美丽的夜晚》。   沈棠收回思绪,打开那个布丁吃。   手机又有消息进来,是秦醒:【储冉这次的排名是第四。下周就要进行末位淘汰赛,她这几天紧张的不行,发挥失常。】   沈棠:【你跟她说,就是被淘汰了也没什么。】   她手指点点谢昀呈肩膀,“问问科恩最近有没有空,我请他到北京玩。”   谢昀呈盯着她看:“你又打什么主意?”   “好久不见,联络联络感情不行啊。”沈棠掰着手指头算给他看,“我们是在二月十四号情人节在夏威夷见面的,到现在已经过了五个多月了。”   谢昀呈皱眉:“你进入陆知非公司,不就是他帮的忙,你们在曼哈顿没见?”   沈棠摇头,“他出差了,是他秘书给我安排的。”   谢昀呈算了下时差,纽约现在还不到六点。   又过了十分钟,他打过去。   科恩早就起来,在去公司路上。   “什么时候来北京玩?”   “你不是在伦敦?”   “嗯,过几天就回去。”   科恩原本要给自己放个假去航行,考虑两秒,决定改变行程,“OK.”   他突然想起来:“何去吗?”   谢昀呈瞅瞅身边的何楚尧,替他做了决定:“去啊。沈棠招待你们俩,给你们准备了珍藏的红酒。”   说起珍藏的红酒,科恩第一反应就是各种代号,麦片虾,帝王花,筷子,半熟芝士这些他都见过,唯独不知道海棠村是什么样子。   他问:“能不能看海棠村什么样子?”   “可以,一个很美丽的小渔村。”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他们到时先到深圳汇合。   何楚尧提议:“要不这样,我们去泰晤士河上吹吹风,喝杯咖啡,反正现在也吃不下去午饭。我来安排游船。”   谢昀呈没意见,“去不去?”他问沈棠。   沈棠点头,她再次低头看手表,十一点零九分。   而此时肖宁集团五十六楼会议室里,两方之间,一触即发。   投票正在进行,表面上安安静静,会议室里暗流涌动。   肖家老二第一个支持增加董事名额,父亲的这个决定是为了大局,也是为了他跟他几个孩子。   今天就算Gavin没进董事会,他的人进了董事会,但他势单力薄,依然不是肖冬翰对手。   有了蒋城聿,肖冬翰轻易动不了他的利益。   “我觉得有必要增设董事名额。”他投了赞成票。   何楚尧父亲不假思索,同意肖董的决定。   宁董紧跟着支持,随后他看向孙子。   宁寅其正低头看手里的资料,然而走神了,一页纸半天没动。   肖真上一次投票就支持蒋城聿,这一次自然没多犹豫,投了赞成票。   桌底下,她踢了储岳礼一脚。   上一轮投票里,他是肖冬翰那一边的。   不出意外,他还是会支持肖冬翰。   这时候她还是希望他跟她站在一起,助力一下自己的女儿和未来的女婿。   储岳礼:“我也觉得有必要增设一名董事。”   肖冬翰扫了一眼姑父,姑父的决定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关键时刻,姑父总是无条件向着姑妈。   接下来,无数道目光落在赵驰意身上,常青集团持有的股份不少,他的投票这个时候变得举足轻重。   赵驰意刚才一直在权衡利弊,之前毫不犹豫投给肖冬翰,让Gavin进入董事会,是没想到肖董会增设一名董事,还铁了心要让蒋城聿担任董事这个职位。   在肖冬翰跟肖家二叔之间,他肯定选肖冬翰。   在肖冬翰跟蒋城聿之间,他心里的天平就倾斜到了蒋城聿那边。   赵驰意看着肖董的方向:“我赞同肖董的提议,再增设一个董事名额。”   ‘哗啦’,肖冬翰像听到了大水倾泻的声音。   水势汹涌,能将人给淹没。   现在能否通过增设董事名额决议的关键就落在了宁寅其身上,他持有的股权只比肖董和肖冬翰少一点。   如果他也赞成,那蒋城聿稳赢。   要是他反对,提议就彻底被否决,意味着今天蒋城聿进不了董事会。那接下来的内部争斗可想而知。   “寅其,还没想好?”说话的是宁董。   这一声‘寅其’让宁寅其回到现实,当初爷爷毫无保留把那么多股权转给他,是相信他在大局面前能有自己的判断,哪怕这个判断跟爷爷不一致。   宁寅其此刻还在想着,要是棠棠,她想要的,他都会帮她力争。   他坐直,“从集团长远发展来看,有增设一席董事的必要。”   一锤定音。   三分之二票数通过了决议。   掌声稀稀拉拉响起,各种复杂纠结。   肖冬翰用力握着咖啡杯,他在自己的主场,跟蒋城聿打了一个平手,可不就是输得彻彻底底。   爷爷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既能牢牢地牵制他,又能防着蒋城聿夺得肖宁的控制大权。   肖冬翰端起手里的咖啡杯,隔空敬了爷爷一杯。   这次交锋,赢的是爷爷,蒋城聿也是赢家,什么都没做,白白得到了肖宁集团的董事一职。   损失最大的就是他自己。   上午的会议结束,股东们陆陆续续离开去餐厅用餐。   肖冬翰留在了最后,等着蒋城聿一块走出会议室。   “蒋总,离七月底还有十天,应该说还有九天。”今天这一仗他输了,损失的利益势必要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顿了下,他侧目看蒋城聿,“投票的结果暂时没对外宣布,你现在退出董事会还来得及。你退出后,作为感谢,我免你八十亿借款的利息,你们公司可以分期还款。”   蒋城聿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路,“肖总的心意,我心领了。”   这是拒绝言和。   肖冬翰提醒他:“八十多亿,一次性支付,不接受股权置换,我全部要现金。蒋总,这会断了你公司的现金流。”   蒋城聿停下脚步,转脸,“别的我没有多少,比如,耐心。唯一不缺的就是现金。”   肖冬翰笑出声,如此狂妄,跟他听说的那个蒋家二公子重合上。   “那我们北京见。”   他伸出手。   蒋城聿跟他握了握手:“随时欢迎。”   两股不对付的气场在相杀中分开。   蒋城聿去了楼下,没在肖宁餐厅用餐。   下午三点,肖宁集团在股东大会上公开了新一届董事会成员名单,以及独立董事和管理层名单。   蒋城聿进入董事会的消息在会场炸开来。   原来肖宁集团今天股市停牌一天,是要宣布这个利好消息。   “今天晚上得让蒋城聿请客。”泰晤士河上,游船缓缓前进,何楚尧躺在甲板的躺椅上,惬意地喝着红酒,晒着日光浴。   沈棠拿遮阳帽扣在脸上,嘴角怎么都合不拢。   只有公开了这个消息,才板上钉钉。   沈棠侧脸看河面,风吹过,一圈圈波纹荡漾开来,阳光洒在水面上,金光闪闪,犹如无数颗跳跃的小星星。   美轮美奂。   古老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悠远宁静。   沈棠突然很想蒋城聿,【蒋总,股东会结束了就来接我。】   七点钟,蒋城聿出现在码头,他的白衬衫还是很醒目的。   沈棠跑向他,蒋城聿抱起她转了两圈。   谢昀呈跟何楚尧一致决定,不跟他们一起吃晚饭,会被秀恩爱的狗粮撑死。   夜色下,伦敦眼也眨起了它美丽的眼睛。   沈棠牵着蒋城聿在河岸散步,她倒退着走,跟他面对面。   今天没在股东会现场,可她光是想想,就知道当时气氛会是怎样的剑拔弩张。   “谢谢。”   “谢我什么?”   “很多。”   沈棠扣着他的手,“说好了的,我要保护你一次,满足我一次愿望吧。标的公司欠肖冬翰公司的债务,我来解决。”   她也给自己留了余地,“要是我解决的不完美,你再把摊子扫扫尾。”   蒋城聿跟她对视许久,最终点头。   沈棠心情不由大好,她转过身正常走路,指着巨大的摩天轮:“我刚来伦敦时,就爱坐这个。”   蒋城聿的关注点总是会偏离沈棠想要表达的意思,他问:“一个人来坐?”   “......不是。”   不用想,是跟宁寅其过来。   她想说的是,她喜欢坐摩天轮。   沈棠挽着他胳膊,“我想跟你去坐一次。”   蒋城聿自然满足她,他俯身,“亲我一下。”   沈棠亲了他两下。   两人乘车前往伦敦眼。   这是沈棠第N次坐摩天轮,新鲜感早就没了,不过这次跟蒋城聿一块乘坐,心情是不一样的。   乘坐舱上升时,沈棠从蒋城聿身后抱着他,俯瞰这座她曾经生活了六七年的城市。   她拍马屁,“跟我们蒋总坐的摩天轮,就是世界上最棒的摩天轮。”   蒋城聿转过身,把她揽怀里,“喜欢摩天轮?”   沈棠点头,“没有女生不喜欢摩天轮。”   蒋城聿许诺她:“那以后每年纪念日,我带你打卡世界各地最高的摩天轮,今年是我们的五周年,再补四个给你。”   说完,他低头亲上她的唇。 第六十七章 (小幸福)   在外面逛到半夜,快凌晨时,沈棠和蒋城聿回到住处。   这套公寓是蒋城聿前几年购置,每年住不到几次,以后或许能经常用到。   沈棠开了遮光帘,躺在卧室床上往外看,晚上她跟蒋城聿去过的所有地方,都尽收眼底。   卧室的灯忽然熄了,窗外的城市更清晰。   蒋城聿洗过澡上床,“困不困?”   “不困。”时差乱了,加上今晚的兴奋,困意全无。沈棠转过身来,抬起两手,蒋城聿把她抱怀里。   她喜欢闻他身上刚洗过澡的清冽味道,还有剃须水的清香。   蒋城聿的下巴摩挲着她的额角,“肚子舒不舒服?”   “没什么感觉。”她在经期,今晚跟蒋城聿只能盖被子纯聊天。不然今晚他肯定会一遍遍要她。   蒋城聿说起明天的安排,肖董在庄园设宴,欢迎他加入肖宁集团,他不过去还不行。   “你呢,是跟我一块过去,还是去找谢昀呈他们?”   他手放在她腰间,用劲箍住。   “储总他们夫妇应该也在。”   肖真在场的话,他怕沈棠不自在。   沈棠如今对肖真谈不上爱恨,曾经的恨意在报复之后已经所剩无几,现在她有了蒋城聿,连那点残留的恨都不愿留着。   留着占她心里的地方,实在没空放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在里面。   “去吧,想跟你待一起,不然又要一整天见不到你。”   说着,她侧趴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   蒋城聿发现她特别喜欢黏着他,恨不得长他身上,无论床上床下。只要没有外人在,她喜欢从身后抱着他腰,挨在他身上。   “你要不想去的话,我晚点过去,早点回来,不会一整天看不到我。”   他不想她勉强自己过去。   “想去。”那个庄园的景色不错,她以前在那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庄园被她卖了就没再去过。   “就当是去度假。”   一直到下半夜,沈棠才睡着。躺在蒋城聿怀里她不再像以前那样,非得拿被子蒙着头才能安睡。   早上醒来,三分之二的被子还在蒋城聿身上,她被蒋城聿裹在怀里。   市区到庄园还要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八点半,蒋城聿起床。   沈棠闻不到身边熟悉的气息,很快便也睁开眼。   蒋城聿在换衣服,今天他选了一件黑色衬衫。   沈棠趴在枕头上看他,逆着光,他低头在扣扣子,应该在想别的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也没注意她已经醒来。   “早上好。”   蒋城聿抬头,“不睡了?”   “心情好,不困。”   房间里温度正好,沈棠蹬开被子,趴在那,往后翘起两条腿。   烟灰色的丝质睡裙裙摆滑下。   她自己浑然不觉。   蒋城聿走过来,拉被子盖住她两条笔直的长腿,“你还可以再躺半小时,九点半我们出发,肖董那边的宴席设在下午两点钟开始,可能要晚上九十点才能结束。”   沈棠不想睡了,翻个身躺好,抓着他手臂顺势坐起来。   “你刚才在想什么?”   “什么时候?给你盖被子时?”   “......不是,你低头扣纽扣时。”   “在想肖冬翰还有什么损招。”蒋城聿俯身,把她拖鞋找来放好在床前。“他昨天回家怕是连觉也睡不着。”   肖董增设一个董事名额相当于一把利刀,直接扎在了肖冬翰心脏上。   “恶人自有恶人磨。”沈棠下床,抓着他衣袖,“你要不忙的话,陪我去洗漱。”   “不忙。”蒋城聿牵着她去浴室。   这次两人换了位置,沈棠站在盥洗台前。蒋城聿从身后把她环住,他从镜子里看她洗脸刷牙。   沈棠把牙膏牙刷都给他,“帮我挤牙膏。”   她靠在他胸膛,反手去抱他。   蒋城聿警告她:“站好了,不许动来动去。”   大清早,她一直在他怀里,他有了反应。   沈棠老实站好,拿牙杯接水。   挤好了牙膏,蒋城聿问她:“我帮你刷?”   沈棠从镜子里看他:“还可以这样?”   “你拍戏时没有这个情节?”   “还真没有。”   蒋城聿左手轻轻拖着她下颌,示意她张开嘴巴,他拿着牙刷小心翼翼放进她嘴里,从镜子里观察自己是不是刷得规范。   沈棠忍着笑,尽量配合他。   她现在后悔没带手机,不能记录这难得又珍贵的瞬间。   他刷得格外仔细,上下,前后,里外,没一处漏掉。   动作还特别温柔,生怕牙刷不小心戳到她嘴巴。   刷完,蒋城聿把牙杯和牙刷递给她。   沈棠漱口,“一会儿能不能摆拍一下,我想录下来。”   蒋城聿从毛巾架上取了一条干净毛巾给她备用,“这有什么好摆拍的,明天我再给你刷一次。”   沈棠在他这里学会了得寸进尺,“明天是最后一次吗?”   蒋城聿:“每个月一到两次。”   沈棠心满意足,漱过口,放下牙杯牙刷,转过来搂着他脖子,索吻。   蒋城聿顶开她的牙关,口腔里凉凉的薄荷味,两人热吻着,差点忘了时间。   九点半,准时出发去庄园。   今天是肖家的家宴,就连圣诞节和春节都不如今天聚得齐。   肖冬凯昨天晚上飞到伦敦,肖宁集团最后的争斗结果在他意料内,当初他替沈棠争取来一个董事名额,他就想过爷爷会增设一名董事。   肖冬凯的车跟肖冬翰的座驾一前一后驶进庄园,两人没提前约好,不早不晚,汽车在门前那条路上遇到。   “是你帮了沈棠?”下车后,肖冬翰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肖冬凯。   肖冬凯:“我是她法律顾问。”   言外之意,拿了她的酬劳,帮她是应该的。   肖冬翰笑笑,点了一支雪茄。   “其实你才是那个得利的渔翁。”   肖宁集团现在的状况,对凯西律所的发展百利无一害,他当初替沈棠争取到那么多权益,沈棠肯定记他一个人情。   什么便宜都被他占尽。   肖冬凯不予申辩。   蒋城聿的车开了进来,他们齐齐看过去。   生在这个家里,谁都是演员,即便演技拙劣,也得硬着头皮演下去。   虚伪寒暄过,几人朝别墅走。   肖冬翰刻意放慢了脚步,跟沈棠并排走。蒋城聿和肖冬凯走在前边,聊着无关痛痒的话题。   肖冬翰吐出烟雾,“以前不是不爱来这里么,怎么今天有这番兴致?”   “此一时,彼一时。”沈棠欣赏庄园里的景色,“以前这个庄园就是你们肖家跟我的交易筹码。现在我是陪着蒋城聿来,这怎么一样。”   “你知道这个庄园被我卖过一次吧?”   肖冬翰听肖冬凯提过,当年爷爷买下这个庄园送给沈棠,她私下卖了,用卖房的钱风险投资,赚了钱后又把房子给买回来。   “知道我最擅长干什么吗?”沈棠忽地转脸看他。   肖冬翰没应声,等她说。   沈棠:“把手里的东西风险投资,不计输赢。”   她态度极为嚣张。   肖冬翰盯着她看,“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沈棠微笑,“逗你玩儿。”   “蒋城聿,等我。”她撇下肖冬翰,大步追上蒋城聿,抓着他的手。   高尔夫球场那边,肖董跟储岳礼在打球,肖真闲得无聊,坐在遮阳伞下刷手机。   远处那声‘蒋城聿’传来,她猛地抬头。   沈棠的出现,就跟昨天沈棠缺席股东大会一样,令她无所适从。   她以为今天女儿不会来,什么准备也没有,早知道就吩咐厨师备一些沈棠爱吃的菜品。   肖真没等来沈棠,沈棠跟蒋城聿走向了肖董那边。   “妈妈。”   肖真有一瞬间的恍惚,还以为是沈棠喊她。   大概这辈子,她也盼不来沈棠喊她一声妈妈。   肖真收拾好表情,转头。   储肖悦撑着伞走近,“今天就姐夫一个人来吗?”   这个姐夫是指蒋城聿。   肖真指指球场那边,“你姐也来了。”   “哇哦。”储肖悦在母亲身边坐下,宽慰母亲:“妈,你也别伤心,不理你不是很正常吗,换我我也不理你。”   肖真:“我没事。”   她看着女儿,第一次在孩子面前彻底放下面子,诚心诚意跟女儿道歉,“我很抱歉,让你追不成爱豆。那次广告大屏的事情,对你大吼大叫发脾气,是我不对。对不起,希望你能从心里原谅妈妈。不管怎样,妈妈是爱你们的。”   “咦~~”储肖悦嫌肉麻,“我大人不记小人过。”   “......”肖真被噎得说不上话,“你这孩子,别没大没小。”对着女儿脑门一巴掌。   直到用餐时间,储肖悦才碰到沈棠。   十分有缘,沈棠从洗手间出来时迎面遇到了储肖悦。   小姑娘变化不大,还是前几年在网上照片里看到的那样,美丽可爱。   储肖悦心里‘咚咚咚’,她不知道要怎么要面对沈棠,到了跟前又该说些什么,   内心天人交战。   初恋时也不过这么紧张。   她跟沈棠的距离越来越近,三米,两米。   储肖悦不由吞咽了几下,“嗨,美棠,我叫Candy。”   沈棠笑了笑,“谢谢你生日时和除夕夜给我的祝福。”   “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储肖悦心脏快蹦出来,原来她给沈棠的私信,沈棠看到了。   沈棠微微点了下头,两人错肩过去。   蒋城聿在走廊尽头等着她,墙上挂着油画,他正欣赏。   “你看得懂?”沈棠走近了问道。   “谢昀呈都能看懂,我怎么就看不懂。”   这话从醋里过了一遍。   他到现在还记着她送给谢昀呈那么贵的一幅画,只送给他一套运动服和一箱辣条。   沈棠哄他,“马上快到秋拍会,到时看中什么我都拍给你。”   蒋城聿:“别到时反悔。”   “那还真不好说。”   “......”   两人说笑着去餐厅。   肖家家族大,肖董兄弟姐妹五人,今天全家都过来。   人多,三张长餐桌也不够用,采用了自助餐形式。   储肖悦在菜品区偶遇蒋城聿,“嗨,姐夫。”   蒋城聿还是不习惯这个称呼,迟疑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喊他,“你好。”   储肖悦挑了点甜品放盘子里,“姐夫,筝筝最近忙吗,我暑假没事,正想去北京找她玩呢。”   “她还好,一周有一天休息。”   “那等天再凉快一点我就过去,顺便看看我堂姐,听说她那个综艺节目马上就要开始淘汰赛。”   储肖悦又拿了一些糖果,她指着其中一个盘子里的粉色糖果,“姐夫,你可以拿点这个,我姐喜欢吃。”   蒋城聿不清楚沈棠喜欢吃糖果,“确定?”   储肖悦很是自信:“当然,她是我爱豆呀,以前上节目时她说过。不过怕胖,所以不敢常吃。”   蒋城聿感谢,拿了一些草莓味糖果。   餐桌那边,沈棠正在打电话。   秦醒跟她简单说了说今天节目录制情况,这会儿北京是晚上十点半,这一期节目刚录完。   今天储冉表现还不错,拿到了第二名,跟陈一诺比,还是略有点差距。   “第二名就不错,让她回家好好休息,用不着有压力,我下周就回去了,到时给她带礼物。”沈棠现在把储冉当成了小孩哄。   秦醒多问了一句:“到底下周几回来,具体一点行不行?最好具体到几点能落地北京。”   “你还要去接机?”   秦醒看了旁边的园园一眼,“有人想去接机,恨不得到伦敦把你们给接回来。”   电话里传来沈棠的笑声。   不过具体要下周几回来,沈棠自己也不确定,她从伦敦要飞深圳,在那边还要待几天。   他这边刚挂电话,园园凑了过来,“棠姐说没说她啥时候回来?再不回来我们工作室都没主心骨了。”   秦醒打趣她:“我主心骨定在了脊椎上,是你没有主心骨吧。”   “......”园园红着脸反驳,“这不是就等着她回来搬家的么,说了这个月中旬搬到新办公室,这都下旬了,等她回来快要到月底。”   秦醒不再逗她,“沈棠下周就回。”   还要下周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要按这个时间来算,她已经四天没见到沈棠,十二年都过去了。   等沈棠回北京,她半辈子已经交代过去。   储冉和助理一行人从录制大厅出来,秦醒今天心情好,打算请所有人吃宵夜,“想吃什么?”   今天他难得好声好气跟储冉说话。   一看也没安好心,说不定明天要对她的体能训练加大强度,储冉翻个白眼:“不饿。”   “不是,储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秦醒对她的白眼忍无可忍,“你眼睛要是有什么毛病,我这就带你到眼科挂号,费用我全出。”   “你才有病呢!”储冉怎么可能让着他,本来今天再次输给陈一诺,心里就窝着一团火,正好没地撒气,“秦醒你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成天把嘴长我身上,恨不得把我踩死。你也不到卫生间里看看自己,就你那样,除了一张脸跟家世,简直一无是处。我都不爱说你!谁看上你这种人简直眼瞎!你钱留着给看上你的那些人看眼科去吧!”   秦醒叉腰,感觉好笑,“我一无是处?”   “难不成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呀?”储冉发脾气时口不择言,“赵驰意那样的,勉强算根葱,你自己看看你跟他的差距,心里有点字母数。”   秦醒:“......”   竟然骂他没B数。   “储冉,你不要仗着......”   话还没说完,就被园园给打断,“你们俩怎么还吵起来了呀,要是被外人看到,还不知道要怎么传。赶紧上车。”   “我们储冉已经很辛苦了,你让着她点儿。”她推开秦醒,眼神示意他闭嘴。   园园安顿好秦醒,又跑去把储冉推上车,“明天你还要练歌呢,嗓子吵坏了可咋办。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储冉转头对着秦醒又哼哼两声,“还以为我想跟你这种人吵!我告诉你,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宵夜彻底泡汤,秦醒也没了心情,他给他那群狐朋狗友发消息,找他们出来喝酒,【今晚我买单,什么贵点什么!】   ‘我们都是好孩子’群里:   【你但凡有点花生米,也不至于喝这么醉。】   秦醒拍了一张停车场的照片发到群里,【刚录完节目,我上哪找酒喝?】   他又问一遍:【来不来?】   【我们都在吃皇家麻辣烫,要不你过来?】   秦醒快郁闷死,今晚想花钱都花不出去。【等着我。】   他发动车子。   夜色里,大红色跑车叫嚣着离去。   --   隔天,蒋城聿跟沈棠到了海棠村。   何楚尧公司还有事,他跟谢昀呈明天过来,科恩的航班跟他们差不多时间落地深圳。   一回到海棠村,所有喧嚣与这隔绝。   商场上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暂时被屏蔽。   要是爷爷还在就好了,从公交车上下来就能看到爷爷坐在院子门前等她。   沈棠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口,许久缓不过神来。   下辈子在哪,谁知道呢。   蒋城聿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我没事。”沈棠笑笑,跟他并肩往院子里走。   沈哥一家知道他们要回来,早早把她跟爷爷的房间打扫干净,用品换上新的,还把民宿三楼所有房间都留下来,给她的几个朋友住。   沈哥给他们准备好了茶水和消暑的粥,“听说我们村要加大旅游开发,不知道真假,这几天村子里都在传,街道那边也没说什么。”   沈棠吃着粥,“具体怎么开发?”   沈哥也不是很清楚,“说是要增加水上项目,还要建度假村。对了,听说是北京那边的一家大公司。”   蒋城聿问:“哪家公司?”   沈哥摇头,只是听村里那么一说,公司名字不清楚。   喝完粥,他们回自己房间。   沈棠还没吃饱,“我还想再吃点烧烤,你吃不吃?”   蒋城聿点头,“你洗澡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他对海棠村已经十分熟悉,哪家店哪样海鲜烧烤好吃,他也有数。   跟民宿隔了四家店铺的那家海鲜烧烤店的扇贝好吃,每次沈棠都是吃他们家的。   蒋城聿排队等着打包,前面还有十几个人,店里不宽敞,他付了钱后拿着号到门外等着。   正值暑期,过来旅游的人空前的多。   门边有几个孩子正在燃放仙女棒,欢笑声一阵接一阵。   蒋城聿见过这个,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小朋友你们好,请问你们燃放的这个叫什么?”   “仙女棒。”孩子们异口同声。   “谢谢。”蒋城聿又问:“哪儿有卖的?”   孩子们指指路头,“那个小卖部里。”   蒋城聿再次感谢,往那边走去。   不到二十米远,很快就到了。   他以前带着爷爷来买过东西,店老板对他印象很深,不知道怎么称呼,热情招呼道:“跟棠棠一起来的?”   “对的。”蒋城聿问有没有仙女棒。   “有的有的,马上七夕了,小年轻就爱燃放这个。”店老板拿出一包,问他要多少。   “这一包都买了。”蒋城聿付钱,收银台旁挂满了各种口味的棒棒糖,他突然想起储肖悦说沈棠喜欢吃糖,“再给我两个草莓味棒棒糖。”   老板非要送他两个棒棒糖,蒋城聿没要,执意付了钱。   把棒棒糖装口袋,蒋城聿拎着一大包仙女棒离开。   到了海鲜烧烤店,他的那份烤扇贝也好了。   回到家,蒋城聿把那包仙女棒放在院子里,拎着烧烤进屋。   沈棠刚冲过澡,“好香。”   她不敢多吃,只吃了两个解馋。   蒋城聿故作漫不经心道:“等人少了,去海边散步吧。”   “行啊。”沈棠一口应下来。   吃完还不到十点钟,海边正热闹的时候,不适合散步。蒋城聿先去洗澡,换下在飞机上穿的衣服。   快十二点钟,海边慢慢安静下来。   蒋城聿牵着沈棠去海边,路过刚才他放仙女棒的地方,伸手拿了一小包。   天色黑,沈棠又沉浸在对爷爷的想念里,没注意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东西。   到了海边,海风吹起长发。   蒋城聿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棒棒糖给她,“棒棒糖最配棒棒棠。”   沈棠后知后觉,后一个棒棒棠是沈棠的棠,她笑了。   原来她跟棒棒糖是CP。   “我好多年都没吃了,怕胖。小时候爷爷哄我时就会给我买这个。”   蒋城聿拿出仙女棒,“听说很好玩。”   沈棠惊讶不已,“你在哪买的?”   “小卖部。”蒋城聿拿出打火机,给她点着。   沈棠还没玩过仙女棒,小时候爷爷给她买过烟花,但她不记得那个叫什么名字。   烟花燃起,璀璨里带着温度。   爷爷应该能看到她现在的小幸福吧。 第六十八章 (他值得我这么做......)   凌晨一点钟,海边归于宁静。   海浪声和远处的灯火伴着这个小渔村。   沈棠燃放了一包仙女棒,焰火的另一边,蒋城聿给她用视频记录这一刻。   “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燃放完最后一根,她去牵蒋城聿的手。   蒋城聿关了视频,“早点认识我也没用,以前我没这个觉悟给你买。”   “......”沈棠踮脚,一把搂过他脖子,“说实话煞风景,你就假装哄我一下呀。”   蒋城聿巴拉开她的手,手机让她拿着,往前走了两步弯下腰,“背你回去。”   沈棠最喜欢黏着他,跳上他的背。   前年的十月份,他第一次来海棠村看她,当时他说的那句‘你在这,我还能去哪’,她至今还记得。   沈棠嘴巴贴着他耳朵,“我爱你。”   蒋城聿停下脚步,顿了下,转身又折回海边。   “诶,你怎么又回去了?”   “背你再走两圈。”   沈棠抱着他脖子,头紧挨着他的,她看到岸上不时走动的保镖。   “你说,园园有戏吗?”   “不好说。每个人想法不一样。”   沈棠点点头,不再多言。   她眯上眼,趴在他肩头。   爷爷是看不到这一幕了,她又多希望,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爷爷奶奶在那个世界是健康的。   高兴地看着海边的这一切。   --   第二天,日上三竿,沈棠才起床。   蒋城聿正在院子里跟严贺禹打电话,手里端着一杯沈哥一大早就煮好的花茶,跟爷爷煮的茶差不多的味道。   严贺禹问他欠肖冬翰的那笔钱打算什么时候还,蒋城聿放在GR资本风险投资的钱抽了一部分出来,足够还款。   这笔钱放在那好几天了,只有个活期利息,很是浪费。   “不着急。”   “不急你让我把钱抽出来干什么?”   蒋城聿实话跟他说:“沈棠要帮我解决。”   “?”严贺禹深知沈棠什么性子,不知她又要用什么极端的办法,到时不止毁了肖宁,还能连累蒋城聿。   “还是别了吧。”他委婉道:“你又不是还不上。再说,你只是先替标的公司解燃眉之急,到时标的公司再分期还你,虽然利息比不上风投的收益,你也不亏。这么大一笔钱,你放心让沈棠用非常手段来解决?”   蒋城聿也在猜测她要用什么方式来保护他,“她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会再那么极端,应该是想用手里肖宁的股权来换钱帮我。”   严贺禹没忍住噗嗤笑了一下,这不是八百万,也不是八千万。   “我们都知道沈棠喜欢你,但你也用不着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她用她全部的身家来给你还债?”   ‘你怎么不做梦呢’这几个字,他看在以后有可能还要去蒋家蹭饭的份上,口下留情,没有说出来。   名利场的男女,谁会拿自己的全部去破釜沉舟赌一个虚无缥缈的爱情和将来?   严贺禹问他:“换你,你会拿你一半甚至更多的身家去给沈棠还债?”   蒋城聿抿了一口茶,“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到,我也就不会给她婚姻了。你现在重新追温笛,就是嘴上追追的?”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   严贺禹从来没认真想过他跟温笛之间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又会是怎样的解决方式。   也许真到事情发生的那天,他也会毫不犹豫帮着温笛。   严贺禹问他什么时候回去,“GR最近有个投资,等你回来评估一下风险。”   “就这两天。”蒋城聿让他打听一下,哪个公司要开发海棠村的旅游。   傍晚时,谢昀呈跟何楚尧还有科恩到达海棠村。   科恩站在三楼景观阳台上,品着沈棠给他准备的花茶,吹着海风,看远处山海拥抱。   惬意无比。   “难怪蒋要取名叫海棠村。”   他转脸问沈棠:“你从小长大的地方?”   沈棠:“嗯,一岁就到了这里,一直到十五岁,然后去了伦敦。”   科恩知道沈棠这次邀请他不是简单喝红酒旅旅游那么简单,“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沈棠没跟他客气,把想法告诉他,“如果真要走到这一步,你们只赚不赔。”   令科恩感到震惊的是,“那是你三分之二的身家。”   他喝花茶压压惊,直言不讳:“你舍得?”   沈棠:“应该说,蒋值得。”   科恩耸耸肩,依旧费解。   “我尊重你的想法。”   这个忙,他答应帮了。   “到了北京,请你喝红酒,这里没有。”   三天后,一行人回到北京。   今天也是影视公司搬家的好日子,莉姐自己挑的日子。   中午他们聚餐,庆祝乔迁。   席间,秦醒跟储冉当彼此是空气,谁都没跟谁说话。   园园见到保镖后,心花绽放,连喝白水都觉得甜滋滋的。   沈棠从餐厅回到办公室就给肖冬翰打了电话,“到我办公室坐坐?请你喝咖啡。”   肖冬翰昨天到了北京,手头上不少事要处理,暂时也不想跟沈棠打照而。   他婉拒:“可能没空。”   “是吗。那以后你可能会后悔今天没来。”沈棠单手抱臂,“给你准备了你喜欢喝的咖啡,七点钟,你应该能忙完。”   肖冬翰思忖半刻,“把你办公室地址发给我。”   沈棠把定位发给他,在电脑前坐了会儿,起身去窗边。   这间办公室五六十平,简约轻奢风,办公家具都是莉姐一手操办。她最喜欢临街的那一整而落地窗,站在窗边能看到京旭大厦。   沈棠转过身,背对着窗外,打开手机自拍。   挑了最满意的一张发给蒋城聿,【不上镜,勉强看看。】   蒋城聿看到了自拍照的亮点,她身后入镜的是京旭。他也回了她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她办公室所在的那栋写字楼。   沈棠:【你不忙?】   蒋城聿给她打去语音电话,“这会儿不忙,刚散会。”他拿了水杯,走到窗前跟她聊天,“晚上你要有空,请你吃饭,祝贺你公司乔迁之喜。”   沈棠还真没空,下班后约了肖冬翰见而。   她不想扫了他的兴,“你忙完了给我做宵夜,我回家吃。”   蒋城聿现在除了会切姜丝,什么菜都不拿手,之前跟厨师学的那几道菜的步骤在脑子里全归零。   别无他法:“我给你煮白粥,再来一份拍黄瓜,行不行?要是你不想吃粥,我让厨师给你做别的。”   “不要太行啊,就算没有拍黄瓜,只要你煮的白粥我也爱吃。”   她撒娇的样子,蒋城聿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   “那早点回家。”他挂了电话,随后给她发了一个小红包。   红包上留言:【祝贺沈老板乔迁之喜】   沈棠打开来,2.7元。   她突然想起,她以前给他发过2.5元的红包。   两个凑一起就是5.20。   敲门声响了两下,园园得到应允后进来。   “棠姐,秦醒和储冉在练习室又吵起来,你要不要去劝劝?”   她实在无能为力,只好来搬救兵。   “不管他们。”沈棠看眼手表,马上就到五点半,“园园,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加班,晚上约了人谈事。”   园园不着急回家,心里有着小算盘,她想跟保镖多待会儿,“我一个单身狗,回家也无聊,正好把资料整理归档。”   她不给沈棠拒绝的机会,摆摆手,关上办公室门离开。   园园刚到自己办公室门口,练习室那边‘砰’一声,秦醒摔门而出。这是她第一次见秦醒真的动怒发脾气。   通身都散发着别惹老子的愤怒气息。   秦醒在窗口点了支烟,一口猛地吸下去,差点被呛着。   储冉的无礼傲慢,已经超过了他忍耐的极限。   莉姐在练习室,劝了劝储冉,门从外而推开,秦醒进来。   她按着储冉肩膀,示意她别再火上浇油。   秦醒进来拿他的手机,他跟莉姐说话时换了一副正常的表情,“这儿交给你了,我晚上要跟朋友谈个广告代言,那边也有意向跟霍腾合作。”   是一个汽车广告代言,霍腾现在的形象和流量足够争取到这样的S级商务代言。   储冉这个烂摊子,他是彻底不管。   “莉姐,这段时间我还要跟进一个电影投资,公司这边有些事顾不上,你多费费心。”   说完,秦醒拿上手机,目不斜视从储冉旁边经过。   跟刚才摔门不同,这一次他轻轻带上门。   他不屑跟储冉再置气。   电梯在负一楼停下,秦醒迈出电梯时脚下迟疑一瞬。   电梯门旁站着的人是肖冬翰,正低头发消息。   肖冬翰根本就没空看电梯里出来的人是谁,抬眼皮看了下开门键,伸手摁住,接着看手机,点击发送,【我到了。】   肖冬翰今天依旧是穿了白衬衫午夜蓝西装,金丝边眼镜下的那张脸无情冷漠。   秦醒跟肖冬翰不熟悉,没有刻意打招呼。   肖冬翰提前了一小时赴约,不知道沈棠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沈棠看完消息,放下手机去煮咖啡。   她办公室的咖啡机是蒋城聿送的,咖啡豆也是他赞助。   五分钟后,肖冬翰在园园的引领下过来。   “办公室环境不错。”肖冬翰站在窗前俯瞰城市。   在没正式谈判前,气氛还算融洽。   “肖总,请坐。”沈棠摆上两杯咖啡。   精致的咖啡杯,香浓的黑咖啡。   肖冬翰在她对而坐下,“我跟你之间,就不用再绕弯子了吧。”   沈棠笑笑,“那肯定不用。”   肖冬翰搅着咖啡,“说吧。”   “蒋城聿公司一共欠你八十几亿?”   “将近八十四。”肖冬翰抬眸,“怎么,替他还?”   沈棠:“不然叫你来干什么。”   “你拿什么还?持有的肖宁集团的股权?”肖冬翰提醒她:“我说过,不接受股权,我只要现金。”   肖宁的股权,他就算再增持1%,对他没有多少用。等他哪天想用现金,再减持套现,可不是一般麻烦。   公司大股东减持,势必引起集团股价波动。   他需要现金,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呢,”他迂回道:“如果这个股权是京旭集团的超级投票权股权,我也许可以给你点而子,不用还现金。”   “肖总可真会做梦。”沈棠起身,到保险柜里拿出一份复印的文件,“约你来自然是有诚意的。”   她把复印件放到他而前,“钱很快就到标的公司海外分公司的账户上,一共到账八十五亿,足够还你。”   肖冬翰看完那张纸,眼神如利刃,“你竟然要把你2%的股权质押给科恩家族,沈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沈棠轻飘飘一句:“你说呢?”   肖冬翰差点把那张复印件给揉烂,刚才大脑充血,他理智不在。   喝了几口咖啡,肖冬翰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公司不允许股东私自质押持有的股权去套现,爷爷不会没告诉你,肖冬凯也不可能没提醒过你!你怕是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吧。”   沈棠镇定自若,胳膊抵在沙发扶手上,支着下巴,“肖董的确不允许我擅自质押股权套现。对了--”   “当时我跟肖董签合同时,里而特意加了一条,在顾全肖宁集团大局的前提下,得允许我以任何形式压制你。比如,现在。”   “再说,我只是把股权质押给肖宁集团的其他股东,不算损害集团利益。科恩家族持有肖宁0.1%的股权,少是少了一点,不过大小也是个股东。”   沈棠说到这,再次站起来,到冰箱里拿出几盒冰淇淋,“榴莲味的,以前陆知非被我气得火冒三丈时,就得靠这个续命。我特意给你备的。”   “......”   沈棠自己打开一盒冰淇淋,“这个配咖啡,滋味酸爽。”   肖冬翰把那张揉成一团的复印件又摊开来,沈棠打算拿2%的股权从科恩家族的银行里贷款85亿出来。   贷款期限两年,贷款利率不低。   如果沈棠到期没钱还款,那这2%的股权就要落到科恩家族手里。   科恩家族巴不得沈棠不还款,到时他们持有肖宁这2%的股权,完全能参加他们的内部股东大会。   说不定等下届董事选举,科恩家族还会伙同肖宁的其他小股东要求占有一席董事名额。   对他来说,又是一个灾难。   一只胳膊被蒋城聿钳制住,再来个科恩家族,那就等于直接绑住了他的一条腿。   沈棠孤注一掷,逼着他束手就擒。   办公室里,被沉默吞噬。   肖冬翰怎么都没想到,沈棠那么一个自私自利,算计成精的人,脑子竟然进了水。   “沈棠,你拿自己的股权去给蒋城聿填这么大一个窟窿,你脑子里有坑是不是?蒋城聿只是你男朋友,他连你丈夫都不是,就算是你丈夫,没有什么比自己有钱更可靠!你清醒点!”   沈棠吃了半盒冰淇淋:“别说2%,就算是把我3%的股权都质押出去,我也心甘情愿,他值得我这么做。”   肖冬翰冷笑,“你的理智去哪儿了?一旦分手,你将一无所有。”   “无所谓。我真要把钱看得那么重,当年我就会接受肖董送我的庄园,乖乖做个听话的木偶人,要什么有什么。”   沈棠喝了口咖啡,接着吃冰淇淋,“就算哪天分手了,我也不后悔。蒋城聿让我爷爷走得没有遗憾,这不是钱能买来的。”   她自嘲地笑了声,“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对牛弹琴。”   肖冬翰不指望能说服被恋爱降智的女人,“说说你不质押贷款的条件。”顿了下,“我来说说我的条件。”   他只能妥协一步,“标的公司欠我的钱,按照以前的还款合约来,不用一次性还清。”   沈棠嘴角微微扬了扬,“我费了这么大功夫,是你一句按以前的合约还款就能一笔勾销的?”   肖冬翰握着那张纸,“你还想怎样?”   沈棠:“给标的公司所有贷款利率下调一个百分点。”   肖冬翰而无表情,“下调一个百分点,你开什么玩笑?”   沈棠不紧不慢:“你之前从标的公司坑了多少钱,你心里有数,再吐出来一些,把蒋城聿的坑给填一填。你要是答应了,这件事翻篇。”   “呵。”肖冬翰笑出了声,简直异想天开。   沈棠不在意他的冷嘲,“不答应也行,那我就质押股权,向科恩家族贷款,反正我是不打算还款拿回股权的,到时科恩家族一旦进入肖宁集团,你好日子基本到头。科恩家族就是猛虎豺狼。你自己掂量着来。”   肖冬翰:“真以为能威胁到我?”   沈棠但笑不语。   “刚才已经给了你最大的诚意,你还贪心不足,非要再加条件。”肖冬翰怎会任她拿捏,“你要乐意贷款,那随你。”   他还有后路可退,“到时你还不上贷款,爷爷不会眼看着肖宁集团的超级投票权股权落到外人手里,他会帮你填平这个贷款。”   “你真以为肖董能心甘情愿把八十五亿贷款给还上?他不是逼你自掏腰包替我还,就是真的把科恩家族给放进肖宁集团来。”   沈棠把余下的冰淇淋吃完,不急不躁。   “他都能把3%股权给我,敢把蒋城聿安排进董事会,他就不在乎股权落到外人手里。他看的比你长远,科恩家族的实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进来后虽说对你的决策权有威胁,但你又不得不承认,有了这样的资本加持,肖宁集团会走得更长远。”   沈棠看向肖冬翰:“你猜,到时肖董会让你还上这笔贷款,还是放科恩家族进来?”   肖冬翰眼睛微眯,没接话。   爷爷的心思,谁都揣摩不透。   咖啡渐渐凉了,沈棠又给他倒了一杯。   她临时改了主意,“随意下调还款利率很麻烦,你也不好跟董事会交代。这样吧,对等换一下,你跟标的公司再补一个专利权使用费的协议,因为之前收取了高额费用,所以免费延长半年的专利使用权给标的公司。”   万一到时蒋城聿跟储岳礼合作研发的新技术没有如期交付使用,那还要继续支付高额的专利权使用费给肖冬翰。   以肖冬翰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又会坐地涨价。   免费半年使用权对标的公司来说,很有必要,以防万一。   沈棠:“要是考虑好了,现在就给你控股公司的负责人打电话,让他们重新发函给标的公司,就说再次经过风险评估,标的公司的经营无异常,按合约还款。”   肖冬翰把那张纸对折,又对折。   这辈子,他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给威胁。   他们身上有着一样的基因,她比他还要狠。   她一箭双雕,既把标的公司的贷款问题解决,又把新技术开发问题给考虑妥善。 第六十九章 (戒指)   两人之间无声对峙着。   肖冬翰的眼神,狠戾、冷冽。   沈棠的目光,挑衅、张扬。   一点都不畏惧他。   放在肖冬翰面前的那几盒冰淇淋,一动未动。从冰箱里拿出来后置放在外头久了,盒子上渗出一层密密的水珠。   沈棠虚情假意招待,“尝尝吧,味道让你‘榴莲’忘返。”   肖冬翰没爱搭理,拿下眼镜,揉着鼻梁。   他平常只喝黑咖啡,今天喝了后胃里隐隐不舒服。   沈棠看腕表,“再给你五分钟,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让你那几家公司发函给蒋城聿公司。”   肖冬翰不是怕了她的威胁,如果他执意再为难蒋城聿,沈棠这么疯魔,他最后得不偿失。   深思熟虑之后,他戴上眼镜,给几位负责人发了邮件。   “棠棠,我好心劝你一句,任何时候,钱比人靠得住。”   这声‘棠棠’从他嘴里喊出来,一点都不温暖。   沈棠明白他在暗示什么,让她别随随便便把自己股权质押出去。   “你跟蒋城聿之间的正常竞争,我不管。但只要你背后捅刀子使阴招,我就拿股权质押的钱给他填平你挖的坑。今天是第一次,我给了你一个回旋的余地,下次再这样,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直接贷款了给你看。”   她把那几盒冰淇淋放回冰箱里。   肖冬翰抄送了邮件,关了手机屏。   “今天你赢了。”他甚少认输,还是对一个比自己小不少的小姑娘认输。“请你吃饭,替你庆祝一下。”   “谢了,不用。”沈棠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收拾进保险柜,“蒋城聿给我做好了饭,在家等我。”   这多新鲜。肖冬翰:“蒋城聿能给你下厨做宵夜?”   “不行啊。”沈棠对他没什么好口气。她关了电脑,在今天的日历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沈棠和肖冬翰一道下楼,刚出电梯,肖冬翰的汽车开过来,车上多了一个人,肖冬凯坐在汽车后座,车窗半降。   “你怎么来了?”肖冬翰从另一侧车门坐上去。   “找沈棠一起吃个饭。”   “她没空。”   肖冬凯看着窗外,“棠棠。”   沈棠走向自己的座驾,她挥挥手道别,没有过来。   肖冬凯作罢,关上车窗。   从肖冬翰脸上表情就能看得出,今晚在沈棠那吃了憋。   “都解决了?”   肖冬翰应了一声,拿下眼镜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   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哪个整天是能好好休息的,这会儿精疲力竭,多一个字也不想说。   肖冬凯的初衷没变,希望肖冬翰跟沈棠握手言和,“你要是能真心诚意对沈棠,以后等你接管肖宁了,你做什么决策都应该会很顺利,到时蒋城聿和宁寅其看在沈棠面子上也不会为难你。哪天你惹毛了沈棠,她说不定能联合其他股东罢免你。”   肖冬翰冷嗤。   没发表任何意见。   --   沈棠到家快八点钟,蒋城聿已经回来。   厨房的灯亮着,黑白灰风格的厨房里今晚有了温度。   蒋城聿身前系了一条围裙,正在给沈棠准备宵夜。   十分钟他刚回来,从公司回家的路上一直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电话一个接一个,还要一边回复邮件。   沈棠换了拖鞋,把包放好就去找蒋城聿。   看来他也是刚到家,匆忙又着急,袖扣没取,手表还戴在手腕上。像是刚下了班就一头扎进厨房。   “蒋城聿,我回来了。”她还没到厨房就开始喊他。   蒋城聿解开围裙放在中岛台上,待他张开双臂,沈棠早已小跑到跟前,跳起扑到他怀里。   “饭还没做好。”   “不着急,我不饿。”   “刚才接到肖冬翰那边的涵了,按原来的约定还款。”出乎他意料,她又给他们公司争取了半年的免费专利使用权。   蒋城聿低声道:“谢谢。”   “我的荣幸。”   保护了这么强大的一个人,心里说不出的满足感。   沈棠两手吊在蒋城聿脖子上,手臂高高抬起时,她身上的短款T恤缩到了小腹那,露出纤细的腰身。   这段时间操劳,她腰比以前好像又细了一点,他两只手差点能掐过来。   蒋城聿手臂搭在她腰间,给她挡住房间里的凉气。   沈棠扣着他的脖子,仰头看着他,时而踮起脚尖,在他怀里撒着娇。   以前他只在她演的电视里看过她差不多的跟男主的亲密举动,而现实里,她从来没这样跟他撒过娇。   蒋城聿难以招架,喉结不由动了下。   沈棠空出一只手捂住他喉结,“不许动。”   蒋城聿失笑,把她手拿开,“还吃不吃饭了?”   他弯腰,将她横抱起来。   这一看也是不准备给她做宵夜的节奏。   “你煮好粥了没?”   “没,还没找到米。”   “......”   “拍黄瓜已经好了。”   他抱着她往电梯走。   从经期到现在,两人没有过。   沈棠心情好,晚饭吃不吃无所谓。   蒋城聿抱着她去了浴室,“先带你看你最喜欢的。”   “什么?”   “浴缸。”   沈棠笑,靠近他的唇亲了下。   蒋城聿给她放好泡澡的水,又贴心准备了小半杯红酒,他给自己倒了大半杯。   沈棠半躺在浴缸里,手里晃着酒杯。   蒋城聿拿了自己的酒杯过来,跟她碰杯,“还没祝贺你公司乔迁之喜,往后,一切顺利。”   “谢谢蒋总。”沈棠嘬了小一口,留着慢慢喝。   蒋城聿把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了。   “你慢慢喝呀。”沈棠去抓他的手想拦一下,晚了一步。“以后不能整杯整杯喝,伤身体。”   蒋城聿认真答应,“以后我多注意,尽量少喝。”   沈棠抓着他的指尖,很是好奇:“你喝醉时是什么样子?跟你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还没看到过。”   蒋城聿看着她:“你见证过。”   沈棠想起来,那时他们刚分手二十多天,在M.K春拍会的私人答谢宴上,谢昀呈说是她男朋友,他那晚喝了不少。   蒋城聿记不得那晚究竟跟她聊了什么,“我录音只录了一句无关紧要的。”   沈棠一头雾水:“?”   蒋城聿问她:“那晚给你打电话,我有没有说些失态的话?”   “说了呀。”沈棠胡编乱造,“你说你离不开我,没了我,一分钟也活不下去,哭着跟我说,你非我不可。”   蒋城聿拍拍她脑门,“这才小半杯酒,你就醉了?”   沈棠笑出来,“你真这样说的呀,问我为什么不要你。”   从她嘴里估计是听不到真话,蒋城聿:“我没说什么伤害你的话吧?”   “说了。”   “说了什么?要是伤害到你了,我跟你道歉。”   蒋城聿放下自己的酒杯,顺手从置物架上拽下一条浴巾,打算抱她回床上。   “你说我腿长,脚踏两条船,一只在国外,一只在国内。”   蒋城聿:“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算伤害,重点是你腿长。”   “......”沈棠欲要反击,他低头亲她,“快把那点酒喝了,我抱你出来。”   沈棠被他温柔的一吻击中,忘了声讨他。   蒋城聿从浴缸里抄起她,用浴巾给她裹好。   沈棠抓着他胳膊,还在执着:“你录了哪句?”   ‘要不,我补你三年青春损失费。’   蒋城聿假装自己忘了,“时间长了,具体记不得。”   把沈棠放床上,蒋城聿关灯,浴室那边的灯还亮着,房间里光线正好,昏暗里能看清彼此的脸。   “明天周六。”蒋城聿覆身在上面,问她还要不要加班。   “可能还得去一趟。”   “注意休息,这几个月你瘦了。”蒋城聿低头亲她。   沈棠最喜欢别人说她瘦,“哪瘦了?”   蒋城聿的吻落在她柔美平坦的腰间,“这瘦了。”   他一寸一寸吻着。   吻慢慢向下。   许久后,蒋城聿把沈棠抱怀里,伸手从床头柜上摸了一枚T给她。   进入之后,他一直看着她的眼。之前亲她时的温柔不再,他给她的那股力道像狂风席卷着骤雨而来。   沈棠以这种方式感受着他今晚给她的情动。   运动量过大,沈棠耗尽了体力,结束后饿得睡不着。   “蒋城聿,你还是再给我做点吃的吧。”   蒋城聿刚从浴室冲了澡出来,擦着头发,“想吃什么?”   “随便,看冰箱里有什么就给我做什么。”沈棠穿了浴袍下床。   蒋城聿让她先去厨房,“想吃什么先从冰箱拿出来,我去书房看个邮件就下楼给你做。”   “好。”沈棠哼着他们以前合唱过的那首歌下楼。   蒋城聿把毛巾放回去,拿了手机去隔壁书房。   两个小时前,严贺禹给他发了消息,【开发海棠村的旅游开发公司是常青集团旗下的全资子公司,投资额不小。目前就打听到这么多。】   蒋城聿:【肖冬翰有没有入股?】   很快,严贺禹回过来:【应该没有,这个项目去年就已经立项,是正儿八经开发打造海棠村的旅游。】   蒋城聿:【那边有什么进展再跟我说。明晚科恩和何楚尧他们去会所玩,你要有空就过去。】   看了几封邮件,他从抽屉里拿了一个盒子带下楼。   沈棠从冰箱里拿了虾出来,打算盐水煮虾,这是最简单又不需要任何厨艺的一道菜。   蒋城聿进了厨房,她抬头看他一眼,“你忙吧,我自己能搞定。”   “忙完了。”   蒋城聿把首饰盒放台子上,挽起衣袖给她煮虾。   沈棠看到了那个首饰盒,还以为是给她买的手链之类,“最近也没什么节日啊。”   “不是给你的。”蒋城聿转脸跟她说,“男士戒指。”   沈棠打开来满足一下好奇心,只有一枚,不是对戒。   “你的戒指在楼上。等求婚时给你。”   蒋城聿把虾放锅里煮,洗了手擦干,把左手伸到她面前,“帮我戴上。”   沈棠看他,“怎么还提前戴了?”   蒋城聿:“今天对我来说不一样。”   沈棠小心翼翼捏起戒指,戒指上刻了她名字首字母的缩写。“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护着你。”她把戒指、连带着她对他一生的承诺套在他无名指上。   蒋城聿单手把她揽在怀里,沙哑着声音,“谢谢。”   沈棠握着他那只戴着戒指的手,这个高姿态又排斥婚姻的男人,如今为了她,踏入了婚姻这座城。   --   第二天下午,沈棠去了公司,今天录制综艺节目第八期,她想看看最近储冉的状态,便去了录制现场。   储冉正在休息室补妆,她问助理,秦总是不是在外面。   助理小声说:“秦总今天没来。”   储冉说不上心里那种怪异的感受,“没来正好,省得看着他糟心。”   助理刚接到消息,“沈总今天过来,马上就到了。”   沈棠直接到后台找储冉,遇到了一年多没见面的樊一烁。   樊一烁今天特意来找表妹陈一诺,喝凉水都塞牙缝,竟然碰到了这个疯女人。   在海棠村他被沈棠踹到脾破裂,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那段时间就像一个梦魇,演艺生涯差点断送。   现在想起来背后依旧发凉。   惹不起,他躲得起。   樊一烁推门进了陈一诺的休息室,随即关上门,生怕沈棠会闯进来一样。   陈一诺从化妆镜里看他,“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十分钟前她接到表哥电话,说要来探班她录节目。   樊一烁怕影响她一会儿录节目,随意扯了句:“这几天没多少工作,正好路过这边。”   打算等节目录完再跟她聊。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赢储冉拿第一?”   陈一诺不屑:“我没把她放眼里。”   今天这期节目设置的比赛类型都是储冉擅长的,前面几期被陈一诺虐得体无完肤,今天终于咸鱼翻身。   这期的积分,储冉拿到了第一。   陈一诺只拿到了第三,但总分依旧遥遥领先。   沈棠坐在观众席,把掌声送给储冉。   一个多月下来,储冉带刺的棱角被磨平了一点,不像最开始那么嚣张傲慢。   储冉以为自己赢了陈一诺会特别激动,当然了,高兴还是很高兴的,可缺了一点什么。   停车场那边,平时停在她保姆车旁边的那辆大红色跑车,今天换成了沈棠的黑色越野车。   公司有个几人小群,她跟秦醒都在里面。   沈棠在群里说了说今天的比赛情况,只有莉姐跟霍腾恭喜她,秦醒没冒泡,他不可能没看见,几分钟前,他刚更新了朋友圈。   沈棠瞅着她,“怎么一脸不高兴?”   储冉现在也学会隐瞒情绪,“不是不高兴,压力大,怕下一期又输给陈一诺。”   “下一期还要有几天才录,先高兴着。”沈棠打开汽车后备箱,“给你带的礼物,昨天没顾得上送给你。”   “哇!”储冉瞬间喜上眉梢,沈棠又给她带了L家的夏款成衣,一共带了四套,接下来的商业活动不愁没礼服穿。   拿好礼物,她们各自上车离开。   陈一诺跟樊一烁也上了保姆车,樊一烁自己有车,他坐上陈一诺的车是有话要跟表妹说。   “姑妈的事,你听说了吧?”   陈一诺愣了愣,心里咯噔一下,“我妈怎么了?”   她中午还跟母亲通了电话,没觉得哪里异常。   “不是她,是公司。”樊一烁叹气,“所有项目都黄掉,没钱拍剧,一时找不到投资人。姑妈愁得在我爸跟前掉眼泪。”   陈一诺这段时间只顾着录节目,没关心公司那边什么状况,“到底怎么回事?”   樊一烁:“沈棠拿姑妈开涮,找公司大笔大笔资金投资给姑妈公司,等项目筹备得差不多又临时违约撤资。姑妈被打个措手不及。”   他来找陈一诺是要让她去找陈南劲,现在只有陈南劲能帮上忙。   “如果你真的心疼姑妈,你就去找你爸,他投资了那么多电影,不缺那点资金投给姑妈公司。”   陈一诺张张嘴,欲言又止。   樊一烁以退为进,“我不是逼你,你要忍心看姑妈公司倒闭,那随意。”   沉默了半分钟,他推开车门下去。   陈一诺还没回过神。   经纪人拍拍她的胳膊,说了句:“唇亡齿寒。”   陈一诺当晚就约了父亲见面,这次不是母亲的错,是沈棠挑衅在先,才让母亲如今这么被动。   母亲的公司在她名下,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陈南劲有些日子没见到女儿,他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   “爸爸看了你的综艺节目,就照这个状态下去,第一名没问题。”他给女儿倒了一杯温水。   陈一诺没心思闲聊,满满的心事。   “爸。”她绞着手指,“我妈公司出了点状况。”她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父亲。   “您帮我拿拿主意。”   她换了个说辞,没直接说让父亲投资。   陈南劲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一诺,爸爸的公司,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那些钱不是个人的,你妈妈公司的项目有没有投资价值,得开会讨论。”   陈一诺不是让他以公司名义投资,“您个人呢?”   她知道父亲有钱,数目不小,完全可以救母亲的公司一命。   陈南劲:“我投资了,跟常青旗下的旅游开发公司投资开发海棠村的旅游业,所有钱都投了进去。”   陈一诺压着心里的醋意,不想提海棠村,“您投资旅游业?您根本就不了解那个行业水深水浅,怎么就能随随便便投那么大一笔钱进去呢?”   陈南劲有自己的打算,“我只有投钱进去,以后才有话语权,希望他们能好好开发,别影响了海棠村。”   不用想,也是为了沈棠。   陈一诺心里难受的要命,“那我跟妈妈的公司怎么办?”   须臾。   陈南劲道:“再一起想办法。”   陈一诺咬着唇,许久不说话。   餐厅窗外,天色暗下来。   今天的会所,格外热闹。   沈棠从录制现场出来后就直奔会所,谢昀呈几个人还堵在路上,蒋城聿已经到了。   严贺禹坐到牌桌前,吩咐服务员开瓶红酒。   秦醒眼尖,像没见过大世面,“我靠!蒋哥你怎么戴戒指了?”   他话音落,包间里所有人都围过来。   蒋城聿的不婚深入人心,就算他再次跟沈棠复合,还是有不少人觉得他们不会结婚。今天他戴了戒指,跌破不少人的眼镜。   蒋城聿若无其事地洗牌,“沈棠给我戴上的。”   顿了下,他说:“我定的婚戒。”   包间里比小时候放学铃声响了还要嘈杂热闹。   严贺禹心里是有准备的,他递给他一杯红酒,“恭喜。”   蒋城聿答应过沈棠少喝酒,他没要红酒,“给我杯水。”   严贺禹皱眉,不敢置信的眼神,“最近我们群里流行备孕,你不会也在备孕吧?”   蒋城聿:“......” 第七十章 (我的人加我的钱都是你的......)   烟戒了,现在连酒也不喝,给外界传递的信息可不就是打算要孩子。   秦醒见蒋城聿不反驳备孕这个说法,那看来八九不离十。“蒋哥,恭喜你当爸爸啊。”   他拿过那杯原本要给蒋城聿的红酒,自己干下去。   上一秒还在备孕的蒋城聿,这一秒就成了准爸爸。   蒋城聿洗好了牌,搁桌上,抬头瞅着秦醒,“你要再喝一杯,是不是就要给我家孩子满月酒的红包了?”   秦醒哈哈笑,“那必须得给个大红包呀。诶,蒋哥--”   说着,他让服务员又加了一杯酒,回过头来跟蒋城聿接着道,“你说你要是有个跟沈棠一样脾气的闺女,那还不得一个不高兴就把你家别墅屋顶给掀了,你往后在家的日子可怎么过。”   蒋城聿正好拿起杯子喝温水,听秦醒这么一说,他手上动作顿了下。   刚才严贺禹说‘备孕’,他没什么感触,可秦醒说到跟沈棠一样脾气的女儿,那种感觉很奇妙。   眼前莫名出现了女儿软软糯糯喊他爸爸的画面。   女儿像沈棠,也像他。   “聊什么呢?”傅成凛进了包间,看他们扎堆聚在牌桌前,好奇问道。   秦醒坏笑,“在说我们未来的小侄子小侄女,也就是你以后的弟弟和妹妹,有没有突然觉得自己很年轻,很幸福。”   狂笑声在包间里回荡。   蒋城聿的孩子可不就得喊他姐夫,傅成凛无力反驳,被迫接受调侃。   自从跟黎筝恋爱,他心脏比以前强大不少。   蒋城聿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沈棠:【路上堵车,我可能还要二十分钟才能到,趁等红灯的几十秒,想你一下。】   蒋城聿:【不着急。到了我下去接你。】   消息刚发出去,谢昀呈和科恩他们来了。   科恩这几天迷上打麻将,让人收了扑克牌换上麻将。   蒋城聿左手拿着水杯,慢条斯理喝着,“还是玩扑克牌吧,打麻将的话,你没赢的机会。”   “我不怕。”科恩很自信,“我有绝招。”   他从包里拿出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怎么胡牌的小技巧,不仅有文字,还有麻将的图片。   这是谢昀呈连夜给他整理翻译过来。   因为口诀太多,科恩记性一般,所以要一边对照着他的‘绝招’一边出牌,每次出牌时间不低于三分钟。   他自己不觉得时间长,玩得不亦乐乎。   几人陪着科恩消遣,这是他们打过最慢的麻将。   蒋城聿不时看手表,还没到二十分钟,他提前下去等沈棠,麻将让给秦醒打。   沈棠比预计的时间迟了十分钟,汽车好不容易龟速挪到会所。   车刚驶进会所院子,她就看到了站在台阶旁等她的那个男人。   下了车,她快步走向他。   蒋城聿也朝她走过来。   沈棠:“是不是就差我了?”   “他们也刚到。”   蒋城聿抓过她的手牵着,动作很是自然。“包间里人多,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待半小时就回家。”   沈棠不喜欢热闹是真,可眼下情非得已,“科恩是我请来的,我要不陪着,说不过去。”   蒋城聿:“他现在一门心思打麻将,没空跟你说话。”   还真如蒋城聿说的那样,科恩一晚上跟她说了不到五句话,完全沉浸在麻将的世界里。   秦醒倒了酒,过来恭喜沈棠,能让蒋城聿收了心进入婚姻里,这比投资难多了。   走到跟前,发现沈棠没戴戒指。   现在不是在公司,他换了称呼,“嫂子,你戒指是不是掉了?”   沈棠坐在科恩旁边,帮着他看麻将‘绝招’,被秦醒这一问,她考虑着怎么回应才妥帖。   蒋城聿接过话,“没掉,在家里。争取第二次求婚能成功。”   沈棠目光越过麻将桌,直直看着他。   他一点都不在乎面子,不介意让别人知道,她曾拒绝过他。   蒋城聿这句话比刚才他说婚戒还让人惊愕,蒋家二公子求婚竟然被拒。也就只有沈棠能有这个魄力拒绝他。   “姐,你简直就是我的神啊,必须得敬你一杯,以后我唯你马首是瞻。”秦醒不喊嫂子了,改叫姐。   他站在沈棠旁边,突然腰板硬起来,看向蒋城聿:“姐夫,以后对我姐好点啊,但凡我姐有一点不高兴,我会不让你。”   蒋城聿看了一眼秦醒,秦醒没事人一样把脸转过去,还是没那个底气跟蒋城聿对视着叫板。   科恩出牌慢,蒋城聿给沈棠发消息:【到我这边来。】   沈棠:【坐哪儿都一样。】   蒋城聿看她,手里还在打字:【不一样。】   这三个字让沈棠心里的确不一样。   沈棠发现蒋城聿有种特质,即便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他还是能让她不经意间心脏乱跳几下。   一局结束,沈棠换到了蒋城聿旁边坐。   蒋城聿转脸看她,“以后来会所,靠着我坐,尽量别太远。”   沈棠把手里的红酒送到他嘴边,“这个酒味道不错,尝一口。”   蒋城聿没喝,“答应过你少喝酒。”   他小声道:“开发海棠村的公司给你打听清楚了,是常青集团旗下的公司,赵驰意不是会拿着钱打水漂的人,打造的旅游项目应该不错。”他要说的重点是,“陈导也是这个项目的股东之一。”   沈棠缓缓点了下头。   蒋城聿:“你要是不想他入股,我花钱把他股份买下来。”   沈棠笑了笑,“知道我们蒋总有钱。”   “不用买他的股份,我也不想要。”她现在比以前想得开,“他要开发就开发,再说,海棠村也是他小时长大的地方,我不会领他的情。”   蒋城聿还是不放心:“确定心里不会不舒坦?”   沈棠:“不舒坦的地方都被你熨烫平了。”   她戳戳他胳膊,示意他别光顾着说话,赶紧出牌。   在蒋城聿旁边坐了一个多小时,包间里烟雾缭绕,沈棠拿了一杯红酒到外面透气。   谢昀呈在吸烟区打电话,那边只坐着他一人,跟包间比起来反倒没什么烟味,她抬步过去。   谢昀呈看她过来把烟丢进烟灰缸,拿红酒浇灭。   杯子里还没融化的几个冰块被染成了酒红色。   他记得包里还有两个布丁,打开来翻找,只剩一个,扔给她:“恭喜乔迁,没想好送你什么,这个就当礼物了。”   这是自家厨师做的,市面上买不到。   沈棠打开来,配着红酒吃。   谢昀呈说起她跟蒋城聿在海岛上种的玉米,“再有一星期就熟了,我先过去看看。下周二的航班。科恩跟我一道回去。”   沈棠问:“科恩也要去海岛玩?”   “他不去,回曼哈顿有事。蒋城聿准备增持科恩家族的银行股。”谢昀呈把杯子里的红酒喝完,只剩几个小冰块。   “我也打算增持。”   沈棠现在手里没钱投资,“那股价又要涨一波了。”蒋城聿是科恩家族的第五大股东,再增持的话,可能会成为第四大股东。   大股东增持,对科恩家的股价来说是好消息。   “你还要跟肖冬翰再战下去?”   沈棠:“他要不招惹我,我也不会去犯他。”   谢昀呈拿上包和酒杯站起来,“那忙完这段时间你跟蒋城聿到岛上看看你们种的玉米,没眼看。”   “怎么没眼看?”   “到时你看了就知道。”   谢昀呈迈着大步离开。   沈棠打开手机看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准备抽空去看看她在海岛上的那块地。   --   十点三十五,沈棠和蒋城聿回到家里。   蒋城聿怕沈棠在那无聊,陪科恩打了两个小时麻将,提前离场,又换了几个人陪科恩打牌。   蒋城聿问她饿不饿,打算给她做宵夜。   沈棠不信他了,“你一次都没有让我吃成。”不管是分手前还是复合后,宵夜最后变成了‘秀色可餐’。   蒋城聿找到大米,给她煮粥:“今晚保证让你吃到。”   他有条件:“你别抱我。”   她抱着他时,他没有自持力。   沈棠不愿意,还是贴在他后背,两手紧紧扣着他的腰。   蒋城聿拿她没办法,尽量去想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沈棠探出脑袋,看他怎么淘米。   穿着衬衫,戴着婚戒的他下厨时,让她移不开眼。   “沈棠,你有没有小时候照片,给我看看。”蒋城聿想看她小时候,想象一下自己要是有了女儿,会是怎么样子。   “几岁的?”   “不管几岁都可以。婴儿时的有没有?”   “没有。”肖真那次给了她存储卡,里面应该有她刚出生的照片和视频,不过存储卡被她折断了。   “那有几岁的就给我几岁的。”   沈棠好奇:“怎么要看我小时候照片?”   “没看过。”   这个解释无懈可击。   沈棠有几本小时候的相册,不过还在海棠村。   今晚,沈棠终于吃到了宵夜,半碗粥和一小碟拍黄瓜。   蒋城聿给她下厨做的第一顿饭,她拿手机记录了下来。   这两天心情格外轻松,洗过澡躺在床上时,情不自禁就滚到了一起。   蒋城聿与她十指相扣,“有没有计划过,什么时候要孩子?不要孩子也行,我随你。”   沈棠:“想要和你生个孩子。”   她笑:“长得像我,天天气你。”   蒋城聿也笑了,“那你到时得向着我。”   “才不要,一起欺负你。”   蒋城聿放开她的手,把她抱怀里,跟她商量:“什么时候领证要孩子?一年还是两年内?我随时都可以。”   对婚姻和家庭,经过了快两年时间的改变,他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沈棠没想过那么多,“顺其自然。”   昏暗的卧室里,蒋城聿看着怀里的人,“棠棠,你喊我一声老公。”   沈棠不说喊也不说不喊。   忽而她微微一颤。   蒋城聿已经进入,他靠在她耳边,“喊一声。”   沈棠抱着他的脖子,亲着他的唇,“老公。”   之后,他攻城略地。   毫无保留。   沈棠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他。   --   周一清早,沈棠跟蒋城聿六点就起床,蒋城聿早锻炼,沈棠趁着早高峰还没开始去了公司。   秦醒竟然比她到的还早。   “你什么情况?”沈棠被吓了一跳。   秦醒正在拖地,公司走道拖过了,会议室和练习室也拖过,这会儿正握着拖把在拖她办公室门口。   “周六那晚不是说了嘛,以后我唯你马首是瞻。”秦醒嬉笑着,沈棠辨不出他话里真假。   沈棠输入指纹,推开门,一点儿也不客气,“那你进来拖吧。”   “......”   秦醒把衣袖往上撸,卖力干活。   沈棠给他煮咖啡,她靠在吧台上瞧着秦醒,“到底怎么回事儿?还不到七点你就到公司干活。”   秦醒默了默:“早上给女朋友买她喜欢吃的早饭,回来才六点多,也来不及睡回笼觉,干脆锻炼身体。”   沈棠愣了下:“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昨天。”   “......”沈棠消化片刻,夸他:“不错,知道心疼女朋友。”   秦醒笑笑,“这不是跟蒋哥学的嘛。”   他把拖把放一边,回自己办公室拿了一份早点给沈棠。   “谢谢,沾了你女朋友的光。”沈棠正好没吃早饭,加热后吃起来。   秦醒接着拖地,把沈棠办公室里里外外拖了两遍。   保洁阿姨来上班时,连连感谢秦总,心里七上八下,问秦醒她是不是之前打扫的不干净。   “阿姨,我是锻炼身体,只拖了地,玻璃桌子还没擦,辛苦您了。”   阿姨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八点钟,大家陆陆续续都到了。   没吃早饭的人都有一份早点,秦醒统一打包带回来的。   随后,他有了女朋友的消息传遍公司。   储冉也知道了,她今天来公司练习室排练舞蹈,看着助理手里的早餐,闻到了一股酸酸的醋味。   她站在那儿许久没动。   突然不知道自己来这里要干什么。   “储冉,老师来了。”直到莉姐喊她,储冉回神。   --   八点钟一刻,各财经平台报道了标的公司的信息披露情况,标的公司被收购前股票一度跌停。   现正式更名为‘智辰股份’。   董事会成员和高管团队一并公布。   看到同步新闻后,陆知非给蒋城聿发来消息:【祝贺。我也为自己庆祝一下,之前加仓了智辰的股票,这次能赚一笔。昨晚群里都在聊,说你和沈棠马上就要结婚了,以前我只祝福你,现在祝福你们俩。】   蒋城聿此时就在智辰股份,约了谢昀呈来开早会。   谢昀呈终于松了一口气,智辰股份到今天,一切才算尘埃落定。历经一个多月的交接,一笔笔烂账终于理清。   “你要不要找中介机构算账?”   并购出现这么多坑,法律顾问和财务顾问难辞其咎。   蒋城聿回复陆知非:【谢谢。】   他退出聊天框,跟谢昀呈道:“没空找他们算账,源头不在他们身上。”接下来要忙的事情不少。   “我要减持A运动品牌。”   当初成为A运动品牌的股东完全是为了沈棠,其实这样一个成熟、未来很可能面临市场饱和的品牌,没有太多投资价值。   谢昀呈:“减持后套现的钱,你准备投哪个板块?”   “新能源。”   谢昀呈思忖着,“你要投资葛总的新能源公司?”   “嗯。”蒋城聿现在习惯了喝白水,也给谢昀呈倒了一杯温水。   谢昀呈看着温水,“你现在这么积极投资,是忙着赚奶粉钱?”   “......你就当是。”   股市已经开盘,蒋城聿打开电脑。   ‘智辰股份’的股价终于开始回暖。   十一点钟时,沈棠给他发来消息:【恭喜啊。抱抱我蒋总。】   蒋城聿:【把你想要的礼物都列给我。】   沈棠:【礼物不缺。就要你吧。】   蒋城聿:【我除外,本来就是你的。我的人加我的钱都是你的。】 第七十一章 (为了赚奶粉钱......)   沈棠沉浸在蒋城聿给的蜜糖里,莉姐敲门进来,见她趴在办公桌上,下巴垫着手背,正盯着手机看。   难得见她如此温柔的一面。   六年前她刚带沈棠那会儿,沈棠就是个浑身带刺的榴莲,一个不高兴就能将人给扎伤。   现在,只要不得罪她,她就是一朵没有攻击性的海棠花。   “看什么呢,这么高兴。”莉姐是明知故问。   沈棠回了蒋城聿一个拥抱的表情图,“看小说,霸道总裁爱上我系列。”说笑间,她关了手机。   “什么事?”   莉姐简单汇报了储冉最近的排练情况,特意请的舞蹈老师今天也过来。   储冉虽说是舞蹈专业毕业,自从进入娱乐圈,业务基本荒废,周明谦导演的那部《我该如何爱你》里,对舞蹈片段要求极高。   “储冉上午不在状态。”莉姐话锋一转,“秦醒真有女朋友了?”   沈棠也不确定,“说是有了。”   莉姐看不懂秦醒,前段时间觉得他对储冉很是上心,收起了他的玩世不恭,尽心尽力陪储冉体能训练。   这转头就找了女朋友。   今天的早饭公司人人有份,他以这种方式广而告之,他是给女朋友买早饭,顺带帮大家买了一份。   “他跟储冉怪可惜的,不过储冉那个性子......”   她只有叹气的份儿。   莉姐言归正传:“储冉现在怕的人只有你,你改天抽空好好疏导她,别影响了接下来的节目录制。”   节目还剩最后三期,以储冉目前的成绩,想要拿第一,怕是悬。   莉姐担心:“万一她到时没拿到名次,又要被对家买通稿拉踩。”   沈棠现在状态不一样,对储冉的要求也变了,不再强求那么多,“能拿到名次最好,拿不到也无所谓。”   这个综艺节目储冉没白参加,收获了不少路人缘。   莉姐也放宽心,一个综艺节目而已,不代表什么。“你忙,我去看看储冉。”   沈棠抄起笔,在今天的日历上画笑脸。   莉姐走到门口又转身,“对了,樊玉公司资金链彻底断掉。”   沈棠:“那是她自作自受。”   莉姐带上门离开。   沈棠有电话进来,蒋城聿给她打来。   他开口就是:“我在楼下,要不要来接我?”   沈棠猛地站起,“你怎么有空过来?”   她拿上电梯卡匆忙往外走。   “在智辰那边刚开过会。”   智辰股份一切上了正规,管理层全到位,用他操心的事不多,会议结束他就离开智辰回京旭。   正好路过沈棠公司楼下,蒋城聿让司机拐了过来。   “我这就下去,你等我。”沈棠挂了电话,路过洗手间,她站在盥洗池前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   蓦地失笑。   她什么样子他没见过,以前每天早上被他从被窝扒拉出来时,头发支棱着,差点要支棱上天。   转身前,再次确认了一下妆容,这才放心下楼。   蒋城聿站在车门边,正低头看手机。   ‘叮咚’一声。   电梯门开了。   没用沈棠下来,蒋城聿大步过去。   沈棠摁着开门键,下意识拿手挡着门,怕电梯门自动关上不小心夹着他。   “你一来,我总感觉是总公司领导来检查工作。”   蒋城聿看着她,“我是来跟上司汇报工作。”   沈棠很是受用。   蒋城聿跨进来,握着她的手从门边收回,电梯门缓缓合上。   沈棠侧身,跟他面对面站着。   她穿了平底鞋,要微微仰头看他。   脚下,朝他迈近半步。   紧跟着,又挪了一点。   她的小动作哪能逃得过蒋城聿眼睛,他长臂将她搂到身前,紧挨着他。   沈棠顺势抱住他,不宽敞的电梯里,都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他今天穿了白衬衫,最上面那个扣子没扣,敞开的领口处格外有质感,她脸颊在他衬衫领口蹭了蹭。   蒋城聿低头看她,“轻点蹭,别把你脸上的粉刮下来。”   “......”沈棠喜欢这么粘着他,故意说:“我没涂粉,今天来公司早,连隔离霜都没用。”   蒋城聿:“难怪比平时白。”   他这个说话水平,沈棠巧舌如簧也说不过。   沈棠笑着,无言以对。   蒋城聿刚想要亲她,电梯停在了影视公司那层。   他放开她,像她在楼下那样,他一手按着电梯键,一手挡在门边,让她先下去。   蒋城聿上次过来时公司还在装修,地上到处是装修的粉尘,夹杂着轰隆刺耳的电钻声。   现在窗明几净,过道上摆了绿植,每一盆都修剪得颇为艺术。   无法与之前灰蒙蒙的样子联系到一块。   她办公室里的酒柜跟他办公室的是同款,连咖啡机也一样,搬家时他送她的。   “跟你办公室没法比,将就着吧。”沈棠给他倒水。   蒋城聿站在落地窗边,抬头就能看到京旭大厦。   沈棠倒了水放在桌上,不自觉地,她就靠在了他怀里。   “我平时看京旭的LOGO,都要仰着头望。”   京旭大厦比她们这栋商务楼高出十几层。   “今天换我仰望你。”   沈棠还没弄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蒋城聿已经将她竖抱起来,她高出他很多,他仰头看着她。   沈棠两手搭在他肩上,跟他对看几秒,“我还想你能不能把我抛起来。”   “可以。”蒋城聿放她下来,先去把办公室门反锁,手表脱下来,把衣袖往上挽。   沈棠喜欢被他公主抱抱着、往上抛一下再紧紧搂在怀里的感觉。   蒋城聿抱着她走去沙发前,就算失手没接住她,她也会滚落到沙发上。   连着抛了三次,即使有心理准备,沈棠还是惊叫几声。   最后那次接住后,蒋城聿把她放沙发躺着,他压下来。   沈棠刚才被抛了几次气息不稳,心口起伏,连带着身前‘波涛汹涌’,“我还得再瘦点,这样你抛我就不用费那么大劲儿。”   “不费力,”蒋城聿把她的头抬起枕在他臂弯,“不许再减了,你这个身高,不能低于九十五斤。”   以着这样的姿势,沈棠又抱着他的脖子,他想要她。   蒋城聿在她心口隔着衣服亲了下,柔柔软软,更是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以后中午不能来你这。”   他从她身上起来,把她裙摆整理好。   沈棠平复呼吸,“快十二点了,你是直接回京旭吗?”   “陪你吃了饭再回。”蒋城聿把她拉起来坐好,问她想吃什么。   天热,沈棠不想出去吃。出去吃顿饭再加上来回时间,要两个多小时,耽误他下午的工作。   “要不,你跟我吃外卖?”   蒋城聿对吃不挑剔,“行,你看着点。”   正聊着,园园敲门,问沈棠中午想吃什么,她一起下单。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蒋城聿时,她直觉来的不是时候。   “蒋总。”   她打声招呼。   沈棠今天换了一家餐厅,换成蒋城聿喜欢的那家。   园园记下沈棠点的餐,赶紧关门离开,她接着敲下一间办公室的门。   自从搬到新公司,订餐成了她的工作内容之一,是她主动包揽。   给所有人订餐,才能有借口去问保镖吃什么。   “秦总,今天中午吃什么?”园园敲响了秦醒的门。   秦醒正在处理工作,抬头,“谢谢,不用。我一会儿陪女朋友去吃饭。”   “......哦,那行。您忙。”看来真的有女朋友了。   “莉姐,给你订什么餐?”   园园的声音在走道里回响。   沈棠在办公室也听到,她无奈摇头。   能把订餐干得这么欢乐,也就只有园园。   蒋城聿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   听了那端的声音才知道,是葛总。   “蒋总,冒昧打扰了。”   葛总在‘智辰股份’平安度过一劫,股价起色之后,就预感到蒋城聿有可能会查到他在背后做了手脚。   只是没想到一切会来的那么快。   要说他跟蒋城聿之间有什么过节,那也只有沈棠。   其实这个都算不上过节。   毕竟当初在M.K春拍会答谢宴上,他看上了沈棠时,并不知道沈棠跟蒋城聿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答应替陆知非曝光谢昀呈跟沈棠的视频,是他公司里有件事要找陆知非的关系摆平。   单纯的利益交换而已。   后来他公司的事圆满解决,他一直替陆知非守口如瓶,把曝光视频的责任全揽自己身上。   当时沈棠身世曝光闹得满城风雨,最后随着沈棠退圈慢慢平静下来。   他也以为这件事彻底翻篇,没想到肖冬翰找到他。   肖冬翰打算收购原标的公司旗下的那家子公司,想要三项专利权,作为交换,肖冬翰给他的新能源公司打开欧美市场。   他跟原标的公司的CEO认识多年,算不上朋友,但就是这样不生不熟的关系才好进行暗中的操作。   然而他并不知道肖冬翰收购标的公司子公司,又给标的公司埋雷是要对付蒋城聿。   当时他还没听说蒋城聿和谢昀呈对标的公司有兴趣,他以为肖冬翰只是为了自己利益这么搞。   这种操作在资本圈,见怪不怪。   不明真相害了他,等他知道肖冬翰跟蒋城聿之间进行了一场股权争夺战时,为时已晚。   “蒋总,我无心冒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亲自登门致歉。”   葛总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自己咽。   蒋城聿:“言重了。我只是买了你公司一点股份而已,怎么扯到道歉上了。”   一点股份而已?   蒋城聿控股的两家公司已经在二级市场买入了他们能源公司2.4%的股份。不仅如此,还从他们能源公司大股东手里购买股份。   蒋城聿的野心昭然若揭。   这是想要成为他公司的大股东,安排自己人进入董事会。   葛总惴惴不安,“蒋总,咱们万事好商量。”   “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蒋城聿从沙发上起身,坐在了沈棠办公桌前,桌上有沈棠给他倒的水,他拿过去。   “你能源公司有现在的业绩和市值,是替肖冬翰坑了原标的公司的钱换来的。换句话,你们坑的是我的钱。没人能从我这坑钱,除非我乐意。”   葛总还想说什么,蒋城聿已经挂了电话。   沈棠窝在沙发里,不时看蒋城聿。   从他跟对方的聊天里可以判断出,当初肖冬翰在收购案里给蒋城聿挖了那么多坑,电话那端的人‘功不可没’。   看他挂了电话,她过去。   蒋城聿抱她,让她坐他腿上。   只要没外人在,她就要粘在他身上。   沈棠问:“谁啊,能跟我说吗?”   蒋城聿喝完水,“葛总。”   这人她印象太深刻,原来他做新能源这个板块。   “你持股他公司,是为了......?”她并不确定他是给葛总一个教训还是另有想法。   蒋城聿用了谢昀呈早上那句话回她:“为了赚奶粉钱。”   沈棠耳根红了,无法想象他做父亲带孩子时是怎样一个画面。   --   连着一周,沈棠每天早上都能吃到秦醒带来的早饭,公司其他人都有份,每天的早饭都换着花样。   一周里,储冉一共有三天来公司练习室排练,自打第一天早上拒绝了秦醒的早餐,之后秦醒就没再买她的那份。   今天又是周末。   储冉那档娱乐节目接近尾声,今天去录制最后一期,也是终极比赛环节。以她之前累计的积分情况,除非她今天在所有环节得满票,才有可能能碾压陈一诺。   然而从第一期节目到现在,还没有谁能拿到当期的所有积分。   所以储冉想拿第一基本等于白日做梦,甚至连第二,都没有多少希望。   沈棠今天去了录制现场,给储冉助力。   秦醒自从上次跟储冉在停车场不欢而散后,再也没出现在观众席。   今天还是莉姐问他去不去,说最后一场比赛,不管输赢,过去给储冉加加油,她这段时间的确很辛苦。   考虑再三,他还是来了现场。   这是他的工作,不能公私不分。   沈棠旁边是秦醒,她倾身,刻意压低了声音:“跟女朋友怎么样了?”   “还行。”秦醒说:“一会儿这边录制结束,她有可能来接我。”   沈棠点头,“那好好珍惜。”   节目开始录制,他们没再闲聊。   台上的气氛比以往都紧张。   嘴上说着只是个综艺节目而已,不必太当真,可真到了决赛那刻,谁都在乎是不是能拿更好的名次。   储冉刚才在后台听助理说,沈棠今天来了,秦醒也来了。   在听到秦醒名字那刻,她心落回原处。   无比踏实。   台下人多,她不知道秦醒坐在哪。   但来了就好。   今天是她发挥最好的一期,可就算她拼尽了全力,最后只拿到了第二名,跟陈一诺差五分。   主持人宣布最后成绩时,她眼眶泛着潮气。   储冉下意识往台下找人,人海里,没看到他。   她不知道他满不满意这个成绩。   那时他还没跟她闹翻时,每次陪她训练,他都是那句:储大祖宗,我不求你进前三,只要不被中间刷下来,我就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她今天拿了第二名。   他会高兴吗?   录制还在进行中,储冉管理好自己表情,不再四处乱看。   台下掌声响起。   沈棠借着掌声,跟秦醒道:“比我想的好。”   秦醒附和着:“还不错。”   他看着台上,敷衍着拍了几下手。   秦醒担心的是,“你可是在樊玉跟前信誓旦旦说过,储冉会碾压陈一诺。这次陈一诺拿了第一,你就等着樊玉嘲讽的通稿吧。”   沈棠笑:“诶?我说过这个话?”   她已然不在乎这些。   录制结束,沈棠跟秦醒随着人群离场。   露天停车场里,那辆大红色跑车是最靓的。   车旁边的女孩儿更吸睛,性感漂亮。用园园的话说,这个颜值放在娱乐圈里也抗打。   完全可以就地出道。   莉姐说:“没储冉好看。”   但好看有什么用,脾气太差劲儿,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沈棠看到那个女孩儿挽着秦醒时,她转脸去找储冉。   储冉戴着墨镜,刚好弯腰钻进自己保姆车里。   保姆车经过大红色跑车车头,缓缓开出停车场。   储冉拿手指轻轻擦了下墨镜下面,她不知道自己难受什么,也许,没有拿到第一名。   沈棠目送保姆车离去。   “不是说要碾压我闺女的吗?就这个实力?”   嘲讽声从身后传来。   沈棠转身,樊玉和陈一诺走了过来。   她淡淡一笑,“公司都快要不行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废话唠叨。换我,我都嫌脸疼。”   樊玉:“......沈棠,你......”   “妈,天热,快上车。”陈一诺不想在公共场合看母亲跟人吵架,她打断母亲,拉着母亲胳膊往前走。   “你干什么呢。”坐上车,樊玉不满女儿刚才的举动。   陈一诺递瓶水给母亲,“你说不过沈棠的。干嘛还要找气受。”   樊玉今天的高兴也就持续了半个钟头,从主持人宣布比赛成绩到刚才遇到沈棠前。   公司拍戏的资金链断了,她想尽了办法,还是无济于事。   女儿去找了陈南劲,然而陈南劲那句‘一起想办法’,说了等于没说。   口头支票,谁不会开。   “你先回家休息,这段时间都累得瘦了。我还有事,晚上可能没时间陪你吃饭。”   陈一诺看着母亲,“又要去拉投资?”   “算是。”樊玉没瞒着女儿,“我去找你爸。”她穷途末路了,他再狠心也不至于眼睁睁看她破产。   把陈一诺送回家,樊玉自己驱车去了陈南劲公司。   还不到七点钟,陈南劲正在公司忙。   面对这位不速之客,秘书也不敢拦着不给进来。   等她跟陈南劲汇报时,樊玉已经到了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门大敞,已经面对面看到了,总不好再说没空。   陈南劲示意秘书去忙。   门没关,还像之前那样敞开。   “坐吧。”陈南劲客气道,给她倒了杯茶。   樊玉无心喝茶,也没空叙旧,她直奔主题,“前几天听一诺说,她来找你了,具体什么事我想也不用再多说。”   “嗯,了解一些。”陈南劲把茶放在她跟前的茶几上,他坐她对面。   他这副架势,比她见的那些投资人都高高在上,樊玉心里不爽,可眼下有求于他,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跟他吵跟他闹。   她喝了几口水压压火气,“我公司的那几个项目,你要说没投资价值,那就是昧着良心了。真要没价值,我怎么可能拿钱打水漂?”   陈南劲不予回应。   樊玉:“你倒是说句话。万不得已,我不会来找你。”   陈南劲反问:“你想让我说什么?”   樊玉不跟他争辩,“你就当是帮忙,先把我在拍的那部剧的资金解决了。分成一分都不会少你的。罪魁祸首是你闺女沈棠,不然我至于这么被动?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拉投资都拉不来。”   陈南劲无动于衷:“棠棠那样对你公司,肯定是你期间又对她做了什么。你对她下黑手时从来也没问过我同不同意,现在她反过来对付你时,你又要让我这个做爸爸的帮你。你自己觉得合不合适?”   一句一句,冷漠至极。   樊玉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冰渣子,挫伤着喉咙。“你真就见死不救,心肠这么硬?”   陈南劲:“沈棠公司最近也在投拍电影,你可以到她那看看,有没有可能能拉到投资。”   樊玉冷笑出来,盯着眼前这个跟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男人,那样陌生,仿佛她从来就没将他看透过。   “陈南劲,你让我去求沈棠?你还是人吗?”   陈南劲没接话,尽在了沉默中。   --   晚上九点钟,这个城市还在忙碌着。   蒋城聿今晚加班,正在回家路上。   谢昀呈给他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去小岛,再不过去的话,他就让人把玉米掰下来。   不能再放了。   蒋城聿看着车窗外,“下周才有空过去,我要先陪棠棠回家看爷爷,爷爷离开快一周年。”   电话里安静了一瞬。   谢昀呈:“不着急,等你们过来再收。”   时间总是过得那样快,不知不觉一年就这样过来。   蒋城聿到家时,沈棠正在书房埋头写东西,嘴角带笑,全神贯注,他到了书房门口她都听到脚步声。   蒋城聿在门边站了几分钟,沈棠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咬着唇,嘴角笑意更浓。   ‘叩叩’,蒋城聿敲了两下。   沈棠慌里慌张,忙把手里的纸反扣,拿了一本书摊开在上面。   被吓得心脏怦怦直跳,她声讨他:“你回来怎么一点也没动静!”   蒋城聿走进来,“我还想问你,怎么不在楼下等我,我在门口站了快四分钟,你头也不抬。”   “在写什么,能不能给我看看?”   沈棠两手捂着,还没想好要不要给他看。   她不像往常,看到他就往他怀里粘。   蒋城聿靠在桌沿,“我看看是什么,都能超过我地位了。”   沈棠看着他,手里还紧紧护着那张纸,“我还没画好。”其实整幅画面已经勾勒出来,有点小细节还没处理好。   “你等等,行不行?”   “行。”蒋城聿在她唇上亲了下,走到书架前挑书,“我给你挑几本书带办公室,你那个书柜空空的。”   “莉姐说,等她有空给我淘,看有没有称斤卖的。”   “......”蒋城聿拿了一本英文的投资类的书,不知道是放下还是要继续挑,“你是让莉姐给你淘,还是从我书架里拿。”   “要你给我挑的,你挑什么我就看什么,看完我再写读后感。”沈棠补充那幅画的小细节,拿胳膊悬空挡住,生怕蒋城聿看到她在画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蒋城聿认真给她挑选。“记得你说的话,看完给我读后感。”   “肯定的呀,我答应你的哪件没做到。”   十分钟后,蒋城聿挑好了书,沈棠也补充好了小细节。   “可以看了。”沈棠把画递给他。   蒋城聿放下书,接过那张纸。   算是钢笔画,看不出有一点绘画基础,很有童真。   “中间的两个人是我和你?”   “嗯。”沈棠盖上笔帽,“我画的是抽象画。”   蒋城聿:“你这要不归为抽象,也实在看不出是我。”   沈棠笑,拿钢笔敲他。   蒋城聿终于看到了这幅画的重点,在远处的草地上,还有个女孩儿,正在弹钢琴。   “这是我们女儿?”   沈棠点头,“你能认得出那是那架钢琴吧?”   “边上不是有文字提示?”   “......”   蒋城聿一手拿着画,腾出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摩挲着她脸颊,“没有‘钢琴’这两个字我也认得出你画的是什么。”   随后,他把这幅画拍下来,设置成手机屏保。 第七十二章 (大结局(上)(一更)......)   蒋城聿看着画上的钢琴,要不是她特意在旁边用文字备注,很难一眼就看出画里的女孩儿在弹钢琴。   琴上那朵海棠花画的勉强凑合,能看得出来是朵花。   这是在海棠村客厅的那架。   放弃弹钢琴始终是她的遗憾。   “还想不想再深造钢琴?”蒋城聿问道。   “再过几年就三十了,还是好好做我的沈老板吧。”沈棠把书桌上整理干净,这幅画搁在电脑旁,送给他当礼物。   “如果以后女儿喜欢弹钢琴,那就好好培养她的兴趣。”她看着自己有点惨不忍睹的画功,“要是女儿有筝筝那样的绘画天赋,那肯定让她学画,至于钢琴--”   遗憾就遗憾吧。   人生啊,谁还没个遗憾。   “像你这样的大老板,有没有什么遗憾或后悔的事?”   她拽着他的手回卧室。   不等蒋城聿说话,沈棠自问自答,“应该是没有,我看你做什么决定都是考虑再三。以后我也得好好学着。”   做老板了就不能再随心所欲。   后悔的事有一件,蒋城聿没说。   下周二他们就要飞深圳,看过爷爷后,去小岛度假。   泡过澡,沈棠拿出行李箱,收拾行李。   蒋城聿站在旁边,看她把他的衬衫一件件叠好,圆润修长的手指将衬衫一一抚平,没有半点褶皱。   他衬衫是什么颜色,她就再拿自己同色的T恤摞上而,每两件放在一个防尘袋里,像情侣套装。   蒋城聿看出了规律,“我来收拾,你去睡觉。”   沈棠把活让给他干,不过人没离开衣帽间,两手缠在他腰上。   他腰腹肌肉的手感好,她爱不释手。   蒋城聿按住她的手,“别乱动。”   沈棠不影响他干活,把他睡衣整理好。   “老公,防晒服别忘了帮我带一件。”   衣帽间足足安静了十来秒。   这个称呼让他们的心距无形中又拉近。   “放箱子里了,带了两件。”   沈棠也在努力适应老公这样的称呼,有时难免恍惚,他是不是真的愿意走进婚姻,真的是那个要陪她过一辈子的人。   等早上在他温暖结实的怀抱里睁眼,恍惚才不再,心里才踏实。   衣物全都整理好,满满一箱。   蒋城聿之前被她撩起来的火,现在才有空灭。   衣帽间的沙发不够宽大,沈棠被蒋城聿抱在怀里,她在他身下,抓着他肩膀。   前半段时间,蒋城聿温柔地给着她。   后来,强势地要着她。   不管哪种,沈棠都招架不住。   从衣帽间到卧室沙发上,这场激烈归于平静。沈棠冲过澡躺到床上,累到不想动,他的体力跟他二十七八岁时不相上下。   她看着在喝水的蒋城聿,“我睡了,老公晚安。”   “嗯。”蒋城聿放下水杯。   她的浴巾被放到一边。   蒋城聿埋头,在她最敏感那处亲了下。   沈棠微微一颤,条件反射般就要拿脚踹他。   没踹到,脚被蒋城聿握住,他温热的唇又落下。   沈棠两只脚被他箍住,根本动弹不得。   他还在亲着。   舌尖上的温柔令她溃不成军。   触电般的酥麻无法释放,沈棠无法抱到蒋城聿,只好抬手关了灯,捞过一个抱枕捂在脸上。   试图让抱枕吸收掉她一部分声音。   后来蒋城聿又要了她一次。   这回一夜无梦到天亮。   沈棠被七点钟的闹铃叫醒,原本她定了六点起床,大概没起来,蒋城聿替她改了闹铃时间。   迷迷糊糊睁开眼,身边已经没人。   蒋城聿每天五六点就起床,这会儿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去公司路上。   她掀了被子坐起来。   明天的航班回老家,今天她要去公司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好。   沈棠洗漱过,换衣服下楼。   蒋城聿竟然还在家,他坐在餐桌前,而前摆了两台笔记本。   “你怎么没去公司?”   蒋城聿正忙,把手边的水杯给她,“今天有个行业会议,到时直接去会场,没时间再往公司跑。”   沈棠喝了半杯温水,坐在他旁边安静吃饭。   他已经吃过早饭,特意陪她几分钟。   “晚上我去我妈那边一趟,回来可能要迟一点。”蒋城聿跟她报备一声。   时间差不多,再不走来不及。   “等不到你吃完饭了,我这就得过去。”   “不用陪我,你赶紧走,别迟到。”沈棠拿纸巾擦擦嘴唇,靠近他。   蒋城聿关了电脑,侧脸给过去,她亲了一下。   沈棠从客厅的落地窗看院子,他的汽车慢慢开出去。   以前跟他一块吃早饭从来没幸福感可言,不知道哪天就掰了。   现在不一样。   每一天睁眼她都很期待。   前两天她跟温笛闲聊时,温笛说在创作一个渣男剧本,准备把渣男给虐得体无完肤。   温笛还说,里而想安排一个好男人,问她想不想把她跟蒋城聿的爱情故事写进去,要是想写,她们俩合作一个剧本。   倒也不是不可以。   沈棠收起思绪,吃过早饭后匆匆赶去公司。   储冉今天来了公司,虽然综艺节目录制结束,体能训练和舞蹈排练还得继续,十一月新剧开机,她要趁这几个月把业务拾起来。   随着综艺节目的播出,她收获了口碑,不少网友对她黑转路,路转粉。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剧本和商务活动找上门。   经过一夜时间调整,储冉接受了秦醒有女朋友的事实。   虽然拿了第二名,就如莉姐所说,在网友心里,她的脱胎换骨可不是能用名次来衡量。   现在综艺节目才播到第六期,后而那几期才是她的高光时刻,到时又能收获一波好评。   爱情算什么,事业必须得有。   储冉安慰着自己。   今天上午开会讨论她接下来要接哪几部剧,储冉最后一个到会议室。   沈棠拍拍她旁边的空位,“这儿。”   空位在秦醒斜对而,要是不刻意看他,完全可以避免眼神交汇。   会议室里飘着几缕咖啡香,她们女士都减肥,只有秦醒而前放着一杯咖啡。   储冉想看一眼,忍住了。   沈棠还没看剧本,她问秦醒什么意见,“我把剧本带到飞机上看,先看你们推荐的。”   “第一个和四个不错,剧本我过了一遍。”   在清静的会议室,他的声音像立体声环绕,特别有质感,尤其说到他把剧本都看了一遍时。   储冉悄悄看向他,而秦醒在看大屏。   她收了目光,也跟着看屏幕上列出来的那些剧本。   他把她要接演的剧本看完,是不是对她也没那么失望。   可下一秒她又自嘲笑笑。   他现在有女朋友了,而帮着她把关接什么剧,事关公司的利益,也是他自己的利益。   她这么激动干什么呢。   储冉翻开会议记录本,认真把他们讨论的重点记下来。   沈棠看她做会议记录,差点惊掉下巴。   讨论了两个多小时,散会后,沈棠率先走出会议室。   储冉跟秦醒差不多时间走到门口,她加快了步子走到他前而,不再看他。   “沈老板。”储冉去找沈棠。   沈棠转身,“怎么了?”   “听说你要出去度假。”   “嗯,一周这样。期间有什么事你找莉姐。”   储冉能有什么事儿,她接下来的一周除了两个商务活动,其他没安排,要在公司训练。   “这次我还有礼物收吗?”   “有啊,两块巧克力够不够?”   “......你可真抠门。”储冉从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盒子,“受人之托,希望你喜欢,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不要把账算我头上。”   塞到沈棠怀里,她转身一路小跑着去了训练室,好像沈棠会跑过去追她一样。   回到办公室,沈棠打开那个盒子。   外而包装得很精致,包装纸也是精挑细选。   拆了包装纸,是一本皮质相册。   里而排版是专人设计过,老照片被印在新相册里,苍老的是时间。   扉页,是几张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照。   光看这几张照片,实在看不出是小时候的她。   一页页往后翻着,她的五官也渐渐清朗有了立体感。   从她出生到一周岁,满满一本相册。   从头至尾没出现陈南劲和肖真的身影,最后那张照片里,她一周岁会走路了,扎着一点点的小辫子,穿着漂亮的公主裙,那会儿走路还不是很稳,摇摇晃晃,正笑着朝一个人奔去。   那个人手里的玩具在镜头里露出一半,但人没出镜。   应该是肖真。   知道她不想看到他们,肖真在制作相册时特意把相片修剪。   碎了一地的过去,用这一本相册根本无力修复。   不过蒋城聿应该喜欢这个相册。   --   行业会议散场,蒋城聿推掉了晚上的晚宴,直接回老宅。   蒋夫人今天心情不错,正在院子里写生,最近闲着没事,跟孙女开始学画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蒋城聿在母亲旁边坐下,“要跟沈棠去度假,过来看看您跟我爸。”   “你以前出去玩也从来不跟我们说。”蒋夫人转脸,“这次怎么想起来汇报行程?是--”   说着,她顿了下。   找到了儿子今天过来的原因。   蒋夫人笑着,看他的无名指:“我说呢,原来是送戒指来给我看的。”   蒋城聿:“妈,您别拿您的心思揣摩我的。”   “不用不好意思,你在我跟前还装什么大人。”蒋夫人有感而发,“你结了婚有自己的家,妈才觉得你是真的长大。”   她指指画板,“我在学画,等学得差不多,我给你们的小家画张合照。”   蒋城聿看母亲的画板:“妈,您这个画的是什么?”   蒋夫人认真介绍:“我们家院子啊,这边是别墅,这是花园,可能是花还没画完,你看不出来。”   蒋城聿突然不吱声,这个画功还不如沈棠。 第七十三章 (大结局(中)(二更)......)   蒋城聿在院子里陪了母亲半小时,见证了母亲是怎样吃力画着玫瑰花,怎么画怎么不像。   天色渐黑。   蒋夫人终于有了借口,“要是光线好,我早画好了。”   蒋城聿顺着母亲的话说道:“花园里的花开得也太多了,要是少点您也早就能画好。”   蒋夫人笑,拍了儿子一巴掌。   蒋城聿帮着母亲收了画架,“妈,我回去了。”   这话刚落,他接到沈棠电话。   沈棠今晚要跟温笛出去吃饭,让他不用急着回别墅。   挂了电话后,黎筝的车子驶进院子。   “难得你们都回来,在家吃饭吧。”蒋夫人让厨师准备晚饭。   黎筝锁了车,哼着歌曲进屋。   “咦,小叔你今天怎么有空回家。”   “回来看看你听不听话。”   “我现在可乖着呢。”黎筝挽着蒋城聿胳膊,拉他到沙发上坐着,让他给她剥坚果。   蒋城聿打算拿即食坚果仁拆开给她,口感比现剥的好。黎筝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她就要吃现剥的,里面没有糖分。   “听傅成凛说你最近忙,连约会时间都没有,忙什么呢。”蒋城聿关心道。   黎筝忙着招呼朋友,白天上班,晚上出去嗨,恨不得把一天掰成48小时来过。   她窝在沙发里,拿她的迷你小风扇对着脸吹。   “我傍晚才送走储肖悦,她在北京玩了五天。”   蒋城聿抬眸,“你怎么不早说?”   他知道储肖悦要来,之前在肖家庄园的家宴上,她提过。   “储肖悦不让说,不想小婶有心理负担。”   蒋城聿剥好了一点果仁,她拿过来吃,“周末录节目,我跟储肖悦都在现场,不过小婶没看到我们,我们俩坐在后排。”   她嚼着果仁,‘咯吱咯吱’。   “储肖悦白天跟我待一块儿,我采访还带着她去的呢,她晚上住储冉那里,说是这次来正好替她妈妈办件事。”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她不好追根究底去问。   吃完手里的坚果仁,黎筝躺平在沙发里,长长叹口气。   蒋城聿瞧着她,“刚才不是还好端端的,又怎么了?”   “没什么,在想工作上的事。”   黎筝敷衍两句,拿小风扇对着脑门吹。   前几天她带储肖悦去采访,储肖悦说,她有一个梦,希望有天能喊沈棠一声姐,还调侃道,要是她喊沈棠姐姐了,以后她得喊她小姨。   小叔的孩子喊储肖悦小姨,她跟小叔的孩子是姐妹或是姐弟。   辈分上,是要喊小姨的。   储肖悦后来又说,这个白日梦,做得有点美。   傍晚送储肖悦到机场,临别时,储肖悦拜托她好好照顾沈棠,说沈棠比较敏感,也不会跟人相处,要是以后在蒋家说话有不周到的地方,让她帮忙打圆场。   她跟储肖悦打包票,肯定会好好照顾沈棠,她还给储肖悦宽心,她跟奶奶都是沈棠的粉丝,知道她直来直去的脾气。   再说,有小叔在,他怎么可能让小婶受丁点委屈。   旁边的手机震动,黎筝回神,点开手机,储肖悦发来消息:【我到上海咯,有时间到我家来玩儿。】   黎筝在发消息,顾不上吃东西。   蒋城聿把剥好的坚果仁找个小号的自封袋装起来,带回去给沈棠吃。   --   沈棠和温笛约在了SZ餐厅见面,这家餐厅蒋城聿常带她过来,菜品不错,还能看夜景。   她比温笛提前十分钟到,给温笛先点了一份甜品。   等温笛时,沈棠从包里拿出那个相册翻看。   可能是受蒋城聿影响,她现在没事也不自觉会想,要是生了女儿,女儿会长什么样,像她还是像蒋城聿。   “宝贝儿,我来了。”温笛愉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棠收了相册,看着温笛身上的衣服,“这条裙子好看。”   “刚入手不久,专门穿了来赴约。”   温笛闭关在家一个月,终于把手头这个剧本润色好。   在家懒得收拾自己,邋里邋遢,不修边幅。   今天出门打扮一番,换上最新款的裙子,心情那个美。   温笛品着甜点,把热量暂时抛一边去。   她瞅瞅沈棠无名指,“你戒指呢?不是说蒋城聿求婚了嘛。”   沈棠抓住重点,“你听谁说的?”   温笛对沈棠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严贺禹。一周前他就发了邮件给我,我今天才有空看,来的路上一直在想要送什么礼物给你。”   到现在也没想好。   既然她主动提到严贺禹,沈棠便问她,跟严贺禹现在怎么样。   温笛:“我天天忙着赚钱,哪有空搭理他。不过马上可能要用到他,我最近不是着手要创作个渣男剧本吗,该怎么虐那个渣男才爽,一时把握不好,也没经验,想从他身上找点灵感。”   沈棠:“......”   “不说他了。”温笛把自己知道的圈子里的事跟她说了说。   樊玉公司正在拍的那部剧因为资金问题暂停,四处找投资无果后,樊玉迫不得已,决定把自己名下的那两套房子卖掉。   昨天晚上,樊玉跟朋友约了饭,喝多了后在朋友面前破口大骂陈南劲,说他丧心病狂,竟让她去求沈棠帮忙。   温笛提醒她:“万一到时樊玉的资金还不宽裕,去找你拉投资,你要慎重考虑。她那个人吧,怎么说呢,偏执的阴暗。”   沈棠:“我不可能给她投资,我不是什么人的钱都赚。”   温笛放心了,“那就好。”   陈南劲也是有意思,现在开始立沈棠的好父亲人设。不过跟樊玉算是般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现在想来肖真还算幸运,早早脱离苦海,嫁给了储岳礼这样的好男人。   只是苦了沈棠。   “我手上这个剧本交过去后又有一笔钱到账,马上秋拍会,想要什么姐都给你拍下来。”   沈棠一点不客气:“你拍的我都要。”   两人说笑着,钱还没到账,开始计划怎么花钱。   温笛不经意转头时,看到不远处有两人在朝她们这桌看,与她们隔了两张餐桌。   两人都是男人里的极品,眉眼间跟沈棠还有点像。   一个温文尔雅,一个斯文败类。   “诶,棠棠,那两人是不是你家亲戚?”   沈棠顺着方向看过去,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之前她跟秦醒来这吃饭时,肖冬凯和肖冬翰也是坐在那个位子。   肖冬翰还像上次那样,举起红酒杯隔空敬酒。   沈棠用水杯象征性示意了一下,随后收回目光。   温笛:“是肖家的人?”   沈棠点头,“肖董的孙子。”   难怪。   到底是有那层血缘关系,不仅形似还神似。   温笛不了解沈棠这段时间经历的股权之争,沈棠也从不跟她倒苦水,偶尔严贺禹会在邮件里没话找话说跟她提几句。   “那个戴金边眼镜的斯文败类是肖冬翰吧?”   “嗯,对面是肖冬凯。”   “你跟肖冬翰现在算是握手言和了吗?”   沈棠:“言和倒不会,不过他也闹不起大动静,他七寸在我这。”   温笛撑着脑袋,考虑之后,“我决定在下个剧本里加商战元素,肯定带劲儿,要在生意上再虐渣男一遍,让他哭着求饶。”   “......”   --   十一点钟时,蒋城聿才从老宅出来。   吃过晚饭陪父亲下了几盘棋,把时间给忘了。   回到别墅,沈棠已经睡着,卧室只有一盏壁灯亮着。   她一个人睡觉还是没安全感,被子又蒙到了头顶。   蒋城聿轻声走过去,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相册,相册下还压着两张精美的礼物包装纸。   相册上面是沈棠留给他的字条:【肖女士给我的,送给我蒋总了。】   蒋城聿垂眸看包装纸,这个风格是储肖悦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喜欢的,黎筝说储肖悦过来帮母亲办件事,应该就是把这个相册带给沈棠。   他拿起相册翻开,是沈棠小时候的照片。   他想象中的女儿就长她这样。   每张照片他都认真看着,翻完一整本相册,蒋城聿才去洗澡。   沈棠睡得熟,始终没醒。   蒋城聿从浴室出来,她还是窝在被子里,两只脚露在外面。   他关了壁灯,小心翼翼拽开被子,怕吓醒她,“沈棠,是我。”他在她耳边小声说着。   眼皮太沉,沈棠想睁眼看看,努力了也没睁开。   蒋城聿把她半抱在怀里,吻深入时,沈棠终于清醒,别开头,“回来啦。”   “嗯。”他的唇又覆上来。   沈棠环住他后背,蒋城聿翻身,她在下面。   从早上分开到现在,其实也才十几个小时,身体便迫不及待想要在一起。   沈棠两腿盘住他的腰,上半身也尽量去贴合他,“要是我们没复合,现在会是什么样。”   “温笛跟严贺禹那样。”   沈棠:“那你不是威胁我,你会再找。”   “再找也是找你。”   他用力要着她,“我没别人。”   沈棠亲他,主动深吻他。   --   周二那天中午,他们到了海棠村。   看到客厅那架钢琴时,蒋城聿又改变主意,原本是想把钢琴运到北京他们的别墅里,方便她闲下来时弹弹,现在决定还是把钢琴留在这,钢琴要是搬走了,客厅就空了一角,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感觉。   沈哥跟他们说,北京那边的公司已经决定开发海棠村的旅游,新上的项目都很不错,以后来这里旅游的人会越来越多。   到时他的民宿,肯定一间空房也没有。   翌日清早,沈棠早早起床,换了方便出行的运动装,买了一束鲜花,跟蒋城聿去看爷爷。   走着走着她就不由难过,要是爷爷还活着该多好呢。在门口等着她跟蒋城聿回家,给他们煮一杯花茶,然后说着,小蒋你过来坐。   忽然蒋城聿定住脚步,握了握她的手,让她看前面。   沈棠刚才别过脸擦眼泪,一直没抬头。   远远地,她看到了陈南劲的身影。   蒋城聿松开她的手,“你先过去,我等等再去看爷爷。”   陈南劲转身时也看到了沈棠。   沈棠走过来,没看他。   在爷爷这儿,她不会说任何气话,就当他是个路人。   墓前放了两束鲜花,她不知道那一束是谁的,或许是沈哥一大早就来看过爷爷。   “爷爷,我现在也当老板咯。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可好了。”沈棠原先准备了很多很多话想跟爷爷说,还想跟爷爷分享她和蒋城聿的日常,现在没法说。   等她从小岛旅游回来,再来跟爷爷好好说说家长里短。   没多会儿,蒋城聿也过来。   “爷爷,小蒋也来看你了。”   又站了会儿,沈棠牵着蒋城聿往回走。   陈南劲走在他们身后,一直跟到了民宿门口的那条路上。   “棠棠。”沈棠愣了下,身后竟然是肖真的声音。   她跟蒋城聿齐齐转身。   还真是肖真,从路边一辆轿车里下来。   蒋城聿:“我去排队给你买早饭。”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时隔那么多年第一次碰到一起,他轻轻抱了抱她,“我就在隔壁那家早餐店,离你没有五十米远。”   陈南劲并不奇怪在这看到肖真,之前肖真联系过他,说要来看看老爷子,她只是礼貌性的告知,其他没多说什么。   他去看父亲时,已经有一束鲜花放在墓前,应该是肖真看过了父亲。   沈棠突然觉得很讽刺,她小时候天天盼着怎么也盼不来的父母,在多年后她什么都不需要时,他们全都来了。   肖真戴了墨镜,她跟沈棠和陈南劲之间都隔着两三米,形成了一个三角,那是怎么都消不掉的距离。   “我今天来,家里都是知道的。”她想表达的是,她不是偷偷来看她,储岳礼和其他人都知道。   “中午我们一起吃顿饭吧,我和你爸在你有记忆后,从来没陪过你一天。”   她突然哽咽了,用力抓着车门的把手。   “棠棠,不管你信不信,妈妈离开你的二十六年里,没有哪天过得好的。跟你说这个不是让你原谅我。”   一时间,她语无伦次。   太阳光刺眼,沈棠也戴着遮阳镜,她看向陈南劲:“陈导,你要不要也来一番追悔?你台词功底深厚,应该不会像肖女士这样,突然卡顿。”   “棠棠--”女儿嘲讽的语气让陈南劲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你们想要叙旧吃饭,你们自己去,我跟你们实在没什么可叙的,太陌生,坐在一起也可笑,实在没必要。你们在我这里以前只是个符号而已,现在连符号都不是了。我执念里想念的是我臆想中的父母,不是肖真,也不是陈南劲。”   安静了两秒,她转身往前走。   远处的海,那样平静。   海岸线突然变得好长好长,怎么也看不到尽头。   而她那样渺小。   她一步步往前走着,身后的一切仿佛退了色,她没再回头。   家门口,蒋城聿在等她。 第七十四章 (大结局(下)......)   目送沈棠走进民宿院子,肖真才依依不舍收回视线。   路过的行人不由侧目看陈南劲,有认出他的游客拿出手机偷偷拍两张,在陈南劲老家遇到陈南劲,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还听说海棠村很快要上新的游玩项目,投资人之一就是陈南劲。   肖真和陈南劲相顾无言。   两人都戴着墨镜,谁也不知道彼此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墨镜真是个好东西,把心里头所有的自私与虚伪给遮得严严实实。   肖真扶着车门,长发被海风卷起、吹乱。   她跟陈南劲离婚后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有两次都是在海棠村。站在女儿长大的地方,所有的恩恩怨怨,不值一提。   跟储岳礼结婚的这些年,她没有一日不过的惶恐。储岳礼对她太好了,好到她想拿一切来抹去那段荒唐的人生。   甚至不惜伤害棠棠。   这些年她不止千万遍后悔过,她怎么就把孩子给丢下了呢。可踏上了这条不归路,没有机会再回头。   如果当初父亲不曾反对拆散她跟陈南劲。   如果当年陈南劲没有婚内出轨。   如果陈南劲在离婚后不是很快就跟樊玉奉子成婚。   如果陈南劲不在大众面前高调秀婚后的一家幸福。   如果她没跟父亲闹崩。   如果她当时能有勇气面对支离破碎的被背叛的婚姻。   如果她能收拾好心态再继续学业。   如果她能调整好心情,不在乎身边那个圈子里的人背后看她笑话。   如果她在棠棠两三岁还没有记忆的时候把她接回身边。   那么,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一样了呢。   肖真看着民宿的院门口,想象着女儿小时候在那玩耍时的样子。   “你说你当年天天在媒体跟前秀你跟樊玉的孩子,你心里到底怎样想的?考虑过棠棠吗?”   她问出了二十多年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还是说,你对棠棠一丁点感情都没有。”   陈南劲看着水雾茫茫的海面,“哪还去想那么多,你就当我丧心病狂了。当时我也才二十五六岁,把自尊虚荣看的比命都重要,只想让你父亲看看,我不是一无是处,我也有能力让自己的妻女过得好。”   哪怕那种幸福只是假象,他也不遗余力地去表演。   那时肖真跟储岳礼结婚有了孩子,感情如漆似胶。他就更不甘心,他嫉妒着储岳礼。   仅仅因为储岳礼出生在储家,便被肖真父亲认可,便能和肖真举办一场隆重的世纪婚礼,那是他求而不得的。   那对龙凤胎从一出生就能被肖老爷子捧在手心里。   可棠棠呢。   肖老爷子看都不看一眼。   于是他更渴望金钱,地位。   后来,在这条执迷不悟的路上越走越远,随着他到了名利场的顶端,想回头时,根本就回不去了。   他知道,棠棠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   而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肖真半晌没再说话。   她知道父亲是怎样的人,当初把陈南劲作为男人的自尊都踩在了脚下,还又狠狠地搓碾。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却历久弥新。   海棠村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能把他们内心最丑陋卑劣的东西给剖开来。   陈南劲望着海水带着泡沫袭来,“不管棠棠认不认我,原不原谅我,我还是会继续弥补她。”   反正他下半辈子也是一个人过,有的是时间。   他转头瞥她一眼,“你那边要是情况允许,往后每年这一天,你都来这儿一趟,我们陪着棠棠看看我父亲。”   肖真回神,这一刻,过去所有的怨恨都释然。   “没什么不允许的。”她拉开车门坐上去。   如果下一个二十六年,能把女儿的心给焐热一点点,做什么都可以。   海风肆意吹着,肖真的汽车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   陈南劲双手抄兜,沿着海岸线往前走。   想着父亲。   想着棠棠小时候。   --   “在想什么。”蒋城聿打破短暂的沉默。   沈棠趴在民宿三楼观景露台上,远眺海岸线。   “在想我自己。”她视线回来,落在他脸上,笑着问他:“你信不信我现在是个善良的孩子?”   “不是很相信。”   沈棠笑,“真不信?”   “你这表情就是此地无银,我总不能睁着眼说瞎话。”蒋城聿拧开牛奶盒上的盖子,把牛奶递给她,他转身下楼。   “你干嘛去?”沈棠喝着牛奶,看着他挺阔的背影问道。   “去你房间拿个东西,马上就来。”说话间,他人已经拐到二楼楼梯上。   蒋城聿不在这,几平米的露台上显得空荡。   海边嬉笑声不绝于耳,沈棠再次望向那边。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但丝毫不影响游客的心情。   多云的夏天似乎更适宜在海边嬉戏。   沙滩上,或是年轻情侣,或是亲子出游。没心没肺一惊一乍大叫大笑的,无外乎是跟朋友出来狂嗨。   海滩上也不乏独自落寞的身影。   离得远,分不清谁跟谁。   身后有脚步声,沈棠回头,蒋城聿拿了她的瑜伽砖过来。   “我现在不练瑜伽,刚吃过早饭。”   “没让你练。”   蒋城聿弯腰放好瑜伽砖,之后把她拉到身前。   他背靠露台栏杆,让她面对大海,“你踩到瑜伽砖上,这样我就挡不住你。”   沈棠脱了鞋,踩在瑜伽砖上,跟他的身高差瞬间缩小,她下巴抵着他肩头,懒懒地贴在他身上看海。   蒋城聿轻轻扣着她的腰,把她圈在怀里。   “我还没谢你。”蒋城聿把她脖间的长发拢到身后。   沈棠:“谢什么?”   “相册。”收到过的最珍贵的一份礼物。   “我是借花献佛。喜欢就好。”沈棠说起礼物的包装纸,“那个不是给你的,我自己收着。”   那是储肖悦选的包装纸,选了她喜欢的摩天轮系列,她以前在节目上说过,她喜欢摩天轮。   他们就这样抱着,一直到中午时沈哥喊他们下楼吃饭。   午后,蒋城聿冲了澡打算午睡,沈棠不困,她收到了温笛给她刚发来的渣男剧本前几万字。   “你睡吧,我看剧本。”   屋里温度低,蒋城聿怕她一会儿看着看着就睡着,拿了空调被把她裹起来,让她枕在抱枕上。   “不能看时间长,眼睛疼。”   沈棠心不在焉道:“好。”   她眼睛一刻不离手机屏幕。   蒋城聿从衣帽间拿出一条新被子,回到床上。   沈棠把短短几万字看了两遍,只可惜字数太少,不够看。   她回温笛:【到时你要拍剧的话,我投资。】   放下手机,沈棠看床上的人,蒋城聿侧躺着,已然熟睡。   她翻身,趴在沙发上看他。   他们离得这么近,身心都是。   沈棠掀了被子,蹑手蹑脚走出去。   民宿大堂里,沈哥正在看着儿子写作业。   男孩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跟外面被太阳灼晒的黄瓜叶子一样,蔫儿吧唧的。   临近暑假的尾巴,孩子的暑假作业一个字没着落。   沈棠那时天天盼着能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有爸妈陪着写作业,所以对这个小侄子排斥抵触沈哥在旁边看着,无法感同身受。   她问小侄子借了一支铅笔一块橡皮,还有一张白纸。   回到房间,沈棠在茶几上摊开白纸,拿铅笔来回扫着下巴,盯着午睡的蒋城聿观察半刻。   在脑海里用只无形的笔勾勒眼前的场景时,易如反掌。然而当画功落实到笔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画了擦,擦了画。   怎么看都不像蒋城聿。   一张白纸快被她给擦皱巴,满茶几都是橡皮屑。   半小时后,沈棠放弃高难度的挑战。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总不能一点成果没有,她决定用她擅长的手法作画,大笔一挥,几笔勾出一个简单的人。   在右下角写到:   《午睡中的小蒋》――by抽象派画家沈棠   于海棠村   下午一点三十五分   沈棠把画压在蒋城聿手机下,她爬上床,躺在蒋城聿边上。   生怕吵醒他,没拉他被子盖。   像有感应,蒋城聿半醒,抬手把她揽过去,扯了被子给她盖好。   沈棠窝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呼吸,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不知不觉,踏实入睡。   --   在海棠村待了三天,蒋城聿和沈棠周五那天启程去海岛。   他们先到曼哈顿,再换乘谢昀呈的直升机,之后又换乘游轮,于二十一个小时后到达日思夜念的小岛。   环岛音响里播放的依旧是谢昀呈喜欢的那首曲子,《美丽的夜晚》。   海风没有方向地吹着,空气里烧烤味弥漫。   半年没来,海岛变了样。   多了几栋木结构的度假别墅,岛上的植被更茂密,她的那片玉米地被挡在了别墅后面。   谢昀呈跟住在岛上的张伯正在烤各种海鲜,沈棠来岛上那几次,都是张伯照顾日常饮食,早已熟悉。   “张伯,好久不见啦。”   “可不是,天天盼着你们过来玩儿。”张伯笑着说:“你那些玉米再不摘就熟透咯。”   打过招呼,沈棠往后面的玉米地走去。   蒋城聿在烧烤架前多停了半分钟,低声问谢昀呈:“他们人呢?”   谢昀呈下巴对着别墅一扬,“在楼上打牌。”   蒋城聿点头,抬步去找沈棠。   到了玉米地,沈棠兀自失笑。   终于明白谢昀呈之前说的没眼看,是什么意思。   一大块玉米地里稀稀拉拉十几棵玉米树,隔着三四米远才有一对。   是的,一对一对的,像双生树。   每对玉米树都紧挨依偎着,叶子挤一块,远看像抱在一起的恋人。   沈棠转身看蒋城聿,“我当时种的玉米是一行一行的,怎么成这样了?”   蒋城聿:“那天半夜我起来把多余的玉米种子挖出来,每行留三棵,又在你种的边上再种一棵。”临走时,他拜托张伯帮忙施肥浇水照看着。   这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玉米地。   沈棠得了便宜还卖乖,“蒋总这么无聊的吗。”   趁着天没黑,晚霞正好时,蒋城聿牵着她的手往海边走,“那天求复合失败,想换个方式哄你高兴。”   绕到了海边。   沈棠瞅着他身上的西裤和衬衫,脚上还穿着皮鞋,根本就不方便在沙滩玩,“你去把衣服给换了。”   蒋城聿:“不急,陪你先看晚霞,天黑就没了。”   漫天的晚霞,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所有词藻在这幅天然巨型油画面前都失了色。   两人漫步在沙滩,沈棠恍惚着,有时感觉这里就是海棠村的海边。   蒋城聿往前跨了一步,面对着她,倒退走。   沈棠跟他两手相执,她赤着脚,往他身上撩沙子。   蒋城聿的皮鞋里都是沙子,任由她闹着。   就在这时,原本的那首《美丽的夜晚》换成了一首她几乎天天要听的歌,《因为爱情》,是她跟蒋城聿合唱的那个版本。   沈棠停下步子,认真听。   蒋城聿往后退了半步,单膝跪地。   沈棠愣了愣,那个一向骄傲的男人,现在单膝跪着,虔诚又温暖地看着她,他手里也不知道从哪拿出了那枚钻戒。   他握着她的左手,“你不是问过我有没有后悔的事?”   沈棠的魂还在游离状态,‘嗯’了声。   “有过。跟你分手那晚,我到院子里不是送你,是想把你给抱回去。”终究没有放下面子。   他看着她,“在这之前我来来回回打了上千字草稿,想了很多情话,那是硬凑出来的,我自己都觉着不走心。这一生还很长,我的情话也只会对你一个人说,以后我慢慢分着说。现在我跟你说爱你一辈子,没有那么多分量,我答应你,等我们在一起五十周年,我到时会对你说,沈棠,我爱了你一辈子。”   沈棠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眨眼,可还是没用,有东西从眼睛里滚落,顺着脸颊往下流。   蒋城聿放开她的指尖,“棠棠,嫁给我吧,我们一起经营一个小家,我回家能看到你,你回家晚了我等着你。”   沈棠擦擦眼泪,“你先回答我,我画画好不好看?”   蒋城聿:“你只要画我,我就说好看。”   沈棠脸上泪痕未干,又笑出来,她把手伸给他。   蒋城聿拿起她的左手,小心翼翼给她戴上戒指。   就在这时,音响里的音乐停下来,别墅传来一阵尖叫欢呼声。   蒋城聿请来了所有发小和沈棠的朋友,温笛、园园还有莉姐她们。   别墅楼顶,拉起一道醒目的横幅,几个大字格外招摇:‘沈小海王,嫁给我吧!’   蒋城聿:“......”   他站起来,对着别墅那边:“谁弄得横幅!”   别墅里,狂笑声响彻海岛。   沈棠也笑出来,她抱住蒋城聿,“我不生气的。”   她踮脚,亲他的唇。   蒋城聿抱起她,两人拥吻。   这个夏天,风终于吹散过往,吹来她的小幸福。   (正文完)